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更巧的是,那死人埋葬的地点,离那个小树林不远的一个山坳里。当然这里面的关联,不仅叔不知道,连叔的父亲都不知道。知道有郑静慧其人的,也只有刘旺龙的姐姐们,一来就见了一面,二来几天不到人就不见了,谁还去记那样一个和路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呢?
葬礼在农村各有各的办法,现在虽然说不让土葬,可是老农们可不管那一套。就是火化了,骨灰也要运回老家埋起来。大伙抬着一口小棺材往那山坳走,一定要过路那个小树林。
当年郑静慧死后,刘旺龙并没有掩埋,任其风吹雨淋,野狗拖拽,虫蚁啃食,郑静慧成了名副其实的游魂野鬼。没有坟茔,没有居所,不能投胎,在世间游荡,此时她唯一记得就是这么多年的仇恨和自己所受的痛苦。她找回到刘旺龙的老宅,已经换了主人。她没办法,对刘旺龙她了解的不多。只好在这个树林里绕来绕去,叔就在路过小树林时便想去小解。
夏天很热,他只穿了个背心,而他的脖子上就挂着一个圆形的玉,小时候,爷爷亲手给他戴上的,从小就戴着,从未离过身。他并不知道,这块玉就是郑静慧众多首饰里较好的一个,而他在小树林的露面,正好落入了满山游荡的郑静慧的眼里。她仿佛见到宝一样,便附在玉在和他回了家。
郑静慧是冤死的鬼,她一来是横死,二来死时心有怨气,不甘心就死,三来她心怀怨恨不能投胎,成为无主的孤魂几十年。这些累积起来,怨气之重,可想而知。
起初,叔并不知道,回家后总感到后背沉重,心情压抑,总有大哭的冲动。特别想喝酒,一喝上酒就胡言乱语,什么我好命苦啊,什么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了之类。弄得全家都大惊失色。偶而正常些了,也都是板着脸,和谁也不说话。
婶也曾找那个李婶看过,可是那个女人一进屋就说什么也不呆,看着叔比兔子跑的还快,气得婶只好另想办法。去我那里时也是没抱太大的希望,本想着我刚出马,应该能看出真实的情况,好有个解决的办法,没想到仙家就答应来了,还想让我帮着解决问题。
终于前因后果我都弄明白了。我又问那保家仙,你和我说话,你是什么仙啊,狐仙还是蛇仙。那仙道,我就是你帮忙把我供到堂上的蛇仙,多谢你成全了我。
我又问“那么我怎么处理这个女鬼呢?我又不会茅山法术!”
那仙道,你自去问你的仙家,它既然想帮忙,会告诉你如何做的。
“好吧,”我转回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我感到后背一凉,那种想嚎啕大哭的感觉再次出现,不好,那女鬼上了我的身吗?我的意识很清楚,可是手脚不听使唤,就像有一个人从身后绑着我,推着我前进。
“你想怎么处理我啊!”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我嘴里传了出来。我想说话,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
恐惧是人的本能,即使我的胆子再大,也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的面前一片黑暗,就在这种黑暗中我看到了一点亮光,刚开始只是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人都有这种感觉,当在一团黑暗中见到一团光,你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追求光明也是人类的本能。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着光前进,只是感到我越来越接近,而且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接近。这是一种很难说出的感觉,就像明知火车要从你身上压过去,但是你却把脚卡在了铁轨上出不来。
我的心跳像增压机一样,越跳越快,到了我无法承受的程序。我看清了,但是我宁可自己是个瞎子。那确切的说应该是个人形的东西,它的头上有一个特别大的洞,头发本来应该是很多很厚的,可是此时却和血液和脑浆在一起贴在了脸上。脸上的肉大部分已经没有了,有的挂在骨头上,有的一条条的掉在头发上。它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衣服,肉,我只能说是肉屑有很少的一部分还保留在支离破碎的骨头上。而它的骨头没有几块是在正确位置上了。我感到一阵的恶心。
这是什么怪物!
“呃,我知道鬼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你是故意吓我的对吗?”我努力想让自己想一些我可以开心的事,否则我宁可找个绳吊死算了。
“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死的时候就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知道的鬼都是正常死的,你们会看到的也是正常的样子。我死的那么惨,你想我是什么样子?”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甚至我感到我的情绪都被它带进了愤怒。
“可你死的时候也不可能肉都没有了吧,我想一个刚死人的样子我还可以接受。”说实话,我还是想吐。“你们真胆小,好吧,我就让你看到我刚死时的样子。”慢慢地,它的身上起了变化,肉长了出来,头上也不是那种肉一条条的样子,虽然仍然是很恐怖,但起码一般的鬼片里的那种鬼,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你可以离我稍稍远一点吗?”我虽然有点得寸进尺,但是我认为这是我必须提出的要求。
“哈哈哈哈,”那种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听起来真的很不愉快,它还是离我远了些。“你想怎么处理我啊!”
