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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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汉演义-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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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萧何道:“城中百姓,未必尽服县令,不若先投书函,叫他杀令自立,免受秦毒。可
惜城门未开,无法投递,这却如何是好?”刘邦道:“这有何难?请君速即缮书,我自有法
投入。”萧何听着,急忙草就一书,递与刘邦。邦见上面写着道:
 天下苦秦久矣!今沛县父老,虽为沛令守城,然诸侯并起,必且屠沛。为诸父老计,
不若共诛沛令,改择子弟可立者以应诸侯,则家室可完!不然,父子俱屠无益也。
邦约略阅过,便道:“写得甚好!”便将书加封,自带弓箭,至城下呼守卒道:“尔等
毋徒自苦,请速看我书,便可保住全城生命。”说罢,即把书函系诸箭上,用弓搭着,飕的
一声,已将箭干射至城上。城上守卒,见箭上有书,取过一阅,却是语语有理,便下城商诸
父老。父老一体赞成,竟率子弟们攻入县署,立把县令杀死,然后大开城门,迎邦入城。
邦集众会议,商及善后方法,众愿推邦为沛令,背秦自主。邦慨然道:“天下方乱,群
雄并起,今若置将不善,一败涂地,悔何可追?我非敢自爱,恐德薄能鲜,未能保全父老子
弟,还请另择贤能,方足图谋大事。”众见邦有让意,因更推萧何曹参,萧曹统是文吏出
身,未娴武事,只恐将来无成,诛及宗族,因力推刘邦为主,自愿为辅。邦仍然推辞,诸父
老同声说道:“平生素闻刘季奇异,必当大贵,且我等已问过卜筮,莫如季为最吉,望勿固
辞!”邦还想让与别人,偏大众俱不敢当,只好毅然自任,应允下去。众乃共立刘邦为沛
公,是时刘邦年已四十有八了。
九月初吉,邦就沛公职,祠黄帝,祭蚩尤,杀牲衅鼓,特制赤旗赤帜,张挂城中。他因
前时斩蛇,老妪夜哭,有赤帝子斩白帝子语,故旗帜概尚赤色。即授萧何为丞,曹参为中
涓,樊哙为舍人,夏侯婴为太仆,任敖等为门客。部署既定,方议出兵。看官听说!自刘邦
做了沛公,史家统称沛公二字,作为代名,小子此后叙述,也即称为沛公,不称刘邦了。沛
公令萧何曹参,收集沛中子弟,得二三千人,出攻胡陵方与,俱县名,方音旁,与音豫。命
樊哙夏侯婴为统将,所过无犯。胡陵方与二守令,不敢出战,但闭城守着。哙与婴正拟进
攻,忽接到沛公命令,乃是刘媪去世,宜办理丧葬,未遑治兵,因召二人还守丰乡。二人不
好违命,只得率众还丰。沛公至丰治丧,暂将军事搁起。那故楚会稽郡境内,又出了项家叔
侄,戕吏起事,集得子弟八千人,横行吴中。叙出项氏叔侄,笔亦不苟。
看官欲知他叔侄姓名,便是项梁项籍。项梁本下相县人,即楚将项燕子,燕为秦将王翦
所围,兵败自杀,楚亦随亡。梁既遭国难,复念父仇,常思起兵报复,只因秦方强盛,自恨
手无寸铁,不能如愿。有侄名籍,表字子羽,少年丧父,依梁为生。梁令籍学书,历年无
成,改令学剑,仍复无成。梁不禁大怒,呵叱交加,籍答说道:“学书有甚么大用?不过自
记姓名。学剑虽稍足护身,也只能敌得一人。一人敌何如万人敌,籍愿学万人敌呢!”有志
如此,也好算是英雄。梁听了籍言,怒气渐平,方语籍道:“汝有此志,我便教汝兵法。”
籍情愿受教。梁祖世为楚将,受封项地,故以项为姓。家中虽遭丧乱,尚有祖传遗书,未曾
