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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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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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也不想面对阿弟,若是让阿弟知道,自己护送着大仇人的骸骨返乡,该是一个什么滋味呢,他真想撒腿跑一气,可是,他要是这么让人断后,阿弟会对断后的人留情么?!想到这里,干脆停了下来,威严地大喝:“都跑到这里了,有马有兵刃,怕什么?!”几个卫士回旋战马,仍然冲他大喊大叫,觉得不是同甘共苦的时候。
追来的史千斤大喊一声,到了跟前,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卫士迫不及待地说:“史将军,投降也是万不得已,你难道这么迫不及待地取悦你的新主子么?!”
史千斤大为恼火:“你不会说句人话么?!”
他转过脸,又跟狄阿鸟说:“大首领发现你不告而辞,派我来追你。我知道,我没什么劝你们的。人各有志,你们也许会看不起我。可我也是逼不得已,知道回去,肯定会被谢铁牛他们寻借口害死,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陈元龙见死不救,必有奏报,定然诬我等在先,你们这么回去,不可不作提防。”
众人释然,狄阿鸟也说:“看?!你们都错怪了史将军,兵器都拔了出来,赶快收起来。”
史千斤说:“我父子四人皆在军中,投靠大首领,也是为了不让我史家无后,既然已经投敌,厚着一张老脸,再没什么说的了,只是雕阴尚有史千亿一个女子在,还请小相公多多照顾,及时通知她。”
狄阿鸟笑道:“我会的。”
史千斤揽马顿雪,直一直身儿,微微抱拳,端是郑重,想是心里痛楚,思及昔日并肩作战,改日沙场相见,已是各为其主,不可自己。
跟他来的游牧骑士显然不肯,大声说:“大首领让你劝他们回去,你追到跟前,怎么反而放他们走?!”
史千斤大吼一声:“我自会与大首领请罪。”说完掉转马头,踏雪而走,人影渐渐消淡。
几个游牧人也没接到动手的命令,见史千斤都走了,也拉着马缰,回头狂奔。狄阿鸟注视了一会儿,看了看身上不见骑士的那匹马,视角落在马鞍上的革袋上,脸色尤为坚凝,带着几人再上路,说:“诸位都听到了,回去,陈元龙定然诬我等在先……你们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想想,也不免寒心,可是仍然义无反顾。
其中一个说:“我乃健家部曲。”
一阵北风将众人声音掩盖。
他们乘借北风走的更急,走了好大一阵儿,经遭遇到一支官兵。原来陈元龙接到消息时,白羊王并没有去攻打楼关,只在三里峪扎营,做出截断敌后路之势,怕回军途中,两面受敌,在这儿也布置了伏兵。
这支伏兵以为此来是游牧人的游骑,派出几十骑劫击。狄阿鸟不知道他们的口令,见势不妙,只好与他们战在一处,边战边往回走。
众卫士为践行诺言,保护狄阿鸟,不惜一死,奋力拼杀,虽杀伤极多,却也在撕杀中被人纷纷射下马儿。
等回头摆脱官骑,狄阿鸟身边已只有二骑矣。前有官兵拦截,后有游牧人,幸存的卫士已不知怎么好,其中一个只好仰天痛嚎:“生为丈夫,恨奸臣当道,不能为国捐躯,效仿将军,马革裹尸尔。”
狄阿鸟也没有什么安慰他,反而骗他说:“我也不得不去投游牧人了。你们走吧,脱掉盔甲,隐姓埋名,忘记这一切。”
卫士大痛,也不再坚持,说:“我要上京去见老侯爷,向他老人家禀明经过,日后也好接您回国。你这样拖着少将军也不是办法。他毕竟是这支游牧首领的仇敌,不如义尽于此,让将军长眠此地,我想老侯爷也不会怪咱们的。异日收复高奴之时,咱们再为将军添冢修墓。”
狄阿鸟叹息说:“天气寒冷,刨地成坑,亦非一时之能,我一人在这里进点儿心力,你还是快走吧。若肯进义,进京向他父亲禀明冤屈,更宜速行,不可拖延呀。走吧。快走吧。”
两名卫士站成一个扇面儿,郑重抱拳,微微欠身儿。
狄阿鸟也分别还礼,北风一打,把他们的身影卷得异常萧索、寂寥,披风烈振不休。
洒完泪水,两名卫士这就遁入山中,再图蒙混关卡,前往京城,而狄阿鸟怕他们看着自己,也没在雪丘之后,下马刨坑,刨了一大会,又刨了一大会,方刨了几层浅土,自己睡里面试试,果不合适,坐起来给健符说话,长哭当祭:“马革裹尸?!若按常理,兄长怕是连马革裹尸都不能,回想一二,让小弟不知天理何在耶?!我等军人撕杀,却为他人铺垫晋升,即便灭了白羊王,岂非便宜十倍于白羊王的大贼尔?!”
