「信你个大头鬼!」
蓝如烟虽然知道这几句安慰的话不能起什么实际作用,然而,不可思异的,因为这拍抚的动作,心情却真的慢慢平静下来,先前因内伤未愈,怒火正炽,又心情激荡而产生烦郁感消除了不少,不过依旧头晕眼花,还伴带耳鸣、心悸、四肢发麻的症状。
云飞扬这一扶他才发现他早已汗透重衣——想是在棺材里虽然太阳晒不着,可也闷热难耐,又不如在外面还有海风吹吹的凉爽,看他脸色难四肢无力,多半是中暑了。
「你……」
蓝如烟竭力伸出手来抓住他衣襟,正想叫他无论如果都得回忆起昨天划出的方向,奈何力不从心,居然成了投怀送抱的举动,反叫云飞扬受宠若惊。
「小蓝,你放心,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的。其实想想,现在我们一起在海上飘,有所爱相陪,也足以告慰平生。如果找到一个无人海岛什么的,过得几年大家加深了解后,就应该是夫唱妇随,和乐美满。哪怕啥都找不到,最坏的打算就是殉情,不过小蓝你放心,就算是殉情,我也一定会死在你前面……小蓝?小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深情款款」的殉情告白太过感人,面颊呈现异样火红的蓝如烟直接晕了过去,拒绝把他这些没用的废话听入耳。
「真是的,这么不给面子?」
云飞扬泄气地捏捏怀中人红扑扑的苹果面颊,不妙地察觉他的体温一直在飙升,而身上虚汗不断,大量脱水。
赶紧把他再放回棺材里去,拉起盖子人为制造出大片阴影,脱了他的衣服,努力地给他扇凉降温。
「水……」
无意识中,因为大量脱水而口干舌燥的人发出这样的呓语。
「……」
云飞扬苦笑,适才的打斗来得太过突然,加上之前为了保命,等他想起来,蓝如烟之前带出来的清水干粮早就不知失落何方了。
「水……」
昏迷中固执的请求象个孩子,云飞扬静静地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张开,任他找到了内里的温泽湿润之后急切地直捣而入,辗转吮吸。
罢罢罢,这海上要真的他醒不过来,找不到去那见鬼的海天一色阁总部,自己也就只有陪葬的份儿。反正他活不了,自己也肯定活不成了,助人为己、助人为己……
还真是凄凉,堂堂两大捕快只落得在海上一同躺进一口棺材里,相拥等死的份儿。
不过这种造型……云飞扬不知怎么就先想起了一个《庄子》上的典故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
眼下他们的情形,可不有几分相似?
「唔!」
蓝如烟是干渴得厉害了,可是人体唾腺能制造出的液体有限,无论云飞扬再怎么用望梅止渴的心态来催发其分泌,也远远不能满足下方贪婪的一张口。
痛!这种象是婴儿吃奶般拼了小命咂吮的动作,别是已经把他发麻的舌尖吮出血来了吧?
