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天佑答得干脆,好像这话就藏在嘴边一样。
“真当不用?”柳无忧也是怕落下口实,她虽然不怕闲言碎语,可是能避免最好,省得耳根子不清净。
“不提他们了,”天佑将被子把自己和柳无忧隔开了一些,悠悠地说道,“睡吧,太晚了。”
这是故意不提家里的人吗?柳无忧不免好奇了,他们柳家,但凡是有人打了喷嚏,其他人就会紧张的问长问短,而这景家,碰上家里有人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揣着这些疑惑,柳无忧没了睡意,加上自己一个人睡着被窝,有些发冷。
“他们不知道我成亲了,”天佑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
柳无忧没说话,而是细细嚼着天佑的意思,是他不愿意告诉他们呢还是家里的人根本不关心天佑的事情。
“你别多想,”天佑朝柳无忧挨了上去,瞬间带来一片暖意,“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可是你不说的话,万一他们知道了,你白白带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怕是不妥当了些,”柳无忧没有转身,而是就这么背靠着天佑,生怕动一下又要造成他的困扰。
他至今未履行夫妻之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不如耐心等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这一夜,柳无忧总是觉得冷飕飕地,醒来几次都往天佑怀里钻,然后睡着睡着又离开了他的怀抱。
醒来时,头疼欲裂,伸手一摸,身边空了,柳无忧立刻坐了起来,从窗外看去,外面又下起了大雪,白茫茫地遮住了这世间的一切。
柳无忧把仅有穿得暖的衣裳都加在了身上,一开门就迎上了一阵冷风,她裹了裹衣襟,双手插进袖子里,朝小厨房而去,雪地上那一排又深又大的脚印子除了天佑不会是别人的。
小厨房的门半敞着,柳无忧站在门外看了进去,只见天佑正在生火,看那熟练的架势,看来没烧做这些女人家的事情。
许是发现了柳无忧,天佑的视线扫了过去,停在了门缝处,“丫头,快些进来,外边儿冷。”
柳无忧推门而入,笑问,“在做什么呢?闻着真香。”
“墨风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地果,我削了皮给你熬粥吃。”天佑朝柳无忧招手,让她做到自己身边来,“过来坐,这里暖和。”
“你这烧火的本事可不小,要是我,准把这厨房给烧了,”柳无忧调侃自己的同时夸奖了天佑。
“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当兵的必须要会的本领,不然在荒山野岭的地方,只有饿肚子了,”天佑搓了搓手,把柳无忧的双手握在了手心,“外头这么冷,你过来干什么,早饭好了,我自然会给你端过去。”
若是在柳家是公主般的待遇,那在天佑身边就是皇后级别了,看这架势,天佑还真想把她培养成米虫,“今天你不是要上朝么,这些事情我来做就行了。”
看着天色,也该是去上朝的时辰了。
“不急,再添一把火也差不多了。”
柳无忧过意不去,起身打开锅盖看看,谁知被里面那稀汤寡水镇住了,就那么几片地瓜在沸腾,而米呢,看不到几颗。
真是穷得解不开锅了。
柳无忧心里暗叹了一声,挽起袖子,把昨晚没煮过的十七八个饺子拾掇了出来,然后割了点剩下那块肉上面的肥膘,放在小锅里。
拿走煤炉上的热水,架好小锅,将肥膘里面的油都熬出来,然后把饺子放了进去,耐心等到饺子面儿焦黄香脆。
这时,天佑熬得粥也差不多了,他掸掉身上的柴削,吩咐柳无忧道,“我进宫了,等锅里不闹腾了,你再舀来吃。”
柳无忧一听,一阵好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啊不用这么吩咐。”
“我怕你饿了,来不及吃。”天佑在柳无忧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转身就开门出去了。
柳无忧见他没吃饭就着急走了,急忙夹起十个饺子,用帕子一包,就追出去了。
雪天路滑,柳无忧跑得飞快,眼看着就追上了,扑腾一下,摔在了地上,天佑听到声响,转身看了过来,见柳无忧摔倒,又大步流星地走回来了。
“怎么,舍不得我去上朝?”天佑温柔问道,伸手拍掉柳无忧身上的雪,眼里都是心疼。
柳无忧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拿出饺子塞进天佑的手里,“带着路上吃,别饿着。”
简单的话语满满都是关切,就好像天佑时时刻刻念着她一样。
“这些你留着和墨风吃吧,我在宫里有的吃。”天佑见状又想把饺子塞回去柳无忧的怀里。
“行了,拿着吧,帝上故意为难你,空留了这宅子和虚位给你,又怎么会给你东西吃,他就是想等你屈服,”柳无忧一言猜透那帝上的心思,皇帝么,总是摆着架子,两次被天佑卸了面子,自然为难他了。
说完,柳无忧扭头跑掉了,为了不让天佑发觉她的异样,她尽量跑起来和平常无异。
等天佑离开了,柳无忧才蹲下身子,卷起裤腿察看伤情,膝盖上一片淤青,被一冻,感觉更疼了,走去路来,好像膝盖都挺不直了。
“夫人,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一声不吭。”在这府里能叫柳无忧夫人的人也就墨风了,柳无忧一抬头,看到墨风从屋顶飞了下来,轻盈飘逸地落在了柳无忧的跟前,“给夫人请安了。”然后,给柳无忧做了个揖。
“墨管家多礼了,”柳无忧微微侧身,回以一礼。
“小人不敢,”墨风谦逊地说道。
从天佑的言语中不乏看出他对墨风的故意刁难,可是那都是假象,不过是天佑想逼走墨风的一种方式罢了,至于原因么,柳无忧不用多猜,就是墨风的才能了,能当上骠骑大将军的军师,岂能是泛泛之辈。
而今,天佑没有一点儿实权,跟着他只会埋没了墨风的才华。
“进来用饭吧,墨管家,”柳无忧一瘸一拐地朝小厨房走去,将剩下饺子盛给了墨风,而她自己喝着有这地瓜的米汤。
墨风不着痕迹地打量柳无忧,得知天佑要娶她开始,他便揣着好奇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不近女色的天佑动了凡心。
“墨管家有事?”柳无忧发觉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头顶,本能地抬起了头,看到墨风看着自己出神,便出声询问了。
墨风轻咳了一声,笑道,“夫人好手艺,这饺子吃着香,之前以为跟着侯爷大人只能喝西北风呢,想不到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
墨风的恭维让柳无忧不由地莞尔,“其实你有更好的机会吃香的喝辣的,为何要跟着天佑受苦呢?”
