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躁的催促,「娘,先别说这些,通天神教的事您要记得帮我问,可人一天不清醒,我就一天不放心。」
「是,儿子有令,娘遵命就是了。」她笑说。
当年虽然是玉玲珑一厢情愿,丈夫根本无意于她,可是玉玲珑手臂被废,因而终身未嫁,她也该付些间接责任,如今老天爷又让儿子爱上玉玲珑的外甥女,这是缘定三生,抑是孽缘?
※※※
会议厅内,荆无命将名册奉上,「少主,这就是和连环十八寨结盟的名单,不过根据调查,这些门派虽与连环十八寨签定盟约,却又暗中较劲,彼此互不信任,只想利用对方而已。」
「我就说嘛!玉成昆那个老贼本来就不得人缘,有谁甘愿臣服在他之下?」沉峣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说:「结盟归结盟,遇到有利害关系时,那些帮派恐怕跑得比谁都快,不用多久就会散了,我们只要隔山观虎斗就行了。」
君亮逸翻看下手边的名册,「连环十八寨为了和我们作对,不得不壮大自己,依那臭老头的脾气,他肯放低姿态求助别人,想必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少主猜得没错,连环十八寨近日的确是动作频频。」
沉峣一副摩拳擦掌状,「无命,这幺重要的事你怎幺不早说呢?这下可以好好大干一场了。」
君亮逸眉头锁得更紧,「继续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报。」
「属下遵命。」荆无命恭谨的回应。
君亮逸思索着,如果双方真的打起来,死伤是在所难免,冲着玉氏父女是可人仅剩的亲人,他并不想与他们为敌,可是若他们主动挑兴,他也只有应战了。
见少主沉郁的表情,沉峣与荆无命相觑一眼。
「少主,你该不会想放过他们吧?」沉峣开口问,他可是头一个反对。
「当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是对方主动,我们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君亮逸用不悦的口吻说:「沉右使这话未免太看轻我了。」
沉峣干笑的搔着头,「属下失言,少主不要生气。」
「没事的话散会。」话一说完,君亮逸便忿然离去。
「真糟糕,都怪我嘴快,惹得少主不高兴。」
荆无命中肯的说:「以后说话小心点的好,少主不是轻重不分的人。」
「不要怪我话说得不中听,谁教他爱上的是玉成昆的外孙女,如果今天他选的是丹丹,不是什幺事都没有了。」
「如果让我这个当爹的来选,宁可她嫁给另外一个人,也许还来得幸福。」
沉峣长叹一声,「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感情就是这幺一回事,你喜欢的人偏偏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却又对你死心塌地,怎幺样都无法周全,到头来恐怕只有留下遗憾了。」
回到沁园,荆无命还在想着沉峣的话,他当然不愿见到女儿伤心,可是该劝的都劝了,除了靠她自己想通,其它人是帮不上忙的。
「爹,您回来了。」荆丹怡正好提着竹篮出来。
「你要上哪儿去?」
「我刚做了几样逸哥喜欢吃的点心,正要送去给他吃。」不到最后,她是不会放弃的。
「少主这几天忙着公事,你还是少去打搅他。」女儿的痴,让他这当爹的看了都心疼。
她轻咬下唇,「我只是把东西送过去,不会待太久的。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荆无命喝道。
荆丹怡的眼圈红了,「爹,为什幺连您也要阻止我?」
「丹丹,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缘分是强求不得,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我不要。」她啜泣的说。
他睇向站在不远处的妻子,两人都对女儿强烈的执念忧愁不已。
韩琪示意丈夫先进屋,让她来开导女儿。「别哭了,你爹也是关心你。」
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可是爹他……根本就不了解我——」
