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所有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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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所有的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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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航心中却悠然。

“她会怪你骚扰。”

“我也曾那样想过,不过,现在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伟谦耻笑他:“对,现在你可以做抹车仔供养她了。”

“客气点好不好。”

“象她这种狐媚子,丢尽全女性的脸。”

“你并不认识她。”

“咄,我早许多年就与她吃饭耍乐,要着迷,比你早。”

展航反而笑了,“好好好,你一切比我强。”

“要寻人,你自己去办。”

他丢下鼠标,回自己房间去。

展航在那个下午完成了寻人启事。

他得到的热烈回答令人讶异。

世上竟有那么多寂寞的人,天天对牢闪烁的荧屏不住浏览。

“夜空君,我肯定在澳洲雪尼市见过你的女神,她的美貌令人侧目,开头大家以为她是某演员……”附着详细地点时问,以便当事人查究。

“我认识她,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太迟了”,还附着合照,不是不好笑的,那女子长得似女泰山,不过不怕,男伴怎么看她才最重要。

“星是我的病人,不幸她陷入植物状态已近一年,你闲时可以来探访她”。该君不折不扣是美国某大医院的一名主诊医生,附著名片。

数一数,一共六百多个讯息。

其中有十一位直言她们就是他要寻找的星。

展航叫伟谦来读她们的信件。

伟谦惊道:“这简直是色情读物。”

“是,黄色泛滥,无法管制。”

“喂,你不介意耳目受污染?”

“男性对这种事通常比较大方。”

“喂,还附着裸照呢,以为寻人是新绰头,这次你有得烦。”

展航沉默。

伟谦改变话题:“有人想认识你,托我介绍。”

“谁?”

“一个女孩子。”

“今年额满,下季趁早。”

“她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展航给他接上去:“叫朱八戒。”

“可以看得出你今日心情欠佳。”

伟谦见他不可理喻,赌气离去。

下午,展航发觉伟谦在独自流泪,大惊,立刻走过去:“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我陪她看戏打球跳舞好了。”

“不,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

“母亲寄来下学年学费。”

“那多好,还有什么烦恼?”

“她变卖了一枚胸针筹款。”

“呵,都是身外物,将来环境转顺可买更多。”

“但是,我自幼坐在母亲怀中,就把玩那枚蓝宝石别针,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只白金镶钻的豹子,一爪抓住一级弹子般大小的圆宝石,如今竟需变卖……”

他泣不成声。

于太太连忙赶来安慰他。

展航的目光回到荧幕上,被吸引住了。

这个电子邮件这样说:“是你吧,夜空里寻找一颗星,正是你的口吻,念念不忘逝去的人,过去的事,不愿放手,不能安寝……”

谁,是谁?

讯号已经中断。

毫无疑问是个女子。

傍晚,有两个女同学来探访伟谦,他恢复情绪,央伯母做了三文治水果招待。

女孩们在展航房门外张望,展航佯装不知,待她们走过,他把门关上。

伟谦打电话给他:“出来喝杯咖啡,我们在客厅等你。”

展航很礼貌:“我想早点睡。”

他自后门溜出花园散步。

后园凉亭有一角落是他时常流连的地方,还搁着几本属于他的画册。

一走过去,发觉有人先在赏月,他吓了一跳。

那白衣女孩子见了他,也站起来。

展航问:“你是谁?”

“伟谦的同学黄笔臻。”

“哗,这么多笔划。”一定就是那个名字特别的同学。

她也笑,“幸亏念英文,没有罚抄名字这回事。”

月色下的她眉目清秀。

“你怎么出来了?”

“园子极漂亮。”

“家母花了许多时间在这里。”

“你怕吵,我先进去。”

“不,请留步。”

黄小姐笑笑坐下。

“你也念电子工程?”

“量子力学。”

“难吗?”

