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莫名的宿醉和无言的烦忧,好像一张网一样把柳无忧罩住了。
回府后,柳无忧想把心思转移一下,所以没回秋苑就去了花圃,天佑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紧跟随后。
穿过大门通往花圃的曲廊,迎面碰上着急出来的墨风,他一脸急切,见到柳无忧是涨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爷,夫人,你们可是回来了。”
“怎得,还怕我们失踪了不是?我们夫妻两个出去散散心难不成还需要和你说呀,”天佑本想调节一下气氛,谁知,墨风瞅了柳无忧一眼,欲言又止。
柳无忧发觉不对劲,忙问道,“墨风,是不是出事了?”
墨风不敢直言,委婉地说道,“夫人,一会儿小人说了什么,您都要顶住,最好是借一下爷的肩膀。”
墨风也想风趣一把,可是一想到那惨烈的一幕,哪里还风趣得起来。
“墨风,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呢,”天佑忍不住问道,“天塌下来还有爷顶着,给我捡重要的说,白当了那么多年的军师了?”
“爷,这次恐怕您个高也顶不住塌下来的天了,”墨风摸了摸鼻子,也不怕得罪天佑,转而对微微蹙眉的柳无忧说道,“夫人,花圃出事情了,您所有的心血都毁之一旦了。”
柳无忧闻言,只觉得脚底板窜上一股子寒气,她拔腿就朝花圃跑了过去,等看到一片凌乱加狼藉不堪后,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墨风,怎么回事?”天佑拥住柳无忧后,朝墨风厉声问道,他知道这片寄托了柳无忧所有的希望,如今希望被毁,面临的是犹如黑暗的绝望。
“爷,小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不急着出去找你们,也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
柳无忧推掉天佑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一步步地朝花圃中央走去,她奢望哪怕还有一株牡丹花是完好无缺的,也能抚慰一下自己的心。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所有的牡丹花都被人用剪刀拦腰剪下,剩下光秃秃的主干和零散在地上的花枝。
“丫头,怎么样了?”天佑不忍发问,可又想知道花圃的情形。
“全部被毁了,”柳无忧跌坐在了地上,望着一园残败,她全身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手边的花儿依然绚丽灿烂,可是太阳下山后,这些花儿就会立刻枯萎。
“墨风,明日午时之前告诉我是谁干的,”天佑怒不可遏地吩咐道,谁那么大胆敢动他女人的东西,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是,爷,”墨风立刻应下,埋头想要寻找线索。
柳无忧抬起泪眼,哑着嗓子说道,“不用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丫头,你知道?”天佑走了上去,将柳无忧打横抱了起来,走出花圃,土太潮湿了,不能坐在里面太久。
“所有的花枝都是被拦腰间断的,这人就是我们有恩怨才会这么做,而府中和我们有争执的就是老太爷他们,所以……”柳无忧说道这,看了天佑一眼,继续说道,“所以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别人了。”
“走,我们去找他们算账去,”天佑没有丝毫怀疑柳无忧的话,昨天中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为了银子毁了花圃,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甭找了,我来了。”老太爷无耻得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柳无忧一回头,看到了令人作呕的嘴脸,老太爷昨天擦出来的伤此时已经结痂了,额头鼻子和下巴刚好连成了一条线。
太夫人自然紧跟身后了,她总是那么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但是有了那背叛自己闺蜜的历史,柳无忧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感,甚至觉得她满脸假惺惺。
“你们找我什么事情啊?”老太爷悠然自得地踱步而来。
“你为什么要毁了无忧的花圃?”天佑冷眼盯着老太爷,可老太爷就是这么淡定,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说这个啊,我觉得这花不好看,所以让添叔给我通通剪掉了,等一会儿把土翻一下,重新种上其他的花。”
“你……”天佑见老太爷还那么地理所当然,好像挥了柳无忧的花圃和他没有一丝一毫地关系似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今天我就背了这弑父的罪名了。”
天佑说出弑父二字时,柳无忧打了个冷颤,连忙走到他身边,说道,“天佑,为了他而背负骂名,实在划不来。”
“可是,丫头,今天他要是不给你一个交代,我宁愿背负骂名。”天佑的心中,柳无忧的分量重过一切事情。
☆、130 再嫁前夕
“混账小子,你倒是为了个女人这么对待你老子,你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老太爷指着天佑就是怒骂,“我毁了她的花怎么了?她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是打了她别人也无话可说。”
柳无忧心里很清楚,就为了那三百两的银子,老太爷就处处为难了,难怪天佑那家产被吞之后,他还那么一副理所当然了。
“老太爷,您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实在是令无忧大开眼界了,同在一个侯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拿了人家的银子交不出牡丹花,到时候别人上门讨要,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干系?”柳无忧镇定地问道,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她已经和天佑感同身受了。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老太爷浑浊的眼珠子一转,说道,“忘记和你们说了,等入了族谱之后,我们就回乡下去了。”
老太爷的堂而皇之让柳无忧怒从心生,“我和天佑的事情不必麻烦你们了,我柳无忧就算死了做无名鬼也不要入你们景家的族谱。”
这话正是天佑想说的,就在刚刚,他已经打定主意自立门户了。
“哎呀,柳姑娘啊,”太夫人此时这般称呼,就是未承认柳无忧的身份,“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那会置天佑大不孝的啊,乡下长老都已经知会了,你现在说不嫁将我们天佑置他于何地啊?”