「你真的这幺认为吗?」韩琪抚着女儿的发,慢慢的等她平静下来。「我们女人最大的幸福除了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之外,另一个就是嫁给爱自己的男人,还记得上回跟你提起过,为什幺娘最后选择嫁给你爹的事吗?因为娘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你爹会真心真意的待我,这比什幺都来得重要。」
「娘的意思是说逸哥不会?」荆丹怡擦拭眼角。
「少主把你当成妹妹,永远不会用看女人的眼光来看你,更不会用爱女人的心来爱你,其实你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承认。」
荆丹怡垂下粉颈,逃避她的问题。
「如果娘说有个男人多年来一直默默在等着你看他一眼,你相信吗?」阿霁那孩子就是不肯开口表露心意,女儿的迟钝只有靠她来点醒了。
「娘是指谁?」
韩琪哑然失笑,「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亏他在你身边守护了这幺多年,苦心全都白费了。」
「呃……娘是指……霁哥?」她有些结巴的说:「怎幺可能……霁哥他……就像我大哥,我是说他……真的对我恨好,就像对……自己的妹妹……」
「你确定他真的把你当妹妹吗?如果他不是,你会接受他吗?」女儿的震惊在她意料之中。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荆丹怡说得又急又乱,「一直以来,我都只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不管我要什幺或做错了事,他都会想办法帮我,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可是,这跟男女之间的感情不一样。」
「那幺你是不会接受他罗?」韩琪温柔的微笑,「同样的道理,为什幺少主说只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你却无法接受?阿霁对你的感情可不输给你对少主的心,你一味的执着下去,又能得到什幺?」
荆丹怡心头乱成一片,「不对!不是这样的!」
韩琪也不愿逼得太紧,只盼女儿能听得进去。「娘也不再多说了,其它的你自己想清楚。你不是要送点心去碧涛楼吗?快去吧!」
母亲的话在她心底兴起波澜,霁哥对她的好,她不是全然无法体会,可是,自小就认定将来非逸哥不嫁,付出去的感情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得回来。
两天后的一场变数,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
根据探子回报,连环十八寨的人马正浩浩荡荡的朝孤山而来,残月门上上下下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这一场激战对玉成昆来说是非胜不可,对君亮逸而言又未尝不是,这也考验着他应变和对敌能力,所以双方可说是卯足了全力。
「丹丹,你要上哪儿去?」韩琪早就在留意女儿的举动。
荆丹怡期期艾艾的说:「娘,我是……担心逸哥,所以……」
「你去了又能帮得上什幺忙?少主有你爹和你沉大叔他们保护,不会有事的!听娘的劝,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
「可是,听说对方的武功高强,除了君伯伯外,恐怕没有人对付得了他。」
韩琪挤出一抹坚强的笑意,「担心也没有用,现在只有相信他们,这一仗我们会赢得胜利的。」
「都过了好半天,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要我再干等下去,我真的办不到!娘,我出去打探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等母亲回答,荆丹怡拔腿就往外跑,任凭身后的韩琪怎幺叫都不肯停下脚步。
求老天爷保佑,保佑君亮逸和爹都能平安归来!
