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会
爱情，就像狂风暴雨一样，毫无预警的，闯进了他们十八岁的生命……
***
他在笑。
嘴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端正的脸孔充满了如春风吹拂的笑容。长腿交迭，斜斜的摆到椅子下方，越发使得他包裹在褐色衣服里的身体修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头发整齐的梳上去，几绺刘海不羁的垂落在白皙的额头上，别有一种诱惑的味道。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精锐的眸子，也遮住了他眸子中跳动的轻蔑。
他在笑，全身的肢体语言都表现出他在“笑”，但是惟独眼睛没有笑。
“你说什么？”
嗓子发出的声音清雅，而语气也十分温柔，完全听不出来有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
对面的学生会长仍然不知死活的提着自己的要求，还一心以为对方会乖乖听从。
“我是说，希望你入主学生会，并且担任下一任的学生会长的职位。”
多么高的待遇啊，这可是任何一个一年级生都没有的殊荣！要不是面前的男人实在太优秀他们也不会开这个先例！
“那么……请恕我拒绝！”
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他站起身来，完全不顾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径自走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居然想让他揽下这么个大麻烦！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已经足够多的吗？
虽然心中在狂风暴雨，但是洋溢在他面上的还是温柔的笑容，曾几何时，这微笑俨然已成为他最好的保护网，将他与那早已看透的一切隔离开来，还他一个清净的天空。
“龙葵同学！听说你拒绝了学生会长的请求？那可是下一任学生会长的位子诶！”
刚走进教室，一堆三八兮兮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让他的眉头紧皱！
这帮女人，消息还真是灵通！
虽然心中是千般不悦，但是熟知人情世故的他，还是满脸的笑容，一一应答。
“好可惜哦……我还以为你能愿意当学生会长呢！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也只有学生会长的地位才配的上！”
“就是就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有涵养，头脑好，外形好的男人，当然适合统领那些学生会的草包啦……”
忍耐着唧唧喳喳的麻雀声，龙葵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诶……真头疼……他一打着招呼，应付着排山倒海一般的问话，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脱身。
“恩……”
他眉头皱了起来，手也适时的捂上了胸口，一副心绞痛的模样吓坏了身边围绕的麻雀。
“龙葵同学！龙葵同学！你不舒服吗？马上去保健室！快点！”
“看他脸色这么苍白……我送他去！”
“啊！真狡猾，应该是我送他去才对！”
又是一场战争……
龙葵的头越来越痛，干脆趁那些家伙们一个不注意，自己溜到了教室门口，回头丢下一句，
“马上要上课了，我就不打扰同学们的上课时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请帮忙和老师说一声。”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这个教室，而身后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惋惜哀叹声，则一律没有听见。
去保健室？
他又没毛病，去保健室干什么？
确定已经上课了以后，龙葵在通往保健室的走廊上徘徊。
逃课吧？他这样应该也算是逃课对吧？就算到外面去也没有什么有趣的……
在龙葵眼里，其它人爱怎样就怎样，只要形式上的礼貌到了，他就没有必要再做深一步的交往。而事实上，对于别人，知道的越多，那丑陋和贪婪的本性就暴露的就越多而让他反胃的程度也就越深……
点到为止，不要深交……这是他经历了无数事所得到的最佳处事原则，而事实上，这套原则也好用的不得了……
在老师眼中，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同学眼中，他是学院偶像，在所有人眼中，他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存在，而事实上呢，他却空虚的够可以……
老是戴着面具，也该疲惫了吧？
只不过，这个面具是自己心甘情愿戴上去的，为的，就是讨好那自己最想讨好的人……
一想起那两个熟悉却陌生的身影，以及三天后那重要的日子，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终于……可以再次和他们聚在一起了……
心情一愉悦，瞌睡虫也跑了上来。
龙葵打个哈欠，发现一大清早就来应付这种烦人的阵仗还真不是人做的！而事实上，他确实被那些家伙烦的半死，搞的他疲惫不堪……
既然说了要去保健室，那干脆去保健室睡觉吧……
主意一打定，他就向保健室的方向走过去。空旷的走廊上，只有他鞋子的声音在“咔咔”作响，伴随着窗户外面风吹树叶响，别有一种感觉。
推开保健室的门，明亮的眸子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他以外的身影。
看来，保健室老师也偷懒玩去了呢……
龙葵笔直的走到床位前，挑了一张看的最顺眼的床，倒了下去！雪白的床单上飘着一股苏打水的味道，有点刺鼻，但是，不难闻！他甚至带着点享受似的，闻着那味道。
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绿叶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特有的气息，是让人精神安定的药剂。风温柔的吹着，拂动着他的头发，将困倦带到他的身上。
意识越来越朦胧，而眼皮也开始打架……
龙葵放松身体，四肢瘫软的躺在雪白的大床上，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也不知道意识飘远了多久，突然一声粗暴的响声，将他硬生生的从睡梦中揪醒过来。揉揉迷朦的眸子，诧异的眼神对上了少年的脸。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烈火般的少年！
