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徐子杰一个箭步冲进门,按住我试图摔上房门的手,“鸵鸟!”
“徐子杰!!!”我恨恨地从牙缝中吐出这三个字。
他还有脸说我是鸵鸟?!
“是我自己吵着要来的。”唐承业的脸上依然是招牌的温和笑容。
所谓一物降一物,唐承业永远是我的软肋,只消一个和煦如暖阳的笑容就把我的怒火全部发回原籍。
他们在客厅坐定,我从厨房端出咖啡。
“黑咖啡?”唐逸凡瞪着手中纸杯里的咖啡。
我耸耸肩:“不好意思,只有这个。”
不知不觉我的口味也被徐子杰同化,厨房除了哥伦比亚黑咖啡,连奶精都没有,只能委屈唐逸凡的快餐口味来将就我们。
“那为什么我们只有一次性纸杯?!”这个唐逸凡还真是诸多挑剔。
“这对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所以你只能用纸杯!”
“噗——”我口中的咖啡险些全部喷出,咳个不停,脸上一片通红。
定情信物?这么恶俗的词也真亏他说得出口!真该把徐子杰那张狐狸皮剥下来,好好量量到底有多厚!
“真想不到,承业和子杰居然会先后栽在你的手上。”唐逸凡以戏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真应该对你重新估量。”
我对不起唐承业,我理亏!所以我只能咬着牙隐忍唐逸凡这个小人落井下石。
“佳宁为子杰甩了我,我的自尊心至少还能勉强接受。”唐承业笑得云淡风清。
我暗地赏徐子杰一个大白眼,这个家伙果然全部坦白招供。现在这个新欢旧爱的桥段比当初章克浩的还老套!我真恨不得学鸵鸟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子杰啊,你看看她,没上没下,没前没后,你真的不要重新考虑?”唐逸凡这个大嘴巴永远这么没口德,如果手里有针线我真会当场拿他的上下嘴唇练女红。
“你那个好像也没上没下没前没后的吧,你要不要也重新考虑?”徐子杰冲着唐逸凡坏笑。
嗯?好像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总算听到一点有趣的话题,我猛抬起头,意外地看到唐逸凡居然满脸通红。
“逸凡最近踢到铁板。”徐子杰在我耳边轻声解释。
唐逸凡唐大帅哥也会踢到铁板?我两眼放光,几乎要拍手叫好。这世上难道还有女生能敌得住他那双会放电的桃花眼?上帝和女娲造物果然都是遵循“一物降一物”的原理的。
“是谁?是谁?”我急着追问。
唐承业冲我笑笑,说:“你也认识……”
“不准说!!!”唐逸凡气急败坏地打断唐承业,手足无措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快说快说!”我连忙催促。这个时候再不落井下石,天下就没有所谓“一报还一报”了。
唐承业好笑地看看急得跳脚的唐逸凡,不动声色地吐出三个字:“自己猜。”
自己猜?!我也认识的?难道是考入J大的高中校友?我们以前高中里有那么有个性的女生吗?
喂喂!范围太大啦,可不可以再给点提示?
挂钟的指针指向十点,徐子杰附在我的耳边,湿热的气息让我的耳根一阵躁动:“我今天留下来不走了,好吗?”
我愣了三秒,才领会他话里的含义,一阵红晕浮上我的脸。
过速的心跳在催促我点头,可理智却在拼命拉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懂得珍惜,我害怕。
徐子杰轻轻地叹息,蜻蜓点水的吻拂过我的嘴唇,站起身离开。
我拉住他的手,“你……”留下来。
后半句险些脱口而出,牙齿重重的磕在舌头上,痛得我直皱眉,——感情总是比理智先叛变妥协。
“你……回答我个问题。”我红着脸改口。
“什么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这个问题在我心中盘旋了太久,想不出答案令我惶恐,害怕徐子杰只是一时冲昏头脑,害怕一切只是我的好梦一场。
“我不记得了……”
敷衍我!我愤愤地瞪着他。他在我面前永远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形象,和这样的天之骄子交往,注定凡事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只记得,我喜欢你时,你身边从来都不缺男友……”徐子杰低沉轻柔的声音,重重撞击我的心。
从唐承业到章克浩,我高中里的两段浪漫史全是一笔糊涂帐,自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是徐子杰。
十指交叉,双手相握,我们的掌心熨贴着彼此,心跳的脉动呼应着彼此,我在他流动着琉璃般光彩的目光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定义——你暗恋的那个人也喜欢着你,即使已经时过境迁,仍让我的心忍不住悸动、雀跃。
徐子杰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我走了。”
难道还要我明白告诉他这之间条件与假设的关系?!气氛这么好的时候,居然要走……
“智商高情商低的笨蛋……”我以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嘀咕。
徐子杰猛地回头:“骂我笨蛋?!”一个转身,把我扑到在沙发,他的舌描绘着我的唇廓:“我回答了问题,是不是该有奖励?”
我的脸红得发烫。早该知道聪明如他又怎会突然变笨?
