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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管理学习的七年之痒(1)
我早在1993年就进入企业工作,并迅速成为传统意义上的管理者,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不懂管理,也没有真正学习过、思考过管理。在2001年,我才真正成为管理的学习者和思考者。
2001年的夏天,我在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学习一年之后,到位于夏威夷的美国东西方中心做研究助理。分配给我两个题目,一个是药品专利的跨国保护,另一个是比较欧美和亚洲不同的公司治理模式。就后一个题目,我写成了一篇英语论文《亚洲资本主义与中国资本主义:从公司治理的角度》。文章很幼稚,却是我深入思考企业管理问题的开始。
2002年的春季学期,是我在哈佛的最后一个学期,选修了两门与企业管理直接相关的课程。一门是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公司财务与资本市场”,另一门是哈佛商学院的“竞争力的微观经济学”。后一门课,是管理大师波特教授主持开设的一门新课。
我这样记录过波特教授的一堂课:
这是难忘的一天:2002年2月5日,我坐在哈佛商学院的教室里,听迈克尔·波特教授,世界顶尖的研究竞争力的大师,开讲他精心设计的一门新课:竞争力的微观经济学。楼外是新英格兰寒冷的冬天,室内是波特教授高屋建瓴、热情洋溢的讲演。
在讨论过诺基亚的案例后,波特为这门课定调。他说:“关于竞争力有各种各样的定义。在这门课上竞争力只有一个意思:生产率。生产率不是每单位生产要素——资本、劳动力、自然资源等——产生的量,而是产生的价值——顾客付给你的价格。”
波特还说:“你在哪个行业竞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竞争。你可以以一种低效率、低技术的方式做鞋,一双鞋卖50美分;你也可以像意大利人那样做鞋,一双鞋卖500美元。”以后的课上,他多次强调同样的观点:是否具有竞争优势,与所谓的高科技(如信息产业)或低科技(如制鞋)产业无关。
这门课对我很重要,重要的不是教会了我“五大力量模型”或者“钻石模型”,而是波特告诉我们:国家的竞争力,取决于企业的竞争力,宏观经济政策的用处不大。也就是说,我在肯尼迪政府学院学的那些政策工具没有用(参见我的《在哈佛学管理》一书)。当然,波特只是强调硬币的一面。但是,他让我真正意识到了这一面的重要性,积极地思考起企业管理的问题来。
2002年夏天,我离开哈佛之前,在哈佛商学院的贝克图书馆借过一些企业管理的书。记得其中一本,是德鲁克的《管理:任务、责任、实践》。当时跟其他书一起翻过,并没有留下特别的印象。但是在随后的两三年中,我越来越发现德鲁克的伟大,从他的思想中受益良多。
2002年8月底起,我接受了《世界经理人》(当时还叫《世界经理人文摘》)总编辑的工作。作为一本管理杂志的总编辑,我阅读、采访、观察、交谈、思考。因为《世界经理人》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环球资源公司的一部分,我也算是一个经理人,我实践、观察、交谈、思考。企业管理真正成为我思考的重心。
2003年春天,我采访过海尔集团CEO张瑞敏。采访过后,当时的感觉是张瑞敏不错,但是如果说这就是中国数一数二的CEO,那么也未免让人有点失望。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随着我采访、接触过的CEO、经理人越来越多,我才发现:我对经理人的期待标准应该降低,张瑞敏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管理得好的公司是很少的,伟大的经理人是很少的。这是我这几年观察和思考得出的一个主要结论。在中国经济高速成长的大背景下,许多公司和经理人取得了成功。但是,基本上不是管理的成功。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叫做《只有单腿独立才能成功》,全文如下:
成功的经验有三种。
第一种是可以复制的经验。MBA课程上的案例分析,还有《从优秀到卓越》这样的管理畅销书,就是试图总结这些可以复制的经验。
后记 管理学习的七年之痒(2)
第二种是不能复制的经验,只能在当时当地的特定情形下生效的。
当然,在这两者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管理真理,也没有完全不能参考和借鉴的管理经验。
还有第三种,其实是运气,是偶然,连经验都算不上。
著名心理学家斯金纳(B。 F。 Skinner)做过一个实验。他养了一群鸽子,然后随机地向鸽笼里投食物。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鸽子们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习惯姿势。有的总是把左边的翅膀伸出来,有的总是单腿站立,有的总是歪着脖子。原来,这些姿势与鸽子的学习、适应过程有关。鸽子们在总结:这只想,我上次一伸左边的翅膀食物就掉下来了;那只想,我上次单腿站立的时候食物就掉下来了。于是它们就……
有些所谓的成功企业家就是这样。中国经济大势向好,许多人糊里糊涂也取得了成功。但是他也在总结:我单腿独立取得了成功,所以,成功一定要单腿独立。他会对员工、对记者大讲特讲自己的单腿独立的成功经验:我这么成功,你们怎么能不相信?很可能还会写本书,就叫《只有单腿独立才能成功》。
作为管理的学习者,在学习的时候,要当心第三种和第二种管理经验。
巴菲特说过:“台风来了,母猪都会飞。”我上面那篇短文,说的是同一个意思。巴菲特还说过另一句话:“只有大潮退去,才知道谁没有穿游泳裤。”人民币的升值,中国制造的质量危机,都是台风渐逝、潮水渐退的迹象。中国制造的出路,不见得是“中国创造”,也许是“中国管理”。
2006年,在出版《领导者的鸡尾酒》之后,我开始琢磨“中国管理”,打算写一本从《论语》谈管理的书。刚刚开始落笔,于丹就火了,《论语》就火了。我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就停了下来。不过,在德鲁克之后,我的确开始从孔子汲取管理的智慧。
2007年,我开始在环球资源内部做管理培训,从“写”管理开始“讲”管理。2008年,我开始对外做一些管理培训。1月份在深圳和北京分别做了两场“卓有成效的自我管理”工作坊,场场爆满,反馈很好。
在这些培训课上,我大量地提问,期待着思想的碰撞,因为对于我来说,“讲”其实是另外一种学习方式。正如管理大师汉迪所说,“比起刻苦钻研,谈话和争论让我懂得更多”(《思想者》,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一版,第36页)。不过,首先要刻苦钻研,然后你才能从谈话和争论中学习。
从2001年到本书面世的2008年,正好是7年,这本书是我7年来通过各种方式,对企业管理的学习和思考的总结。这也是一种“七年之痒”,不过,是“花前技痒又成诗”(陆游《还东》)之“痒”。
7年之中,我“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现在,我把学习的结果跟你分享,你“有朋自远方来”,是不是也“不亦乐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