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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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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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孝看他躺下半天不动,往脸上糊雪,还以为把他打坏了,见他又爬起来,咆哮一声,流星赶月先期而到,手眼相随,上下济应,一顿一挫之间,突破他的两手,双拳各奔脸颊耳门去了。
狄阿鸟只感到两耳吱吱急叫,锣呀鼓呀都在响,就晕头转向地打转了,旋即发现一个飞起的膝盖,直奔自己面门,双手一挡,是先搭到对方的膝盖上,然后全回打到脸上,闷哼一声,手上就见红了。
狄阿孝觉得差不多够了,利索地搅过他的一支手臂,抓伤他肩头,踩到他腿弯,将他全身都往下猛压,大声问:“认输了么?!”
狄阿鸟惨叫一声,原来狄阿孝抓上了他胳膊上的肩伤,这伤是高奴的簇型箭留下的,拔出来,连血感觉到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挣又挣不脱,干脆放开肩周关节,自己也猛地往下一沉,任胳膊脱臼,爬起来往前挣。
狄阿孝手里一轻,就懵了,他实在想不到阿哥竟然脱臂而逃,不自觉松了手,极不可相信地看着他沾满鼻血的脸,问:“你也太狠了吧?!”
狄阿鸟跑了十多步,剧烈地喘息着,说:“这都是本领,没有什么狠不狠的,壁虎急了还断尾呢。”
说完,跪在地上,把脱臼的胳膊放下来,压结实,忍住黄豆大的汗粒,用力一旋,“喀吧”一声,接上了,活动、活动,虽然肩膀有点胀木、刺疼,依然可以用,就大吼道:“来吧。阿弟,就看阿哥怎么使出全身本领,打败你。”
疼痛刺激着魂魄,他当真从尾椎生出一股新力来。
狄阿孝相信,他就是在说大话,就说:“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你走。”说完,不待他调整好胳膊,冲上去,抱住他的腰,用力一挺,再全身一趴,将之压结实,狄阿鸟对准他的头就是一肘子,翻身爬起来,自后面按他胳膊。
刚刚装上的胳膊以飞快的速度肿胀,他竟没把阿弟抓结实,感到阿弟一蹂身,双手来剪自己两腿,只逃出了一条腿。
狄阿孝扛着他的一条腿跪起来,他不想失去平衡,就随之倒地,用另外一只腿,狠狠地向阿弟脸上抽去。
马靴好似击中了败革。
狄阿孝果然惨叫一声,往一旁爬去。
旋即,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手握拳头,脚踮地,相互抢攻,空气中全是衣襟掀起的裂帛生和拳骨在身体上炸开的声音。
双下交击数十下,狄阿鸟感到好不容易被疼痛刺激的体力又在消失,重新装上的右臂,几乎抬都抬不起来,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不免一败,干脆卖了个破绽,让自己打中自己的胸膛,趁后退,撩腿侧击对方颈步。
狄阿孝一下儿被提懵了,旋了五六个身儿,还两眼昏花,他恼羞成怒,赶到对方追在身后,危急中趴在雪地上,使尽气力,使了个兔子蹬鹰,赶到自己的腿一重,却蹬到了直,自然知道,阿哥被自己蹬飞了出去。
爬起来回头一看,他惊呆了,阿哥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嘴角处喷了一大团雪,黑呼呼的。他汗脉全打开了,如同针刺,浑身气力也有点儿不继,叫了一声:“阿哥。”见不到动静,不禁慌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再叫“阿哥”,喘息说:“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是想趁我不备,你少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狄阿鸟轻轻动了一动,悠长地呻吟一声,含糊不清地说:“没错。好样的。”说完,他动了动,感到眼皮一阵、一阵发沉,浑身就像是被阳光抽干了的橘子,肺部实实在在的,没有一分余地,呼吸不动,耳鸣阵阵,真想就这样歇一会儿,却知道阿弟正一步一步走来,就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看我绝招。”
狄阿孝吓了一跳,说:“你认输吧。”
狄阿鸟又使尽地往脸上擦雪,却不管怎么擦,都没有那种冰凉的感觉了,反而越擦越烫,越擦越懒,心气不继地问自己:“就这样认输了么?!”