徐子杰扮猪吃老虎,而我,快成为他的大餐……
狭窄的单人床挤着两个人,他的手臂紧紧缠着我的腰。
我拿起空空的小塑胶袋,恶狠狠地指控:“你!!!你根本蓄谋已久!”连安全套都随身带!
他握住我的手:“有预谋总好过仓促上阵。不想你受伤害,我是学医的,更该比别人多份责任心。”
激情尚未褪色的脸上又染上新的红晕,即使已经上到本垒,面对徐子杰的直白,我还是会脸红。我懵懵懂懂被他盗垒成功,自己都忘了要保护自己,幸好有个学医的男友懂得作好事先准备。
我枕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佳宁……告诉我你的心事。”
“我……有什么心事?”我一愣,僵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
“你爸爸……”
我如同被电击般跳起,可他的手臂坚定地搂着我的腰,将我固定在他的身侧。
“你怎么会知道?!”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我接过你小姑的电话。”
我的身体不能克制地战抖。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能为我保留一点隐私?!
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徐子杰轻轻在我耳边吐露:“佳宁,别把我关在你的世界外……”
手心传来他温暖的体温和心跳,我心底的冰封有一角开始悄悄融化,泪水滑落我的眼角,落在他的肩膀。
“第一次见到胡霏霏,我13岁,他们都以为我是不懂事的孩子,父亲才会带着她在我面前出现……”
“可我知道他们有问题,我就是知道……”
“我用他给我的附卡套现,买了东西低价折让给别人,他不知道我用他的钱请私家侦探跟踪他……”
我静静地流泪。
“侦探的报告说,我有一个弟弟,同父异母,已经2岁……”
“我不敢告诉母亲……”
徐子杰轻吻我脸颊上的泪痕,在他的唇上,我尝到自己的眼泪的滋味——咸咸的酸涩。
“我第一次看到胡尧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想、真的好想……”
我的声音不能控制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胡尧幸福得如同天使?他的存在让我陷入痛楚、慌乱和恐惧的黑洞,他却拥有我所期盼的一切——以我的失去为代价!!
我嫉妒!我嫉妒地快发疯!
徐子杰的吻堵住我的嘴,也堵住了那个可怕的字眼。
他在我的唇边吐出玩笑意味地感叹:“13岁就会用信用卡套现,13岁就会请私家侦探……我爱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爱?我的心房剧颤。这个字,会不会太严重?
自从不小心被拐上床吃干抹净,徐子杰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我的公寓。
盥洗室出现另一个人的牙刷和毛巾,橱柜要为另一个人腾出一个抽屉,床上有另一个人揽着你的腰,感觉我的生活像被鲸吞蚕食。徐子杰像一株蔓藤植物,不经意间已经将触手伸到我生活的每个角落……
他摘掉我的眼镜:“佳宁,不要戴眼睛,我吻你的时候会碰到。”
这么肉麻的理由,他有脸说我都没脸再听!只能从此乖乖摘掉平光镜。
一堆黑色的上衣被浸到发白,他“不小心”放多了洗衣粉还忘了时间:“佳宁,我觉得你还是穿白色和黄色比较漂亮。”
只为这一句夸赞,我沾沾自喜地抱回一大堆新衫,才猛然醒悟自己又被耍。从来以为“女为悦己者容”的都是白痴,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也是个大白痴!
欲盖弥彰的混蛋!为什么如此煞费苦心地改变我?难道我真的让他那么丢脸?
和徐子杰交往,我永远不知道“安全感”三个字怎么写。
大学不同高中,不会再有老师反复唠叨“不准早恋”,自由开明的风气下,三年级如果还没有过恋人情人,反而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另类。但像我和徐子杰这样,刚迈入校门就搬出宿舍同居,也可算是非常霹雳的先锋级人物。
星期二的中午,向来喜欢恶整的新闻学教授来突击检测的随堂小考整得我们措手不及,下午一点才纷纷交卷。所有的食堂都已卖到锅底朝天,只有专售小锅菜的小食堂挤满了我们学院的学生。
我端着满满的托盘,几乎把汤水洒了一身,走向身边某个餐桌的空位。
“同学,麻烦你把书包拿开,谢谢。”
那个女生抬头斜睨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道:“这个座位有人。”
我转身,身后却传来冷冷的嗤笑。“谁要跟她那种人坐一起!”
我震惊不已,如果没有认错,那是同系的苏澄,平时虽没有什么交情,我自问也未曾得罪过她,为什么如此出言不逊?
在另外一个有空位的桌子上,我同桌的要求再次被拒绝,我原先的室友朱楠居然也向我发难:“有人了!”
“陆佳宁,我帮你留了位。”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别无选择,我坐到她的对面。方琪,原先我另外的一个室友。
我闷闷地吃饭,茫然不解:为什么明明有空位,却都拒绝和我同桌?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全系的女生却不自知?
“你和医学院的徐子杰在交往吧?”