墨风一愣,一脸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夫人何出此言?小人并不觉得跟着侯爷是在吃苦。”
“这个我知道,”柳无忧笑着回道,将喝完粥的碗推到了一旁,抹了抹嘴角后,继续说道,“天佑以前好歹也是将军,能这样跟着他的也没多少人,可见了你对他的忠心,而他处处为难于你,难道你不知道他的用意?”
柳无忧的话让墨风停住了夹饺子的筷子,黯然道,“小人愚笨,准是侯爷嫌弃小人笨手笨脚的,所以他就连早饭也要自己烧了,哎,这样一来,小人倒是觉得自己多余了。”
“那你是想离开了?”
墨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夫人什么话,小人怎么可能会离开,顶多被侯爷骂完之后再努力学好就是了。”
墨风动不动就是小人啊夫人啊,柳无忧听着有些别扭了,“你还真是笨得可以。”
“夫人也这么认为?”墨风把筷子放了下来,眼里满是失落,“以前打战的时候,小人还有些才能,侯爷倒是觉得还能用,现在离开边疆了,小人忽然觉着自己什么都不会了。”
墨粉之前的意气奋发好像被柳无忧一句话给摧毁了。
“猪脑子,天佑怎么就留下你这二师兄呢,”柳无忧郁闷地想拍桌子了,她用了不过两天的时候就看出天佑的心思,而墨风呢,怎么说也是过命的兄弟。
“夫人,谁是二师兄?”
柳无忧一滞,没打算解释这个二师兄是谁,而是拿起墨风地筷子,朝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你啊真是猪脑子,你家爷这么对你就是想让你别粘着他,好好找个地方发挥长处,这个管家什么的,不适合你当。”
柳无忧挑明后,墨风才恍然大悟,“夫人的意思是指侯爷故意这么对我的?”
“嗯。”
“原来是这样,”墨风喃喃自语后,又问道,“那小人应该怎么做他才不会这么对小人?”
“你不想离开?”
“墨风无父无母,更是无家可归,十年前,小人以乞讨为生,是侯爷把小人带回府,然后让小人去学堂学习,后来又去兵造处历练,这才又了小人的今天,侯爷是小人的恩人,小人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其实,墨风说了这些,更让柳无忧觉得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了。
“如此甚好,”柳无忧把筷子还给了墨风,“吃吧,吃完了,我有事情问你。”
墨风风卷云残般地把剩下的粥和饺子吃掉,擦干净嘴巴问道,“夫人什么事情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能和我说说侯爷家里的事情么?比如说乡下的老太爷和老妇人。”
墨风眼里闪过一丝躲闪,不自在地说道,“夫人想知道那些做什么,反正老太爷和夫人也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
“穷呗,”墨风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是说完了才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小人的意思是他们穷得连马车都雇不起,总不能靠着双脚走到城里吧。”
墨粉的解释就是掩饰,柳无忧相信才怪了呢,这样的掩饰更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你是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了,对吗?”
“夫人,您就放过小人吧,侯爷不让说,他要是知道小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肯定扒了小人的皮,然后把小人扔出去喂狗。”墨风哀求着,后悔被柳无忧一步步地套话。
柳无忧凝眸深沉地问道,“你觉得这样做对侯爷有好处吗?”
“这个…这个……,”墨风吞吞吐吐道,“反正小人觉得不应该乱嚼舌头根,侯爷要是想告诉夫人那他自己就会说,小人无需多言,小人要是连主子的秘密都守不住的话,那便是真该被喂狗了。”
“啪,啪,”柳无忧忍不住拍手叫好,“你虽然笨了些,但是确实很忠心,你们侯爷果然没看错人。”
墨风差点石化了,他这是被柳无忧实实在在地试探了一番,“哎,小人总算知道侯爷为何独独钟意夫人了。”
“嗯?”
