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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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汉演义-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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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遂由大宛王遣人为导,引至康居。康居国同在西域,与大宛毗邻,素来交好。既由大宛
为骞介绍,乐得卖个人情,送他过去,于是骞等得抵月氐国。月氐自前王阵亡,另立王子为
主,王夫人为辅,西入大夏,据有全土,更建一大月氐国。大夏在妫水滨,地势肥沃,物产
丰饶,此时为月氐所据,坐享安逸,遂把前时报仇的思想,渐渐打销。骞入见国王,谈论多
时,却没有甚么效果。又住了年余,始终不得要领,只好辞归。归途复入匈奴境,又被匈奴
兵拘去,幸亏骞居胡有年,待人宽大,为胡儿所爱重,方得不死。会匈奴易主,叔侄交争,
即伊稚斜单于与兄子于单争国,事见前文。国中未免扰乱,骞又得乘隙南奔,私挈胡地妻
子,与堂邑父一同归汉,进谒武帝,缴还使节。
武帝拜骞为大中大夫,号堂邑父为奉使君。从前骞同行百人,或逃或死,大率无存,随
归只有二人,惟多了一妻一子,总算是不虚此行,不怕故妻吃醋么?及定襄一役,骞熟谙胡
地,不绝水草,应得积功封侯。回应前回。他却雄心未厌,又想冒险西行,再去一试,乃入
朝献议道:“臣前在大夏时,见有邛竹杖蜀布,该国人谓买诸身毒。身音捐,毒音笃,即天
竺二字之转音。臣查身毒国,在大夏东南,风俗与大夏相似,独人民喜乘象出战,国濒大
川。依臣窥测,大夏去中国万二千里,身毒又在大夏东南数千里,该地有蜀物输入,定是离
蜀不远。今欲出使大夏,北行必经过匈奴,不如从蜀西进,较为妥便,当不至有意外阻碍
了。”武帝欣然依议,复令骞持节赴蜀,至犍为郡,分遣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四路并出,
一出駹;,一出莋;,一出邛,一出僰;。音见前。駹;莋;等部,本皆为西夷部落,归附汉朝。见六
十四回。但自元朔四年以来,内外不通,又多反侧,此次汉使假道,又被中阻,北路为氐駹;
所梗,南路为嶲;音舍。及昆明所塞。昆明杂居夷种,不置君长,毫无纪律,见有外人入境,
只知杀掠,不问谁何。汉使所赍财物,多被夺去,不得已改道前行,趋入滇越。滇越亦简称
滇国,地有滇池,周围约三百里,因以为名。滇王当羌,为楚将军庄蹻;后裔,庄蹻;尝略定滇
地,因楚为秦灭,留滇为王,后来传国数世,与中国隔绝多年,不通闻问。及见汉使趋入,
当面问讯,才知汉朝地广民稠,乃好意款待汉使,代为觅道。嗣探得昆明作梗,无法疏通,
乃回复汉使,返报张骞。骞亦还白武帝。
武帝不免震怒,意欲往讨,特就上林凿通一池,号为昆明池,使士卒置筏池中,练习水
战,预备西讨。一面复擢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使他带领万骑,出击匈奴。去病由陇西出击,
迭攻匈奴守砦,转战六日,逾焉支山,深入千余里,杀楼兰王,枭卢侯王,擒住浑邪王子,
及相国都尉,夺取休屠王祭天金人,斩获虏首八千九百余级,始奏凯还京。武帝赏去病功,
加封食邑二千户。
过了数月,适当元狩二年的夏季,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率兵数万,再出北地,另派
