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我说过,这件事与你无关。」
「我也是……我也是被父亲嫁给一个不适合我的人,父亲决定後不到一年就辞世了。可是现在,我的丈夫却联同他人要谋害我,我逃至此地,靠忠诚的奴仆带食物予我。我想我必须逃到国外,寻求庇护。但我不知道还要待到何时?更不知道追杀我的人何时会找到我?我很害怕,我好希望父亲能继续待在我身边,保护我……」
我听了一征,茱莉亚说不定也是被杀,虽然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她是难产而死。但又有谁能保证,不是我的政敌——庞培放出假消息,用来蒙骗我。他早想对付我,自从我们之间的润滑剂——克拉苏战死东方「安息」,他就处心积虑想消灭我的势力,成为罗马唯一的统治者。茱莉亚是他的障碍,他必须铲除掉茱莉亚,才能与我翻脸。(注三)
(茱莉亚,是被我的敌人,她的丈夫所杀害。)
这二年来我一直在逃避这种想法,我深知不能把私人情感带进战争,它会蒙蔽我,使我发狂,让我毫不犹豫地残害对方与自己的士兵。我不能这样做,如今我打倒庞培,是顺应罗马民心,是顺应天理,并不是为了盲目的复仇。可是……我内心仍藏匿著仇恨,更隐藏了更大的愧疚。因为不管怎麽看,都是我犠牲茱莉亚,才换来今天的地位。
我,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我再度擦拭眼泪,将头转回正对著她,并举起右手。
「让我来保护你!」
「?」
「我将待你如亲生女儿,我要将对茱莉亚的爱转移到你身上,我以伊利亚斯後裔之名义起誓,今生絶不让其他人欺侮你,包括你那可恨的丈夫。我将呵护你、照顾你、守护你,一生一世,直到我离开人世为止。」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手捂著眼。
我看见她脸上闪烁著光芒,不知道是星光……还是泪光。
「傻瓜!你把我当成茱莉亚了,我不是她,不过我很羡慕她,她有一个好父亲,会为她哭泣,为她伤悲,为不能保护她而难过。我想,就算我父亲仍在世,他也不会待我如此之好。」
「茱莉亚不在了,你的父亲也不在了,所以就让我代替你的父亲,好好保护你。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另一名茱莉亚遭受不幸,我更不能眼见你走向与茱莉亚相同的命运。我想力挽狂澜,阻止那不幸的事再度发生。」
我的意志坚决,我要帮助她,以填补当初失去茱莉亚的内心空洞。
「不行,我不是你保护得了的人,我的丈夫有著很大的权势。即使罗马征服了世界,但凭你一名罗马士兵,还是帮不了我。我知道,我也看的出来,你并不是普通的士兵,可是请相信我,你是无法与他敌对的,这里毕竟是埃及,是希腊人托勒密王朝统治的土地,不是罗马。」
「不,我不想再多一次悔恨,那种心情,是如此地苦涩,如此地难以入喉,我再也不想品嚐。」
「请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会收下的,虽然我们并不认识彼此,虽然我们只是初次见面,可是我已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听著,只要你乖乖回去你的营地,并且矢口不提遇到我的事,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与帮助,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不,你不知道,其实我是凯……」
忽然,我感到一种寒冷的感觉,直透骨髓的寒气,令人颤栗,这是征战多年所培养出来的直觉。那寒气是一双眼睛,正躲在某处直视著我,他透出摄人的寒气,使我不得不停止说话,手握身上短剑剑柄,全神戒备。
第十三章
「怎麽了?有人来吗?是追杀我的人吗?」
她说起话来并没有发出恐惧,反而很冷静坚定,而且有著一种王者权威,很难想像这声音的主人是刚才那名小女孩。
但我没太多时间去注意她,因为我必须搜寻发出寒气的人,他可能在某个隐敝处,拿著弓矢瞄准我。
(糟!也有可能是瞄准她。)
正当我担心之际,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能保护她吗?你以为你能视她如女儿吗?)
(是谁?声音从何而出?)
(愚蠢的人类,即使你能征服全世界,也无法保护任何人,你甚至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谁?究竟是谁?是谁在说话?)
(我在这里,往你的左上看。)
我听从那声音的命令,往左上望去。
我看见……人面狮身像的眼珠子,正往下盯著我看……一直盯著我。
是错觉吗?人面狮身像有眼珠吗?
我感觉更寒冷了。
(让我看看,你有何能耐保护她。)
忽然一阵地震,地表剧烈摇晃,让我站不太稳。
「啊!」
(糟!她跌下来了。)
狮脚的高度大概是我身高的四倍高,她从我正上方跌下,我放弃握剑,张开双手欲接住她。
「碰!」
我接住了她,她并不重,不过我还是被她的重量压倒在沙砾之地。
(很好,但下一次就没这麽好运了,人类。)
那男人的声音就此消失,我再看一次人面狮身像,它依旧看著正东方,并没有在看我,也没有眼珠子。之前那股令人颤栗的寒气更是消失无踪。
「喂!你醒醒!罗马军人,茱莉亚的父亲!你快醒醒!」
「咦?」
「还好你醒了,我真担心你就这样不行了。」
她坐在我的身上,把我拍醒过来。但是,我并没有昏厥啊!这是怎麽一回事?
