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呀!不能太多情,多情伤人呐!
“春燕衔泥只为筑巢,残花落地能做什么呢?我是不是太强求了。”她要得不多,只是一份回首顾怜。
“咱们谁不是残花败柳,至少爷肯给咱们安排后路,下半生好有个依靠。”南蛮贡女淡然一说。
娇俏的新疆公主劝道:“你还求啥?像我家在远方,连报个讯都得千山万水,你比我幸运多了。”
也许真是不知足,水玲珑原本丰腴的玉腮消瘦了几分,更出落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可惜红颜向来福薄。
“本是天涯沦落人,你们的好意我领受了。”她向众位认识却不曾深交的姊妹轻轻颔首。
人生百态,各有命盘。
在等待的空虚中,暂居迎辇院的几位美女互相说着故乡事,聊彼此陌生的话题,倒也打发了些时光,直到闯进了一位刁蛮的娇客。
“你们全都给我整理整理搬出去,别留下一件脏东西污了我的身份。”容珠玉嫌弃地挥挥手。
“你以为自个是谁,凭什么要我们迁就你?”可娃当她是从青鸾院过来的十三美女之一。
容珠玉抬抬下巴轻蔑地说:“我是庆王府的珠玉公主,还不过来磕头请安。”
“公主?!”
“请安?!”
一群人围着容珠玉轻声嗤笑,一个千金之躯的公主和她们这群弃妇抢微不足道的迎辇院,可见她的地位多么低微,不比她们高贵。
气焰张扬不代表她受人敬重,会到迎辇院的女子都相差无几,全是爷嫌弃的昨日黄花。
“你们那是什么态度,我可是未来的侯爵夫人,小心我砍了你们脑袋。”
“哈……”
众女子嘻笑不已,不当她说的是实言。
“我说公主呀!人可以做做梦、说说大话,但可别自欺欺人编故事,我们像是傻子吗?”
风情才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反正侯爵府待不久,管他言词是否失当。
容珠玉没受过这等闲气,扬手就要教训人。
新疆公主见状故意伸出一只脚绊倒她,回藏姑娘顺手泼了杯水,“好心”的南蛮贡女驱前要扶持却又失了手,让她跌得五体投地,鼻子泛着青红。
气愤填膺的容珠玉一身狼狈,双眼似要喷火地瞪着捉弄过她的人,恨不得杀了她们出气。
她很后悔没带些侍卫前来,不然不会平白地受这些鸟气,和卑下的女子同院。
所谓柿子专挑软的吃,心恶之人最擅长看脸色,谁可欺、谁需忍,一眼扫过去便知。
因此,容珠玉走向立于窗边的水玲珑。
“喂!你叫什么名字?”
水玲珑幽然地回过首,“玲珑。”
“好,玲珑,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侍女,我的一切拉杂事全由你打理。”
怔愕的佳人未能及时反应,一个含糊的声音先冒出头。
“鱼素绳偶东系,偶佳晓鞋不素鱼二瞎仁、”紫绢怒视地挡在水玲珑面前。
容珠玉微楞了一下、“她在说哪一地方的土语,怎么都听不懂?”
习惯紫绢缺舌后的不标准语音,水玲珑淡淡地解释,“你是什么东西,我家小姐不是你的下人。”
她不是有意要让人难看,只是没用心,恍惚地顺着容珠玉问话回答,至于说了什么,她的心思是一片茫然,根本是传声筒罢了。
她悲、她怨、她苦、她恨,还是摆脱不掉终被弃的命运,人生有何欢。
“好大的狗胆,竟敢用这种态度对本公主,等我当上侯爵夫人,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侯爵夫人?!
这四个字让失神的水玲珑震回一些理智,她用轻忽的眼神瞅着容珠玉,悠然地叹了口气。
“你是长得十分美丽,但是别和我一样傻,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她待不到爷的成亲日吧!