他回答自己说,不,我妻子死了,她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她,却死了,死了,健符,也死了,那灵魂,灵魂还等着回家,我能认输么?不能。
他扭头去找健符,发觉自己随着两人的拳脚相加,那匹马走了很远很远,就把吃奶的劲儿用上,撑起一只胳膊,吐了一口血,填了一口雪。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胸腔内有郁血,不能吃雪,可是没有办法,雪下去,浑身太热了,自己也太渴了,眼看就要渴死了,虽然吃雪,会导致体内瘀血凝结,但是吃雪,也能镇压热度,冷却心脏,收缩内脏的破裂,只要心脏受得了,自己仍能恢复些体力。
果然,一口雪吃下去,他就感到脑眼清醒多了,为了喘息,缓和说:“其实,我还有绝招呢,有绝招呢。我已经练成了无坚不摧的硬气功,只因为你是我阿弟,不舍得使,让我认输?!怎么可能,告诉你吧,这两件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去完成。”他又吃了一口雪,竟坐了起来。
为了表现自己还有余力使绝招,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便真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觉得应该充满力气地走动,就扎了一个个架子,感到扎出来的架子都格外完美,自己也不免满意,笑着说:“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手,让你知难而退,认输呢。”其实,这会儿,他灵魂与身体脱离,只有自己觉得自己还好。
在狄阿孝严里,他是一点一点撑了起来,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失败,却缓慢得可怕,嘴里吃着雪,吐着雪和血混合的紫沫子,东倒西歪地做各种姿势。
狄阿孝哽咽说:“阿哥,我求你了,你认输吧。”
狄阿鸟感到鼻孔就像烧热的两个铜筒,干脆也沾点冰雪往里掏,其实,揉揉鼻涕,其实那不是鼻涕,那是汩汩的鼻血,他大声说:“认输?!你做梦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认输。”
狄阿孝见过的这种情景,见过的,剧烈燃烧自己生命的野物就是这个模样,被猎人追垮的青鬃狼,临死前从正面看,就是这样的模样,真想脱口一句:“阿哥,我认输好了。”可他也同样不肯,因为阿哥这一走,也许会死在中原,而他放走自己家族的仇人,会被所有的草原人耻笑,还不如现在死掉,想来一个折中的法儿,说:“两者之间,你选择一个吧。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既然能做第一个让步,第二个让步,他也在考虑,那便是两个都答应他,毕竟他是自己的亲阿哥,总不能争一口气,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狄阿鸟大笑,不停地大笑。
他还是感到干渴,发觉自己口鼻中的鲜血正在带走生命,用嘴舔舔,忽然有一种饮血的渴望,就一步一步朝自己的马走去,他看得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马,这不是的,这只是自己牵来乘骑的一只生马,一步一步走到了跟前。
狄阿孝也没有阻拦,他从没想过要把阿哥逼死。
狄阿鸟忽然向马发起了进攻,猛地半趴上马背,一口啃上了马脖子上动脉,马一疼,剧烈地掀起蹄子。
狄阿孝大吃一惊,想也是阿哥恍惚了,把马当成了自己,却不知道马比自己更危险,连忙往跟前奔跑,厉声大叫:“你想死么?!”然而,一人一马斗了起来,地面疯狂地飚旋雪粉,褐色的马身无目乱撞,疯狂得人眼看不过来,他冲进去救阿哥,却给马臀撞了实实在在的一跟头,只好拔出匕首,往马身上狂扎。
这时,让他意外地是,狄阿鸟还好好的,扛了一只马腿,一声巨响,马却在战栗中倒地,在地上打转儿,脖子上的动脉被咬开了,时不时飚起一股血柱,有的飚在空中,有的被狄阿鸟吸食。
格外地恐怖。
他不但不知道为什么马匹没有踢伤一个几乎走不动了的人,也不知道阿哥是怎么将马放倒的,只见阿哥浑身都是血,满脸赤红一团,都是热气和凝血,嘴还在不停地饮,牙齿龇咧,惊退一步,大叫:“阿哥。阿哥。你疯了吗?!”