“文学艺术那些才需无中生有,少一分想象及创造力都不行,做科学不外去求证已经存在的各种现象,不算困难。”

很少女孩子懂得那样清澈地分析事情。

“来了多久?”

“一年多。”

“一家人都在这里?”

“父母已经不在,只得一个姐姐,住加州。”

呵,身世与展航有点相似,他不由追问:“是意外吗?”

“有无听过泛美八OO班机?”

“哎呀。”

“到今日还不相信是事实。”

“我太明白感受。”

黄笔臻已经转变话题:“这里校风大异,我觉得很难适应。”

展航同情她,“请讲出困难。”

“太自由散漫,无所适从,一切资料都得往图书馆里找,师生之间嘻嘻哈哈。毫无尊卑。”

展航没料到她是个小古肃,不禁好笑。

“是,这边是不作兴鞭挞学生,至于功课,你可以写半张纸交差,亦可宇宙无限,著书立论。”

“哗。”

那时里边有人叫:“臻,臻,你在哪里?”

她站起来,“我要走了。”

“住哪里?”

“宿舍。”

“家母擅烹饪,又好客,闲时请到我家来摄取营养。”

“多谢你的邀请。”

她匆匆走了。

展航隔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里。

睡到半夜,被伟谦推醒。

“什么事?”展航睡眼惺忪,“有事明天再说。”

伟谦说:“我刚接到母亲电话。”

“呵,伯母怎么样?”展航立刻清醒。

“不是她,是我叔父李举海,他在昆士兰以西回路线海峡潜水失踪。”

展航的瞌唾虫全都赶跑。

“他于前日与友众出海潜水,自麦基港出发,黄昏归队时,独他一人失踪。”

展航睁大双眼。

“拯救队搜索了三十余小时,并无所获,人海捞针,恐怕已凶多吉少。”

两人静坐一会,伟谦又说:“据说叔父有部份遗产留给侄子。”

“那就是你了。”

“是,当可解窘,不过,我仍然希望他活着。”

展航用手抹一抹脸,“他这人如此放肆嚣张,胡意妄为,也不枉一生。”

于太太也起来了,问两个年轻人:“什么事?”

伟谦视于太太为半个母亲一样,轻轻走近,絮絮把事情告诉她。

她听完了,不出声,有一点点激动,终于抬起头说:“我去做咖啡。”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

过了几日,展航看见母亲在花园种郁金香球茎。

他出去帮她。

“埋深一点,否则松鼠会挖出当晚餐。”

展航挥着汗说:“许久不见英先生来访。”

“他对我失望。”于太太微笑。

“的确伤了他自尊心。”

“展翘也许回来过新年。”

“呵,你可有得忙了,先得替她张罗冬衣,让她同你睡吧。”

“伟谦将去出席丧礼。”

终于找到遗体。

“大堡礁有鲨鱼。”

其余的情况也就不消细说。

于太太说:“伟谦承继了一笔遗产,足够他独立生活以及将来创业。”

“我真替他高兴。”

“伟谦苦尽甘来。”

这种形容词只有母亲扪才会想得到,可是又贴切非常。

晚上,伟谦说:“展航,请你陪我到达尔文去一趟。”

“为什么?”

“壮胆。”他说得很坦白。

展航讶异。“你怕吗?”

“有一点。”

“我只能去三天。”

伟谦答:“我也是。”