毁灭,遂一律取出,教籍阅读。籍生性粗莽,展卷时却很留心,渐渐的倦怠起来,不肯研
究,所以兵法大意,略有所知,终未能穷极底蕴。籍之终于无成者,便由此夫。梁知他的本
性难移,听他蹉跎过去。
既而梁为仇家所讦,株连成狱,被系栎阳县中。幸与蕲县狱掾曹无咎,素相认识,作书
请托,得无咎书,投递狱掾司马欣,替梁缓颊,梁才得减罪,出狱还家。惟梁是将门遗种,
怎肯受人构陷,委屈了事?冤冤相凑,那仇人被梁遇着,由梁与他评论曲直,仇人未肯认
过,惹起梁一番郁愤,竟把仇人拳打足踢,殴死方休。一场大祸,又复闯出,自恐杀人坐
罪,为吏所捕,不得已带同项籍,避居吴中。吴中士大夫,未知项梁来历,梁亦隐姓埋名,
伪造氏族,出与士大夫交际,遇事能断,见义必为,竟得吴人信从,相率悦服。每遇地方兴
办大工,及豪家丧葬等事,辄请梁为主办。梁约束徒众,派拨役夫,俱能井井有条,差不多
与行军相似,吴人越服他才识,愿听指挥。
当秦始皇东巡时,渡浙江,游会稽,梁与籍随着大众,往看銮驾。大众都盛称天子威
仪,一时无两,独籍指语叔父道:“他!句他虽然是个皇帝,据侄儿看来,却可取得,由我
代为呢!”与刘季语异心同。梁闻言大惊,忙举手掩住籍口道:“休得胡言,倘被听见,罪
及三族了!”籍才不复说,与梁同归。时籍年已逾冠,身长八尺,悍目重瞳,力能扛鼎,气
可拔山,所有三吴少年,无一能与籍比勇,个个惮籍。梁见籍艺力过人,也料他不在人下,
因此阴蓄大志,潜养死士数十人,私铸兵器,静待时机。
到了陈胜发难,东南扰攘,梁正思起应,忽由会稽郡守殷通,差人前来,召梁入议。梁
奉召即往,谒见郡守,殷通下座相迎,且引入密室,低声与语道:“蕲陈失守,江西皆叛,
看来是天意亡秦,不可禁止了。我闻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意欲乘机起事,君意以为何
如?”这一席话,正中项梁心坎,便即笑颜相答,一力赞成。殷通又道:“行兵须先择将,
当今将才,宜莫如君。还有勇士桓楚,也是一条好汉,可惜他犯罪逃去,不在此地。”梁答
道:“桓楚在逃,他人都无从探悉,惟侄儿项籍,颇知楚住处。若召楚前来,更得一助,事
无不成了!”殷通喜道:“令侄既知桓楚行踪,不得不烦他一往,叫楚同来。”梁又说道:
“明日当嘱籍进谒,向公听令。”说着,即起身告辞,径回家中,私下与籍计议多时,籍一
一领教。
翌日早起,梁令籍装束停当,暗藏利剑,随同前往。既至郡衙,即嘱籍静候门外,待宣
乃入。并申诫道:“毋得有误!”话里藏刀。籍唯唯如命。梁即入见郡守殷通,报称侄儿已
到,听候公命。殷通道:“现在何处?”梁答道:“籍在门外,非得公命,不敢擅入。”殷
通闻言,忙呼左右召籍。籍在外伫候传呼,一闻内召,便趋步入门,直至殷通座前。通见籍
躯干雄伟,状貌粗豪,不由的喜欢得很,便向梁说道:“好一位壮士,真不愧项君令侄。”
梁微笑道:“一介蠢夫,何足过奖。”殷通乃命籍往召桓楚,梁在旁语籍道:“好行动
了。”口中说着,眼中向籍一瞅。籍即拔出怀中藏剑,抢前一步,向通砍去,首随剑落,尸
身倒地。殷通的魂灵儿恐尚莫名其妙。
梁俯检尸身,取得印绶,悬诸腰间。复将通首级拾起,提在手中,与项籍一同出来。行
未数步,就有许多武夫,各持兵器,把他拦住。籍有万夫不当的勇力,看那来人不过数百,
全不放在心里,一声叱咤,举剑四挥,剑光闪处,便有好几个头颅,随剑落地。众武夫不敢
近籍,一步步的倒退下去。籍索性大展武艺,仗着一柄宝剑,向前奋击,复杀死了数十人,
吓得余众四散奔逃,不留一人。府中文吏,越觉心慌,统在别室中躲着,不敢出头。还是项
梁自去找寻,叫他无恐,尽至外衙议事。于是陆续趋出,战兢兢的到了梁前。梁婉言晓谕,