一边暗自咋舌,一边手可不敢闲着,努力地继续扇着,力图让他的高温早早退下去。
许是天可怜见,他的努力有了点成效,渐渐地蓝如烟濡湿一片的身子体温与他同化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实际上底子还是结实的,不然在这没水又没药的大海孤舟上,这点平常看起来没什么的小病也能要一个人的命。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入夜后相对清凉的空气让人为之精神一振,堪堪醒来的蓝如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厌恶地吐出云飞扬被含在自己嘴里的舌头,打量得自己几乎呈现半裸状态后更是脸色难看。
「偶可是傻赌梅干。」(我可是啥都没干。)
又是担心,又是消耗水份与力气的云飞扬也没神气跟他调笑,好看美人薄嗔或是大怒时的风情了,索性举高了手显示自己的清白,可怜兮兮地吐出被吮得血红的舌尖寻求同情的一瞥。
「……谢了。」
虽然不能断定他是不是真的有他表明的这么清白,不过蓝如烟回想一下也明白了当时的危急,想到自己半昏半醒中噙住了一块湿润柔软的绵条不放,努力想榨出更多的汁来——却原来湿润柔软的是那人的舌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唉,米人虽似孩堂蠢,偶现有怜……不用可气。」(美人睡似海棠春,我见犹怜,不用客气)
可怜云飞扬还想继续维护他浊世翩翩佳公子的表象,然而发麻的大舌头把好好的几句诗吟得似通非通,减色不少。
「如果我们明天还找不到去离岛的航线,恐怕在这海面上撑不到第三天。」
蓝如烟坐了起来,蹙着眉,看着静静随波逐流的小船,思量今后的对策。
没有食物可以生吃鱼虾当海鲜,以他们俩的武功,虽然已经大大地打了折扣,渔猎仍是不必太过担心。但要命的是没有淡水,没有水一个人顶多只能撑三天。在干涸的山区或是没有水的沙漠,熬这三天熬不过也得熬,可讽刺的是:他们现在却是处在四周都是水的情况下要渴死!在这情况下,谁都很难保自己会不会因为渴极而忍不住喝了海水。
然而,只要一个意志不坚把海水当淡水解渴喝了下去,就会不停地呕吐,致使人完全虚脱,到头来也许连三天都撑不过……
真是天天打雁,今儿个却偏叫雁啄了眼!都说海上人是得海上生海上死,却原来不是一句谬言。
心情烦郁,兼之看到自己一身的汗结成了盐晶,蓝如烟靠近船边伸手掬起一捧水就想往脸上浇去。
「别喝!你还渴就继续从我这里要……」
话还没说完,一个干燥却温暖的唇又贴了上来,舌尖小心地舔过他的唇,想给那干燥的地方带去一丝的润泽——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我不是……」
未说完的话被截止在唇中,交缠的舌相抵着,轻轻磨砺,鼓动唾上腺的分泌。
平常是调笑亲昵的举动,因为有了这不同寻常的绝境,竟尔成了救命的良方。
暂时地放下了要担心的事,只顾着贪婪地从这样的行为中获取其中的水分与甘甜,以解一时之忧,蓝如烟心头,不知怎地轻轻滑过这一句以前在古书上看到的句子——相濡以沫!
原来就是这样的心情!
心底,有一束新生的柔丝,系住了眼前正在不断努力为自己哺渡唾沫的人。
海上飘流的日子,就这样在明媚得惑人的月与闪烁得满天满海的星光中翻过了第一页。
第二天依旧毫无希望,为了减免不必要的体力消耗,两个人都躲进棺材里睡觉,脸贴着脸,有限的空间内无可避免地形成面面相觑的景象,结果这一天下来,到最后两个人几乎没变成一双只会亲嘴的鱼。
横竖无事可做,生的希望又这般渺茫,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更难得的是他也不抗拒的样子。
「小蓝,只要你临死前让我做一次,我死也甘心了!」
云飞扬咬着手帕,眼神飘啊飘地闪过去,大着胆子提出平常根本不可能直接跟那人提的要求。
他可没看错,蓝如烟明明也很有感觉,也许是大家都在这绝望的环境下体会到了最后的疯狂吧,一番唇舌纠缠下来后,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云飞扬的眼中看去,对面的人异常明艳动人,叫他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说不要!」
只有这点坚持!蓝如烟尽管也在这一番攻守中情炽如火,可是从小父亲因自己长相过分阴柔而愈加严明的家训却还没有忘怀,红着脸,咬唇推开那渐渐不老实的手,反身压了上去,「我来!」
「小蓝,你这样,以后叫我怎么在兄弟面前抬得起头?」
他们两人中的无论叫谁来看,娇怯怯的那个美人儿是他,柔弱羞涩受尽照顾的也是他,怎么这会子到应该尽显男子汉气概的床事,也还是他要尽占上风呢?
云飞扬几乎没想叫起撞天屈。先别说他之前根本没被男人压过,就算有,也仅是袁蔚中那种类型的男人偶然会动的念头,然而他都还没考虑过答应不是么?