“夫人聪慧过人,实乃小人难以匹及啊,小人心服口服了。”
能得到墨风的认可,柳无忧也算是受宠若惊了,他之前那探究的眼神不就是疑惑为何天佑会看上自己么。
一番谈话,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更让墨风消除了对柳无忧的轻看。
为了能让三人中午吃上可口的饭菜,柳无忧打算再一次出门,而这次她让墨风驾着马车去出,可是马车经过的几条主街就寥寥几人,连小摊小贩都不见怎么出现了。
“夫人,不如算了,我们先回家吧,要是侯爷知道这么冷的天把您带出来,肯定得责骂小人了。”
墨风的声音混着冷风一起吹进来,柳无忧早已冷得只打颤,这一路出去,一点收获都没有。
回府之后,柳无忧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但是还得天佑回来再说。
午饭,是柳无忧趁着天佑没回来张罗的,简单的肉片炒萝卜秧子,还有豆酱萝卜,论起来也是有荤有素,而米饭呢,则是用面粉摊成的几个松软的饼。
天佑披着一身寒冷进屋,抖去一身白雪,望着桌上的菜和饼,眼睛都放光了,“丫头,这些都是你做的?”
“尝尝,都快凉了,”柳无忧摆好三人的碗筷,然后分别送了一张饼过去,“也不知道面团发得怎么样了,要是太硬的话就水吃会好一点。”
天佑和墨风是狼吞虎咽地吃着饼,看这阵势,就算是硬了也挡不住他们,墨风塞进最后一口,朝桌上唯一的一张饼伸手了。
天佑眼尖,一筷子打了过去,“你干什么?”
“吃饼。”
“我准了吗?”
“爷,您不会是想连饭都不让小人吃饱吧?”墨风哭丧着脸,好委屈。
天佑黑眸一瞥,尤为凌厉,“我说过,跟着我未必能吃饱饭,你现在想清楚还来得及。”
这分明就是要逼走墨风的意思。
柳无忧朝墨风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和天佑对着来。
这么一丢丢的小暗示都未能逃出天佑的眼睛,他不悦地放下筷子,问道,“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地当我死了呀。”
柳无忧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呼不妙,天佑这人平时没事就爱吃醋,她刚刚又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和墨风交流,看来两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果然,天佑对墨风说道,“你去把院子里的雪给我扫干净,然后接下去把其他三个院子都收拾一下,完事了我会去检查的。”
“爷,”墨风求饶道,“能明天再扫吗?天这冷,小人又没吃饱,这…这……”
“你是再和我讨价还价吗?”天佑的声音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
墨风吸取教训,也不向柳无忧求助了,垂头丧气地出去干活了。
天佑拿走最后一个饼,然后着手收拾桌上的碗筷了。
“我来吧,”柳无忧按住了他的手,想接过要洗的碗筷。
天佑伸手挡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端起碗筷出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就一个眼神,至于气成这副样子么,柳无忧开门看看墨风的成果,院子的雪已经扫去一大半了,墨风瞧见柳无忧在看他,急忙转了个身,留下一个背面。
于此同时,天佑也从小厨房回来了,柳无忧赶紧回了屋,她以为天佑肯定会来训她一顿,可是,她在屋里待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于是,她便主动去找天佑了。
书房,天佑正躺在摇椅上小憩,听到脚步声犹犹豫豫地来回,便出声道,“进来说话吧。”
柳无忧忍不住郁闷了,这都没靠近门口呢就被发现了,真是无趣得很,她努力做出一个笑脸,推开了侧卧的门,关上之后,亲热地叫了声,“天佑,早朝顺利吗?”
“顺利,”天佑淡淡地回道。
“帝上都说了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儿。”
“为难你了吗?”
“没有。”
一问一答,一热一冷,柳无忧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心里十分不爽,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天佑,你带我回来就是让我看你一张臭脸吗?”
天佑猛然睁开眼睛,如鹰般锐利地盯着柳无忧,说道,“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和墨风眉来眼去的。”
真酸!柳无忧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豁然起来了,“哎,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吧?”
天佑撇开了头,闷声说道,“是你让我没信心。”
“我?我怎么你了?”柳无忧一头雾水。
“你知道我把墨风当兄弟看,还对他眉来眼去,这到底几个意思呢?我就离开半天,不至于吧,”天佑生了一肚子闷气呢。
悲催了,柳无忧感觉自己蒙冤受屈了,这男人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自己千里迢迢地跟着他道盛京,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喂,景思安,我警告你啊,别朝我身上泼脏水,我和墨风什么事儿都没有……”
柳无忧没说完,只觉得身体往前一倾,人已经跌了下去,而且那姿势是极为暧昧不清的扑在天佑的身上,没反应过来,就被某人吻住了。
这吻强势而又霸道,找不到一丝丝的温柔,直到柳无忧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