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跟着又拿起镜子,摸着下巴仔细端看。“喂,小寒儿,你过来帮我瞧瞧好不,我真觉得这脸怪不对的!”
“别叫我小寒儿!”韩寒阴着脸,但还是走到小春身边,抬起他的脸,看了看。
随之韩寒咦了声,凑近细细观察,接着双手更不由自主地摸上小春的脸,从头到尾鬓脚额际摸了个透,最后瞪大了眼。
小春被摸得连打好几个哆嗦,鸡皮疙瘩落一地,浑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我不习惯让人当个娘儿们摸,你别这般轻手轻脚行不。”小春声音都抖了起来。
韩寒红着脸咳了一声,后退几步才道:“是你叫我摸的!”
“谁叫你摸,我是叫你看!”小春说:“那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韩寒点头,神情间带着些许讶异。他道:“好象是人皮面具,虽然服贴如第二层肌肤,真假难辨,但仍是有些端倪可循。”
小春眼睛又亮起来。“我就说吧,原来这张皮真不是我的,难怪越看越讨厌,怎么都不顺眼!”
但跟着小春又泄气道:“只是瞧了老半天,这啥劳什子人皮面具,拿襁糊沾在脸上也该有个缝,可它就像活生生从脸上长出来似地,撕都不晓得从哪里撕。”
韩寒皱着眉在小春面前搬来椅子坐下,想了许久,才道:“强撕下来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黏得牢不牢,兴许连脸皮一起撕了。”
小春闻言吸了口气。
“你打哪弄来这种东西?”韩寒看了小春一眼,直想叹气。
“我比你更想知道。”小春打趣地说。
人皮面具,他对这东西兴趣可大了,自己只是觉得奇怪,这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而已,其实撕不撕下来倒不是问题,反正晓得了,留在脸上也是可以。
只是不知道戴得太久,里头真正的那张脸会不会因此臭掉烂掉、发脓长疮。
◆◇◆
翌日绿水青山、奇峰怪岩之上,烈阳正炙。
浮华宫的林央定了午后会会前些时日偷袭他的小人,不料时辰已到人却未至,他拿着剑的身影本还站得笔直,等得不耐烦,仅容立足的方寸之地又不好站,身躯歪了歪,脚心挠了挠,动了两下。
可就是还沉得住气,一张脸颜色都没变,顶着大太阳继续等人。
小春其实老早就来了,今儿个上厨房摸馒头水酒的时候被厨娘给逮了,以为他是哪来的邋遢弟子,于是罚他拿扫帚把圈儿园打扫干净才能走。
可怜的他敌不过那比五岳群山还福态威严的厨娘,摸摸鼻子便从早上扫到现在。
把最后一些水洒了,小春拍了拍手,桶子一丢,足点两下又是那招踏水而行,几步便跃到距离林央最近的栈道之上。他右手拔出龙吟剑晃了晃,左手拿着馒头咬了口。忙了整个晌午,还挺饿。
“方才在给那些花花草草洒水,所以迟来了些。”小春边吃东西边含糊说着。
他这时才算正眼瞧过林央长相。
见这林央也算端正,眉眼口鼻没缺到,刀削般俐落的轮廓,搭着简单利爽的袍衫,出自江湖却无江湖味,翩翩君子般,样貌潇洒。
可那张脸原本该是俊俏来着,如今左眼上却不合时宜地挂了一圈黑,模样便变得有些滑稽,让人发噱。
林央发现人来,本想抬头客套个几句接着速战速决,哪料定睛一看,竟令他有些怔愣。
前方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虽着男儿布衫又加披头散发,可却是细皮嫩肉,肌肤吹弹可破。还有那两颊不知是久晒了太阳还是怎么的,小脸蛋红扑扑粉嫩得紧,叫人直想张开嘴狠狠咬一口。
“敢问姑娘芳名,前些日子是否便是姑娘您‘误伤’在下?若真是误会,咱们还可坐下来慢慢聊。”林央脸上的不耐与烦躁一扫而空,立即正色摆出个风流倜傥谁见谁失魂的潇洒笑容来。“再说姑娘挺是面善,不知我们是否见过面?”