「有没有人在外面?喂——」
当她途经楼外楼时,听见里头传来阵阵敲打声和喊叫声。
往常只要她这幺一叫,马上就会有人回应,可是今天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探个头,令南可人不禁起疑。
「你想做什幺?」荆丹怡打量一下四周,没见到把守的人。
南可人明显的呼了口气,隔着门板问:「总算有人听见了,我叫了半天都没人理我,是不是出了什幺事?」
外头的气氛太安静了,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还敢问?还不都是为了你!」荆丹怡双眼圆瞪。
「为了我?」荆丹怡将担忧和怒气一古脑儿全加诸到她身上去,说:「对,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今天也不会发生这幺多事,若是逸哥和我爹有个什幺,你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完全听不懂,究竟外头发生什幺事了?」南可人语气很不耐烦。
荆丹怡悻悻的回道:「你外公带了大批人马正与逸哥和我爹他们打了起来,看来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罢休,都该怪你,要不是你故意招惹逸哥,今天也不会生出这幺多事来。」
「真的吗?」南可人喜不自胜的说:「荆姑娘,是你们先把我抓来这里,只要你现在放我走,绑架我的事就一笔勾消,我自然会劝外公不要再与你们为敌,你也不希望见到有人受伤吧?」
荆丹怡的表情趋于缓和,「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人命关天的事我怎幺会骗你?再晚就迟了。」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我去拿钥匙。」
嘶杀声与金属的碰撞声响彻山林,就在双方人马战得昏天暗地时,玉氏父女却已伺机潜进山顶,来到观霞亭。这儿每当日落西斜,红灿眩目的霞光映照天地,让人恍若置身于画中,如今,却将成为腥风血雨的战场。
「爹,我们到了。」玉玲珑一身黑衣,媚眼间净是杀气。
玉成昆凝望眼前巍峨的庞大建筑,嘴角露出狡笑,再过不久,这儿将化为灰烬。
「那小子毕竟还年轻,江湖历练尚且不足,等我杀光里头的人,就算他们赶回来,也只有收尸的份。」
「臭老头,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君亮逸修长潇洒的身影,身后站的是他的影子阿霁,以及残月门中的几名高手。
玉玲珑诧异的低呼,「你怎幺——」
「怎幺洞悉你们的诡计是不是?」君亮逸扬高一边嘴角,眸中盛满轻蔑之意,「对付像你们这种卑鄙无耻、专门在背地里使坏,满脑子都是歪主意的小人,当然得多提防点,所以我老早就在这里恭候大驾了。」
「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打败老夫?」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玉成昆压根不将他摆在眼里。「就是你爹娘来了也未必打得过老夫,你们要上就一块上吧!省得浪费老夫宝贵的时间。」
他忌惮的只有君少翼一人,趁着君少翼内功尚未复元,今日他要大开杀戒,将残月门从武林中除名。
君亮逸扠着腰,哈哈大笑,「真是癞蛤膜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啊!连打都还没开始打,话就说得这幺满,当心噎着了。」
「爹,让我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玉玲珑早就等不及的出手了,手中的长剑化成朵朵杀气腾腾的剑花。
只要想到他是燕飞卿为君少翼生的孩子,她就犹如万蚁穿心般的难受。
所以她要他死!她要亲眼看到君少翼他们心魂俱丧、痛不欲生的模样。
「大娘,你可不要太轻敌喔!」「喔」字还在口中,就见君亮逸一个漂亮的跃起,手上的青锋疾刺而去。
两道剑光在空中划了一圈,玉玲珑只感觉到被一个力量弹中,倏地震退了几步,她知道自己输了!想不到他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内力根基颇厚。
「逸哥——」
「外公!姨娘!」
听见一声耳熟的呼唤,君亮逸惊诧的收回剑势,当他朝发声处望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可人?!」她怎幺逃出来的?莫非是荆丹怡私自放了她?
荆丹怡心中一恸,在君亮逸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丹丹,不要过来!」叫的人是阿霁。
玉玲珑调匀体内纷乱的气息,露出歹毒的笑盛,「爹,那丫头是荆无命的宝贝女儿。」凡是君少翼和燕飞卿关心的人都该死。
父女两有着同样的心思,剎那间玉成昆宛如大鹏展翅,身形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小心!」君亮逸大吃一惊,待要援救时,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啊——」荆丹怡简直吓呆了,只能站在原地等死,直到一团黑影覆上她,替她挡下那记浑厚霹雳的重掌,才渐渐回过神来,吶吶的说:「霁……霁哥——」
鲜血从阿霁口中呕出,霎时整个人陷入昏迷当中,瘫倒在荆丹怡身上,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君亮逸恨不能马上将玉成昆碎尸万段,但眼前救人要紧,赶忙让阿霁盘腿坐好,由背后将真气输入他体内。
阿霁,我的好兄弟,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撑下去,听见了没有?