「哼!被我上很难为情么?又不是没做过。」
说穿了这人就是看他长得太象女子而不情愿!蓝如烟也火了,外表于他而言,虽然没象父亲一样构成心腹大患,可他内里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大丈夫。
「那……那也要起码一人一次才公平么……」
不妙,一勾起这美人儿的火性来,恐怕不是大海里小小翻几个波浪能摆平的。要想吃到美妙的大餐,首先就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云飞扬采取了以退为进的办法,力图以「公平」原则来说服他。
「这……」
果然就见对面的人儿犹豫了,虽然他的性子是很火很烈没错,可是幸好他加入的是六扇门,「公平、公正」这一原则是打从一入门就被教导给每一个捕快的,虽然蓝如烟底子里的强盗性格没改,但长期耳濡目染,多少被培养出了一点正气。
「而且现在我们都是一身海水一身汗的,你就算要上我,也得先让我舒服吧?」
云飞扬摆出实际问题,果然微有洁癖的蓝如烟开始皱眉了。
「再说,我的技术比你好多了,绝对不会弄伤你。」
上一回这莽撞的小子可是让自己痛足了三天!万一这次再重蹈得辙,裂开了还只能用海水清洗伤口,往伤口上撒盐……想着都痛!
「拜托,这是我一生最后一次请求,让我做一次吧!」
最后一击,摇尾乞怜!
比起已经全然无望的明天,比起饿死、渴死的死法,云飞扬情愿精尽人亡……
「你是真的,这么喜欢我么?」
居然列为人生中最后的请求……这人对自己的执念深到了这个地步么?蓝如烟好笑又好气,语气中不无戏谑。
「当然。」
难得的是,这次云飞扬居然换回了一本正经的神色回答他的问题。更难得的是没有加上一堆什么「我对你之心可昭日月」等等轻浮的花言巧语。
就这么简洁,直接地,直视着蓝如烟的眼睛,把自己最真诚的内心坦率给别人看,把这样一份「喜欢」坎到了别人心底。
蓝如烟认认真真地盯视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叹口气道:「好吧……」
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小蓝,你真美!」
啧啧啧,立刻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大口,看到他本来稍霁的脸色又开始多云转阴,云飞扬立刻见机识趣的改口:「你真是英『伟』不凡啊!」
一边说手下也没闲着,把本来就凌乱的衣服除下是云公子的拿手好戏,脱得比别人亲自动手还快。
「你!」
这人到底阅历过多少名花?想到这,倒是有一丝微酸从心底泛起,无奈那人已经熟稔地攻城掠地,略带了鼻音的小小抗拒更挑人情欲。
「蓝儿,蓝儿~」
明天会怎样?抛开不去想它比较好吧。万一不久之后就要变成海上一具浮肿的浮尸,在这之前没把本赚回来才叫亏大了。
云飞扬的唇下滑到他柔嫩的小乳处,轻轻的以牙咬啮着,酡红了容颜的人果然有着他意想之中的敏感。
「等一下……」
不行,他还是不适合做躺倒在别人身底下的那个。
就算那种丝丝缕缕、酥酥麻麻的快感是源源不断没错,可是……好吧,原来他以为他受自己美丽老爹的影响并不深,可是事到临头了才发现,由于他那美丽过人的爹天天耳提面命他绝对绝对不能屈居人「下」(想是老爹年青时的惨痛经历使然),他头一回做这种事就乱不自在的。
「我还是……」
然而云飞扬岂能容得他反悔?