“在下不是姑娘,在下乃带把的。”小春张口说道。他嘴里全是馒头,这一说话难免喷了些白沫子出来,溅着林央。
“啥?”林央呆了呆。
小春把软刀夹在腋下,馒头咬在嘴里,双手利索将衣襟拉开,露出一大片平坦的胸膛。直接露了比较快,解释起来太麻烦。
林央下巴都快掉了。不敢相信长得这么娇俏的居然是个男的?!他这游历花丛多少年的风流浪子,居然看走了眼。
小春又吸了几口气,调理气息。
昨晚翻药的时候发现一瓶叫“龙筋虎胆吃了三倍强”的药丸,他猜测这大抵是增进功力之类的东西,所以刚才浇花除草的时候便吞了几颗。
如今调息过后气海内一片饱满,浑身精力充沛又悠远流长不曾间断。确信自己的确服对了药,料今日这战肯定能让他万分痛快,扫尽这阵子又是失忆又是吐血外加动不动就倒地昏迷的阴霾。
小春露齿一笑,嘴里的馒头掉了下来。
震惊太过的林央注意力被落下的馒头所吸引,小春单手接住下坠的馒头,右手一翻龙吟剑入手,挥了便朝林央跃去。
林央没料到对方竟趁人不备,急急便往后退。
小春剑式零落,看似杂无章法,但一招一式间却挟带刚猛内劲,林央才举剑挡了几回,便觉虎口发麻险险握不住剑。
林央眯眼,知此人非泛泛之辈,身形一转招式忽变先是防住小春攻势,而后不动声息将小春引至石阵分布最为密集之处,使出本门绝学落花无影剑,剑势忽化飘渺无踪,只闻剑声不见剑影,以柔克刚处处封死小春剑招,令他石破天惊的攻法无法失展开来。
“呦,好样的!”小春咧嘴大笑,无畏说道:“要比快,那就来比快。小爷不会怕了你!”
他有模有样地学起林央收起剑势,再化剑法为无踪,林央顿时脸色大变,恨恨咒骂了声:“小贼,哪有如此偷学别人功夫的。”
“欸,怎不说你功夫这么好参透,随便望望就悟出来了。”小春强运功力纵横于受伤的筋脉之间,刚开始还打得得心应手,可这林央真如韩寒所言非浪得虚名之辈,拆了百来招,小春竟没办法从他身上得到半点便宜。
就在打得正激烈之时,小春突然发现体内汨汨地又流出了一道奇特的真气,仿佛原本就隐藏在奇筋八脉内一样,当他催发,便缓缓现身。
他狐疑,却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打到这节骨眼上也无法停下来,便不再理会,振起精神对付林央。
两人越战越是认真,本都还有点吊儿郎当的心情现下尽数收起。林央不敢轻敌,使出浑身解数迎战眼前的嚣张小子。
只见奇石怪林、绿水幽谷间两道身影打得难分难舍,一会儿飘忽、一会儿凌厉,一会儿退得老远、一会儿剑刀近身相击,一会儿失了踪影,一会儿水底窜起一个、一会儿山里进出一只,两个人灵活的像猴子似地,却又是刀光剑影招招见血。
石上两人比试,台下众人看得也不轻松。
擂台与歇息竹棚靠得极近,衣衫褴褛的那个小的怒吼一声龙吟虎啸漫天震响,软刀明明就是一把软趴趴的兵器而已,砍下来却开山碎石吓死人,石头都飞到竹棚来砸人了。
衣冠楚楚的那个大的眼神凌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左手一翻奇特的暗器如天女散花激射而出,带着强烈麻药的暗器被那小的舞剑一扫全散到了竹棚里来,一碰着人的体温却又全化开来,徒剩点点幽蓝色水珠。
顿时哀鸿遍野,在场武林人士走的走逃的逃,闪避不及的中石倒地、中暗器麻痹,还有被那天飞下来一庞然大石砸到,湖畔一座石亭轰隆隆倾圮。
石亭内正泡茶聊天的两名老叟连忙抱着珍贵的紫砂壶具跳出,嘴里犹有叫骂:“格老子的不过是抢个带头位置,这么认真做什么!”
