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您怎么在这……摆摊?”
老妇摇摇头,反过来摸上飞花的小手。
“外婆对不住你,让你吃了不少苦。”
“外婆您别这么说,如果不是外婆,飞花大概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飞花抽泣起来,全然不顾身边的冰块。
该死!真该死!我就说不能和她一起,现在又出事了吧,遇见她还真是倒霉,一会是风寒,现在倒好,连个老妇都能认作是外婆。真是受不了。看她戏唱到几时?!
“外婆,您怎么会在这里?舅舅他们呢?”
“啊,你说你舅舅他们啊。都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怎么把您一个人落这呢,您不待在府里,怎么会这样?”
“飞花,别怪你几个舅舅,你外公过世后,我这个老妇,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所以我自个儿就……”
“外婆,您别骗我了。外公过世也是被几个舅舅给气的。现下您又在外……”
“孩子,你最近怎么样?”
“外婆,我找到了娘生前的一位姐妹――姨娘,我现在住在她府里。不如这样,您跟我走,我去求姨娘让您住下。我们……”
“孩子,别。外婆没老脸去。”
“外婆您这什么话。别多说了。跟我走。我去求姨娘,以后飞花和您相依为命。”
飞花自己动手收拾起摊子。打好包袱,扛在自己的身上。搀扶着老妇,慢慢向容府走去。容皓在原地愣了愣。她当那里是收容所吗,这会是外婆,下回是不是什么舅舅,叔叔啦?他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一名看似瘦弱的女子扛着硕大的包袱,还一边搀扶着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妇。怎么,江南还有百姓过着这样的苦日子吗?现才他看见的是一片繁华,难道是他还不够深入民众?礼彧示意冷安走过去将包袱卸下。
冷安走近飞花跟前,拱手一下
“姑娘,如此大的包袱,不如让在下为……”
“不必了。让开。”
在后面跟着的容皓瞧见冷安还有他身后的礼彧,躲在人潮里,没有现身。只是用一双褐色的眸子瞧着和自己一样褐色眸子的礼彧。
礼彧走向前
“姑娘,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江南如此富饶,不知姑娘怎么会?”
“这是人家的家事,没人教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冷安想上前阻止,礼彧却伸手一挡
“姑娘,像你这样出言伤人好像和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也并无什么差别。”
飞花眼角抽搐一下,妈的。人家只想和外婆尽快赶会容府。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浪费时间。她回头找寻容皓的身影。可是她没有看见他。莫非他先行回府了?还是怕事躲起来了?也罢,本来就不指望他什么。
“姑娘是在找人吗?”
“不关你事。走开。”
飞花一边又回头看看神情恍惚的外婆
“外婆,我们走吧。”
“啊,飞花……”
飞花?莫非是哪个姻缘石上的飞花?礼彧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诘。
“姑娘是否闺名为'月飞花'?”
飞花愣了愣,瞅瞅他
“你怎么知道?你暗地找人调查我?”
“我们爷可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礼彧冷冷笑了笑。飞花一时间好像看见了容皓的表情。
“姑娘是不是现下住在容府?”
“吓……你怎么……”
“太好了,在下正在找你。”
“找我?我又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好。”
说着,礼彧和冷安说
“冷安,我们也是该打到回府了。送月姑娘和老妇一起回容府。”
“是的,爷。”
就这样,一脸呆滞的飞花被人“挟持”回容府去了。
人潮中一个身影显现在他们离开的地方。
他认识她?先才争执又是为了什么?他难道是为了她前来?他根本就不像是什么远房的表弟,而更像是有目的的来到了容府。还有爹那么撑着……他知道他必须靠自己去查他,希望他不是为了容府而来。否则他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至于那个姑娘……这个表妹……他总觉得有太多的麻烦在她身上,原先不过是见她因为他感染了风寒,所以好心带她回府。却没想是娘的……唉,他不是早就说过吗'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凡是遇上这两者必定没有好事。
第八章
一定是她听错了!肯定的!像她如此歹命的人,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王后不都应该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仪态端庄的吗,和她根本就不像啊。他一定是找错人了。要不就是他的主人给错他名字了。
安静的厢房里,坐着礼彧和月飞花,冷安则安静的在门口把守。是的。被人挟持到容府里,待她回过神,人已经坐在不知道谁的厢房里了,身边的外婆也早就被冷安送到了自己的厢房。她才安心的听他说。谁知道他一开口就把她吓了个半死!
“月姑娘,希望你早点决定,我们要尽快启程。”
是的,尽快启程,然后把她扔在王宫里,他再出来看看民情。至少可以躲开母后和父王的罗嗦。
“厄……我还不清楚也……”
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我想在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是王的贴身侍卫,这次出宫,是为了找寻月姑娘,因为你是姻缘石上将来礼国的王后。就等月姑娘决定后,立刻回礼城复命。”
“你有确定王给你的名字一定是月飞花吗?”