狄阿鸟的力气却在增长,他骑在马头上,一拳打下去,马便不再垂死乱转,也不在用后腿刨血,前腿前踢,而是哀鸣一声,不动了,一点、一点地扑动四肢,两眼流泪。
狄阿孝被一种恐惧笼罩,几乎有一种转身要讨的胆怯,他丝毫不敢往跟前去,不停地问:“阿哥,你怎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阿哥,你别吓唬我?!阿格,你疯了什么?!”
狄阿鸟打了咯,回过头来,满脸赤红,浮动着瘀血,凸凹不平,就像是从血池中爬上来的魔鬼,嘴龇着,两只虎牙,怎么看怎么像獠牙,狄阿孝惊走了好几步,只听到一句:“我哪里疯了,看你吓的,就这还带兵打仗呢。”
狄阿孝往不知是死是活的马匹指了指,脸上抽搐。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马?!”
他站起来,横开浑身是血的身体,赶到整个灵魂沸腾了起来,内部一团能量,直达四肢,长啸一声,竟像是重生了一般,说:“我突然明白了精,气,神的运用,这会儿,别说是你,就是一头老虎,我也生拔它的皮,告诉你,这是一种武功,武功,你小子肯定没有见过,见过一蹿几丈的人么?!见过么?!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祖传了一部秘籍,就叫碧血吴钩,你阿爸知道,联到一定的境界,乏力时饮血数斗,精神百倍,哈哈。我练成了。”
狄阿孝也知道自家祖传一部刀法,妙不可言,战场上喷血啐刀,越战越勇,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你练成了,我没有?!”
狄阿鸟问:“你喝过生血么?!”
狄阿孝与狄阿鸟不同,确实不曾饮过生血,愕然道:“难道一定要饮生血?!”
狄阿鸟说:“没错。从小到大,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练成才怪。”他大笑着来到自己的另一匹马旁边,牵着瑟瑟发抖的马匹,拖着健符的骸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说:“回去好好修练,打赢了我,我就跟你走。”
阿孝还是半信半疑,喝血变强大,似乎太玄了,害怕他是骗自己的,大声说:“阿哥,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要是骗我,你这样走,会死在半路,你回来,回来。”
狄阿鸟又一阵大笑,头也不回地说:“少来,我不想伤到自己的阿弟,也不想被阿弟调集一队人马给捕捉。”说完,粤上马身,一人一革袋,扬长而去。
狄阿孝反应过来,撮了个哨,等巴牙赶过来,正要让他们去看看,一骑快速抵达,骑士跳下马,大声说:“情况有变,陈州发兵三千,逼近了高奴,先生让您火速带兵南下,去支援白羊王,或者接应白羊王。”
狄阿孝大吃一惊,往阿哥消失的地方看去,不敢相信地说:“真被我阿哥料中了,他们果然来支持白羊王,要是这样,我们就不能不管白羊王的死活,怎么也要摆出接应他的样子。传令下去,调集各部追击中原人。”
他已经从阿哥那儿知道前头有朝廷的伏兵,更知道这么寒冷的冬天打埋伏,就那些中原人,肯定受不了,寻思着将伏兵引诱出来,必定会大胜一场,只是担心阿哥被卷进去,说:“快,追我阿哥去,追不回来,让他避一避也好。”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五十三节
    狄阿孝派出去的人并未找到狄阿鸟,因为狄阿鸟并没有再往南走,而是躲了起来。刚刚,他贸然向马儿动手,其实是在恍惚之中,冥冥受到了一只咆哮的狼头指挥,喝了一腔热血,恢复了些体力,可状态并不佳,离开了狄阿孝,他就从马上跌了下来,只好偏转大路,寻个地方休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越来越懒,越来越没有力气。
他也不知道突然之中,脑海里怎么就冒出一只狼头,给自己下命令?他怀疑是长生天?!怀疑那是长生天的一种指引方法。静下心来,他才觉得那只狼头似曾出现在无字天书之中,那本无字天书,他收藏了,但是并不敢随意翻看,可是刚刚出现幻觉,不知怎么回事儿,却突然体验了狼的思维,贸然向马儿袭击,只想狂饮鲜血,那种感觉好奇怪。
虽然马的动脉不是他用牙齿咬破的,而是用了刀儿,可他竟然没被马踢伤,这分明是任何人都解释不了的事。
找到一处避风的坪崖下躲起来,瘫软成一团。他既揣了一种罪恶感,又觉得得到了长生天的眷恋或者窥伺了无字天书的力量,心头一片奇妙,暂时压下了沉沉的睡意,暗暗寻思:我在这里住几天,等道路自己畅通。
要想住下,就得有吃的,他爬起来,将马拴在避风的崖下,咬着牙抄了回去,去看那匹倒毙的马在不在,潜伏回离原处不远的丘包上,阿弟已经离开,果然没理睬死去的马儿,哎,这匹马就这样死了。
自己当时那副模样,怎么就突然半狼半人,寻了它做目标儿,把它的动脉划破,事后,自己怎么又没受伤呢?!