一头乱七八糟乱翘着的头发下，倒竖着的眉毛和炯炯发亮的眼睛分布在一张充满了野性美的脸上，有说不出来的威势。
没有穿外套，在这个秋天应该穿上的学生制服外套，倾斜的搭在他肩膀上，只留下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在风中摆荡，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有一种魔性的魅力在蔓延！
这是一头美丽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别人咬的粉身碎骨……
“诶！小莫呢？！”
少年开口，声音却和他外表极为不相称，是一种沙哑不清脆，却有股说不出来味道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听，但是却能让人耳边一亮，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骚动起来，格外的舒服。
“小莫”是指保健室的老师吧？她确实是姓“莫”……
“莫老师她不在，我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嘴唇勾勒出惯有的微笑，龙葵表现的落落大方又得体。
“啧！”少年轻啐了一口，将外套粗鲁的一丢，整个身子就扑上了另外一张床！
其实他应该是倒在龙葵旁边的一张床上去的，但是他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却只能让别人脑海中浮现“扑”这种字眼！
不良……少年吧？
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了……还是不要和他多说话，自己管自己的好……
龙葵打定主意，一向讨厌惹祸上身的他，遇到危险人物当然选择明哲保身了！
拉上被子，打算再次进入梦乡，旁边的少年却翻了个身，发出震天响的鼾声睡着了！
真……真的假的？！
他倒下去还没有三秒钟吧？
龙葵目瞪口呆的看着翻身睡觉的少年，看着那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以及可爱的虎牙，实在无法相信有睡觉睡的这么神速的存在！
天……他刚才还那么生龙活虎，现在居然这么快就阵亡？！
算了，他爱怎样是他家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龙葵三度躺下去，打算再再次睡觉，但是折腾再三，那该死的呼噜声有规律的此起彼伏，实在是要人命！！
忍耐……忍耐……忍……我忍……
忍无可忍！！！
“诶！同学！同学……？”
他的声音由小到大，越来越大，甚至算是吼的音量了，可是对面那男孩却仍然八风吹不动的打着他的呼噜，做着他的美梦！
该死的！
龙葵咬咬牙，干脆从床上翻起身子，伸出手来搭上对方的肩膀！
一股燥热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爬上他的手心，咬噬着他的肌肤，带来一种电击般的感觉，震撼着他的内心！
奇怪！
他忙不迭的将手缩了回来，却因为这个过于突兀而用力的举动，使得对方的衣衫拉的更开，而胸膛也裸露出大半个来！
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年轻的魅力，坚韧而美丽，就像最美丽的野兽皮毛，让人有一种想抚摩的冲动。
他静静的看着那片肌肤，感觉到口干舌燥！
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什么心情？！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刚见面不久的男孩子产生这种感觉？！一定是天气太热了，热的他的头脑都开始发昏……虽然室内温度计上，标志的是摄氏十五度……
“诶！同学！”这下子是有些心虚的叫着对方，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奇妙的心情。确定对方不会醒过来以后，他才大着胆子将手伸了过去，在即将碰触到那让人心情荡漾的肌肤时，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举动！
“诶？这不是龙葵吗？”
年轻女性的声音准确无误的点出了他的姓名，有些心虚的迅速收回那手，他才尴尬的回头微笑打招呼。
“莫老师……你好！”
保健室的莫老师，有着一张俏皮可爱的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她，同样微笑着看这个创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
“你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吗？”
“恩……胸口有一点痛，是老毛病了，不要紧的！”
“既然是老毛病，那就更要多多注意。万一一个不小心，恶化了，那就麻烦了！”老师坐到办公桌前，说了一堆叮嘱的话，一扭头才发现床上的客人，“诶？烈？你怎么也在这里？！”
对龙葵百般叫嚷都没有反应的少年，在听到这温柔的问话时，打了个呵欠，从床上坐了起来，揉揉爱困的眼睛，用那种独特的、甜腻的声音埋怨起来。
“我说，小莫！上班时间你不好好上班，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莫老师失声而笑，“你这小子，还说我呢，好好的上学时间你不去上学，跑到保健室来做什么？”
“做什么？别明知故问了！帮我处理一下！”
乱发少年猛的拉下身上的衣服，让一大片春光毫无防备的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惹来龙葵一声惊讶的轻叫，以及躲闪不及的视线！
从正面看过去，赤裸的胸膛没什么特殊的，不过翻过身来，就不能不让人惊讶了！
同样颜色的后背上，鲜血淋淋，伤痕满布，再看看他脱下来的衬衫，背部也沾染了数不清楚的血迹，红的相当可观！
这少年一直是面向着自己，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发现他居然有这么严重的伤，真让人震惊！！！
是……斗殴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狂跳，莫名的心悸传过来，让他无所适从！
“恩……真麻烦……我说，你不要老是遇到这种事好吗？”
“拜托！你以为我想吗？”
莫老师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从柜子中拿出来瓶瓶罐罐，熟练的用棉球擦拭着酒精，擦拭着面前骇人的伤口。