展航陪他出发,他不是去参加仪式,他特地走道一趟是为着找一个人。

也许,看在往日情谊,她会出现。

可是,场面异常凄清,总共只得他们两个年轻人出席,其余数人,都是陌生的律师与会计师。

那么大的家族,却没有任何表示,难怪伟谦说有点怕。

展航四周围张望,彻底失望,没有,她没有来。

不过,展航也代她高兴,两人之间的恩怨终于告一段落,从此不再相干。

律师们见到伟谦一哄而上,这将是他们未来少主,必需殷勤招待。

展航坐在大教堂极后排,南半球气候正相反,太阳在南回归线上,这正是他们的夏季,穿着黑西装的展航觉得燠热。

忽然,他听见脚步声。

那是高跟鞋独有的声响,展航不由得抬起头。

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黑色套装轻轻走近。

呵,是她,她终于出现了。

展航紧张之极,手心冷汗直冒,她走到后排,就坐在他右方。

看仔细了,不,不是她,年轻得多,而且短发,但一样大眼睛,尖下巴,以及、爱穿极细极高跟的鞋子,李举海一直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那女子一声不响,坐了五分钟左右,并无与任何人招呼,轻轻离去。

这个无名女一定是他最后一任女伴。

展航看着她的背影,呵,对,还有细腰。

这样婀娜的腰肢是天生的,首先,她的身量要比较高,其次,她的肋骨一定比常人细小。

什么都是一早注定的。

伟谦很快搬离于家。

他并没有买什么特别的纪念品送给于太太,可是,他一有空便到于家消磨,仍然帮着做跑服。

一日,于太太在电话里说:“好,蛤蜊炖蛋,红烧猪肉百叶结,我都会做,你放心。”

展航问:“是伟谦吗?”

“不,是小臻。”

“谁叫小臻?”

“黄笔臻,你忘了?”

“你怎么会同她熟稔?”展航意外。

“她陪我去看妇科。”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在澳洲。”

展航笑笑。

“展航,茶凡上有张帖子。”

一张浅粉红的喜帖,打开来,一眼看到伍玉枝的名字。

展航吃惊,“这么早结婚。”

“早结婚也好,生活安定,可干大事。”

“是,早婚适合展翅。”

“他快做第二任父亲。”

“哗,这么会生。”展航大笑。

“展航,玉枝没有等你。”

“妈,我与她是兄弟班。”

于太太自顾自说下去:“现在只剩小臻了,好好把握。”

展航骇笑,“妈,你在讲什么?”

“别跟那些老女人来往,待你三十,她已经五十。”

“她们并不老,只比我大几岁。”

于太太更担心,“终于承认了。”

“正等于我喜欢黑色衣服一样。”

“穿什么颜色不会影响你终身幸福。”

展航转身问:“真有这回事吗,一个人可以终身享受花好月圆?”

于太太只得叹气说:“无论怎么样,我照样爱你。”

他笑了,“这才重要。”

于太太一走开,展航的注意力才回到帖子上。

男方叫陈遂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婚后不久,小阿子与小阿女将相继出生,一日,即使相逢道旁,也未必相识。

婚后,女孩子自然而然一个个珠圆玉润起来,为着家庭,顾不了仪容,若比从前更漂亮,则根本不是好主妇,一贯想法如此。

“玉枝,祝你幸福”……但他撕掉了信纸。

最后,由母亲出面,寄赠礼金,他只签了一个名字。

展航早知道会有这一日,可是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又伤感,而且,照样对黄笔臻冷淡。

他仍然没有段福棋的下落。

时时带女朋友回来吃饭的是李伟谦。

女孩子对展航总有额外兴趣。

“他可是有不同取向?”

“不,他喜欢女性。”

“你肯定?”

“百份之百。”

“好象正眼不看我们。”

“他只看美女。”

“嘿,你这张臭嘴……”


  







天上所有的星十





那天晚上,展航做梦,看见父亲。

在老家,他坐在妻子对面,背着身子,看不清面孔,有点疲倦,但不是发牢骚,“真累,不想做下去了。”

于太太含笑说:“孩子们很好,你可以放心。”

于先生点点头,展航在这个时候惊醒。

才短短几秒钟,不算是好梦,竟也这么快醒,展航立刻跳起来,跑到母亲睡房。

门虚掩着,母亲仍在床上,孩子们长大后她又比较晚起,不比从前,黎明,天未亮,已经在厨房打点一切。

她侧睡,面孔朝里,背朝外,体态臃肿许多,自从拒绝英氏之后,她放开怀抱,吃很多,不再穿有明显腰身的衣服。

谁会着意一个中年太太的心路历程,她还有过度的乐与怒吗,简直不知道收敛,稍有廉耻,都该压抑。

展航把手轻轻放在母亲肩上。

她仍然非常醒觉,“谁?”马上转身,“展航吗,咦,怎么哭了?”