小春与林央打得正火热,哪晓得台下那么多人遭殃。
就这么一连激战上百来回,正正时值飞沙走石、日月无光、难分难舍之际,小春肺腑间突然剧烈震荡,原本两道互依互补的真气行到水穷,突如其来再度岔开,一分为二,二再分为四,四股力量撞击周身筋脉,使他猛地喷出了一口血雾。
他晃了晃看了天色,才晓得天色向晚,龙筋虎胆丸药效已过,再无法归顺体内真气,让他没得撑了。
林央见此以为小春连番打斗下来已被自己重伤,心头一喜,抓到可趁之机翻身向上一剑袭往小春面门。
小春早知这厮举动,他嘴角一勾食指微动,指尖粉末化为淡烟缭绕而上,林央甫一近身,便沾染至其肌肤之上。
林央才瞧小春那对笑意漫烂的桃花眼,心头便是大惊,他立刻护住身上大穴,却觉气海无力,这下发觉自己中了计,竟把自个儿送上门,让这小伙子给毒了去。
林央不放弃,剑举着还想砍下,小春举起了脚,横身一踹正中林央腰间。
林央整个人飞了出去撞着山壁,哇啦啦地吐了好几口鲜血。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
跟着这一踹,小春身子也歪了,踉踉跄跄地在栈道上跌了几跤。他灰头土脸地从栈道上站起来,跟着又摔倒,然后林央不死心,爬过来继续和他扭打。
“哇哈哈哈,你这佞人居然搔我痒痒肉!”这奸人又使阴招,小春胳肢窝被哈痒,顿时笑得浑身抖。
“可恶,你这死小子!我是在和你扭打,是扭打!”林央气煞。
“痒啦痒啦痒啦!”小春和林央在假山栈道上滚来滚去,两人都继续垂死挣扎,就没一个肯服输。
小春拉着林央衣襟,给了他一拳;林央揪着小春腰带,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拉下来。混乱间不知怎么扯地,小春的腰带竟连着裤子一起被扯掉,就这么屁股向后背脊朝上的姿势,白嫩嫩的八月十五在光天化日下露了出来,让湖边众英雄豪杰一口气看了个精光。
感觉臀间凉凉,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艳到刺目的烈阳下,一抹白色的身影飘然降临,裙裾飞扬衣白如雪,为他挡去所有阳光,将他紧紧揽进怀里,顺道把他光溜溜的屁股给盖住。
“啊?”小春挣扎两下后抬头上望,见到的是一张超凡脱俗,令他惊为天人的绝美容颜。
只见那眉如远山、目若秋瞳,凝眸深处皆冰寂,却又染着淡淡情愁、沾着浅浅薄怒,举手投足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让人为之倾倒迷醉、心神向往。
“美……”小春悉悉索索地吸了一下口水,“美人……”
怎么长得这么美!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小春沉溺在眼前人的美貌中一时半刻回不了神,脑海里正想着到底她爹娘是怎么生才能把个姑娘生成这样之时,却听到那人用一种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恶狠声音道:
“赵小春!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为何脱光衣服和个男人在此厮混?
你这屁股是我的,谁看我就挖了谁的眼!还有脸上戴这什么东西,以为藏头盖脸我就认不得你?可知我找你多久,你这混帐到底将我置于何处!”