“我无所谓!”
天佑的话呛得太夫人说不下去了,一肚子的训言都给堵在了嘴里。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混账,你真是不顾你娘了吗?”老太爷了解天佑,阮夫人是他的软肋。
“我娘也一定同意我这么做的,”天佑决然道,“不日我就将我娘的坟迁出来,你们景家的那块地我娘也不稀罕。”
柳无忧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天佑为了她竟然惊扰亲娘的亡灵,这样的情意实在是……
“天佑,我们……”所有的事情都因一片花圃而牵扯的出来,到最后,好像也只有被老太爷牵着鼻子走了,他们执意要等柳无忧入了族谱再回乡下,那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丫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天佑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此时的柳无忧有了天佑的维护,仿佛拥有的全世界一样,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切等我们成亲后再说吧,逝者已矣,如若惊扰,那真是我们两个的大不孝了。”
“可是花圃被毁,你怎么和毛家交待?”天佑感激柳无忧对阮氏的敬重。
柳无忧冷眼把老太爷和太夫人不削地扫了一遍,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这块地老太爷要的话我们让出来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老太爷得逞地阴笑了出来,拉着太夫人问,“小莲,你想在里面种什么就种什么。”
“好,多谢老爷关爱,”太夫人圆圆的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涩,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回了秋苑,柳无忧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是点了又点,天佑见了好笑,问道,“再点下去银子也不会多起来的,赔偿毛家的银子就交给我吧。”
“过过手瘾总可以吧,”柳无忧把银子包好,让墨风进来说话,“替我把这里所有的银子都买花樽,我晚上就要用。”
墨风没敢接手,倒是望了天佑一眼,说道,“夫人,这里可是您所有的家当?”
“当然不是,你手里不还有让你置办成亲用的银子嘛,”柳无忧可没忘记当时给了墨风三百两银子的,“你给我留出五十两,剩下的都给我搭进去。”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呢,牡丹花被毁,你也不用买花樽来给毛家做交待啊。”天佑想要拿回银子,可是柳无忧手一闪,让天佑抓了个空。
“天佑,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牡丹花救活,那块地没得用了,我必须把牡丹花重新移栽在花樽之中。”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再快也赶不上毛家小姐过生辰的日子,”天佑盘算了一下,等花树长出枝桠然后在开花,起码也得一个月的时间。
“你忘了我有异能嘛,总要试试看,”柳无忧扬扬手,灿然笑道,老天给了她异能,总是要在绝望之中找出生路。
“也罢,”天佑长叹道,“我每次最害怕你流血,可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柳无忧想了一下,说道,“你去帮我把所有的牡丹花枝都搬过来,一颗都不要留下。”
“怎么就派力气活给我了呢?”某人很不削自己如此有能耐的人干不用动脑筋的力气活。
“那你会技术活?”柳无忧反问道,“一会儿栽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天佑闻言,默默地走开了,还是干点力气活吧,不然自己可真是一无是处了。
五十几个花樽垒得高高的,摆满了秋苑的一个角落,天佑搬回来的牡丹花枝也占了一个角落。
此时,夜幕降临,秋苑所有的蜡烛都被点上了,院子里一下子灯火通明。
要用的线和布都已经准备妥当。
牡丹花原来有好几个颜色,现在被剪已经分不清哪条枝桠是哪株花上了,因此柳无忧也只能将随意嫁接了。
天佑在一旁看得奇怪死了,“柳无忧,你重新插种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这种接骨的办法怎能行得通啊?”
“试试看,反正也就一个晚上就能见分晓,”柳无忧推翻原本重新插花的打算,嫁接的办法要是能成活,那还未长开的花骨朵就能顺势开放,到时候肯定能赶得及把花送到毛家去。
天佑帮着柳无忧递线和布片,等她缠好嫁接的部分又帮忙剪心头,墨风则是用加了柳无忧精血的水浇花,每一处断枝都小心地滴上两滴,保证无一遗漏。
通宵忙活了一夜,五十个花樽全部栽种完毕,柳无忧累得和只狗没什么分别。
天佑抱着她回屋,脱掉脏衣服后放在床榻上,陪着她睡着了才出来。
此时,墨风一脸凝重,“爷,您就这么任由别人欺负您?”