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出右北平。广领骑兵四千人为前驱,骞率万骑继进,先后相去数十
里,匈奴左贤王探知汉兵入境,亟引铁骑四万,前来抵御。途次与广相值,广只四千马队,
如何挡得住四万胡骑?当即被他围住。广却神色不变,独命少子李敢,带着壮士数十骑,突
围试敌。敢挺身径往,左持长槊,右执短刀,跃马陷阵,两手挑拨,杀开一条血路,穿通敌
围,复从原路杀回,仍至广前,手下壮士,不过伤亡三五人,余皆无恙。颇有父风。军士本
皆惶惧,见敢出入自如,却也胆壮起来,且闻敢回报道:“胡虏容易抵敌,不足为虑。”于
是众心益安。广令军士布着圆阵,面皆外向,四面堵住,胡兵不敢进逼,但用强弓四射,箭
如飞蝗。广军虽然镇定,究竟避不过箭镞,多半伤亡。广也令士卒返射,毙敌数千。嗣见箭
干且尽,乃使士卒张弓勿发,自用有名的大黄箭,大黄弩名。专射敌将,每一发矢,无不奇
中,接连射毙数人,胡儿素知广善射,统皆畏缩不前,惟四面守定圈子,未肯释围。相持至
一日一夜,广军已不堪疲乏,个个面无人色,独广仍抖擞精神,力持不懈。俟至天明,再与
胡兵力战,杀伤过当。胡兵终恃众勿退,幸张骞驱着大队,前来援应,方得击退胡兵,救出
李广,收兵南回。广虽善斗,其如命何!那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公孙敖驰出塞外,中途相
失,自引部曲急进,渡居延泽,过小月氐,至祁连山,一路顺风,势如破竹,斩首三万级,
虏获尤多,方才凯旋。武帝叙功罚罪,分别定论,广用寡敌众,兵死过半,功罪相抵,仅得
免罚。张骞公孙敖延误军期,应坐死罪,赎为庶人。只去病三次大捷,功无与比,复加封五
千户,连部下偏将,如赵破奴等,皆得侯封。
是时诸宿将部下,俱不如去病的精锐,去病又屡得天佑,深入无阻,匈奴亦相戒生畏,
不敢撄锋。至焉支祁连两山,被去病踏破,胡儿为作歌谣云:“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
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种歌谣,传入内地,去病声威益盛。武帝尝令去病
学习孙吴兵法,去病道:“为将须随时运谋,何必定拘古法呢?”武帝又替去病营宅,去病
辞谢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数语颇见忠勇,为他人所未及。武帝益加宠爱,比诸
大将军卫青。去病父霍仲孺,前在平阳侯家为吏,故得私通卫少儿。少儿别嫁陈掌,仲孺亦
自回平阳原籍。去病初不识父名,至入官后,方才知悉。此次北伐回军,道出河东,查知仲
孺尚存,乃派吏往迎,始得父子聚首。仲孺已另娶一妇,生子名光,仲孺善生贵子,却也难
得!年逾成童,颇有才慧。去病视若亲弟,令他随行,一面为仲孺购置田宅,招买奴婢,使
得安享天年,然后辞归。霍光随兄入都,补充郎官,大将军卫青,见甥立功致贵,与己相
似,当然欣慰。父子甥舅,同时五侯,真个是势倾朝右,烜;赫绝伦。
当时都中人私相艳羡,总以为卫氏贵显,全仗卫皇后一人,因编成一歌道:“生男无
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卫青虽偶有所闻,但也觉得不错,未尝相怪。无
如妇人得宠,全靠姿色,一到中年,色衰爱弛,往往如此。卫皇后生了一男三女,渐渐的改
变娇容,就是满头的鬒;发,也脱落过半。武帝目为老妪,未免讨厌,另去宠爱了一位王夫
人。这王夫人出身赵地,色艺动人,自从入选宫中,见幸武帝,也产下一男,取名为闳,与
卫后确是劲敌。卫后宠不如前,卫氏一门,亦恐难保,当有一个冷眼旁观的方士,进策大将
军前,与决安危,顿令卫青如梦初醒,依策照行。小子有诗叹道:
到底光荣仗女兄,后宫色重战功轻;
盛衰得失寻常事,何必营营逐利名!
