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可以提高到两年半,除去留育,一个月可以出栏六十五匹上下。
两年半出栏的马匹,体力上尚有些不足,关节容易受损,不过马匹自出栏起,再到他们的主人手里,就差不错满三岁了。
也就是说,在未足一年的时候,随母马,外带人工补贴饲养,超过一岁,群养,群逐,以现在的群逐训练场来看,一个圆形场就能供二百匹马环逐,每天按一个时辰,足够放马的了,马匹到了一岁半,就可以将好苗子挑选出来,到了两岁,则开始隔离训练,半年后出栏。
按照这样的饲养水准,也就是说,每一百个槽口,需六个饲养员,九个杂工,一个人的薪水一个月不到一两,外加奖励,薪水递增,逢年过节,平均下来,需二十两,而一百匹马口粮再平均,一个月顶多三十两,一个月五十两,二年半就是三十个月,是一万五千两,扣除其余杂费,其余人员费用的均摊,成本控制在两万两以内没有问题,按一匹马市价三百,一百匹马饲养两年半得钱在一万以上。但是,牧场养出来的,不是逐水草而生,虽在吃苦耐劳上稍有不及,但其它各个方面,都要超出,一旦卖出,会高出市价,而其中的好马,可以卖到一千两以上,银两折合金币,就是一、两千金币。
仅按目前的养殖状况来说,两年半至少出栏八百匹马,外加互市时马匹的暂养、买卖,小马的采购饲养再出栏,以及附属利润,类似马奶,马奶酒之类的副产品,捎带养些牛,羊,贵重品种狗,即使减去分红,一年也可有八万上下,到了两年半,牧场本身的投入基本收回。
马匹的购买价格其实没众人预计的那样高,马匹市价三百两,但是换成粮食、茶叶、棉布,甚至是盐铁到草原上与各部交换,即便不是奸商,价格公道,价格也只有三分之一,这也就说,现在的牧场值二十万两上下,要想赚钱,关键就在这个两年半。
这两年半没问题,牧场就日进斗金,足以扩大产出。
这两年要是金钱不继,撑不下去,发生马匹饲养不合格,出栏马匹羸弱,瘟疫,疾病,或者全国性特大粮荒,一句话,卖身抵债。
全国性粮荒可以断绝饲料来源,可是作为三分堂,新粮一下来,就可以大批囤积杂粮,情况不是那么吓人,饲料精,喂养得法,就是马种不够好,也不会出现不抵市场马匹的标准,关键就是病,就是意外死亡。
所以,狄阿鸟宁愿多用人,多用工,少养,也不敢有一丝心怠,何况这些能保持圈内清洁增加的成本,仍只是整个投资的九牛一毛,只要钱足够,狄阿鸟立刻敢给马圈铺红砖,铺青砖换装,甚至铺瓷砖。
他家就是养马的,就饲养上,比中原的牧场先进多了,马匹一餐多少,多长时间一餐,都有标准,现在是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病,他已经准备等牧场建成,立刻封闭牧场,进出都要刷洗。
他一回头,把这个换沙清洁的想法给众人一说,众人就一气吃惊。
不过牧场路顺,车过也方便,背后有沟,倒也能够克服,众人跟着他,一路说说笑笑,再去看别的。
走了一阵子,有人说屯田处发人来了,狄阿鸟就大步出去,拉匹马,往牧场外口赶,到了一看,人群里头果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田云,穿了件脏白袍,身子瘦高,好似鹤立鸡群,正盲目地在周遭扫视,观察环境呢。
狄阿鸟还没到跟前,就想喊:“田云。”
不过他也想起讳忌,只是“哎”了一声,给田云招手。
第二卷 大漠孤烟 第十节
田云身边是位粗壮的中年大汉,因为流囚的身份和囚役的困苦,跟个杀猪的差不多,头发虽然扎着,脸角还是乱发缭绕,不过,他没有那些杀猪的那么外露,色沉沉的,就像是一段水泡透过的老木根。
他率先听到狄阿鸟喊叫,看了田云一眼。
狄阿鸟一下马,就觉得他是田云的父亲。