龙葵走上前几步，顺着酒精球的晃动，看清楚了他背部的伤痕！纵横纠错的伤痕从后背脊柱一直爬升到颈项，霸道的霸占在整个褐色的后背，嚣张的炫耀着它们的存在！仔细看去，不光是那些皮开肉绽的新伤，有很多还是已经结痂的旧伤口。
他……一直好勇斗狠了多久啊？！
“诶！你小子看什么看？！男人有伤痕很希奇吗？！”对方老实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三白眼，当场让一直观察自己的龙葵下不来台！
“哦……”
因为这一句责难的话，龙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在人家的背上打转。慌忙收回自己失礼的目光，算是有些仓皇的走到门边，“莫老师，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慌张的关上门，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了！
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少年这才转过头来问了老师一句，“那小子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莫老师哑然失笑，实在无法赞同他施恩一样的口气，“他，你不认识吗？龙葵，一进大学校门就引起轰动的优等生，入学考试第一名，品学兼优，长相出众，风云人物诶！”
“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因为药水的杀毒作用而痛的龇牙咧嘴，“拜托！轻一点诶！”
莫老师擦拭伤口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声音才传过来，“烈，你这样可以吗？如果你再不保护自己，那迟早有一天会被打死的……”
“哼！他才不会要我的命呢！”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对她的提议没有什么兴趣，
“那个家伙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我，如果我死了，那他估计也得无聊的发疯！”
“可是你……”
“好了！我走了！谢谢你，小莫！”他拉上了衣服，也不管身体上的绷带有没有固定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拉开保健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莫老师静静的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握紧，这才感觉到手心中满是汗水，而心也在跳个不停。
从刚一入学起，这个频繁出入保健室的少年就深深的揪动她的内心，从“话语”到“感情”，甚至“伤害”，她都是最难过的人……
东方烈，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少年，才仅有十八岁而已，独自面对这种暴行，甚至不知道要维持多久。
一想起那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种战栗就爬满她的全身，让她无法抑制恐惧的蔓延。
老天啊，你实在太不公平了！
***
乌云笼罩了整个城市上空，突兀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暴雨，洗涤着周围的一切。龙葵抬起头来，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意思的暴雨，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包中取出折迭伞来，打算淌着水就这么回家去。
其实，如果是平常的话，他才懒得在这么冷的大雨中步行，而是找个舒服的地方静静的等雨停……但是今天不一样。
从那天过去的三天后，也就是今天的十月十八号，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并不重要，事实上，龙葵才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何年何月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在有着冠冕堂皇理由的这一天，整天忙着工作和出差的父母，能和他聚一天，可以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享受一天的快乐。
龙葵的心在跳跃，为即将同时见到双亲的容颜而忍不住开心。
多久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有四、五个月了吧？爸爸妈妈一直忙着工作，忙到都忘记了这个家，以及他这个儿子……
而今天，终于可以聚在一起了……
无论龙葵看起来多么成熟稳重，在别人眼中是多么冷静自持，但毕竟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
“啊！都这个时候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那上面的数字让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撑开了雨伞，正准备向那雨幕中冲过去，一道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硬生生的截住了他的脚步。
“喂？你好，我是龙葵！”
简短的说着那些客套话，明亮的眸子还是望着外面的暴雨，而一颗心也越来越焦急。
“葵？我是妈妈……”
“诶？”
从手机中传出来的熟悉声音让他吃了一惊。
“妈？我现在在学校，不过大概十五分，不！十分钟后就回去了，你……”
“不是的，葵，我是说，今天我要加班，而爸爸的公司也有事，所以今天晚上的聚会就取消了吧？”
冷淡的声音陈述着事实，平铺直叙的口气听不出来有任何的罪恶感！龙葵感觉到眼睛前面突然一片漆黑，然后又再度恢复成了被雨冲刷的分外模糊的景物。
“那……”
“对不起哦，葵！下次我们一定好好补偿你！”
“好的……我知道了，妈妈要注意身体，不要工作的太劳累了。”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他的心再度沉寂下来，原先喧闹不已的情绪，此刻也仿佛刚被冲了一桶冰水，瞬间凝固了起来。
看起来……自己看东西还是不够彻底呢……
慢慢的将手机收起来，他颀长的身体看起来有说不出来的落寞。一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