欲知方士为谁,所献何策,容至下回说明。
昔袁盎论淮南王长事,谓文帝纵之使骄,勿为置严傅相,后世推为至论,吾意以为未
然。淮南长之不得其死,与安赐之并致夷灭,皆汉高贻谋之不善,有以启之耳。汉高宠戚姬
而爱少子,酿成内乱,牝鸡当国,人彘贻殃,微平勃之交欢,预谋诛逆,汉祚殆已早斩矣。
淮南王长屡次谋叛,是谓无君,安与赐盖尤甚焉,匪惟无君,甚至举父子兄弟夫妇之道而尽
弃之,安死于前,赐死于后,俱由家庭之自相残害,卒至覆宗,由来者渐,高祖实阶之厉
欤?霍去病三次奏功,原邀天幸,而迎见乃父,提携季弟,孝友固有足多者。且匈奴未灭,
何以家为之言,尤见爱国热诚。为将如霍嫖姚,正不徒以武功见称也。
第七十回 贤汲黯直谏救人 老李广失途刎首
    却说大将军卫青,声华赫奕,一门五侯,偏有人替他担忧,突然献策。这人为谁?乃是
齐人宁乘。是时武帝有意求仙,征召方士,宁乘入都待诏,好多日不得进见,累得资用乏
绝,衣履不全。一日踯躅都门,正值卫青自公退食,他竟迎将上去,说有要事求见。青向来
和平,即停车动问。乘行过了礼,答言事须密谈,不便率陈,当由青邀他入府,屏去左右,
私下问明。乘方说道:“大将军身食万户,三子封侯,可谓位极人臣,一时无两了。但物极
必反,高且益危,大将军亦曾计及否?”青被他提醒,便皱眉道:“我平时也曾虑及,君将
何以教我?”乘又道:“大将军得此尊荣,并非全靠战功,实是叼光懿戚。今皇后原是无
恙,王夫人已大见幸,彼有老母在都,未邀封赏,大将军何不先赠千金,预结欢心?多一内
援,即多一保障,此后方可无虑了。”不以大体规人,但从钻营着想,确是方士见识。青喜
谢道:“幸承指教,自当遵行。”说着即留乘寓居府中,自取出五百金,遣人赉赠王夫人母
亲。王夫人母,得了厚赠,自然告知王夫人。王夫人复转告武帝,武帝却也心喜,惟暗想青
素老实,如何无故赠金,乃乘青入朝,向他询及,青答说道:“宁乘谓王夫人母,尚无封
赏,未免缺用,故臣特赉送五百金,余无他意。”武帝道:“宁乘何在?”青答称现在府
中。武帝立即召见,拜乘为东海都尉。乘谢恩退朝,佩印出都,居然高车驷马,一麾莅任去
了。片语得官,真正容易。
忽由匈奴属部浑邪王,入塞请降,由大行李息据情奏报,武帝恐有诈谋,因命霍去病率
兵往迎,相机办理。说起这个浑邪王,本居匈奴西方,与休屠王结作毗邻。自从卫霍两将
军,屡次北讨,浑邪休屠两王,首先当冲,连战连败,匈奴伊稚斜单于,责他连年挫失,有
损国威,因派使征召,拟加诛戮。浑邪王方失爱子,大为悲戚。见前回。又闻单于将声罪行
诛,怎得不忧怒交并?乃即约同休屠王,叛胡降汉,可巧汉李息奉武帝命,至河上筑城,浑
邪王便遣人请降。求息奏闻。及霍去病领兵出迎,浑邪王往招休屠王邀同入塞。那知休屠王
忽然中悔,延期不至,惹得浑邪王愤不可遏,引兵袭击,杀死休屠王,并有休屠部众,且将
休屠王妻子,悉数拘系,牵迎汉军。隔河相望,浑邪王属下稗将,见汉兵甚众,多有畏心,
相约欲遁。还是去病麾军渡河,接见浑邪王,察出离心将士,计八千人,一并处死。尚有四
万余名,尽归去病带领,先遣浑邪王乘驿赴都,自率降众南归。武帝闻报,命长安令发车二
千辆,即日往迎。长安令连忙备办,苦乏马匹,只好向百姓贳马。百姓恐县令无钱给发,多
将马藏匿他处,不肯应命,因此马匹不能凑齐,未免耽延时日。武帝还道他有意捱延,饬令
斩首,右内史汲黯忍耐不住,便入朝面诤道:“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间方肯出马!”