“为我娘,为丫头,一切都值得,”天佑望着渐渐发白的天空,说道,“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您为什么不自立门户?老夫人泉下有知,肯定能明白您的。”
“墨风,我何曾不想,但是娘的遗愿要留在景家的祖坟,她说了只要她在祖坟,那就是景家的正经夫人,其他人休要夺了她的位置,”天佑不忍回想那些过往,“再说我始终都姓景,能给丫头一个景家的身份那才是对得住她,你明白吗?”
“可是老太爷他们这么对你们……”
“放心,他们总有一天要把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吐出来,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天佑脸上满满浮现出一抹冷笑,想要爬上他的头作威作福,他们可是挑错了时辰,如今他已经不是只身一人,为了丫头,他也要争气些。
墨风看着那冷笑,竟是异常的兴奋,这才是战场上如狼虎一般的将军之姿,“爷,帝上那边怎么说?”
“武刚先去探探,我们等消息就是了。”
“爷……”墨风又叫了一声,不忍说下去了。
天佑眸光一扫,厉色道,“墨风,你别以为当了管家就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我虽然才恢复实权,你也没有偷懒的机会。”
墨风嘴巴一撇,抗议道,“属下也没想偷懒,夫人竟给派些清闲的活,做完了属下也只能休息了。”
“没事去给我蹲马步去,这几个月我可没见你练功,别到时候深入虎穴的时候拖累我。”
“是,一定不会拖累您!”墨风立刻恢复了英武之姿,天佑的身份不同了,而他也从军师变成了幕僚。
柳无忧睡了一天,梦见所有的盆花都枯萎了,而她都急得哇哇大哭。
在坐在床沿看出的天佑看到柳无忧大哭起来,扔掉了书后将她叫醒了,“怎么了,丫头?”
柳无忧猛然睁开眼睛又因为外头的日光而闭上了眼睛,窝在天佑的怀里吸着鼻子道,“我刚刚梦见所有的花死了,我的血没有异能了。”
“呵,真是傻丫头,你啊就是太紧张了,来,出去瞧瞧,”天佑给柳无忧披上了衣裳,将人抱出了屋子。
柳无忧看到满院子的盆花正迎风摇曳身姿,根本看不出来是被嫁接过的。
柳无忧兴奋地跳下地,不顾自己光着脚丫子就跑了过去,更令她欣喜的却还不是这些,她看到昨日还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已经有绽放的痕迹了,从裂开的花顶上看去,居然是不一样的颜色,也就是说一株牡丹花上极有可能会有好几种颜色的花。
这算不算是老天给的惊喜?
“丫头,把鞋子穿上,”天佑拿了鞋子,半蹲下身子给柳无忧穿鞋,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卑躬屈膝,柳无忧感动之余,投进了天佑的怀里。
“天佑,你对我真好。”
“是上天给我的旨意,所以我不敢不对你好,”天佑看到这片花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至少给毛家有个交代了。”
又过了几日,从景家乡下来了大长老和二长老。两人圆圆胖胖的身材不难看出其日子的滋润了。
二位长老一进府就把府中逛了个遍,大大地赞叹侯府又大有气派。
接下去就是布置成亲时的喜堂了。
太夫人没让柳无忧插手,美名其曰怕累着她,柳无忧却也没偷闲,抓紧绣好天佑的袜套和小叔子小姑子的见面礼。
出嫁前一天,柳无忧去了武府,准备把武府当成娘家嫁出来。不知是走的匆忙还是太夫人故意忘记的,反正是忘把喜服带出去了。到了武府,严春因为身子重,只是陪着说一会儿话就去休息了。
而这时,武府的府门被敲开了,王妈将人带到了柳无忧的面前。
“大嫂,你把喜服忘记了,娘让我给你带过来,”景思瑶一脸的谦和,将喜服整整齐齐及摆在了桌上,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之后,说道,“大嫂能否带我逛逛?”
柳无忧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说道,“大姑娘,夜已深,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太夫人当心”
“大嫂,妹妹不着急,”景思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等到茶壶口空了才罢手,这边捂着肚子叫道,“大嫂,茅房在哪里?我要方便一下。”
柳无忧生怕她耍什么幺蛾子,打算带她去茅房后直接将人送出去,“我带你去吧。”
“不用,不用,”景思瑶将已经脱了外裳的柳无忧推到了床上,“我自个儿去,你明天要当新娘子了,要多多休息才是。”
柳无忧哪里坐得住,景思瑶笑得越欢她的心就越是毛毛的,一个姑娘家在外头逗留那么长时间而不想回去的,估计也就景思瑶了。
柳无忧既然劝不住,那便应了下来,“那你自个儿小心点儿,我在这里等你。”
“好,”景思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提着裙角款款而去,顺手带上了侧卧的门,柳无忧便起身偷偷跟着,刚要开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看到了景思瑶贼头贼脑地在主卧的门口徘徊,这样犹豫了大抵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伸手敲门了。
“谁啊?”是武刚硬朗的声音。
景思瑶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