无非说是秦朝暴虐,郡守贪横,所以用计除奸,改图大事。众人统皆惊惶,怎敢说一个不
字,只好随声应诺,暂保目前。梁又召集城中父老,申说大意,父老等不敢反抗,同声应命。
全城已定,派吏任事。梁自为将军,兼会稽郡守,籍为偏将,遍贴文告,招募兵勇。当
有丁壮逐日报名,编入军籍,复访求当地豪士,使为校尉,或为候司马。有一人不得充选,
竟效那毛遂故事,侈然自荐。项梁道:“我非不欲用君,只因前日某处丧事,使君帮办,君
尚未能胜任,今欲举大事,关系甚巨,岂可轻易用人!君不如在家安身,尚可无患。”这一
席话,说得那人垂头丧气,怀惭自去。众益称项梁知人,相偕畏服。梁即使籍往徇下县。籍
引兵数百,出去招安,到处都怕他英名,无人与抗,或且投效马前,愿随麾下,籍并收纳,
计得士卒八千人,统是膂力方刚,强壮无比。籍年方二十有四,做了八千子弟的首领,越显
出一种威风。他表字叫做子羽,因嫌双名累坠,减去一字,独留羽字,自己呼为项羽,别人
亦叫他项羽,所以古今相传,反把项羽二字出名,小子后文叙述,也就改称项羽了。小子有
诗咏道:
欲成大业在开端,有勇非难有德难;
一剑敢挥贤郡守,发硎先已太凶残。
项氏略定江东,同时又有几个草头王,霸据一方。欲知姓名履历,容至下回再详。
刘项起兵,迹似相同,而情则互异。沛令从萧何言,往召刘邦,设非后来之翻悔,则亦
不至自杀其身。且杀令者为沛中父老,非真邦亲手下刃也。若项梁之赴召,明明为郡守之诚
意,梁正不妨依彼举事,为君父复仇,何必计嘱项籍,无端下刃乎!况仇为秦皇,无关郡
守,杀之尤为无名,适以见其贪诈耳。观此而刘项之仁暴,即此而分,即刘项之成败,从此
而定。老夫刘邦之退让鸣恭,项梁之专横自立,盖第为一节之见端,犹其小焉者也。
第十三回 说燕将厮卒救王 入赵宫叛臣弑主
    却说陈胜为张楚王,曾遣魏人周市,北略魏地。见前文第十回。市引兵至狄城,狄令拟
婴城固守。适有故齐王遗族田儋,充当城守,独与从弟田荣田横等,潜谋自立。当即想出一
法,佯把家奴缚住,说他有通敌情事,押解县署,自率少年同往,请县令定罪加诛。县令不
知是计,贸然出讯,被田儋拔出宝剑,砍死县令,也与项梁相类,怪不得与梁同死。遂招豪
吏子弟,当面晓谕道:“诸侯皆背秦自立,我齐人如何落后?况齐为古国,由田氏为主百数
十年,儋为田氏后裔,理应王齐,光复旧物。”大众各无异言,儋遂自称齐王,募兵数千,
出击周市。周市经过魏地,未遇剧战,猛见齐人奋勇前来,料知不便轻敌,遂即引兵退还。
儋既击退周市军,威名渐震,便遣荣横等分出招抚,示民恢复。齐人正因秦法暴虐,追怀故
国,闻得田儋称王,自然踊跃投诚,不劳兵革。惟周市退还魏地,魏人亦欲推市为王,市慨
然道:“天下昏乱,乃见忠臣,市本魏人,应该求立魏王遗裔,才好算是忠臣呢。”会闻魏
公子咎,投效陈胜麾下,市即遣使往迎。胜不肯将咎放归,再经市再三固请,直至使人往复
五次,方得陈胜允许,命咎返魏,立为魏王。市为魏相,辅咎行政。于是楚赵齐魏已成四国。
同时尚有燕王出现,看官道是何人?原来就是赵将韩广。见前文第十回。赵王武臣,使
韩广略燕,广一入燕境,各城望风归附,燕地大定。燕人且欲奉广为王,广也欲据燕称尊;
但因家属居赵,并有老母在堂,不忍致死,所以对众告辞,未敢相从。燕人说道:“当今楚
王最强,尚不敢害赵王家属,赵王岂敢害将军老母?尽请放心,不妨自主。”广见燕人说得
有理,便自称燕王。赵王武臣,得知此信,遂与张耳陈余商议,两人意见,以为杀一老妪,
无甚益处,不如遣令归燕,示彼恩惠,然后乘他不防,再行攻燕未迟。武臣依议,遣人护送
广母,并广妻子,一同赴燕。广得与骨肉相见,当然大喜,厚待赵使,遣令归谢。