“我还是刚出道的,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这家人都得死!我会让他们都看到他的爷爷做了什么事!”
“这是应该的,不过不必死人吧。我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我可以让他们每年给你烧纸!”
“呜呜”她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我好苦啊,你知道看着自己相信的人把自己杀死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的烂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像风一样在空中飘着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不能像别的鬼魂一样可以有住的地方,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是什么感觉吗?几十年了,我一无所有,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我是光着身子的鬼,你知道这对一个女鬼代表着什么吗?所有的鬼都可以欺负我,折辱我,驱使我,你告诉我,做人我就命如纸薄,做鬼我还要受这样痛苦,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好好的过,为什么?”
我无语了,是啊,如果换成别人,或者是我,我是不是也会有和她一样的怨念,会不会有比她更强的报负之心呢?
第十章 沟通
第十章沟通
“嗯,我应叫你郑静慧吧!”我实在不想再看她的脸。“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和感受,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刚要往下说。
“你不是说要对付我吗?来啊,来啊……”我的耳朵被一阵极大的噪音带到了耳鸣的状态,我什么也听不到了,真的,那种声音就像收音机收不来频道,无数个声音一齐冲到我的耳际。我用手想捂住耳朵,可是我的手动不了,只好拼命的握紧拳头,可是手指也不听使唤。一个声音就在突然间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不,确切的说,是我感到了那个声音。“别急,静下心来,慢慢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手,你就会动了。”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开始试着集中自己的心神。可是这不是一种好做到的事。西藏活佛有一种叫他心通的能力,即使静坐着也会知道几千几万里以外发生的事,如果你到西藏,在很多的寺院里你会看到修行的人静静的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甚至几天,半个月,这就是在修炼他心通。开始时,人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在你的身旁,耳际,心头出现,你很难做到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但是当你坚持下去,你会慢慢的摒弃排除身心所产生的各种杂念,达到心情合一的境界。久而久之甚至会达到可以神游的状态,你的灵魂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会看到而且会听到。所以我一直坚信西藏活佛的转世是确有其事的。如果人真的可以有他心通,那么转世只是一个生命的转移而已。
但是事实上,我并不是高僧,我做不到在短时间内把注意力完全的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我只能试着看自己的手,想着把自己全部的力量移过去,当然,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久,人的意志力有时是恐怖的,我感到我的手一点点的有了力量,我用力握紧拳头。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我发觉自己坐在门口的地上,全身都是汗水,头发上的水滴到了地上,可以想见我就完成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用了多大的力气。
以前我一直认为鬼魂只是一种波,一种以波的形式存在的声波或电波,如果和你的磁场相吻合的话,就会让你看到形象的鬼魂,或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但是今天我却确切的知道,这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很多人说见鬼,而且说鬼魂有控制人的行为的能力,我一直是抱着似信非信的态度,今天的事让我知道,鬼魂其实可以和任何人的思维相合,原因很简单,它们的魂魄的排列是随机的,就像是自由活动的一个个体,它体内的细胞是可以在身体内部活动的,就像白细胞,哪里受伤了就会一起集中到哪里。鬼魂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它想与沟通,就会像收音机一样自动调到你需要的波段,来达到与你沟通的目的。刚才它愤怒的时候,它的波段乱了,对我就像形成了一种干扰,我就再也听不懂它的语言。而由于它的愤怒,就更加强了它对我身体的**,确切的说是想惩罚我,所以我动不了。但是人实际上是有意志力的,意志力的大小,决定了你战胜它的机率。就比如说有的人阳气重,鬼魂不会上他的身,我的理解,其实就是他的意志力比较强大,鬼魂不能够控制他罢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慢腾腾的想站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连滚带爬。在我最后扶着门框站起来时,我感到自己简直是完成了红军长征一样的壮举。打开门,没看到婶,我走到了门口,看到那个李婶,正在门口和婶小声说着什么。见我出来,忙住了口,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对这个女人极端的厌恶。哼了一声,我走回了屋里,坐在炕上之后,感到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掉了。揉了揉发胀的头,我闭上了眼睛。看到一条白蛇在我眼前一晃,并没有吃惊,实际上我感到的是安慰,它终于出现了。
“老仙家,你终于来了,我该怎么办?刚才那鬼魂差点要了我的命。”我闭着眼,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问。
奇怪的是,我没有等到回答。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幅景象。一个香碗,五缕清烟,一个由柳条的扎成的小捆,一沓烧纸。然后一张画好的符咒出现在我的面前,清晰可见。
“老仙家,你是让我准备这些东西吗?”我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但是那个符咒,我记不住,能让我再看看吗?”