“是的。”
“那江北那边我记得也有个姑娘和我一样的名字……”
“王指明了是容府。”
“我记得好像什么地方也有个容府吧……”
“江南 容府。”
“江南好大的,你要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我是查过才来的。”
“这样啊……”
“你……月姑娘……”
“我得和姨娘商量下,还有外婆……”
“放肆!谁都不许说。”
飞花被突然来的咆哮震住了。她果然很命苦,不是吗。好不容易找到了外婆和姨娘,她算有个家了,现在缺有个男人说她是礼国的王后。这玩笑开的多大。她不过是考虑一下,他干吗吼她。他又不是王……,所以她好心的提醒他
“厄……我说,这位兄台,我好像是未来的王后的哦,你这个小小的侍卫是不是应该要尊敬我一下下?至少不能乱吼吧。”
礼彧当场傻眼了,他忍她很久了,这个女人居然搞挑战他的耐心。不过……这理到是说的有点几分……
“咳咳,对不起。实在是情况所逼。希望……将来的王后并不要见外。”
她诧异他判若两人的表现。褐色的眸子里有的只是冷静和理智,只是一瞬间她以为她发现了他的另一面。虽然和他不过认识不超过两个时辰,但是她总感觉他和容皓很相似,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轻易的对他转变了态度。至少他对他而言是个陌生人啊。
“厄……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当王后。所以你其实不必那么刻意的。”
什么?!这个女人!居然耍他,她……先前说的不是……
“希望月姑娘遵守自己的诺言。”
“什么诺言?”
“你说你是未来的王后。”
“我加了'好像'在前面啊。”
“你……”
“我怎么了……不对吗?”
是的,你很不对!礼彧的情绪再慢慢的升级,如果现在不是国运和姻缘石能让他镇定,他敢发誓,他一定会杀了她,只要一剑,封喉就可以了,让她永远也不能那么碎嘴。
看他脸色不对。她径自说起来
“我初来乍到,刚刚认了姨娘,刚才又找到了外婆,我想和她们多聚聚,让我体验下亲情的感觉,这不可以吗?”
“……”
“皓大哥虽然对我爱理不理,但毕竟是他救我回来的。所以我应该报答他。”
“千万不要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厄……他可不想自己在史书上是个穿二手鞋的王。
“厄……那你是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
“我想留下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考虑下要不要做王后,也可以和姨娘、外婆、皓大哥一起……”
“多久?”
“不会很久……半年吧。”
“半……半年?”
“是啊。我想应该差不多吧。”
“太慢了……”
“喂,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终身大事,我应该细细考虑吧,连未来夫君长什么样,什么性格都不知道,我能不用多点的时间考虑吗?!”
“好。依你。但是如果你违反规定,我就会把时间立刻提前。”
“什么规定。”
“不许告诉别人我的身份,还有我们之间的约定。”
“好,没问题!”
“好。”
两人相视一会儿,礼彧看着那张因为受过困苦而显得娇小,柔弱的她忽然觉得她至少在决定的时候有他欣赏的直爽。
“冷安。送客吧。”
“是。爷。”
“厄……我可以出去了吗?”
“是的,月姑娘。请……”
“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总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你吧。”
“……容彧。容府容大人的远房侄儿。”
“呵呵,满有意思的掩饰哦。”
“你……”
“我知道了,我下去了。”
……冷安窥见礼彧脸上一刹那的留恋,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再看看,还是那张冷静的扑克脸。难道真的如爹所说,王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厢房内,飞花正在收拾着包袱,容夫人怎么瞧怎么觉得眼前的老妇人和飞花不像啊。莫非这丫头,脑子被风寒给生坏了?
“我说,飞花啊……她怎么和你……”
“姨娘,我娘和外公像,所以我自然和外公比较像。”
“这样啊……可是你外婆怎么有点痴痴呆呆的。”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舅舅他们又做了什么,让外婆如此神情恍惚。”
“不如过会,找个大夫看看吧……”
飞花感动的握住容夫人的手
“姨娘……我真的很谢谢你能收留外婆和我。”
“傻孩子,淮绣是我的好姐妹,现在她已经过世了。我当然有这个责任去照顾你,和你外婆。但是姨娘不懂,你们怎么会……”
“姨娘,说来话长……外婆的事,我还不清楚,等她清醒后,我想慢慢和她聊聊。”
“也好,那我请下人叫大夫去……
“谢谢姨娘……”
“傻孩子,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
“嗯……”
目送容夫人离去后,飞花喃喃自语到
“外婆,我们真的是开始转运了……让飞花好好来孝顺您吧……”
门外俊硕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并没有进入的打算。
第九章
三天来,礼彧并没有去找飞花,飞花见到他也只是在每天的晚膳时间。相反,容皓到是时不时会去探望她和外婆,不过他一直是用探病的借口。
“外婆,喝水吗?”
“飞花啊,你爹呢?”
“爹过世了……”
老妇眼神恍惚
“过世啦?你娘呢?”
“外婆……”
“你娘不是昨天才来吗……”
一旁的大夫,摇摇头
“容夫人,恕老夫直言。”
“刘大夫请说。”
“老妇是因为常年受到精神压迫和威胁,导致思绪错乱,也就是我们所常说的精神失常……还有点内伤所致……”
“外婆怎么会有内伤?!”