武臣便欲侵燕,亲率张耳陈余诸人,出驻燕赵交界的地方。早有探马报知韩广,广恐赵
兵入境,急令边境戒严,增兵防守。张耳陈余,觇知燕境有备,拟请武臣南归,徐作后图。
偏武臣志在得燕,未肯空回,耳余也无可如何,只好随着武臣,仍然驻扎。惟彼此分立营
帐,除有事会议外,各守各营,未尝同住。武臣独发生异想,竟思潜入燕界,窥探虚实,只
恐耳余二人谏阻,不愿与议,自己放大了胆,改装易服,扮做平民模样,挈了仆从数名,竟
出营门,偷入燕境。燕人日夕巡逻,遇有闲人出入,都要盘查底细,方才放过。冒冒失失的
赵王武臣,不管甚么好歹,闯将进去,即被燕人拦住,向他究诘。武臣言语支吾,已为燕人
所疑,就中还有韩广亲卒,奉令助守,明明认得武臣,大声叫道:“这就是赵王。快快拿
住!”道言未绝,守兵都想争功,七手八脚,来缚武臣,武臣还想分辩,那铁链已套上头
颈,好似凤阳人戏猢狲,随手牵去。咎由自取。余外仆从,多半被拘,有两三个较为刁猾,
转身就走,奔还赵营,报知张耳陈余。
耳余两人,统吃了一大惊,寻思没法营救,互商多时,别无他策,只有选派辩士,往说
燕王韩广,愿将金银珍宝,赎回赵王。及去使返报,述及燕王索割土地,必须将赵国一半,
让与了他,方肯放还赵王。张耳道:“我国土地,也没有甚么阔大,若割去一半,便是不成
为国了。这事如何允许!”陈余道:“广本赵臣,奈何无香火情;况从前送还家眷,亦应知
感,今当致书诘责,令彼知省,万不得已,亦只能许让一二城,怎得割界一半呢?”书生迂
论。张耳踌躇一会,委实没法,乃依陈余言,写好书信,复遣使赍去。那知待了数日,杳无
复音,再派数人往探消息,仍不见报。到后来逃回一人,说是燕王韩广,贪虐得很,非但不
允所请,反把我所遣各使,陆续杀死。顿时恼动了张耳陈余,恨不即驱动大众,杀入燕境,
把韩广一刀两段。但转想投鼠忌器,如欲与燕开战,胜负未可预料,倒反先送了赵王性命。
两人搔头挖耳,思想了两三日,终没有甚么良策,忽帐外有人入报道:“大王回来了!”张
耳陈余,又惊又疑,急忙出营探望。果见赵王武臣,安然下车,后面随一御人,从容入帐。
二人似梦非梦,不得不上前相迎,拥入营中,详问情状。我亦急欲问明。武臣微笑道:“两
卿可问明御夫。”二人旁顾御者,御者便将救王计策,说明底细。
原来御人本赵营厮卒,不过在营充当火夫,炊爨以外,别无他长。自闻赵王被掠,张陈
两将相,束手无策,他却顾语同侪道:“我若入燕,包管救出我王,安载回来!”同侪不禁
失笑道:“汝莫非要去寻死不成?试想使人十数,奉命赴燕,都被杀死,汝有甚么本领,能
救我王?”厮卒不与多言,竟换了一番装束,悄悄驰往燕营,燕兵即将他拘住,厮卒道:
“我有要事来报汝将军,休得无礼!”燕兵不知他有何来历,倒也不敢加缚,好好的引他入
营。厮卒一见燕将,作了一个长揖,便开口问燕将道:“将军知臣何为而来?”燕将道:
“汝系何人?”厮卒道:“臣系赵人。”直认不讳,确是有胆有识。燕将道:“汝既是赵
人,无非来做说客,想把赵王迎归。”厮卒道:“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为何等人?”飏;开一笔
妙。燕将道:“颇有贤名,今日想亦无策了。”厮卒道:“将军可知两人的志愿否?”燕将
道:“也不过欲得赵王。”厮卒哑然失笑,吃吃有声,好做作。燕将怒道:“何事可笑!”
厮卒道:“我笑将军未知敌情,我想张耳陈余,与武臣并辔北行,唾手得赵数十城。他两人
岂不想称王?但因初得赵地,未便分争,论起年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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