甜腻腻地吻上了他的唇,将他的话堵死在口中,一只手毫不浪费时间就去解他的腰带。
性急的手指在疏淡的草丛中梳理了几下,将在静静憩伏于此,还是柔软一团的性器掬捧在手中,轻轻揉搓……
两个人本来有某一部分连接着,如连体婴般连成一体,他这一挣扎起来,肌肉自然绷紧,云飞扬被夹在他体内的宝贝也是脆弱得不经痛。这一下两个人都惨白了脸,各自努力着手脚乱挥,偏偏在棺材里的地方又窄又小,一时间谁也讨不了好去,连擒拿手这样的近身搏斗技能都用上了,小船在海里摇晃不已,只不过之前的风光早没了,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涨红了面孔呼哧呼哧喘气。
「轰隆——」
突地,隐隐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没多久,这本来就因船上两人的打斗而左右摇晃的小船象是变成了一匹在海波中驰骋的烈马,剧烈地上下颠簸起来,覆在蓝如烟身上的云飞扬一个不察,险些儿被掀下海去,幸好蓝如烟到底也还没狠到家,一伸手捞住了他,惊愕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几乎是海天相接的遥远处,突然喷起了一道红红的流霞,映得半边天都红了,海水震荡起伏不已。
因天色微暗而显得有如深蓝丝绒般的海面,倒映着火红的天幕、如火如荼的喷霞流彩,说不出的诡丽与壮观。
虽然说先前一番闹腾时下已近黄昏,然而这般壮观的火烧云还真是前所未见啊。
云飞扬还没有从惊异中返醒,蓝如烟却早已回过神来,之前的种种龃龉都忘了,兴奋得一把抓往云飞扬的手叫道:「快!快向那边划过去!」
第九章
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是天堂!
云飞扬从来没发现过自己是这么喜爱生长了二十余年无视之的陆地。
从小船一步跨上这海岛,回手再把蓝如烟接了下来,云飞扬也不由得好奇在一天之前蓝如烟是怎么在毫无标记的大海上找到方向的?那诡异的火烧云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在他意图进行一场扭转地位的运动未遂后,中途蓝如烟发现了那突然喷起的红云流霞欣喜不已,两个人使出了全部的劲儿向那片火烧云的天空猛划,用上内力之后船去势如箭,难得的是给他们指引方向的那片红云这两天内一直没消下去,在二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一个海岛就象不经意被撒在海里的芝麻小黑点一样突然出现,随着那小黑点的渐渐扩大,最终他们踏上这片平地的时候,才发现这算是一个相当大的海岛,岛上有突起的山峰,茂密的树林,当然,还有他们渴求的潺潺清流。
「我们得救了?」
喝饱了水,把整张脸都埋到水里痛快地洗了一把之后,感受着泉水的冷洌清甜,云飞扬还不敢相信眼睛的真实。
「得救?你不想回中原了么?」
蓝如烟挑起一道眉反问他,这人还真是,天生的乐观派还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这下他们可就迈入了目前处于局势不明的海天一色阁本部。下一步的情形会如何都还不知道,苦难才算是刚刚开了个头。
不过,有了海上生死与共、相濡以沫的经历后,现在他的心境有了改变。原本一心一意想利用云飞扬做人质要协官府的作战计划有所更改,如果有可能,他甚至不打算让云飞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把这迷恋上自己现在也被自己所接受的人埋得更深、保护得更好。
真的,差一点就会跟他一起死在海上了呢—;—;如果不是那座与离岛同一方向的活火山选在此时间歇性爆发的话。
老天保佑他们才得以活命!
「你不喝水么?」
四处打量了一番没见啥可疑的,云飞扬看看脸上有着不豫之色,不说话也不动的蓝如烟奇怪地问道。
「这水被你搅得这么浑,叫我怎么喝啊?跟猪在里头打过滚似的。」
嫌弃地一撇嘴,蓝如烟心下已有了决断。
「好吧,我到上游给你打干净的。」
不就洗了把脸嘛,至于吗?还把他比喻做猪?云飞扬忍了又忍,决定在没把这火爆美人儿搞定之前,还是多多顺他的意好了。
当下从身边的芭蕉树上撕了一大片叶子,卷着杯状转身就打算向上溯源,不料才一转身,风声响起,似乎有人以掌刀切下,云飞扬只觉得后颈一痛,倒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清水边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哪里还见蓝如烟的影子?
云飞扬不由得破口大骂,可是在四处搜寻也没见他的踪影,待得一天一夜过后,他已经把搜寻的范围扩及到整个山坡,却还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