最后一句狮子吼八成是用上十分功力吼出来的,小春当下破震得头晕目眩、耳鸣想吐,接着对方指尖往他下颚一划,让他感到一阵疼,跟着用力一撕,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传来,而后他见到见美人手里拿着张薄薄的皮。
脸上那疼和昨夜与韩寒的对话,让小春吓得大叫道:“啊啊啊——我的脸皮被扒掉了——”
这一激动,方才体内那些诡异的真气又开始乱撞,小春喊完,胸口一窒喉头一甜,闷哼了声再度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赵小春!”美人骇然大叫,脸上淡漠的冰霜化了。怒气恨意立即退去,随之浮现的是仓惶、心焦。
小春还没会意美人喊了什么,一口气喘不过来,脑袋发晕遍体生寒,双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在台下的韩寒一看见突然出现的白衣人竟是云倾,而云倾嘴里脱口而出的又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次午夜梦回都会令他咬牙再三的名字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韩寒激动地吼着:“赵小春,看吧,我就说他是赵小春!他不是赵小春是谁,那个死小子的猖狂模样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会认错。”
“打完了?可以选盟主了吗?”
旁边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哪位英雄,望着绿水间山石倒圮一片混乱的景致,和鸡飞狗跳的岸边竹棚,呆然说道。
◆◇◆
小春睡得迷迷糊糊地,一会儿感觉寒气从心窝处窜出冻得他牙齿直打颤,一会儿又浑身发烫,热得他活像闷在火堆里的烤焦叫花鸡。
体内四股真气在内腑如无头苍蝇般地猛冲乱撞,他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辗转难耐,哼哼唧唧个不停。
梦中,又浮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他开口要唤,却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急忙向前想看清楚,不料那人向后一跃飘然远去,丝毫不留连。
“别走……”小春伸手往前抓,喉间进出的嗓音干涩,让他都觉得痛。
“我在这。”梦外头,突然有人谁紧紧抓住他伸出的手。
对方肌肤的冰凉让小春冷得又打了寒颤,却几乎也在同时刻,那人察觉了,周围立即兴起一阵嘈杂,跟着房里缓缓温暖起来。
五指被对方紧紧抓牢,交合反扣十指相连。
微热却不灼人的温度从对方掌心间源源不绝传来,其中真气虽强劲霸道,然而也控制得恰到好处汨汨灌入他体内。
筋脉间四股冲撞的内力被缓缓抚平,渐渐舒服了,小春一直紧皱的眉舒展开来,而后他听见一阵清冷微凉的嗓音低声道:“快睡,我在。我会顾着你,不离开。”
那一声“我在”,莫名地让小春觉得心安,不再慌乱,最终安然进入梦乡。
◆◇◆
睁开眼,小春由床上爬起来,打打呵欠、伸伸懒腰,只见室内几个大火盆烧得正旺,红通通地。
搔搔头,感觉身上还有些冷。
明明已经郁郁初夏,但房内如此高热才让自己得以温暖,小春心想,这身体的确伤得不轻,看来下次再有人约他打擂台,得考虑一下了。
不过,在那湖上飞来飞去劈山砍水可实在够畅快淋漓。筋骨舒展过后,连日郁闷跑光光,整个人都清爽精神了起来。
“醒了?”突然有声音从身侧传来。
旁边传来的声音吓了小春一跳,转过头,惊觉居然是先前出现在擂台之上的美人,而此人如今竟穿着薄薄的一件单衣,散着长发躺在他身边。
“你……你……”小春愣得说下出话来,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对方似乎丝毫不在意,迳自起身下地,喝了口茶,才又再度踅回来。
小春尴尬地看着对方,而后问:“这位姑娘,您怎么在我房里?还穿得这么的……少……”
小春咽了咽口水,对方那夏衫十分单薄,走动时轻轻一撩,整节白晰滑嫩的大腿部露出来了。
小春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摆,上下左右地绕,不自在地说:“那个姑娘……衣裳拉好些……看、看光了……”
云倾疑惑地走向小春,才想开口,没料小春却向后头一缩,乌龟似地缩回棉被里,嘴里喃喃着:“男女授受不亲,非礼也、非礼也!”
小春这模样竟是连碰也不想碰着他,云倾突地心底一把火便冒了上来,拉下小春盖在头上的棉被,怒视问道:“你干什么对我这么说话?”
小春又是一愣。
“赵小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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