回忆,回忆,当时自己的灵魂都飘在身体外头,身体轻飘飘的,就攀在一旁,本能地贴着游动,与那狂躁的马儿化为一体,好像马儿每一动,自己好像知道它往哪踢一样,好像依循了上世的记忆……
他回想着,躺下喘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也许真是一头阴恶的老狼,没了力气之后,却偏偏能利用着技巧,迅速制住了体格庞大的马儿。
他忍不住爬起来,走着奇怪的步儿,去体味,每体味一次,好像自己就好转了一分,体内一道凉气使自己不再昏昏沉沉,不再一走就要翻倒,而那被阿弟双脚蹬在胸上的内伤也似乎好了许多,自己进气出气不再猛烈似摇曳的风箱。
“噢,我知道了。这是一种武功吧?!”他想。
事不宜迟,他干脆盘腿坐下,依照导引之术,去寻这道凉气运行的轨迹,噢,它大致走的是自己平日吐纳的路线,它减弱了,可以用意向帮它凝聚,它缓慢了,也能用意念轻轻地推着它。
最后,他发觉这道凉气钻进了胸廓,裹着什么移动,深入肺泡儿,让人又痒又麻。
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它大概真能治疗我体内的内伤和淤血?!”
不知过了多久,天更冷了,他清醒过来,黎明已经降临,而自己仍盘腿坐在丘上,浑身热气腾腾,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他十几年如一日修炼出来的内气,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一时又觉得刚刚是自己体弱神虚的幻觉,就不再想那道出自丹田的凉气了,一步步下来,掏出刀子,分割死马,再回到自己躲藏的地方,寻些干树枝做柴,点了火。
一点了火,受到热气炙烤,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摸摸自己的脸,身体,回想这数日的经历,他一直在喝史千斤给他留的酒,后来粮食不够,他就靠喝酒来取暖,想到这里,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了,就是酒。
人人都知道喝了酒后,血脉倒流,使得人有一种“酒后虚”,自己这些天,一直没有断酒,酒劲过后就冒冷汗,后来越发觉得冷,而以自己的体质,和自己曾经的居住环境,这都是不应该的,看来,酒不全是什么取暖之物,而是让自己虚弱的罪魁祸首,他忍不住说:“看来,以后要少饮酒,或者不饮酒。”
他烤着马肉,嗅着香味,发觉这些天一直饮酒,食欲也有点儿不振,不禁苦笑摇头,自言自语说:“怪不得阿爸饮酒,阿妈总是不许他过量,酒和色的确的是能拖垮人的东西,人的身体、意志都能被这两样拖垮,而这两样,自己似乎都没有太注意,看来,以后再不能再过放荡的生活,不然,体能一点、一点下降,就应付不了残酷的战争,将来有一天再回到草原上飘荡,就会受不了。”
虽然食欲不振,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啃着半生半熟的马肉,接着,用头盔煮些水,撒上一把盐,自己饮了,给马饮,感到力气有所恢复,就略为布置,睡下了,刚刚睡下,耳畔就响起了马蹄的轰隆声。
寻思一下儿,他便听出来了,这是阿弟带着马队南下,想必将会是好一场厮杀。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看到了陈元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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