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蹇虽然不知道儿子是在搞什么鬼,但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禁有些忌惮,只能将身边所有家仆遣出,“你们全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大厅来。”
“是的,老爷。”
直到家仆都退下,他才再次开口,“现在有什么话你总可以直接说了吧?”
“爹,孩儿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崔蹇马上哼笑出声,“笑话,你又不是做官的,又哪里见得到皇帝,然后犯下欺君这种罪行?”
“爹,孩儿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皇帝,所以才会口出狂言,让崔家和江家都陷入危机当中呀。”
他开始将与李隆基争夺江寒露的经过说了出来,为了让父亲点头同意他和江寒露的亲事自是加油添醋一番。
“……当时孩儿情急又气不过,只好瞎诌和露儿就要定亲,近日就会迎娶她过门,结果对方就出示一块龙玉昭示了他的身份,他说他贵为九五之尊干不来强抢民女的事,不过要是迟迟没有听到我们结亲的消息,让他发现我是诓他的,绝对向我治罪。”
就故意拿当今天子当筹码,让父亲不得不同意两人的亲事,崔尚缇知道这着棋使得险,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但为了两人的未来,他也只能豁出去的拚上一拚了!
听完来龙去脉,崔蹇简直是吓出一身冷汗,“你……你又怎么能只凭一块龙玉就肯定对方是当今圣上,而不是随口说说。
“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他真的是皇上,让他发现孩儿欺骗他的话,孩儿大概是死路一条了。”
“这……”这下崔蹇还真的被唬住了,马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们家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或许可以找他们说情,让皇上饶你一命。”
“爹,皇上不会希望这种丑事公开在阳光之下的,所以孩儿才会让爹支开所有家仆,如果爹再去向达宫贵人求情。岂不是让皇上更加恼火,到时候不只是孩儿,恐怕整个崔家都会受到牵连的。”
“什么?!”
就算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面对这种攸关整个家族性命的危机时,崔蹇还是不由得害怕起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知道父亲已经信了他的说词了,崔尚缇继续演戏,用一种已经无望的口气说。
“孩儿知道,依爹的脾气,是不会接受露儿的,但孩儿此生只要露儿一个,就算得不到她,孩儿也不会拖累爹和其他人的,就由孩儿自己一人向皇帝认罪,把所有责任全担下来吧!”
崔蹇当然是奋力摇头,“不行,这样你不就……”
“反正无法和露儿相守在一起,孩儿对未来也不存什么期待了,这辈子欠崔家、欠爹的债,孩儿只好来生再还了。”
“尚缇,我不许你这么说!”
“爹,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孩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都要付出这条性命了,到时候……请爹不要太难过,就当是咱们父子俩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你……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崔蹇又气又恼,即又无可奈何,“我不懂,那个女人哪里来的这种天大本事,能让你为了她而不要命?”
“爹,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肯去懂罢了。”
“住口!你这个孽子,我真会活活的被你给气死!”
“爹?”
崔蹇恼火的急急走出大厅,不知道想干什么,崔尚缇眼见自己的计划似乎并没有成功,忍不住也心急起来。
“爹,你想去哪里?等等我呀,爹……”
第九章
崔蹇匆匆来到江家大宅。
由于两家并不交好,他又看不起靠卖酒营生的江家。所以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亲自来到这里的一天。
他就要亲眼看看,江寒露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可以把儿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还让皇帝也倾心于她,几乎快成了一代祸水!
看守大门的两名江家家仆看他来势汹汹,气势慑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大爷,请问你来到这是想做什么?”
“我要见你们小姐。”
“你要见我们家小姐?请问你是……”
“崔蹇!”
“崔……崔蹇?”
两人讶异的对望一眼,知道崔蹇正是崔尚缇的父亲。他在商界的名气可是响亮得很,就算现在已经是半退隐状态,大家还是对他印象深刻。
其中一名家仆赶紧进去通报,过没多久他就又回到大门前,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崔老爷,咱们小姐有请。”
他轻哼了声,算那女人识相,“那就快走吧。”
“是。”
崔蹇被领到大厅内,就见一个纤瘦的小女人急急忙忙入厅中,像是对他的到来有些不知所措一样。
“是崔老爷吗?请……请坐。”
他讶异的看着她。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江寒露,跟他预想的大有出入。
他一直以为,她会是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婆,但现在一看,却发现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人,和他之前所听到的江寒露形象简直是天差地远,根本就像是在形容不同的两个人一样。
江寒露没想到崔尚缇才回去没多久,崔蹇就亲自登门拜访,这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真不知道尚缇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居然会把他父亲给逼上江家来?