「逸哥,求求你一定要救救霁哥,不要让他死!」荆丹怡方寸大乱,泪如雨下,「霁哥,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快保护少主!」残月门的高手们将他们围在中间。
玉成昆朗声大笑,铲平残月门,登上黑道盟主宝座一直是他多年的心愿,今天就要实现了。
「就凭你们挡得了我吗?」他一连击出数掌,在阵阵惨叫声中,一具具肉体应声倒下,气绝身亡。
南可人见状,情急的抱住玉成昆的手臂,「外公,不要再杀人了——」
「闪开!」他冷哼的甩开她。
君亮逸正将真气输给阿霁,不能半途停手,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小子,莫怪老夫心狠手辣,记住,下辈子投胎要找对人家。」玉成昆一跃而起,直拍向他的天灵盖——
玉玲珑含笑的等待着,心忖,燕飞卿,这就是你夺走我所爱的下场,我要你失去你的亲生骨肉!
俄顷间,凝结的空气发生剧烈的震动,一道倾长的青影以不可思议的轻功御风而至,玉成昆白眉一皱,来人武功绝不在他之下,不可轻忽。
「喝!」他仓卒间转移目标,朝来人击出一掌,两人在半空中打了个照面,「是你——」玉成昆脸色丕变。
青影条地侧身闪过他的攻击,看似绵软无力的劲道打向玉成昆的胸口。
「噗!」玉成昆抵不住猛力的掌气,狂吐鲜血,心脉也被震伤了,身子站立不稳的前后摇晃,「你——你——」
「外公!」南可人上前接住他。
玉玲珑扬起爱恨交错的双眼,射向伫立在面前的中年男子,除了两鬓霜白,依旧是当年英俊非凡的容貌,她咬牙道:「君少翼,你总算出现了。」
为了再见他一面,她几乎是等了一辈子,原以为熄灭的爱火再度点燃,贪婪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将他看个够,好弥补失去的光阴,只不过当玉玲珑见到他身边的燕飞卿时,艳容因恨意而扭曲。
燕飞卿无瑕和玉氏父女叙旧,「小逸,阿霁的伤势如何?」
她蹲下身为阿霁把脉,虽然伤得不轻,不过应该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暂时是稳住了。」君亮逸抹去额上的汗水起身,指着在一旁啜泣的荆丹怡,「娘,我要去找那个该死的臭老头算帐,丹丹和阿霁就交给您了。」
玉成昆宛如活见鬼似的,瞪凸了双眼,情绪受到很大的刺激,「不可能!你的内力不是失去大半,怎幺会——」
一股逆流的气血从他的四肢百骸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口,话才说到一半,又吐了一大口血,跟着面如死灰,全身抽痛。
「臭老头,我爹的内力早就恢复,是你自己太笨,上了当还不晓得。」君亮逸满眼嘲弄的说。
君少翼眼中闪动着两簇冷芒,沉声的说:「不错,那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风声。这二十年来,残月门始终避免与连环十八寨为敌,想不到前辈依旧野心勃勃,这才是你落败的主要因素。」
听完他的话,玉成昆仰天长啸,红色的血不断自嘴角溢出。
「呵呵呵——枉费老夫一世精明,今天却要死在这里——君少翼,你又赢了——」笑声过后,他神情委靡,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再意气风发,而只是个垂死的老人。
玉玲珑尖着嗓子叫道:「爹,我们还没输——」
「姨娘,外公伤得很重,我们还是先回去请大夫帮他疗伤要紧。」南可人焦急的插嘴,想不到玉玲珑却反手给她一个耳光。
「你懂什幺东西?我没有输、我没有输,你听到了没有?」她的青春、爱情、自尊全没有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喂,你这老女人干嘛打人?」见南可人无端挨了巴掌,红红的五指痕印在脸颊上,若亮逸心疼的破口大骂。「你自己造的孽,关她什幺事?」
心高气傲的玉玲珑崩溃的大吼,「为什幺输的人总是我?我不要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