快人快语。武帝用目斜视,默然不答。黯复申说道:“浑邪王叛主来降,已由各县次传驿相
送,也算尽情,何必令天下骚动,疲敝中国,服事夷人呢?”武帝乃收回成命,赦免长安令
死罪。
至浑邪王入都觐见,授封漯阴侯,食邑万户,裨王呼毒尼等四人,亦皆为列侯。汉朝定
例,吏民不得持兵铁出关,售与胡人。自浑邪王部众到京,沐赏至数十百万,便有钱财与民
交易,民间不知法律,免不得卖与铁器,当被有司察出,收捕下狱,应坐死罪,多至五百余
人。汲黯又复进谏道:“匈奴断绝和亲,屡攻边塞,我朝累年往讨,劳师无算,糜饷又无
算,臣愚以为陛下捕得胡人,多应罚作奴婢,分赐将士,取得财物,亦宜遍赏兵民,庶足谢
天下劳苦,消百姓怨气。今浑邪王率众来降,就使不能视作俘虏,亦何必优加待遇?今乃倾
帑出赐,府库皆虚,又发良民传养,若奉骄子,愚民何知,总道朝廷如此厚待,不妨随便贸
易,法吏乃援照边律,加他死罪,待夷何仁?待民何酷?重外轻内,庇叶伤枝,臣窃为陛下
不取哩!”武帝听了,变色不答。及汲黯退出,乃向左右道:“我久不闻黯言,今又来胡说
了。”话虽如此,但也下诏减免,将五百人从轻发落。汲黯也可谓仁人。
既而遣散降众,析居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号为五属国。又将浑邪王旧
地,改置武威酒泉二郡。嗣是金城河西,通出南山,直至盐泽,已无胡人踪迹。凡陇西北地
上郡,寇患少纾,所有戍卒,方得减去半数,借宽民力。霍去病又得叙功,加封食邑千七百
户。惟休屠王太子日磾;,音低。由浑邪王拘送汉军,没为官奴。年才十四,输入黄门处养
马,供役甚勤。后来武帝游宴,乘便阅马,适日磾;牵马进来,行过殿下,为武帝所瞧见,却
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少年,便召至面前,问他姓名。日磾;具述本末,应对称旨,武帝即令他
沐浴,特赐衣冠,拜为马监。未几又迁官侍中,赐姓金氏。从前霍去病北征,曾获取休屠王
祭天金人,见前回。故赐日磾;为金姓,余见后文。日磾;为汉室功臣,故特笔鉤;元。
惟自西北一带,归入汉朝,地宜牧畜,当由边境长官,陆续移徙内地贫民,使他垦牧。
就是各处罪犯,亦往往流戍,充当苦工。时有河南新野人暴利长,犯罪充边,罚至渥洼水
滨,屯田作苦。他尝见野马一群,就水吸饮,中有一马,非常雄骏。利长想去拿捕,才近岸
边,马早逸去,好几次拿不到手。乃想出一法,塑起一个泥人,与自己身材相似,舁置水
旁,并将络头绊索,放入泥人手中,使他持着,然后走至僻处,倚树遥望。起初见群马到
来,望见泥人,且前且却,嗣因泥人毫无举动,仍至原处饮水,徐徐引去。利长知马中计,
把泥人摆置数日,使马见惯,来往自如,乃将泥人搬去,自己装做泥人模样,手持络头绊
索,呆立水滨。群马究是野兽,怎晓得暴利长的诡计?利长手足未动,眼光却早已觑定那匹
好马,待他饮水时候,抢步急进,先用绊索,绊住马脚,再用络头,套住马头,任他奔腾跳
跃,力持不放。群马统皆骇散,只有此马羁住,无从摆脱,好容易得就衔勒,牵了回来。小
聪明却也可取。又复加意调养,马状益肥,暴利长喜出望外,索性再逞小智,去骗那地方
官,佯言马出水中,因特取献,地方官当面看验,果见骅骝佳品,不等驽骀,当下照利长
言,拜本奏闻。武帝正调兵征饷,有事匈奴,无暇顾及献马细事,但淡淡的批了一语,准他
送马入都。小子就时事次序,下笔编述,只好先将调兵征饷的事情,演写出来。
自从武帝南征北讨,费用浩繁,连年入不敷出,甚至减捐御膳,取出内府私帑,作为弥
补,尚嫌不足。再加水旱偏灾,时常遇着,东闹荒,西啼饥,正供不免缺乏。元狩三年的秋
季,山东大水,漂没民庐数千家,虽经地方官发仓赈济,好似杯水车薪,全不济事,再向富
民贷粟救急,亦觉不敷。没奈何想出移民政策,徙灾氓至关西就食,统共计算约有七十余万
口,沿途川资,又须仰给官吏。就是到了关西,也是谋生无计,仍须官吏贷与钱财,因此糜
费愈多,国用愈匮。偏是武帝不虑贫穷,但求开拓,整日里召集群臣,会议敛财方法。丞相
公孙弘已经病死,御史大夫李蔡,代为丞相。蔡本庸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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