果然,那个符咒再次出现,而且更加奇特的是,仿佛教我一般,它是一笔笔慢慢写出来的,让我可以清楚的记住。我用手指在炕上划了一遍,感觉记住了。才又问,“那么用什么笔或墨来写呢?”
“朱砂”两个大字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明白了,老仙家,你告诉我如何用好吗?”
“明日法事,仙家附身。”八个字又再出现。
这回我总算放下了心,“老仙家,你以后都是这样和我沟通吗?”
“不”这个字让我有些意外。“我们以前都是说话的。为什么这次要显象呢?”
“避鬼耳目。”啊,这四个字让我啼笑皆非,原来这鬼魂有听墙脚的习惯,看来明天怎么么处理它,还不能让它听到。
“此鬼凄惨,教化,度化,不可伤它。”
“我明白了。我一会去和婶准备东西,谢谢老仙家指点。”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切显象便都消失了。
我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感到好多了。只是身上那种酸痛的感觉还是很明显。这时婶从外面进来,“呀,怎么出这么多汗,天太热吗?我给你把电扇打开吧!”
“不是的,婶,不用了。”我忙摆摆手,“那个婶,你现在能和我出去买一些明天需要用的东西吗?”
“好,好,需要什么,现在就去买,你叔回来,让他先做饭。”
我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想着吃什么饭,“咱们走吧!”
我先带头从屋里走了出去。等婶出了门,就和她一起向村里的中心街走去,那地方也就是村里店铺集中的地方,刚进村的时候,我大概看了一眼,做买卖的不少,都是女人,还挺热闹。一边走我一边问婶,“那个李婶,是干什么的,看着怎么那么怪。”
“她啊,和你是同行,是跳神的。”
跳神的和我是同行?我有点无法接受的感觉,我可不会跳神啊,那个看起来总有点别扭,我好像做不了。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鬼鬼祟祟的?”
“她也没什么事,以前你叔的事,我找过她,她进了屋,还没怎么样呢,转身就跑,说什么也不进屋了,说她弄不了,还得丢条命。刚才见你来了,就想套套底,看你有哪些本事。”
“她的后背有个东西,眉心有一大团黑气,散也散不去,怎么那么怪啊!”
“这个我怎么没看到啊,平时总见面,也没有见什么黑气啊,你这一说,我后背直凉,听着怪吓人的。人家说吊死鬼在后背背着,不会她就是吧!”婶直摇着头,一脸的恐惧,看来真有点害怕了。
“我也不懂,明天事情办完了,我们一起问问她吧!”
心里这么想,我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吊死鬼在背上,她一个跳神的会不知道吗?那团黑气是什么呢?我真得好好问问老仙家。
第十一章 伏灵
第十一章伏灵
卖纸香的是一个老太太,婶认识她,见面就开玩笑叫她香香婆。她也爱闹,叫婶女财神,让婶多买点,婶问我买什么,我就按照仙家指示我看到的,一样样的点数。买好了东西,我和婶就回去了。一路上总有婶认识的人打招呼,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农村差不多一个村子的人一大半都认识。谁家的孩子多大了,谁家有什么事了,堪比八卦周刊。
到家时,见叔也回来了,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人很苍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是那种肯干的农村人形象。虽然第一次见面,免强笑了下,可是笑得比哭也好不到哪去。婶用手肘捅了我下,小声说,“看到了吧,就是这个样子,这都是好些了,以前连人都不见,整天就是哭。”我点点头,就招呼叔在院里坐下,对婶说,“婶子,你做饭吧,看叔好像累了。”然后就坐在叔的对面,仔细的打量他。
他的脸色有些灰白,没有一点光泽,两只眼睛就像玻璃珠一样,死板板的盯在眼眶里。眉心也有一团黑,和李婶很像,但是更实际一些,不是那种气团一样游动的感觉。他的手指僵硬的握在一起,显得很不自然。
“叔,我头一回来,给你家填麻烦了。”我客气着说,一边在手心里画了一个仙家教我的那个符,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他迟钝地伸出手来,和我握在一起。突然他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直跳了起来,一脸的痛苦,眼神中也有了异样的神彩,整个人也像突然被吓了一跳,活了。我用活了这个词,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刚活过来一样,比起刚才死气沉沉要好的多。“啊,他外甥女,这,这,这是咋了?”
“没事,叔,你感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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