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渐渐远去,伤心地落下了眼泪。英雄一去不复归,惟见长江水东流!
船队已进入一望无际的大海,万胜仍默默地站在甲板上。新军下一步行动自然是收复周满,逼迫新西班牙签订和约,恢复原边界。在此之前,大军需要整休,人员需要补充。
“王将军,引见一下,这位是原工部尚书孙立山孙大人。”孙大人笑着迎了上来。
万胜抱拳行礼。“孙大人,我们在朝中见过面,您能与我们同乘金山号,万幸啊!”
两人谈了许多有关制造业和矿业的情况。孙大人激动地说:“圣旨中没写明在下应去何县任职,依王将军看,哪个县技术水平最高?”
“论技术水平,当数金山镇以南的硅谷县最高。那儿有矿业局和军器局,专家如云啊!”
“好,好!在下一定向张知府请求出任硅谷县县令。”不知情者一定以为孙大人疯了,从二品大员降为七品芝麻官却如此兴高采烈!
船队顺利返回金山镇,新军士兵雄赳赳地走下舰船。大街上,鲜花花瓣象雪花似地飘落而下,百姓的欢呼声掩盖了士兵们那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万胜将新军安置停当后便急匆匆地赶奔知府衙门。
“王将军,看你这急脾气?明日再来也不迟啊!”张国利在衙门口笑脸相迎。“本官知道你为何事而来。放心吧,长滩大捷后,西夷强盗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总体来说,战事相对平静。”
“太好了,我们正需要时间整休,新军还急需补充人员和兵器!”万胜又想起那两个被强留在南京的新军营,心中火冒三丈。“张大人,新中华府是否还有财力招募和训练三千士兵?”
“这个吗我得去查一查。”其实张大人清楚,按今年的财政情况最多只能装备一千人,可是军机要事岂能含糊?看来又要动用那个没有上报朝廷的金矿黄金了。“王将军请放心,新中华府一定优先满足将军的要求。”
“多谢张大人的支持!”万胜向他深行一礼,便要离去。
“王将军别急着走啊。哎呀,你父亲不在身边,没人督促你。你年纪也不小啦,该想想自己的事了!”张国利目光慈祥地看着他说。
万胜的心咯噔一下。张大人一直将自己象亲生儿子一般照顾,自己对他也言听计从,可唯独这件事令人为难。倒不是张大人介绍的那些名门闺秀不漂亮,可她们个个眼不敢正视,头不敢高抬,不管他说什么话都红着脸点头,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此事便一拖再拖。看来今天只有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感谢张大人的美意,可军器局的章大人有要事与我商议,我得马上赶到硅谷县。”
“好了,好了,本官保证不再提及此事!先喝口茶,别这么急着跑啊?”张大人含笑目送着他远去。
新中华府军器局从二十年前一个仿制英国大炮的简陋工棚起家,如今已发展成规模巨大的综合性机构。军器局包括火器设计院、实验工场、火器试验场和枪炮制造厂等部门,整个机构座落于硅谷县的一个小山谷里。
主事章大人将万胜领到火器试验场。场上到处硝烟弥漫,枪炮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中原战场的再现。万胜迅速扫视了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实验型火器,他注意力被一支奇特的火枪吸引住了。
“章大人,那支枪怎么没有火绳?”
“这正是下官找将军的原因。”章大人把那支枪递到万胜手里,很自豪地说:“请将军试一试我们新研制的燧石击发火枪!”
在章大人的指点下,万胜利索地装上了火药和弹丸,扣动扳机。枪管后的燧石枪机向前猛击火门盖上的钢片,打出一串火星,引火药室内的火药立刻燃了起来。一阵白烟过后,枪膛内的火药被点燃,弹丸在爆响声中飞出枪膛。
“这个设计太绝了!”万胜握着新枪,爱不释手。火绳枪最不可靠的就是那根火绳,经这一改进,士兵每分钟可以打三次齐射。以此射速,横队纵深可以缩小而长度可以增加,一支小部队即可发挥出大部队的火力。“章大人,你们在半年内能生产多少支?”
