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栖云略一沉思,然后笑道:「我相信天意。上天安排每一件事都有的原因,再说,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而不是杀人害人的。」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有这种善心。」原天霜微笑地看着他。
「哇!妳以为我是什么人啊?我可是天底下最英俊潇洒、聪明善良、有着菩萨心肠的天才神医勒栖云呀!」他大言不惭一口气说道。
她抿嘴一笑,支支吾吾地问:「那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勒栖云不解地看向原天霜,却见她满面诽红,犹如春意盎然的桃花。他心中了然,心虚地躲开她好几米远。「刚才……刚才我只是诱敌之计,妳别以为……别以为我会喜欢妳喔!」
原天霜脸色一黯,随即耸耸肩,「我知道,你是神医,怎么可能看上我!没关系,我去找杨大哥陪我好了。」她转身要走。
「喂!」勒栖云一脸的紧张。
「还有事吗?」原天霜转过头,无辜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问,妳和他冰释前嫌了吗?」他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肯正眼瞧向原天霜。
「他对我那么好,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误会呢?」她故作甜蜜状。
「我早说了他是坏人了,妳为什么不相信我?」勒栖云十分气愤,「难道我对妳不够好吗?为什么我们之间会有这么多误会?」
原天霜一愣,心中喜孜孜的,却故意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勒栖云哑然,又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因为……妳要带我去匆石山庄嘛!」
原天霜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答案来。唉!难怪爹爹会说,如果没有人跟他上路,他一辈子也别想到达匆石山庄。现在回想起来,她才领会到爹爹话中的深意。不过就算她亲自带着他上路,要早点到达匆石山庄也非一件容易之事。
「算了、算了!」原天霜懊恼地道:「你不说真话我就去找杨大哥了!」
「我说我说……」勒栖云挠着头正想说什么,杨肃雄厚的声音已传来。
「原姑娘,勒神医,过来吃饭啦!」
他慌忙地乘机岔开话题,「快去吃饭,让主人久等多不好。」说完,他便抢先溜之大吉。
她猛一跺脚,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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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勒栖云便来到药房细心地开始熬起药汁来。以熬药为借口,应该可以躲过原天霜的逼供吧!他擦了一把冷汗,静下心来注视着火候。
曾燕子一进来,见他如此辛苦,慌忙抢过他手中的药罐。「勒大夫,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做呢?我来就好了!」
「我是怕那些下人偷懒或是粗心,火候掌握不好,药效就不明显了。」他不敢说自己是为了逃避原天霜。
他看着曾燕子利落地做事,不由得感到奇怪,「燕子姐,妳经常做这些事吗?」
曾燕子苦笑一声,「也不是经常,一般都是由猛子来做,我只是有空的时候做做罢了。」
勒栖云看她熟练的程度,绝不是偶尔做做那么简单,不由得有所感触。「看来妳对杨非真的很好啊!」
「他是我相公,我当然要对他好了。」曾燕子理所当然地道:「如果反过来,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我相信他也会这样对我的。」
勒栖云皱起眉头,「可是他是个……妳……妳为什么会嫁给他呢?」
曾燕子愣了一愣,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错!人人都说他是个飞贼、大盗,可他也是有感情的。爱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为了他,宁愿放弃亲人、青春、名誉……可是你知道吗?爱情也可以改变一个人,他为了我,愿意改邪归正,金盆洗手,所以我们才来到乌云寨隐居,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勒栖云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涌上来。难道一个人肯悔悟,就代表他不需要为以前的所作所为负责了吗?他心中百味杂陈,如今杨非生不如死,也算是上天对他父母的一个交代吧!也罢!冤冤相报何时了?