因为他表情中有一种只有在有地位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傲慢,又和田云比较亲昵,看起来就比较配那种立过战功,赫赫一时的军人,赶上一步,自一旁叫道:“伯父。”那人愣了一愣,指了指自己,倒是田云一下转过身来。他脸黑多了,虽是又瘦了几分,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秀气得像是个女人。
田云惊喜了一下,口张几开,最后没有喊狄阿鸟的名字,看了看父亲,说:“我的一个朋友。”说完走了出来,回头看父亲一眼,才上下打量狄阿鸟,问:“你现在干些什么?!不也是被流放了么?!怎么看起来倒像管着我们的小吏?!”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我博格阿巴特到哪儿都能混出模样。”
他抓着田云的胳膊,发觉流放有时候也能造就一个人,田云本来很有志向,可他的家庭给了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身子,这样的人,真要跟自己一样,到处奔波,打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肯定一身病,要是再酗酒,贪色,恐怕就一个弱不经风,活到三十都难,单是这一流放,逼着他去吃苦,出力,那就大不样了。
他发觉自己这么一说,田云有点变色,抬头看看四周,不少人盯着自己,正纳闷,田云的父亲走上来,将他与自己的儿子隔开,说:“博格阿巴特是吧,抱歉得很,还是不要和我儿子搅闹的好。”
田云叫了一声:“爹爹。”
他父亲回过身,抓推着他一只胳膊往人堆里塞,回过头来,看着狄阿鸟说:“在下无礼了,只是你我道不同,各不相干。”
狄阿鸟真后悔自己来一句“我博格阿巴特”,苦笑摇头,心说:“他们到了这儿,竟还害怕和我沾染。”
他不说了,让人点名,点了一个葛小心,田云忍住笑,认了一声,点到陈三两,没人吭了,只见田云推他父亲。
送他们来的兵丁横着刀鞘,问:“谁陈三两?!谁陈三两?!”
狄阿鸟觉得定是田云的父亲,倒也不知该为他的性子感到敬佩还是该感到无奈,揽了兵丁,说:“没事儿,没事儿,我知道是谁。”
他回头又让点。
大伙这才知道,他在这里说话,竟是很算数的。
正说着,外口驰来一辆马车,费青妲匆匆下来,带了一个高大姐,一个丫环,几个伙计,掂着裙子走得飞快,看到了一滩水,皱着眉头一绕,顺口问人,问:“谁在这儿倒的水?!这像话么?!”
一群囚犯全转脸了,几乎个个两眼炙热,目光绕着这位美人打转。费青妲扭头看了一眼,又小步似飞,眼看就要回去,回过头来,奔着狄阿鸟去了,到了跟前,迅敏的节奏一放,声音也一轻:“你在这儿呀。”
她迫不及待地说:“你还让赵过去选人?!这人都是田小小姐选过的,刷下哪一个,田小小姐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过两天,她就来巡视,到时不找你算账才怪。”
狄阿鸟还来不及说一个字。
她又雷厉风行地说:“张铁头张总镖头,你认识不认识?!你让王小宝去找他说话,不太轻慢了么?!结果怎么样,王小宝惹得他不高兴,他当晚上就走了,本来他还说,我们一起吃饭的。”
狄阿鸟看看众人,个个张着嘴,知道她把众人镇住了,想笑却觉得笑不合适,就强忍着笑,费青妲又说:“张总镖头的镖局紧着我们的生意上下开动,那可是田小小姐的面子在那儿放着,王小宝也配在人家跟前指手画脚?!”
她回过头来,冲一干囚徒说:“他们是干什么的?!这都是打哪来?!你怎么在这儿呢。”
旁边的士卒巴结说:“秉小姐,是屯田处发来的囚徒。”
费青妲一听火了,说:“几个囚徒发来就发来了,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可给你说,赵过根本不买我的帐,他还跟王将军的参军顶嘴,我找你找不到,我问你,你在这儿,怎么跟几个囚徒瞪上眼了。”
有人打后面捅捅狄阿鸟。
狄阿鸟哪有心情转身,回手推推,问她:“王将军的参军怎么回事儿?!”