“枪匠们已在加班苦干,预计半年内可装备新军一个营。”
“好,我等着你们按期交货!”他兴奋地向军器局所有专家一一致谢,刚才告别张大人时的不安心情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周满半岛遍布荒漠的高山,仅两侧沿海有狭长的平原,几乎所有城镇都在北部沿海地区。一万八千名新军士兵在半岛中部无人地带顺利登陆,然后迅速由南向北沿海岸推进。几天后,探马来报:西军集结了两万精锐,正由北向南与新军迎头对进!
两军在一处狭窄的海岸平原相遇。双方阵列从西边的细沙海滩一直延伸至东边的大山山脚,密密麻麻的头盔和铁甲在阳光下闪着令人生畏的寒光。
“砰,砰,砰!”两军的火枪火炮开始咆哮,海滩上顿时硝烟弥漫,胜负难辨。
这支西军可不同于劫匪一般的征服军,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临阵不乱,左翼西军打得尤为勇猛。新军右翼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被压垮了。在阵列中央的万胜微微一笑。“赶快发信号!”
一支红色火箭带着尖啸声飞上蓝天。西军左侧一座光秃秃的石山上忽然冒出一大群士兵,他们犹如下山的猛虎,直冲由于冒进而暴露的西军左翼。
下山的士兵们排着三列横队,一排紧跟着一排向西军射击。最后一排士兵刚放空枪膛,第一排士兵已完成装弹又挺了上来!这是装备新型燧发火枪的新军一营在战场上首次亮相,一切均象练兵场上那样有条不紊。
西军中央横队突遇强有力的侧翼攻势,开始后缩。新军士兵步步紧逼,西军终于不支,全线崩溃,狼狈逃出了周满半岛。
北风夹带着鹅毛般的大雪横扫大街小巷,南京城在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风雪中蜷缩颤抖。街道两旁铺馆收市,行人稀少,唯有冻死的乞丐裹着厚厚的白雪横卧街头,比比皆是。
呼啸的大风中隐隐传来了悠扬的琴乐声,仅一墙之隔的大明皇宫内暖意融融,春光无限。周志雄抿着杯中美酒,眼睛一刻不离翩翩起舞的宫女们。
“万岁,奴才有个好消息!”他懒洋洋地转过了头,一名太监跪爬着进殿。“奴才得知,新中华知府张国利隐瞒金矿,贪赃枉法,擅自挪用公款……”
周志雄连连摆手。隐瞒金矿一事便是欺君罔上的死罪,新中华知府终于可以换人了!他将脸转向了宫女们,舒心地一笑。“平虏将军那儿有消息吗?”
“据报,平虏将军已率军开赴边界,与西夷交战。”
周志雄眯眼盯着一位婀娜多姿的舞女,得意地晃动着脑袋。拼吧,杀吧!你们多死一个,朕就少一份祸害。等你们打完仗,朕再将你们一一处置!他微微一咧嘴,露出了两排白牙。
“好,好!你,过来给朕斟酒,其他人继续跳!”
第十六章 血染征程
阴冷的山风滑过积雪的峰顶,一路直下,终于找到了位于谷底的墨西哥城。城墙上,身披铁盔战甲的新西班牙总督唐。迪亚哥静静地站立在一根粗大的炮管旁,他嘴上两撇精心修饰的翘胡子在风中不住地抖动。
“总督先生,本土援军得半年多后才能到达韦拉克鲁斯港,而我们面对的那支中国军队进军神速,我们必须早作准备,不可轻……”迪亚哥抬起了手,那属下连忙住口。
总督放眼远望城外的泰什可可湖,嘴角边挂起了一丝微笑。墨西哥城是一个湖岛城,三条狭长的湖堤为连接城市与泰什可可湖岸的唯一通道。该城的前身是阿兹特克人的圣城--特诺奇蒂特兰,科尔特斯的征服军占领此地后,城中心佐卡罗广场旁的印地安圣殿全被夷为平地。在圣殿的地基上,巨大的总督府和天主教堂拔地而起,一举成为整个墨西哥的新主宰。
“先生们,你们说这墨西哥城象什么?”迪亚哥突然发问。
“象基督蒙难的十字架。”一名官员在空中比划着呈直角交错的湖堤。
“不对!墨西哥城象堡垒,一座不可攻破的堡垒!”