“老妇胃部有出血的症状,还有点溃疡,估计是没有吃好,冷到的关系。”
“真不知道舅舅他们怎么对外婆的……”
“淮安啊……不是为娘拿了春萍的簪子,你要相信为娘啊……”
“外婆,外婆,我是飞花……”
“飞花?对了,飞花,你去哪里了,外婆很担心你……”
容夫人退下大夫
“巧儿,送大夫出府,另外打赏点给他。”
“是的,夫人。”
“我说飞花,你舅舅他们是不是……”
“姨娘……”
七年前,娘亲丧礼上的飞花泣不成声的看着舅舅和叔叔们抢着收留她。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丧妻之痛下的爹爹打算让她跟着亲戚一起住,会比跟着一个再也无心打理生活的爹过会比较好。
她抱着爹爹的腿,哭着,闹着,不想离开他。爹爹才勉为其难的撤了先前的话。只可惜两年后,爹爹也随娘亲走了。留下孤独的她,只记得爹爹交给她一大叠的纸,当时她就想,如果这些纸那么重要,她宁可用它换爹和娘的命。爹爹的嘱咐她没有忘记
“飞花,记住……这些纸不要给任何人……给了别人,爹就不和你再玩了……”
她点着头,可是就算她没有给别人,爹爹还是不会再和她玩了……后来她明白了。起先抢着要她的叔叔和舅舅们无非都是为了这些纸。
“飞花,你爹爹在床边的时候有没有给过你纸啊?”
“舅舅,什么纸?宣纸吗?”
“那,飞花,就像这样的纸。”
纸的上面写着'房契'。小小的飞花那时候已经明白了。
“舅舅,爹爹没有给过纸哦。”
“是吗,你再好好想想。”
“哎哟,我说夫君,你和这小孩子耐心个什么劲……要我说……”
舅妈的一句话,那晚她没有再盖暖暖的被子,没有机会可以梦见爹和娘,冷冰冰的地,饿了就吃桌上淡如水的粥裹腹。
一年后,思外孙女心切的外公来探望她,看见她黑瘦的小脸,外公一切似乎都明白了。
“孩子,和外公回家去吧。”
她只能点点头,拉着外公的手,恐惧的看着舅舅和舅妈恶毒的眼神。还听见他们在嘀咕着
“你说这么小个女娃,嘴怎么那么硬。”
“娘子,你说那个家伙真的会那么舍得自己的孩子过苦日子,没把房契什么给她?”
“你这个笨蛋,当时就让你勤快点去守着,现在好了。弄了个麻烦回来。”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和她说了什么,死活都不肯开口……”
“算了,让老头带走也好……”
隔天叔叔们来了。
“她是我们月家的孩子,理当由我们月家来抚养。”
外公弯曲着背,好像很累的样子。
“孩子,想和他们过吗?”
“外公,飞花怕,不想去。”
“孩子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勉强她了。”
“你这老头儿懂什么。飞花,和你三叔叔走。”
“我不要……”
飞花颤抖着弱小的身子低声回答着
“唉,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和你爹一样,当初就让他别娶那个什么才女嘛,现在好了,自己搭进一条命……”
飞花紧靠着外公的背,很温暖。结果她被外公抱着进了内堂,她不知道外公怎么赶走了叔叔们,她只是暂时远离了他们。
三年后,外公过世了,她哭的很伤心,因为最后她值得她信任的人都没有了。那时候外婆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揉着她。
“孩子,哭吧。心理会好受点……”
她的泪流在外婆的棉袄上,外婆的泪是流在她的心底。
后来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可是她们毕竟是一个老妇和一个女孩子,那年她十二岁,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和外婆的两张口。外婆来到了小舅舅家
“算娘亲求你了,这孩子太命苦了。就留下她吧。”
“娘,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自己和娘子都还吃不饱,哪来的闲饭招待你老和她啊。”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我有爹爹给的纸……”
“孩子!”
两只恶狼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神采。
“我就说嘛,大哥不会用计。这孩子不还是开口了嘛。”
判若两人的小舅舅,终于让她和外婆住了下来。
“飞花,你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饿,你最好快点说出房契的下落,否则别怪我。”
“我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想想放哪里了。那么多年,我有点不记得了……”
“希望你多想想你那可怜的外婆……”
奸笑的声音消失在柴房……
飞花紧抱着外婆,外婆三天没吃东西了,连眼皮都不能动了吗?
泪,留下;心,冷了。
“房契放在……”
“快说,放哪里了!”
这当头,闻声的叔叔们赶来了。
“这丫头是我们月家的。”
“她现在住在我这!”
“来人,把那丫头给我带回去。”
很多人把她从舅舅的拉扯下带出了那个破屋。她不停的回头张望,嘴里喃喃
“外婆,哪里还有外婆……”
两年里,她住在叔叔家,暖被、软床、还有弟弟们和她玩耍,她以为他们是真心对她好。那天,她高兴的跑去找小叔,想告诉他,只要把外婆接来,她就立刻告诉他房契在哪里。
“我说老爷,都两年了,你不提那个事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