曾燕子十分伤感,「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安宁,他就一病不起。」
勒栖云看着这个坚强的女人,发现自己竟不像当初那般讨厌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和钦佩,但是他仍有许多迷惑。「可是人人都说妳也是一个女飞贼,为什么妳会劝他改邪归正呢?」
曾燕子苦笑一声,「真是人言可畏。当初我也说不清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想和他比试,所以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我也要插上一脚和他作对。但我偷回来的东西全都如数归还,从来没有据为已有。后来……真的如我所愿,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就算因此背上一个恶名,妳也不在乎?」
「不错!」她的口气十分坚定,「即使他现在变成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所做的决定。」
「这样……值得吗?」他喃喃地道。
「爱情里没有值得不值得,但是如果没有争取过,留下的只会是一生的遗憾。」曾燕子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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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风一阵阵吹过脸颊,勒栖云却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苦恼地在原天霜门前走来走去。他的脑中不断地掠过曾燕子的话。
没有争取过,留下的只会是一生的遗憾……
可是……原天霜似乎对杨肃的感觉更好,对他就像对弟弟般看待。再说他没有任何的求爱经验,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没气坏原天霜就不错了,还妄想博取她的喜欢。他哀声叹气,苦不堪言。
远远的,有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并且奇怪地问:「勒大夫,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散步……」勒栖云随口说道:「嗯,你不是那个曾猛子吗?哇!你怎么一身臭味呀?」他的鼻子一向都很灵敏,虽然对平常人来说,也许曾猛子身上的味道不是很浓,但此时却让他忍不住掩起鼻子。
来人正是接他上山的曾猛子,他略微尴尬地扬了扬手中的鸽粮。「我刚去喂完鸽子回来。」
「哦,这么晚还去喂鸽子啊,你可真勤快。」勒栖云看了看原天霜毫无动静的房门,不由得气馁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原天霜听着门外的动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Chapter86。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微弱的晨光笼罩着整个乌云寨。穿着官服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攻进乌云寨,血色即将溅落在这晚秋的黎明。
这时勒栖云还在呼呼大睡,他被一阵嘈杂声音吵得头疼不已,于是他拉起被子,将头盖得密不透风。
原天霜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口里还大声嚷嚷:「栖云,快起床。乌云寨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他嘟起嘴准备继续锤,「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等你睡醒就看不到自己的脑袋了!」她皱起眉头,也顾不及礼俗,一把便掀开被子。「大队的官兵到乌云寨来抓人,你还不快走,是不是想掉脑袋呀?」
勒栖云蓦地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会有官兵呢?」
她摇摇头,十分焦急。「我也不知道,好像死了很多人,也不知道杨肃他们有没有事。」
听到杨肃两个字,他看了她一眼,闭上嘴不再说话。此刻他已睡意全无,飞快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两人跑出房门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寨中黑烟四起,火雾蒸腾,呼喝声、哀叫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
几个官兵满脸杀气地朝他们围来,二话不说地拿刀就砍。
原天霜迅速将勒栖云拉到身后,与官兵们正面冲突。
勒栖云也不肯闲着,拼命在原天霜身后大声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被他们抓来的,我们是无辜的!」
原天霜对他发出的噪音忍无可忍,于是便加快手上动作,快速打晕官兵,然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他们才不管你是谁。」她拉着他想突围,可是官兵众多,她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于下风。
这时,一双厚实的大手替她将那些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快走!」
如此熟悉的声音是……
「杨肃?」原天霜大喜,拉着勒栖云跟在杨肃身后,一同对付来袭的官兵。
勒栖云看着原天霜和杨肃并肩作战,画面是如此的和谐,他眼神不由得一黯,心酸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谁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有几名弓箭手拉弓正准备朝他们射来。
「小心!」杨肃来不及推开两人,只得迎上前去举刀击落满天的箭雨,但是仍然有几枝箭直射向勒栖云。
勒栖云惊慌地看着那几枝箭,但周围满是刀光剑影,他已无处可逃。
说时迟那时快,杨肃却挺身上前替勒栖云挡下这几枝箭。
勒栖云惊恐地看着满身是箭的杨肃,他仍没有倒下,反而还杀了几个官兵。
「杨肃!」不远处的曾燕子目睹一切,震惊地叫了一声,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快上车!」
原天霜不再犹豫,拉起杨肃和勒栖云跳上疾驶而来的马车。
曾猛子驾着车飞速离开,车里有满脸焦急的曾燕子以及仍然虚弱的杨非。
杨肃血流得很猛,甚至有一枝箭没入前胸心肺处;勒栖云倒吸了一口气,双手在他胸前移来移去,却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大哥,坚持住!你一定会没事的!」原天霜紧紧握着杨肃沾满鲜血的大手,柔声的安慰。
「勒大夫,你是神医呀,快救救他吧!他没有做过坏事……」杨非的病依旧没什么进展,声音仍然微弱。但此刻的他却激动不已,身体不停挣扎,想支撑着坐起来。「上天可以拿走我的性命,却不能夺走他的……」
勒栖云别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他的心又苦又涩,杨肃舍命救他的一幕仍历历在眼前,恍如梦一般,让他始终不敢相信。他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救不回,还配称什么神医呢?