费青妲说:“你应该说赵过怎么回事儿。人家参军寄在我们名下吃顿饭,正好他到那儿接人,听到了,拦了别人不让走,要拎着人家去找王将军。他那个糊涂劲上来,几头牛也拉不住,胳膊一捋,这几个伙计,动都不敢动。”
狄阿鸟连忙摆手,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还有事儿没有?!”
费青妲又针尖对麦芒地说:“有。”
狄阿鸟想也有,薪金标准,牧场超支,训练场搭设,河滩栅栏,一堆事儿都累积着呢,鉴于她刚刚提到,田小小姐要来,哪里肯与自己同流合污,事还不是一般地多,能用一口气把自己吹涨,就说:“回头再说吧,你先到里面巡视一二。”
费青妲其实是没有要紧事的,因为田小小姐说了,让她听人家的,她自然不会管这些,只是对狄阿鸟的视而不见极不爽。
刚刚连起来倒的一大堆,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事儿。
刚刚她要穿过,就是一来,先看到了狄阿鸟,等着狄阿鸟喊她,与她说话,作势往里走,没想到狄阿鸟也不知道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没吭声,她一个气愤,立刻折了回来,让狄阿鸟知道知道。
说完回头再说的时间,她立刻一转脸,跟连拖带挂的几个人,又往正门刮去。
狄阿鸟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众人,正要再说几句话,只听到费青妲尖叫一声,众人乱喊,回头一看,只见费青妲捂着两只黑眼圈,两个女的倒拖她往后撤,几个伙计在吆喝,其中两个家生子是武县来的,专门保护费青妲的,在和一个人动手,而押囚徒来的兵丁也已经要去凑热闹。
囚徒也想上去看热闹,一团苍蝇般乱撞。
狄阿鸟再一看,往自己脑门上一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知道刚刚自己谁捅自己了,不是史千亿是谁?!她倒是践约了,谁说自己办事不牢,她就帮自己去揍谁,刚刚费青妲对着自己,口水一阵喷,她就跑里头埋伏,袭击费青妲了,送了她一双黑眼圈,送了之后,本来还可以立刻逃走,可大概是想让狄阿鸟知道,这一刻正在对几个伙计拳打脚踢,随便团了一个,闭着眼睛,按在旁边,搓衣裳一样修理几下,然后一溜烟跑了。
狄阿鸟只好大吼一声,把众人都喊回来,等着回头再去找这个婆娘算账。
他把这边儿整整,为了杜绝类似田云父亲那样的人,给一个师爷说一声,让他替自己授事儿,授了之后,本来想去看看陆勃勃这个监工现在怎么样,看看天色,想想添乱的史千亿,一咬牙,就要回家,回家找这个婆娘算账,让她去跟人家费掌柜道歉。
史千亿本来会以为有很多人追,在牧场跑了一会儿,才知道大部分人都是干活的,不是喊一声就蜂拥的帮派,东挠一下,西看一下,想自己帮助狄阿鸟修理了那个骂他的女人,得意洋洋,格外痛快,回到河边,看看天色,要等着狄阿鸟一起回家,就坐在石板上,两只脚放在河水里,自言自语说:“晚上,他脱了衣裳过河……”
她本来是在想一男一女过河的细节,一抬头,想起来了,自己的马,往对岸一看,自己的马没有了,一下儿慌张了,也不管什么衣裳不衣裳的,扑通跳河里,往对岸游,游到对岸,马不见了。
她竖一个指头,念念有词,最后往西一指,觉得是放羊的回家,把她的马骑走了,立刻往西去追。
追了二里地,看到了一群羊,果然是放羊的,骑一匹马,还拽一匹马,拽的那匹正是自己的,那人正在与她的马搏斗呢,立刻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把羊倌后生扔进了河里,拍打着两只手,看看自己的马,看看一片羊,使劲把羊往河里赶,最后再四处看看,决定掳走一只羊做补偿,就又上马一冲,俯身叼了一只半大子羊走了。
她抱着羊,不径直回家,反而到河边等狄阿鸟,看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还都是土,就把羊羔脖子上拴条布带,固定在棚子上,自己又下河了,洗了一会儿,吐着水上来,把自己留棚子里的衣裳换上,心说:“这羊羔嘛,就说是自己捡来的,然后给自己家的小姑娘,让她赶着一起放。”
一旁半大小羊被四蹄朝天地扔着,不停地咩咩,她也跟着咩咩,看到狄阿鸟已经在对岸露影了,就想等他过了河,吓他一下,盘腿坐进棚子,不动如钟,坐了一会儿,刚刚听到狄阿鸟上岸,响了猛烈的马蹄。
她大吃一惊,把狄阿鸟的衣裳往外一扔,钻了出来,狄阿鸟看到她,还来不及找她算帐,就连忙钻棚子里穿衣裳,等着看看这马蹄怎么回事儿?!