“哼!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本公主可是当今圣上颁了圣旨赐婚,是名正言顺的侯爵夫人。”
她的话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众美人交头接耳地用狐疑眼神审视她。
最后讨论出两个结论:一是她在自我膨胀,想当侯爵夫人想疯了,搬出圣上吓唬人。
二是她真的是圣上赐婚的公主,不过来头虽大却不受重视,被爷打入迎辇院,迟早成弃妇。
因此,她们冷眼以待。
水玲珑露出缥缈的微笑。“我们是爷准备送人的侍妾,没有与人争的权利。”
“送人?!”容珠玉颇为讶异地张大眼。“全部?”这里少说有六、七名,还不包括丫环。
“是的。”
“你们的姿容算是……呃……中等。”美人相嫉。
她一脸狐疑,“九王爷舍得把你们送人?”
全送走最好,没人跟她抢相公。
“有舍必有得,十三位美女比不上一位姿色平庸的小乞儿。”水玲珑苦笑地一讽。
十三位美……女人全送人?!
惊讶之色笼上容珠玉深锁的眉,十三个女人在庆王府不算什么,父兄的妻妾加起来,至少有上百名,始乱终弃的及小丫环尚不在内。
但是她想不透一件事,眼前的几个女人比庆王府那些花技招展的妻妾还要美上几分,九王爷竟一口气送走十三位,一个也不留?
不,好像说还有个乞儿,这是怎么回事?
“九王爷不要美女宁要乞儿?”
说起这点,忿忿不平的紫绢又开了口。
“盐山了沿,音姑酿张香平饭,盐衣钉飞瞎了姑塞非迷连她,她素怀女仁。”
水玲现勉为其难的解释,“紫绢是说爷瞎了眼,云姑娘长相平凡,爷一定被下了蛊才会迷恋她,她是……坏女人。”
“你是紫绢?”容珠玉想起她爹曾命手下收买一个内应,难道是她?
“素。”
“你曾经在浣花院服侍过?”
“偶素呆国王发圆(我是待过浣花院)。”
容珠玉很忍耐地听完一句话。“我听某人说你很会画图?”
紫绢戒慎地半眯起眼,在心中猜测她和十三皇子的关系。
为了报复爷的无情,她私下接受十三皇子的人策划教训爷的阴谋,但碍于她口齿不清晰讲不明白,她干脆画了张地形图。
浣花院的大火在她意料之外,但没烧死半个人,着实叫她不甘心。
尤其是抢走爷全部心思的云日初。
“别紧张,我和那人一样会给你酬劳的,只要你不出卖我。”容珠玉认定找对人。
“出卖你?!”水玲珑不解地望着眼神闪烁的紫绢。
“你没做错事吧!”
“煤(没)。”她说话的气力稍嫌弱了些,让人怀疑。
“紫绢,你要老实讲,要是真出事,谁也护不了你。”她是泥菩萨遇大水,怕呀!
紫绢第一次多言杖二十,第二次失言拔了舌,这第三次……她想都不敢想。
“偶煤昨拙素(我没做错事)。”她不承认有错,是他们亏欠她。
容珠玉戳戮水玲珑的肩。“那个乞儿住哪个院落?快说。”
“你问起这件事有何用意?”怨恨归怨恨,她不敢有害人之念。
见风转舵的紫绢没有隐瞒地脱口而出,“穷发圆系招呆荒后的(琼花院是招待皇后的)。”
女人之心十分狭小,她非常了解嫉妒如野火,足以燎原。
如果自己报不了仇,就让庆王府的公主去代劳。
她是不知道庆王爷和十三皇子是否有勾结,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休想独占侯爷,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即使对方是皇上赐婚的公主。
而且公主若去琼花院找云姑娘的晦气,吃亏的可是她公主自己,爷一生气……嘿嘿!她就吃不完兜着走。
谁叫她要对玲珑小姐无礼。
“你说那贱蹄子住在琼花院?”
好个厚此薄被。容珠玉愤怒地想着。
“素。”
容珠玉咽不下这口气,她是皇上赐婚的娇娇女居然和一群弃妾住在简陋的迎辇院,而一个身份卑贱的臭乞儿竟然占据用来招待皇后的琼花院。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蛀香,老虎不发威,当她是只病猫儿。
“你,带我去琼花院。”
“折(这)……”紫绢犹豫了一下。
“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撑着,怪不到你头上。”
容珠玉用力扯着她的耳朵。
“素……素。”去你的公主,等着当神主……牌。
一样人,两样心,各怀鬼胎。
人在院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道怒气冲冲的人影一踏入琼花院的门槛,谨慎的紫骑军即上前盘问。
在过程中难免有摩擦和争吵,高亢的斥责声惊动了正在假寐的云日初,好奇心再度泛滥,不顾玉浮尘的阻拦,非要去探个究竟。
“云姑娘,你就好心点,让我的脑袋多在脖子上暂待些时日。”为何她就不能安份些?