他有路不能走,寂寥无事儿,干脆往南方跪下,叩首道:“陛下呀,你下定决心,把这些盗贼杀干杀净的好。”
为了把自己和这些蛀虫区分,他又说:“我虽不是一个忠臣,却也不是一个佞臣,从来也没想过祸害朝廷基业,若您能扶持我,使我就藩,我定然为朝廷镇守北疆,就算我,有统一大漠的一天,我也一定会恪守臣节。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后代,也必定致力于百族融合,到那时,天下一家,就不分彼此了。”
忽然,他感觉到异常,发觉马匹不安地游动走踏,以一脚踏地,警惕地扭头,发现不远的雪丘上坐了一个人,幽幽地看着自己,竟然是自己的阿弟。
因为自己刚刚刨坑刨得激烈,竟没注意到?!
不,不,他应该在大帐中休息了,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
狄阿孝渐渐像他的父亲了,因为离得不近,看起来模模糊糊。狄阿鸟毛骨悚然,心说:“这不会是我二叔吧?!”他站起来,弯着腰,伸着头,欲上前看看。那人站了起来,他的马也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话:“阿哥,你急切要走,带的是何人的尸首?!”
狄阿鸟确信是自己的阿弟了,然而,心里更为不安,他这么问,肯定是从俘虏嘴里得到什么了,自己还要欲盖弥彰地骗他?!骗得了?!
自己该说些什么呢,能跟自己一个人赶来的阿弟说什么呢?!
他站直了,却把头深深地埋下。
狄阿孝冲了上来,离了几步,迫不及待地大吼一声:“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阿爸,阿叔,你的阿弟,都没有你取悦你的主子重要吗?!”
他学着狄阿鸟的口气,讥讽说:“陛下呀,你下定决心,把这些盗贼杀干杀净的好。叫陛下了,叫得多让人肉麻呀,还跪着,还磕头,你给谁磕头呀,人都没有,你都赤诚满怀,一付奴隶相,还骗我,你为了这个,为了那个,还说,你一直与你的中原朝廷虚以委蛇呀,说呀。”
狄阿鸟头越低越深,几乎都挂去胸前了,他想不到自己以为没有人,说说心里话,借以发泄一下情怀,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阿孝就坐在一旁,只好请求说:“阿弟,你别说了,我错了。”
狄阿孝上前推他的头,悲愤地说:“你错了?!你错了?!你有错吗?!我虽不是一个忠臣,却也不是一个佞臣,从来也没想过祸害朝廷基业,若您能扶持我,使我就藩,我定然为朝廷镇守北疆,就算我,有统一大漠的一天,我也一定会恪守臣节。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后代,也必定致力于百族融合,到那时,天下一家,就不分彼此了。这是干什么?一条狗,一条狗,你身上流淌的,都是狗血,你就是想要一根骨头,然后给主人家出力,不是么?!说了半天,你什么忍辱负重,不过是想让人家册封你,你白日做梦吧你,人家册封你,人家傻么?!还统一大漠,就凭流了一身狗血的你,那些大漠中的巴特尔知道你做了朝廷的鹰犬,第一个联合起来,将你挫骨扬灰,你还统一大漠?!不知道自己是谁。”
狄阿鸟汗流浃背,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袋里,再低低头,腰都弯了,胆怯地说:“阿弟,使我错了,我以后改,你原谅我好吗,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听我说,我们都是高阳帝的血脉呀,我们不能帮助外族人侵凌……”
狄阿孝大吼一声:“你少来,你又骗我,这是你的借口,谁不知道你自小就好吃懒做,你就是想锦衣玉食,你就是个叛徒。”
狄阿鸟想不到阿弟竟这么看自己,而自己,确实也不争气,再羞耻地低了一低头,忍不住哭出来,小声说:“我真的改了。”
狄阿孝使劲地拨楞他的头,推来推去,最后给出一个条件:“你改么?!你真的改么?!”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五十二节