史千亿走出棚子,还没等上河岸,岸上就站了五、六名骑马的大汉,看衣着像是中原人,看头发像是游牧人。
为首的提一只马鞭吆喝:“我们迁到这里居住,并未得罪你们当地任何一人,你们为什么把我的儿子推到河里,差点淹死?!为什么把我们几家的羊都往河里赶?!为什么掠夺我们的羊羔?!”
史千亿一捋袖子,本来想跟他们打一架,想想自己理亏,人家是捡了匹马,自己是行凶,往东边一指,说:“那是个土匪干的,他已经跑了。”
几个人吵嚷说:“就是你,羊羔还在啼哭。”
史千亿哈哈大笑,说:“羊羔会啼哭么?!”她说:“不错,是有一只小羊,是我捡来的,想必是土匪掳的,丢在这儿。”
她看到狄阿鸟出来,走到自己身边问怎么回事儿,对方也下了马,心说:“他们必定认识。”于是就想着溜,溜回棚子边,毁尸灭迹,把羊沉进河水。正要走,被狄阿鸟一把拉住。狄阿鸟确实和这些二雍人认识,这些人来到当地,跟当地人时而起冲突,还是狄阿鸟帮他们安的家,就知道是史千亿给惹的祸,硬拉到对方身边,问:“怎么回事儿?!”
来人说:“我儿子说他捡了一匹无主之马,本来想着是你家的,可是看看,没有印痕,也是一时贪心,就扯着走了,走不了多远,这个女人追来,把他推进河里,把羊羔都往河里赶,我儿子喝了好几口水,爬上岸,就见她提着一只羊羔走了。”
狄阿鸟哭笑不得,说:“这是我女人,她,她蛮横无理,既然你儿子只是喝了几口水,就算了,损失的几只羊,我来赔。”说完拽着史千亿的胳膊,下去把羊带上来,交给那大汉。那大汉却连连说:“既然是小相公的女人,就算了,小相公对我们有恩,别说孩子喝了几口水,就是被您杀死,我们也毫无怨言。”
狄阿鸟不肯让他们走,说:“你们到了这里,生计困难,我让你们善待当地人,与他们和睦相处,习惯耕作,就是想让你们有口饭吃,我自己的人,怎么反而能损害你们的财物呢?!”他拉过史千亿的马,交给大汉,说:“带回去吧。”
大汉单膝跪下,在左胸一按,其它人也纷纷跟从。
狄阿鸟忙着让他们起来。
史千亿却瞄着自己的马,心说:“他们应该不会厚着脸皮,牵走吧。”正想着,狄阿鸟拉她,把马留在这儿,她一下不肯了,说:“你不能把我的马送人。”狄阿鸟一严厉,她的泪珠就滚滚落下。
第二卷 大漠孤烟 十一节
草原也有长者赐不可辞的说法,主人赐给奴隶,贵族赐给平民,上司赐给下属,他们都觉得合情合理,回报,该用命回报,本来是准备把马匹收下的,见人家的女人不肯,又不要了。
狄阿鸟见他们不肯要,就说:“去我家拿一些粮食,我囤了不少粮食,你们拿去应急。”说完带着史千亿和几个人一起回家,让谢小桃送上美食和酒,等他们吃过之后,给他们一人两袋粮食,用马驮走。
放粮食的房子立刻空了,史千亿特意去看,回到灶房,把自己的头发都抓卷了。谢小桃知道了怎么回事儿,也不帮她,一味摇头,说:“你这丫头,怎么去干这样的事儿。要是不是阿鸟碰巧过河,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着你呢。”
史千亿轻蔑地说:“谁怎么着谁,还不知道呢。”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