“我去看一下就好了啦!玉大哥,你别像拨云一样唠叨嘛!有损你美美的芙蓉面。”真的好不公平,他好美哦!
我的芙蓉面……玉浮尘告饶地哀求,“云姑娘,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不要太关心我的长相?”
“玉大哥,你连生气都好美呐!我送你一面镜子好不好?你天天看、时时看、刻刻看……”
“够了。”他受不了地举起手投降。“要去就去,别再讨论我这张脸。”话毕,他领着她往门口走去。
“你比拨云好心多了。”云日初高兴地跟在他后头。
好心的人通常不长命,玉浮尘无奈地摇摇头。
就因为他这张太祸水的脸,所以他不愿招蜂引蝶地待在府里,不和玄漠陪爷上京面圣,还以为陪个十七岁的姑娘是件易事,岂知……
做人不能心存侥幸,此刻的他正在付出代价。
和爷在一起时,他不见云姑娘掉半滴泪。
爷前脚一出府,她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江河不断涌出,他当是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紧张得差点快马加鞭去追爷回府。
细问之下才知,她养的一株叫不出名的“草”枯萎了,担心它会活不过三日,她哭得死去活来,直说它是治病怯毒的圣药。
他看了看只长三片叶、垂头丧气的“圣药”一眼,很难相信它有多灵,毕竟它连自己都救不活。
爷才离开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惹得她哭不下百回,而欲哭无泪的他却快崩溃了,尽量隔离会让她痛哭的人与事,即使当个玉美人也成。
“咦!玉大哥,她不会是拨云另一笔风流帐吧!”
云日初有些吃味地扁扁唇。
玉浮尘迟疑了一下。“你……你想太多了,爷的身份你是知情的,想攀龙附凤的无耻女子何其多,你别胡乱猜测。”
“你该不是指我吧!”云日初鼻一酸,眼看着又要落泪。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再哭了,我真怕了你,你没见爷砍了我的头不畅快是不是?”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她吸吸气,含住眼泪。“我……我不哭……就是……”她就是见不得“美人”求她。
两人才刚跨下廊梯,便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和紫骑军统领寒朔拉拉扯扯,似有一方不退让绝不罢休之势。
“你们在干什么,表演太极拳法吗?”推、拖、拉、送,四字诀。
“云姑娘,玉爷。”寒朔拱手抱拳。
云姑娘?!
怎么是个丑娃儿?容珠玉不厚道地蔑视她。
“你是这里的丫环?”她应该不是那个“云姑娘”
吧,八成是同姓!
她虽不具备国色天香,但至少应有倾城之貌,这……
“我不是丫环,夏儿和紫玉才是。”云日初指指立于三步远的两人,以为有人缺丫环。
不是?“你和九王爷是什么关系,他的妾?”容珠玉语气不悦地用鼻孔睨人。
“关系?”云日初蓦地红了粉腮极力撇清。“我和他没关系。”
“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玉浮尘打趣地抹黑。
“哪……哪有,是他不搂着人睡会翻下床,我……
我是在做善事。”对,就是这样。
“光着身子?”
云日初霎时语塞,用怨恨的眼神睨向多话的玉浮尘。
又不是她愿意不穿衣服……睡觉,都是拨云的手太贼,三两下就……真的不是她的过错。
事后她累得不想动,只好“坦白”见人……呃,被丫环瞧见她的懒。
“好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么随便就和男人瞎搅和,你是天生婊子呀!”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气愤难当地瞪向口出恶言的容珠玉,唯有云日初不觉伤人。
在她听来想的是,婊子也是人生父母养,而且她们也不全是无情,像姻脂坊的姑娘们都对丫丫照顾有加,燕嬷嬷更是当丫丫是亲生女般抚养了十数年。
人要不要脸很重要吗?尚未拜堂便同居一室真的大逆不道吗?道德的秤该由谁来持呢?