    他说:“你真的要改,就答应我,再不要执意回去了,你我兄弟二人先拿姓健的头瓢喝酒,祭祀我们的阿爸,然后,同心协力,复兴家业。”
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狄阿鸟,只等他一口答应下来。狄阿鸟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凝,一概口气,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阿弟,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也许我违背了‘有仇必报’的誓言,不配做父辈的子孙,为了能让你原谅,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唯此两样,办不到。”
他看着狄阿孝失望的眼睛,看到了愤怒的火焰,心里一片酸楚,却还是喘了口气,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唯此两样,办不到!我已与中原皇帝缔结君臣之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所以,这两样,我都不能答应你,都不能,我所做的一切,你应该明白,你已经长大了,阿孝,你不要感情用事,别忘了咱们的战略,别一得意,就忘乎所以,高奴还不是咱们的,阿弟,高奴还不是,你现在能有多少可用之兵?!你告诉我?!我敢说,现在,你真正的战士不到五千,而真正在白羊王和你之间做出抉择的,能有三千九不错了,你需要粮食,需要军械,必须依靠中原,如果我猜的没错,陈州的援兵很快会到,他会站到白羊王的一方,倘若开战,无家可归的是你。”
狄阿孝咬着牙,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使劲摇,大声吼道:“从小到大,你干什么都能找出理由,我告诉你,拓跋巍巍已经把白羊王给抛弃了,给抛弃了,高奴都要破了,他的援兵呢?!援兵呢?!只要我肯向他示好,他不会去管白羊王的,这是你的一个借口,你希望我投靠中原朝廷,是不是?!”
狄阿鸟去按他,说:“你冷静、冷静。”
狄阿孝一把推开他,缓缓地说:“我冷静,我当然会冷静的,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联合拓跋巍巍,只能联合朝廷?!我告诉你吧,我早就猜到了,你是想让我所作的一切都符合你的身份,做狗的身份和心情,是不是?!不然的话,两强并立,为什么我就只能选择仇人,不能选择拓跋巍巍?!”
狄阿鸟犹豫了片刻,沉声说:“我知道我说拓跋巍巍是外族,你会不当它是理由。可它就是理由,就像我曾告诉你,袁大胆必须得杀,不杀,你就没法收服人心一样,你告诉我,杀了他,你有没有从中得到好处?!告诉我呀。我再问你,什么是尊王攘夷吗?!你不会没有学过吗?!你真的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学过吗?!你冷静下来,回去好好想一想,你长大了,你身后有几千将士,一举一动,干系大了。”
狄阿孝眼睛有点儿迷茫,旋即害怕自己一示弱,就让奸猾的阿哥耍了滑,大声说:“是呀,我不能好好地想一想,那你留下来呀,为什么非要走呢?!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听你的,可是你必须留下来,把仇人的尸骸给我。”
狄阿鸟简短地回答:“不。”
狄阿孝威胁说:“必须得留下,都留下。”
狄阿鸟摇了摇头,依然说:“不。”
狄阿孝被激怒了,乍了两肩肌肉,咆哮一声,豹子一般扑了上来,按着狄阿鸟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狄阿鸟也咆哮了一声,与他撞在一起,随着四脚挪动,脚下的雪趟得翻浪,忽然,狄阿鸟“啊呀”一声惨叫,蹿身儿到了一旁,捂住自己的肩膀。
狄阿孝愣了一愣,并不追击,只是说:“你少装伤口疼。”他往前踏了一步,两眼电光闪闪,说:“你不答应我,我就用强,告诉你,我只要撮个哨,我的巴牙就会冲上来。别逼我把你捆起来,答应我不?!”