“嗡,嗡!”成群的苍蝇围着十几具倒悬的尸体,兴奋地盘旋飞舞。走在浓烟滚滚的安石镇街道上的万胜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是周满半岛上最大的一个镇,显然,当地百姓不等新军赶到便自行动手,狠狠报复了那些欺压他们的西班牙统治者。可悬尸街头也未免过分!这几年来,烧毁的房屋和不必要的杀戮已看得太多太多,这种血债血还、仇上加仇的做法何时能了?“把他们都放下来埋了!”他伸手指着死尸命令道。
“将军,这些西夷强盗罪有应得!”一个原先从周满逃出来的新军士兵气愤地说,“他们平日作威作福,对我们百姓横征暴敛,把他们吊这儿正好让大伙们出出这口恶气!”
“本将如果同意你们这么干,那我们新军与西夷强盗还有什么区别?快把他们放下来!”他转而对着其他士兵命令道:“你们到四周去张贴告示,所有被俘获的西夷人全部送交新军处理。从今往后,严禁杀人,抢劫,火烧……”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一名百姓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求求您快跟我来,他们要杀那位神甫!”
镇外的海滩上,一大群手执木棍的乡民团团围住了一个西班牙神甫。
“想逃跑?没那么便宜!打死他,打死他!”有人挥舞着棍子大喊。
“对,打死这个狗神甫!他们教会抢了我的地,砸了我的菩萨像,还要逼我读这本破书!”一名愤怒的乡民把一本圣经甩到了神甫的脸上。
“你们怎么光喊不动手?打呀!”另一名脾气火暴的乡民带头抡棍,神甫被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那乡民不肯罢手,想继续往死里打。这时,神甫身后突然跳出一姑娘,用身体挡住了木棍。她操着带西班牙口音的汉语大喊:“神父没罪,你为什么要打死他?”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毫无惧色地直视那执棍乡民。
乡民愣了愣。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肤色微黑的女子,他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她胸前的一枚银质十字架上。乡民哼了一声:“你这个西夷女人和那个狗神甫一样该死!”
木棍重又抡了起来,朝着姑娘劈头打来。棍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线,嘎然停在她的头顶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支大铁剑挡住了去路。乡民被震得手掌发麻,他扔了木棍,握住疼痛的手大骂:“哪个浑球敢帮西夷?看老子不……”
他猛地发现铁剑上有“平虏将军”四个大字,吓得慌忙跪倒。“将军爷,求您……”
“起来,起来!”万胜转向其他执棍乡民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人?”
“他们教会夺了我们的地!”人群中有人喊。
“这个狗神甫该死,所有西夷人都该死!”
“不对!”报信的那个乡民在人群后喊道。“这个神甫是好人,我娘要没有他医治早就活不成了!”
“我的病也是他治的!”人群后又出现了一名同情者。
万胜扫视一眼面前这一张张愤怒的脸。“你们既然已经烧了教堂,夺回了土地,为什么定要置那神甫和姑娘于死地呢?这俩人现在转交新军处理!”