“你好像很生气喔!是不是因为你天生不是婊子的缘故?”云日韧睁大眼睛,说得好无邪,令人绝倒。
容珠玉气到差点梗住。“你……好大的胆子,敢讽刺本公主是……”她不知该如何接话才不会自辱。
是或不是,全是难堪的答案。
“哗!你是公主呀!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公主。”
欢欢也是公主,挂名的。
“该死的女人,一再污辱本公主,我绝不饶你。”
一伸手,容珠玉旧习不改地挥上前。
敏捷的玉浮尘白影一跃,带开不知祸福的云日初,寒翊及一干紫骑军立即训练有素地拔剑相向,不许她伤害主子捧在手心上的珍宝。
一掌挥空的容珠玉微微一怔,恼怒他们的不识相,竟胆敢用剑指着她。
“你们可知道我是何许人也,我是庆王府的珠玉公主、容贵妃的亲侄女、十三皇子的表妹。”
“能不能问一句,你说了一大串的姻亲关系,重点在哪里?”云日初听不懂。
当场有人笑出声,众人轻瞄掩嘴的夏儿和紫玉,不认为她们的举止合宜,虽然这话说得很可笑。
紫绢受过教训学聪明了,一到琼花院就借故告退,留下刁蛮公主去持虎须,自个乐得隔岸观火,一举设计了两个女人。
“你是笨蛋还是傻瓜,想活活气死我呀!得罪我叫你一家没得好过。”
云日初嗫嚅地问:“我得罪过你吗?”以前又没见过她。
“你住在琼花院便是得罪我,快给本公主滚出去。”
她张扬地舞着爪子。
“为什么?”用走的不成吗?
离家近一个月,她是该回家了。
可是从来没被人赶过,好新鲜、好有趣,她舍不得离开——此刻云日初的心中没有凌拨云。
“因为我是未来的侯爵夫人,我不会准许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坏了侯爵府的清誉。”
所有人都在想,侯爵府的清誉是什么?
云日初心口微微一涩。“你是侯爵夫人?”原来他骗人。
“爷没骗人,云姑娘,公主绝不会是侯爵夫人,你要相信爷。”玉浮尘似看透她的心,如是一说。
“哇!玉大哥,你会读心术呀!”好厉害。
他笑得很妩媚。“你有一张会说话的脸。”
他的媚笑让所有人都微微一颤,鸡皮疙瘩全冒出来,只有云日初欣赏地笑中带泪。
太美了。
“你这个妖媚的死男人滚一边去,皇上赐婚岂会有假。”真恶心,男身女相。
“我……妖媚?”这绝对是污辱。他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才是没人教养的泼妇。”
“你是偷抹女人胭脂水粉的假男人,不带把的。”
容珠玉用轻蔑的眼神膘向他胯下。
向来温和的玉浮尘被惹火。“你就算抹了胭脂水粉也美不过这个少了把的假男人,豆沙包公主。”他回以鄙夷的目光停在她胸前。
容珠玉羞愧地单手环胸,气得眼珠子快凸出来。
紫骑军寒翊放下手中武器,兴味十足地听着一来一往的叫骂声,比梨园唱大戏的角儿还生动,看得众人眉眼都带笑,忘了正主儿。
骤然,天雷乍响。
“你们好大的兴致敢在这耍猴戏,是谁惹哭我的初儿?”
啊!糟糕。
大伙儿回头一看,心中都浮上这可畏的字眼。
“初儿,乖,告诉我,是谁欺负你?”凌拨云怜惜地环着云日初的腰。
“你。”
云日初头一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心口好痛,痛得快喘不过气来,眼泪不自觉地滑下,即使见着了他也收不回去。
“我?”他不解地吻吻她的泪,“怪我离府冷落了你?”
“我要回家。”她突然发脾气地猛打他的胸口。“我要……呜……回家。”
凌拨云任由她小手不痛不痒地拍打,略沉的眼眸瞥向一干手下。
“爷,我们可是尽心地守护着你的宝贝,是条名唤公主的狗乱吠,吠哭了云姑娘。”玉浮尘坏心地推卸责任。
“容珠玉——你当自己头顶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