但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她只能跟着崔蹇一起落坐,努力漾着笑容,希望能给他好一点的形象,“崔老爷想喝什么酒?咱们江家什么没有,就是酒最多,请崔老爷不需要客气。”
然而崔蹇可一点都不领情,“我来这里不是要喝酒的。”
“呃,那……那晚辈最近正在学泡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晚辈泡杯茶给您喝,好吗?”
崔蹇轻哼了声,那感觉像是勉强接受一样。
江寒露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吩咐侍女,“小梅,去把茶具给端来。”
“是的,小姐。”
小梅动作迅速的将一组茶具给端出来,连茶点也顺便一起捧上。
江寒露旋即开始泡起茶,也趁着泡茶的时候静下心情,好迎接接下来的情况。
将泡好的茶放在崔蹇面前,她柔声的开口,“崔老爷,请试试吧,或许手艺还不是很好,但至少里头融人晚辈的一点心意,就请崔老爷不吝尝尝。”
“哼,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嘛,难怪我的儿子会被你给哄得连爹都不认了,就只认你这一个女人。”
江寒露心头暗暗一惊。
果然会无好会,崔蹇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为了她和尚缇的未来,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退缩了。
尚缇正在为他们俩的未来努力,她也必须出一份心力才行,所以就算崔蹇再怎样刁难她,她也不能退缩,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接受她。
“崔老爷,尚缇还是很在乎您的,才会一直忍到现在。试着要向您沟通,希望您能够接受晚辈。”
“那你就说说看,你凭什么让我接受你?”
他不悦的冷哼,“如果遇到有人问你从前的名声为何那么差,拿这个来嘲讽你,就像我现在一样,你能怎么回答面对?”
她如果答不出来,而又真让儿子娶了她,那崔家的颜面也会跟着丢尽,他此行前来便是希望这女人自惭形秽,主动放弃儿子,到时他托人到圣上面前说项,也才可以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不过如果她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答案,那就再另当别论。
只见江寒露微皱了下眉,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样,这让崔蹇更是故意想刺激她,“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是吗?”
她对他的嘲弄不以为意,倒是淡漾着一抹笑,终于开了口,“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崔老爷听过这句话吗?”
崔蹇挑了下眉,讶异她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意境及涵养的一句话来,“没有。”
“那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崔老爷听过吗?”
“这个当然。”
“原本被乡人们视为三害之一的周处,最后都能够改过向善,替乡人们除掉三害,进而让乡人们从厌恶他转而喜欢池、崇敬他,这就表示,只要有心,任何人都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呃?”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只会卖酒的姑娘家,居然也能引用真故,说出个道理来,而且毫不畏惧他的敌意,坚定的守护着她和他儿子之间的感情,显现出隐藏在温柔之下的勇敢。
他真的小看这个女人了,她和他脑海中既定的坏印象完全不一样,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着她。
江寒露轻啜了口自己泡的茶,心境是非常平和的,“昨日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种种,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有心,就能够让大家渐渐抛去我已死的过往,重新接纳现在这个宛若新生的我,人不能够一直回头看,而是要放眼未来。”
崔蹇再度被她这一连串蕴含深意的回答给震撼住,那不疾不徐、温婉坚定的嗓音更是深入他的心坎,让他彻底对她改观,“这个……”
“崔老爷,晚辈知道,要您一时之间重新接纳现在这一个新生的江寒露,是有点强人所难,但至少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您能对晚辈有所改观,就像乡人们也给无恶不作的周处一个机会一样,好吗?”
他讶异的看着她。
本来以为凭她的出身,学识修养各方面都比不上他们崔家,却没想到,她的谈吐不俗,只交谈一会,就能够知道她绝对是个饱读诗书的姑娘,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就连一些官宦人家的闺女也比不上。
江寒露看见崔蹇只是盯着她看,迟迟没有任何回答,不禁有些忧心,怕他还是无法接受她,只能无奈的笑着,“还是……崔老爷觉得从前的晚辈比周处更坏,根本不值得给…个机会?”
“爹!”
就在此时,接到父亲行踪消息的崔尚缇也追到江家来,他冲人大厅内,就伯父亲会对心上人说什么难听的话,让她难堪,“有什么事,直接针对孩儿就好,请爹不要为难露儿。”
崔蹇终于被儿子的叫喊声给抓回神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气恼的瞪他,“你这个不孝子,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他要是讲理,父子两人就不会闹到现在还是一团僵局了。
“爹,露儿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个江寒露了,爹不能拿既定的印象套在现在的露儿身上,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你给我住嘴,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就别怪我对你的心上人不客气了!”