乡民们默默低下了头,散伙回家。万胜下令将神甫抬回军营养伤,神甫的女助手也一同前往。众人散尽后,他忽然发现那本被甩在海滩上的圣经。
昏暗的营帐中,戴银十字架的姑娘正在给神甫包扎,她那头微卷的黑发几乎完全遮住了脸,只有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在缕缕秀发间依稀可见。万胜轻声走进营帐,拿出了那本圣经。“姑娘,这圣经我想是神甫的,还给你们。”
象是被吓着了,那姑娘猛地转过了头,长长的卷发飞扬起来,马上又洒落肩头,乌黑闪亮的眼睛象黑暗中的两道电光直射对方。见着万胜手中的圣经,她立刻松弛下来。姑娘朝他微微一笑,闪亮的双眼中跳跃着令人心醉的光彩!万胜的心突突猛跳几下。可惜,微笑转瞬即逝,她接过圣经,轻声说了声谢谢,又埋头护理那位神甫。
万胜依然呆立在那儿。这姑娘尽管算不上自己见过的人中最美貌的一位,但她的言行举止和那眼神充满了个性,令人过目不忘。一种欲望开始在心中扰动,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还有……不行,不行!他猛地醒悟过来。她是敌国女子,这绝对不可能!万胜快步离去。
以后几天,他将自己整日关在营帐中,计划下一步行动。西军尽管首战失利,但并未被彻底击垮,他们回国整休后随时可能反扑。与其到那时打一场被动的战争,不如趁热打铁,穷追敌寇,直到把他们彻底消灭为止。但是,这意味着进入敌国领土作战,万胜对此思虑良久。除了定下严禁扰民的军规外,他还大量招募会说西班牙语的百姓当翻译,并由他们携带小礼品赠送墨西哥居民。
“将军大人,你要关我们多久?”这汉语带着西班牙口音,万胜惊愕地从一大堆公文中抬起了头。果然是她!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帐门口,目光冷漠。
“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关押你们的意思,让你们留在军营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等我军过境的时候,我保证一定送你们回家。”
她的脸色稍稍变得温和。“我和神父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可这次她却没有向他微笑。
望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万胜忽然想起什么。“我想准备一些小礼物赠送墨西哥居民,你能告诉我他们最需要什么吗?”
“La paz!”她头也不回地用西班牙语说。
万胜一怔。以他那有限的西班牙语,他慢慢地想起那词的意思了,她是在说“和平!”
“姑娘,请听我解释。”那姑娘早已离去。
万胜呆呆地坐回椅子上。她说这句话需要何等的勇气和自信?这样的姑娘不正是自己一心想结识的……他又一次强制着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大军浩浩荡荡地跨过边界进入新西班牙领地。万胜手指一条岔路,对神甫和姑娘说:“沿这条路走,不远处就有一小村。祝你们平安回家!”
姑娘抬起头,向他报以最后的微笑。她手扶着神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万胜转过身,深嘘一口气。那轻松之中是否还带着一丝惆怅?此时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感受。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远处飘来了模糊不清的女声。他猛地转回头,眼前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原野。
一架官轿在南京码头边停下。轿内的官员急速下轿,直奔港内停泊的一艘大帆船。这时,一阵寒风从江面上袭来,那官员哆嗦了一下,他裹了裹官服,加快了步子。突然,身后有人在喊:“董知府请留步!”刚被提升为新中华知府的新科状元董学兴循声望去,来者原来是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邓仲仁。
董知府连忙向他作揖行礼。“邓大人,天这么冷您还出来为下官送行,下官实在不敢当!”
邓仲仁笑着一摆手。“比起董知府远涉重洋去新中华府任职,本官受这点点风寒算什么?”
“邓大人如此体察下官,真是感人肺腑啊!”
邓仲仁又笑了笑,忽然转以严肃的口吻道:“董大人你可知道,尽管知府一职在京城并非高官显爵,可在新中华府你却是朝廷重臣啊!朝中各位大人对董知府这次走马上任都寄予厚望,望大人能以圣贤之道克夷技邪术,为中华礼义正名啊!”
“邓大人的教诲下官铭记在心。请中堂大人多多保重,下官告辞了!”董学兴又深行一礼,转身登上了驶往新中华府的远洋帆船。
新军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这里,参天巨木和灌木藤脉交织攀绕,密不透风,空气潮湿闷热,道路狭窄难行。
万胜脚蹬一根粗大的树干,在膝上展开了地图。他们已深入墨西哥腹地,不知这次远征会给新军带来什么样的名声?征服者?侵略军强盗?
新军过境后一路向东猛追,终于在布拉沃河畔赶上了溃逃的西军。凭借高昂的士气,他们又一次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