「刚才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你刚才话讲一半就握住剑,四处观看,我还以为是有人来追杀我。不一会儿,整个地面剧烈摇晃,我甚至觉得是人面狮身像在晃动,结果我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还好你接住了我。只是你接住我後突然倒地,失去知觉,我叫了好久你才醒。」
除了失去知觉的事,全部都跟我知道的一样,尤其是人面狮身像在晃动那句话。
(难不成我得罪了人面狮身像?)
「你快起来吧!」
她站了起来,双手拉著我的手,要把我拉起来。
她这种举动,就像茱莉亚小时候拉我起床一样。
我顺著她的意,让她拉我起来,事实上,是我自己起来的。
「哇!想不到你还挺高,虽然瘦,可是却很结实。不愧是天下无敌的罗马军人。」
「长年的军旅生涯,让我想胖也胖不起来。」
「没这种事,我就看过胖胖的军人,也有那种壮硕,全身肌肉的军人。我看你根本是吃不胖。」
我摸摸她的头,笑著说:「呵呵!是吗?」
现在仔细看看她,身材娇小,不大像希腊人的体型;皮肤雪白,一看就知不是埃及人;面容很有生气,洋溢著青春活力;眼睛大大的,蓝眼珠子十分生动;唇形相当不错,很会勾动男人的心;鼻子又挺又直,可是稍嫌大了点,也可能是脸蛋太小了,不仅如此,她的鼻子还有点带鈎,好好一张漂亮脸蛋,都被这勾鼻子破坏了。不过整体看来,仍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
她发现我在看她,连忙退了一步,用手遮著口鼻。
「不要一直看这里。」
看来她也知道她脸上的缺憾。
「嗯?有人来了!」
「糟!你快走,我也要躲起来了。」
「不用,是我的部下,听脚步声就知道了。」
我的确可听出脚步声的差别,不过还不能用来认人,只是这些脚步声步步慎重,如果是当地兵士,不会如此,再说我已离开部下许久,他们来寻我也算正常。
不久,人影出现,果然是我的部下。来人约莫百来位,比我留下的还多,看来连营地的部下也来找我了。
「凯!他们是你的部下,能不能要他们暗中送我离开埃及,还有,你也要跟来,我怕他们会为钱出卖你。」
「凯?」
「对啊!你刚才自己说的,忘了吗?」
百名士兵中篡出一位军官,单脚跪地向我报告。
「阁下,埃及的首相波西纳斯要宴请阁下,我特来报告。」
「伊尔久斯,这种事你不会自己解决吗?」
伊尔久斯笑了笑,我知道他误会了我和旁边的女孩的关系。
「这件事下属已解决,但我想他们以後还会再来,又不知阁下何时回来,因而寻来。阁下,现已晚,还是先回军营,『她』的事,我会安排。」
伊尔久斯瞄了一下我身旁的女孩,向我示意『她』就是她。
「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我将收她为义女,最好将此事传遍全埃及。」
(不赶紧撇清关系,风声会毁了她的清白。)
这个时候她拉拉我的披风,小声寻问於我,我觉得她全身好像在颤抖,大概是看到太多士兵,心生恐惧。
「你……到底是谁?」
「我是凯撒。」我大声回答。
同时,我可以感觉到,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放开我的披风,轻轻後退几步,然後忽地拔腿就跑,这个举动,还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道她会被我的身分吓坏,我之前还说过,她要是知道我的身分会跌下来,但是我真的猜不著她会逃跑。
「等等……」
我想喊她的名字……我忘了我根本没问。
就在我喊等等的同时,伊尔久斯冲了出去,我其他的部下也蠢蠢欲动,我急忙用手势制止他们,太多人过去只会更吓坏她。
在我的重要部下中,伊尔久斯谈不上不算武勇,不过对付一个小女孩,还难不倒他。很快地,他在离人面狮身像不远之处擒住了她。
我走了过去,并要其他人留在原地别动。
「伊尔久斯,放开她,我想她不会再跑。」
她应该知道,她是逃不掉的。
「是。」
她的手刚才被伊尔久斯制住,即使现在放开,她还是表现出一付很痛的样子。看到我在旁边,她连忙又退二、三步,与我保持距离。
「你不用怕,我说过要视你为亲生女儿,要终身保护你的,你忘了吗?」
她并没有因此减轻害怕,她全身严重颤抖,整张脸一付恐惧貌,彷佛我是吃人的野兽。
「求求你,伟大的征服者凯撒,放我走吧。」
我有点不高兴,茱莉亚是絶不会这样说的。
「不行,我立过誓。而且你不是正被追杀吗?我可以保护你,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有那个能力,无论你的丈夫是谁?有多大的权势,他都无法从我手中伤害你。」
「不,没有人要追杀我,我也没有丈夫,这些都是我胡诌的。求求你,看在我们刚才聊得很投机的份上,看在茱莉亚的份上,让我走,我会一世感激你的。」
她的表现让我不快,我凯撒的名声有那麽坏吗?为什麽她一知道我是凯撒,就如此惊慌失措?