展航象是回到极小的时候,伏在母亲身上饮泣,这几年来吃的苦,一下子宣泄出来,兄妹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可是母亲一生的欢愉已经结束。

于太太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展航五六岁时最爱叫妈妈搔痒:“这里,这里,呜,舒服。”

她轻轻说:“我这生也有过快乐时刻,你不必为我难过。”她知道儿子想些什么。

展航仍然紧紧拥抱母亲。

“凶手已经落网,你我应该释然,该让伤口痊愈了。”

于太太点头。

展航对母亲说:“我思念父亲至苦。”

他又流下泪来。

晨曦,展航看到一辆小小班车朝他们家驶来。

下车的正是黄笔臻,眉目清秀,笑容可掬。

“我接伯母去习泳。”

展航意外,“你教她?”

“是,她学得很好,多年前她已学会浮水,现在只差呼吸,她说,为着带孩子,一直没学好法文及游泳。”

“可是,我们兄妹都算是泳将。”

“所以呀,你看,母亲牺牲无限。”

这时,于太太出来,“小臻叫你久等了。”

“妈妈,其实我也可以教你。”

“是吗,”于太太笑:“你要一起来吗?”

“今日我都没有准备。”

她们都笑了,“我俩明白。”

黄笔臻着伯母上车,向展航挥挥手。

这个女孩子明显地已经讨得于太太欢心,那么,母亲喜欢的女生,他也喜欢,不能叫母亲再失望。

回到房里,他又看到了那颗星的电子邮件。

“你已经找到了我,为什么不回复?拿出勇气来。”

展航一按钮,讯息消失。

他己不需要这些虚无飘渺的精神游戏。

展航拨电话给姐姐。

展翘刚巧打算休息,听到他声音,十分惊喜,“是你,展航,你破关出来了吗?”

“什么意思?”

“你的自闭症痊愈了吗。”

“所以我不愿与你多讲。”

“我会回家度假。”

“与男朋友一起来?”

“你怎么知道?”

“一定是想叫母亲看看那个呆子,可是这样?”

“当心你的臭嘴。”

展航哈哈大笑,“大哥呢?”

“大哥哪里有空同你讲。”

展翅的声音已经传来,“展航,放开怀抱,跟我们一起旅行如何?”

每个人都陈腔滥调地劝他欢乐人生。

“去哪里?”

“乘船游夏威夷诸岛。”

“有什么人?”

“我岳家及妈妈与展翘,你也来吧。”

“我最怕人多。”

“展航,不是我说你,这种毛病几时才改呢,人多有何相干,又不是野兽。”

“我倒是不怕猛兽。”

“又来了。”

“大嫂家的生意没问题?”

“我们是殷实商人,一不炒地皮,二不做股票,即使环境稍差,亦可生存,捱至顺景,多谢你关心。”

“那我放心了。”

“听你这样经济实惠,我宽慰才真。”

展航点点头。

“好好照顾母亲。”

稍后,于展翘回娘家来。

在飞机场见面,展航差点不认得她,她胖了很多,非常开心,一脸详和,身边跟着一个男生。

那年轻男子剪平顶头,戴玳瑁边眼镜,白衬衫,卡其裤,平实、和气、惹人好感。

展航立刻与他热烈握手。

展翘介绍他叫邓中群。

那小邓相当会说话:“哗,小弟是不折不扣英俊小生,比起他,我们简直象番薯。”

大家都笑了。

于太太尤其松口气,“展航,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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