狄阿鸟惨淡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掌,在狄阿孝一喜中,又说:“让巴牙来有何出息?!你要是有战胜阿哥的本事,不妨与我一对一论输赢,你赢了,我什么听你的,我赢了,你就得听我的。”
狄阿孝上前一步。
狄阿鸟连忙后退一步,挑衅说:“你敢么?!你是个巴特尔么?!
从小到大,狄阿孝从来也没有在武艺上松懈过,回想狄阿鸟,却慵懒无比,不相信自己仍然不敌,再看看狄阿鸟,身体反而显得单薄,明显没有自己壮实,信心越发充足,再想想,自己要强行将阿哥留下,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一旦下令让巴牙们过来动强,而他过后又人在心不在,众人难免会看不起他,争相折辱他,就答应说:“好。”话音刚落,就记得小时候阿哥对自己的偷袭,“嗖”地猛蹿过去,抢占先机。
他丝毫也不肯留情,径直一挥拳,狄阿鸟的下巴就在拳头下绽开,仰了头,脚不吃力地后退。他猛地赶上前去,越过阿哥,一脚伸出,运足腰力,用肩膀一撞,见阿哥脚不离地,朝后飞去,心说:“果然如此,你与那些中原人呆在一起,吃不了多少肉,人也贪图安逸,再也不是少年时那个让我不敌的阿哥了。”
狄阿鸟这一跌,足足跌了一丈的距离,虽然是在雪上,还是有点眼花,他爬起来,自己也没有想到,不由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打我下巴,怎么就是反应不过来呢,他赶上我,我是可以跳开的,可是脚,为什么就是吃不了力?!
这些,都只能在脑海里转瞬即逝,他看着阿弟的模样,猛一咬牙,用脚尖在地上一勾,冲了上去,先以“托梁换桂”封住门户,再从门户中猛一探爪,叉了阿弟的一条胳膊,待阿弟前胸门户洞开,再也来不及躲闪了,提腿高撑。
狄阿孝返身抬肘,脚正中肘,却不料阿哥只是虚点一下,就收了脚,往前侧一方弓拉,再突然一放,突然横扫自己的腿,自己身子一轻,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禁骇然,心说,阿哥果真奸猾,还是把自己扫了一跤,正要翻滚躲过,发觉阿哥也脚步不稳,往一旁去了,身子一硬,硬生生地弹起身儿,赶上一脚。
这是狄阿鸟从穆钟山那里学来的三弹腿,施展起来,就是深埋的木桩子也能扫得松晃,却是想不到,阿弟只是身子软了一软,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些日子,整日厮杀,却吃不饱,身子虚弱,突然喝了不少酒,浑身一松弛,这又厮杀,刨坑,再一酸软,手脚都酸软着,涨绷绷的。他眼看自己收不住脚,正要干脆倒地,打个滚,被狄阿孝赶上一脚,却是一头扎下去了。再次爬爬起来,狄阿孝已经毫不留情,拳打脚踢,密如雨下,他别无他法儿,只好弓腰搂头,再寻时机。
狄阿孝趁机搂了他的腰,往空中一扬,举过头顶,甩往自己身后。
这一甩,狄阿鸟四肢朝地,趴了个结实,雪扑了一鼻,随着急促的呼吸,又是喷嚏,又是咳嗽。他再一次站起来,发觉自己越走越晃,仍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冲在一个公牛冲击般的拳头上,头眼懵了一懵,仰天倒下。
他眼前一片昏花,感到意志一点、一点地模糊,确信自己和阿弟比武,比的不是时候,便抓了一把雪,往脸上糊糊,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自己说:“两件都是大事,就是被阿弟打死,也不能输,不能输。”
炙热的脸上得了一片清凉,似乎好了许多,他摇摇晃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站起来,笑着站起来说:“阿弟呀,不错,力气变大了,不过,我刚刚是在试验你的力气,来,再来。”
狄阿孝看他躺下半天不动,往脸上糊雪,还以为把他打坏了,见他又爬起来,咆哮一声,流星赶月先期而到,手眼相随,上下济应,一顿一挫之间,突破他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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