「对了,你的名字呢?可否告诉我你是谁?你的丈夫又是谁?还有没有谁要伤害你的?全部告诉我。」
她噤声不语,低著头,身体仍颤抖著。
「阁下,我看她不是怕你,是怕另一个人,她认为你会为了那个人,把她交出去。」伊尔久斯说。
伊尔久斯虽然不够武勇,可是对事情观察入微,办事又很有效率,虽是平民,又出身贫寒,但我仍重用他。
「是谁?」
「波西纳斯。」
「埃及首相!」
我故意面朝伊尔久斯,然後偷瞄她的反应。她听到波纳西斯,果然出现了不同先前的颤动。
我故意走近她,用手抓著她瘦弱的肩。
「原来如此,如果我把你交予波西纳斯,一定可以得到不少好处。」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恐惧转变为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不可以笑的伊尔久斯也在偷笑。
但她的样子更惨了,她大概以为,我是因为捡到宝藏在笑。
「波西纳斯算什麽,那种小人,我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我放开她的肩膀,表示不跟她开玩笑了。
她好像有点听懂我在说什麽,身体不再颤抖,脸色也不再难看,不过看的出她还在害怕。
「你真的不会把我交出去?」
「我并不喜欢波西纳斯。不,就算我跟他很要好,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无需害怕,因为凯撒的承诺,比任何金银珠宝更有价值;凯撒的誓言,比任何城墙堡垒更为坚实。」
她相信了我。实际上,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这个时候,我仍不知道帮助她,会让我陷入生死与痛苦的边缘。
第十四章
从基沙回去亚历山大港的驻营区,共花费一天。一路上她闷不坑声,我知道她心底还不相信我,我也不大在意,反正事实胜於雄辩。
到达军营,我安排一间民房给她,事实上,我们的驻军处就是一堆民房,此乃国王(法老)托勒密十三提供的,顺便也提供埃及女人,但我想大部分是妓女。埃及在这几代托勒密的统治下,风化极差。不仅市容不整,光天化日下更可见窑子在招揽生意,前任国王托勒密十二甚至自称「吹笛手」,即酒神戴奥尼索斯,整日休閒玩乐,他以为这样称为与民同乐。事实上,一旦玩乐之金钱不足,就强行增收人民的生产,导致人民起而抵抗,托勒密十二甚至流亡罗马,後来才靠庞培帮他复位。
我赞叹埃及的物产丰饶,我厌恶埃及的不良风气。
(乾脆灭亡托勒密王朝,由我来统治埃及!)
到达那天已是晚上,她在我安排的民房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我把伊尔久斯叫来到我暂住的大房子。
「那件事如何?」
「阁下,你昨晚要我调查那女孩的事……」
「查到了吗?她一直不肯说话,可让我伤透脑筋,到底她是什麽来历?她叫什麽名字?是不是波西纳斯的妻子?」
「……」
「为什麽不回答?是没查到……难道!你让她跑掉了!」我突然激动喊出。
「不,她还在,只是属下听了她的要求,做了件多馀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属下猜到她的身分。」
「什麽事情?什麽身分?」
「昨晚她向属下要了书写纸草(当时所用之纸)的工具,写了一份人名与地址,要属下找纸草上的人前来,属下判断此乃调查关键,因此未报告阁下即独断独行……」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判断,就可以独断独行,我相信你。现在告诉我她的身分。」
「属下认为,还是阁下亲去一趟,即可知晓。」
「也好,我也想去见见她。」
我前往她所在的民房,其实就在我大房子的隔壁。
那民房并没有人围观,也不可以围观,只有二名士兵站定出入口。可是却有不少士兵都远远地向此处瞧。
(他们在瞧什麽?若是女人,他们敢瞧我带回的女人吗?)
一定有其他的原因,我很好奇,但我马上就会知道。
我要走进去,自然没有人可以拦我。可是里头却跑出一中年男子,将我拒於门外。我脸色大变,随即又自我收敛,没必要为小事动怒,早在我年轻时锻鍊过,不然我早已死亡多次。
年轻之际,我曾被海盗绑架,他们要求赎款,我告诉他们我的价值不只如此,要他们向我亲人提出更多赎款。之後平日我就教他们读诗,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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