“这……”
“尚缇。”江寒露赶紧抓住他的手,笑着安抚他,“没事的。别太冲动,好吗?”
禁不住她的安抚,他只好有些不甘心的住了嘴,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十指亲密的相扣,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嗯咳咳……”
一听到崔蹇刻意轻咳出声,像是非常不满意他们小俩口就在他面前卿卿我我一样,江寒露害羞的赶紧松开手,这让崔尚缇又是一阵不满,却碍于父亲在场,不好发作。
崔蹇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他们俩之间默默交流的情感,再加上刚才江寒露带给他的震撼,这让他终于软下心。知道不管有多少阻碍,也阻止不了他们相守在一起的强烈心意。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再强硬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在亲眼见到江寒露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怎么讨厌她。对于她当崔家媳妇这点,他倒是开始觉得……有些期待。
“啧,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呀……儿子也是一样。”
话一说完,他马上起身离去,走出大厅还不忘回过头念儿子,“你这个不孝子,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爹……”
“你不是说不娶她会死?那还不赶紧去找个媒人上门来提亲,还在这磨蹭些什么?”
“嗄?”
崔尚缇讶异的愣住。爹居然让步了?
江寒露也同样的错愕,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尚缇……你爹…他……”
“哈哈哈……这真是太好了!”一回过神来,崔尚缇开心的紧紧抱住她,难以控制现在狂喜激动的心情,“露儿,你听到了吗,爹已经答应咱们俩的婚事了。”
“这……是真的……”
一切都好像在作梦一样,她也开心的回抱住他。虽然不懂是什么让崔蹇改变主意,但知道两人终于能毫无阻隔的在一起,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他爱怜的亲吻她的额,柔声的开口,“露儿,等我,我会马上请媒婆来提亲的,不会再耽搁下去。”
她在他怀中漾起甜美的笑容,心中也满溢着甜而暖的幸福感受,“嗯,我等你。”
一切终于要雨过天晴了,她衷心的期盼着,希望两人大喜的那一日能够尽快到来……
东市的崔家和西市的江家要结成亲家的事,很快就传遍长安城,开心的人不少,伤心失落的也不少,所以处处可闻怀春少女的哀怨叹气声。
但崔、江两家哪里有空管得了这些,婚礼如火如荼的筹办着,没过多久,崔家就声势浩荡的到江家下聘,那盛大的排场真是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恨自己没这么好的命攀上这种亲家。
江寒露看着几乎要挤满大厅的聘礼,内心的喜悦直接洋溢在脸上,从头到尾笑容不停,直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是飘飘然,很没有真实感,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只是她自己在幻想罢了。
“小姐,你看!”小梅抱了盆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一位陌生小伙子拿来的,说是要送给小姐的成亲贺礼。”
“他有说是谁送来的吗?”
“没有,他只给了封信,说小姐看过之后,就会知道是谁送来的。”
江寒露一拆开信,看到信内简单的问候话语,还有信尾的“黎”字署名,马上会心一笑,的确知道是谁送来的。
百合——百年好合呀,这就是他给他们俩的祝福,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到老:永远都不分开。真是的,他的诚意还真别扭,不送金的、银的、玉的百合花,偏偏给我送真花来,这花一下就谢了,要怎么永远百年好合嘛……”
嘴上抱怨归抱怨,但江寒露还是欣喜的收下李隆基的心意,并且吩咐小梅要好好照顾,别让百合花太快就谢了。
江家这边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就连街坊邻居都感染上那股喜悦,反观坐落在东市的裴府,气氛却是凝重得可以,简直快让所有仆人受不了。
“你说什么,崔家真的去向江家下聘了?”
看着小姐那盛怒中的表情,那家仆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硬着头皮照实回答,“是的,崔家的聘礼都已经摆满江家大厅,大家都瞧见了,假不了。”
“该死!为什么他们俩没有就此分开呢?我不甘心!”
她气愤的双手绞着丝绢,都快把丝绢给绞烂了,“亏我还使了那么多伎俩,为什么还是不能拆散他们?”
她要爹调动朝廷资源找到行踪不明的崔蹇,让他回来成为崔尚缇和江寒露之间的阻碍,好不容易成功分开他们俩,她又收买人故意去醉不归酒坊造谣,让江寒露对崔尚缇产生不信任感,制造他们感情的裂痕。
她本来以为计谋已经奏效,她可以再度乘虚而人抢走崔尚缇,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又有了变数,黎基的介入抢夺,反倒又让他们俩重新和好,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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