我猛地抬头,方琪正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和徐子杰先后搬出宿舍,我早有心理准备同居的事不可能瞒住所有的人,,可我们都从未刻意张扬,小心保持低调。隔着大半个小区两大学院,小道消息却依然无孔不入。
“徐子杰是医学院人气最旺的白马王子,多少人羡慕到眼红。”
方琪的点拨让我渐渐明了:之前和唐承业交往时,也没少挨唐大帅哥后援团的白眼,只是如今男主角换了徐子杰,魅力居然能跨越大学院界。耳边细琐轻微的谈论,再次提醒我自己的“癞蛤蟆”身份。
“更有人说,你玩花招用手腕把徐子杰拐上了床,生米作成熟饭才能把他套牢。”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巨响。
我拐了徐子杰?!徐子杰这只死狐狸,人前总是一付谦谦君子、翩翩公子的假象,明明是他偷跑盗垒,还害得我背这个“色诱”的黑锅!这世界还真是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我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方琪耸耸肩:“上帝造人给了某些人两瓣嘴唇,就是为了搬弄是非、造谣生事、无中生有的。”
以前在高中遭人当面白眼或是背后指戳,还曾觉得委屈万分,现在方知,和宛如小小社会的大学校园比,高中生活实在天真纯洁,如今除了白眼和冷讽我更需要有承受恶意中伤和抹黑的心理能力。
我自嘲:“孔老夫子也告诫过我们,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让我真的吃了天鹅王子?破坏众女生心中玫瑰色的大学爱情梦,没被打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已算便宜了我。
方琪点头附和:“更何况她们大多两者兼备。”
我们相视而笑。
生活总是柳暗花明,在众女生的同仇敌忾中,至少还有方琪清朗直率的笑容。
“陆佳宁?”校园的林荫路上,我的身后有人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叫我的名字。
“章克浩?!”
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清秀儒雅的男生,居然是当年那个满脸痘子的文学少年!当初还有人评论他的脸好像月球表面的陨石坑一般起伏跌宕,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的定律对男生也是同理可证。
“陆佳宁,真是你?一年多不见,你变漂亮了!”
我低头看看今天自己的装束,无非就是黑衬衣还换了白色,拿掉了那付土蹩的平光镜,称得上漂亮吗?难道徐子杰对我的潜移默化还真有些作用?
“我以前很丑吗?”我也是个普通女生,被人夸赞漂亮心中暗喜,却故意吹胡子瞪眼地反问,谁让我欺负章克浩已经成了习惯。
“没有没有……”章克浩眨眨眼,问,“你是不是在和徐子杰交往?”
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这些小道消息居然还传出了校门?
“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也算半个局中人,当然有人第一时间给我通风报信。”以前怎么没见过章克浩脸上有如此捉黠的笑容?
我硬着头皮讪讪苦笑。章克浩算是我前任男友,既然小道消息无孔不入,当然也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有天会被他取笑。
“哼……笑吧笑吧……”我闷闷地说。
“你总算还是和徐子杰在一起,不然我和唐承业可真是被甩得不明不白,无辜作了炮灰。”
我狠狠白他一眼。前前后后交往了三个男友,章克浩算是最无辜受累的一个,由始至终我都抱着玩票心情,草率答应又匆匆分手,虽然他自己也该承担部分责任,但我总觉得有些愧对他,事到如今被他调侃也只能当是天理循环的报应。
“你和他在一起还真是容光焕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天生迟钝,徐子杰一定煞费苦心,我真佩服他!”
徐子杰煞费苦心?我也是在他“坦白从宽”之后反复思量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没想到章克浩居然如此火眼金睛,看来对他我也得重新估量。
“你又知道?”我嘴上依然不服气地反驳。
“我还不至于笨到连为什么受了徐子杰一年的白眼都不知道。”
我震惊地消化着章克浩的话。徐子杰给看了他一年的脸色?想到徐子杰那张冰点以下的脸,我就忍不住暗笑,章克浩一定是受尽了委屈。
“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学校?”明明记得他考上了Z学院,将来要作王牌大律师的。
“校际辩论会,我代表Z学院参赛,上门挑战来了。”
“校际辩论会?”我愣愣重复,“等下……你代表Z学院?!几辩?”
“二辩。”
校际辩论会?二辩?那个让F大辩论队赢了决赛却丢了最佳辩手的Z学院二辩?
这次校际辩论会,我们F大的辩论队所向披靡,直至最后决赛遇到Z学院才算棋逢对手,虽然侥幸取胜,但最佳辩手的奖座却落入Z学院的二辩手中。据学校里众女生的传言所描述,那个二辩不仅口才绝佳,更是风度翩翩、英俊儒雅、玉树临风,收服了我们F大一大批女生倒戈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二辩?”
我难以致信地瞪着章克浩。他就是那个“传说”中风度翩翩、英俊儒雅、玉树临风的二辩?!不知道究竟是我眼光有问题,还是我们学校大多数的女生眼光都有问题。
章克浩茫然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