「大哥、大嫂,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杨肃的意识已经非常微弱,迷蒙中他抓住原天霜和勒栖云的双手,用尽全力将它们握在一起。「要幸福……」
他的头轻轻一歪,带着微笑离开这些关心他的人。他是如此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他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所爱的人,他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丝毫牵挂。每一个人都有了他们的归宿,他将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他们。
「都怪我!都怪我做了太多的错事,这是报应,是报应啊!」车厢里只听到杨非的低声呜咽,一个大男人此刻竟像个小孩般伏在曾燕子怀中,泣不成声。
原天霜和勒栖云都不言不语,看着不再动弹、不再言语的杨肃,心中感慨万千。昔日爱恨交加的友人,就这样走了,带不走的是曾经有过的爱与恨。
勒栖云轻叹一声,死亡是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他再次回想起父母的惨死,现在就算他杀了杨非替父母报仇,他们也不会再活过来,反而会伤害了杨非身边的至亲之人。只要一个人心存悔悟,饶恕他又何妨呢?勒栖云忽然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犯下滔天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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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猛子驾着车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种满了枫树,枫叶如火如荼地燃烧着,彷佛也在为杨肃的离开唱着悲伤的挽歌。
「这里是什么地方?」曾燕子怀着沉甸甸的心情下了车,她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虽然离乌云寨不是很远,但她却从来都不知道乌云寨附近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可以找到。」曾猛子的语气十分凝重。
曾燕子冷哼一声,「如果还有官兵敢追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替杨肃报仇!」杨肃虽然不是他的亲弟弟,但却是她最爱的人的至亲,她一向拿他当弟弟看待,虽然她末将悲痛溢于言表,但内心中却十分不甘。
「放心,绝对不会有人会到这里来的,也不会有人可以找到这里的。」曾猛子面无表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着。
勒栖云和原天霜听了不禁面面相觑,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强忍悲伤将杨肃埋葬在一棵枫树下。枫叶随风飘落,犹如散落在空中的冥纸,更平添了一股凄凉。不一会儿,片片枫叶便掩盖了松动的土壤,枫林重归宁静,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猛子,你去给大当家熬药,他该吃药了。」曾燕子抑制住满怀的心痛,轻声吩咐曾猛子。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生存。
「是。」曾猛子看了曾燕子一眼,仍然面无表情,老老实实地做起事来。他似乎是个没有感情的动物,平时既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就连杨肃死了,他也无动于衷,一声不吭。好在曾燕子早已习惯他的脾气,并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兵?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杨非的病情开始有好转的时候来?」曾燕子的眼睛来回扫向杨非、原天霜、勒栖云和正在熬药的曾猛子。
「我们自己也在山上,怎么可能去告密呢?」勒栖云瞪了她一眼,「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对啊!我们也差点没命。」原天霜心头一酸,又想起无辜惨死的杨肃。虽然她终于明白自己爱的人不是杨肃,可就这样看着他惨死,她仍然十分难过。
曾燕子叹了一口气,郑重地说:「我相信你们!」
勒栖云忽然出声问道:「大当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这个疑点早就在他的脑子里,只是他对于杨非的恨,阻止他去了解这件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杨肃的死减轻了他心头的仇恨。
「他在十年前开始,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就变成了这样。」曾燕子难过地说着,「勒大夫,这到底是什么病?」
勒栖云沉吟片刻,便缓缓道出真相:「他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再加上这次官府的突袭,所以……我怀疑乌云寨里有内奸。」
曾燕子和杨非都倒抽一口气,「中毒?内奸?」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勒栖云所说的话,但事已至此他们又不得不信。
原天霜也十分诧异地看着他,她在心中把事情的经过想了一遍。
勒栖云点点头,「不错,我相信就是那个内奸去官府揭发你们的。」
曾燕子和杨非面面相觑,「会是谁呢?谁和我们有那么大的深仇?」他们脑子里闪过一个个部下,却始终无法确定是谁如此狠心。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原天霜厘清了思绪后,才说出她的疑问:「为什么那内奸不早点揭发这件事,非要等到栖云替大当家治病时才做?」
「难道……」勒栖云踱着步,「难道这人不想让大当家健康地活着?」
「大当家,该吃药了。」曾猛子递上热气腾腾的药汁。
曾燕子接过药,细心地一口一口喂到杨非的嘴里。
勒栖云的目光落在曾猛子身上。他忆超前一晚在原天霜房门外遇到他,那时他说去喂鸽子,想不到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鸽子?给官府消息……
勒栖云脑中彷佛闪过一丝什么,却难以抓住。于是他走到曾猛子面前,「猛子,你昨晚去鸽房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曾猛子看着他,缓缓地摇头。
勒栖云失望地正准备走开,忽然脚步一顿,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用力地嗅了两下,这个味道……他不禁皱起眉头,转过头看向那碗药。
见曾燕子正小心地喂到杨非的嘴里,勒栖云的目光凝视着碗中的药汁,忽然他的心突然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忙快步上前,一把夺过曾燕子手中的碗,放在鼻下用力地嗅着。
「什么事?」曾燕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惊愕地看着他。
「这药……」勒栖云疑惑地看向曾猛子,霍然变色,失声叫了起来:「原来是你!」
众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曾猛子手握一把匕首,快速地插进杨非的心窝。
「大当家小心--」
勒栖云叫喊不及,曾燕子也被这突发事故吓呆了,惊讶到动弹不得。
原天霜立刻飞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