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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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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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没有证据,不能光怀疑,只能给狄阿鸟一个完全的清白。
这话自然也是在提醒邓校尉的。
邓校尉只好往“伸白鹤”消失前的位置看一眼,心说:“看来,只能先让他捏造证据了。”他这就说:“什么事也没有了。”
狄阿鸟笑了笑,向两位官员抱拳,表示他们辛苦,再向在座的抱拳,表示大家辛苦,然后方问:“我可以走了。”
安勤往前一伸手,连声说:“恭送上官。”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七十八节
    审了这么一个结果,大伙个个意外。狄阿鸟还客气什么,多方告辞,携过媳妇,往县衙外走。半路上和老杨家的人告别,赵过私下给狄阿鸟说上一声,说自己和黑明亮有约,需要去一趟看看,狄阿鸟想是黑明亮有话要传过来,让他小心别被人跟踪,自己多小心,就带着其他回去了。
他回到家里,次天还要给发丧的人送行,只先后与路勃勃带回来的俩人见见面,说一说话,就寻到李思晴那儿,把门给闭了。
段含章听说他回来,回想前几日所作所为,有点儿坐立不安,犹豫着是去主动解释,还是等着狄阿鸟来,最后计上心来,在儿子屁股上掐一把,让他嗷嗷,哪曾想狄阿鸟先只顾闭了门与人说话,后来派了棒槌过来,说:“家中有人故世,又是夜里,孩子一哭,人就心焦,老爷让我把孩子抱他那儿哄哄,今晚就睡他那儿。”
段含章看着棒槌收拾这收拾那,心里空落落的,手舞足蹈地站在一旁说:“孩子小,夜里得喂奶,又是拉臭,又是尿床,能不恶到他二人?!你还是回去说一声,让他改天再来看孩子吧。”
棒槌“嗤”地一笑,说:“夫人说得,也是他的儿,吃喝拉撒,怎惹得他讨厌呢?!”
她抱上婴儿就走,段含章站在门边,望着棒槌在黑暗中穿过,忍不住追出去,到了门边,听着狄阿鸟果真抱着孩子哄弄,踌躇片刻,准备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棒槌出来,跟段含章笑笑,说:“好着呢,他爹一抱,立刻就不哭了。”
旋即,里头传来一声:“谁呀。”
棒槌回头吆喝:“西房夫人。”
里头就说:“睡了。没别的事,让她也睡吧。”
段含章见人家没有找自己问一句,反而轻描淡写地过去,好像并不知道前几天的事,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半截子凉,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棒槌为狄阿鸟找只母羊来喂奶,走往一旁,存心想看她受冷落之后的样儿,有意去看一眼,却发觉段含章半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小姐的厢房,两只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像一匹凶残的母狼,格外吓人,就缩一缩脖子,奔别处去了。
她很快找了一只母羊,进门前往段含章站着的地方再看看,人已经不见了,追往这位夫人的房间,房间也黑了,感到一阵儿莫名其妙地害怕,顿时闪身,拽羊进去,见得狄阿鸟和李思晴逗荷叶包儿里的孩子玩,心悸地说:“西房夫人也太吓人,刚刚还见她站在那儿,回来一看,忽然就不见了,连屋子的灯都灭过了,好像,好像……”
狄阿鸟也发觉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恩义,也好像从来没有那种夫妻之间的恩义,且不说自己不在这几天,她过分胡闹,自己戎马倥惚之际,战场上九死一生,从见不到她流露出的一份真情,要说她还为自己冲动要了她恨自己,却又,却又在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候,露出笑容,这个女人当真是自己的妻子么,自己在牢里,被人下毒,今天过堂提审,却似乎没有半点儿感同身受。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为自己当时的放纵品尝后果,隐隐约约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樊英花,内心深处是感激,面对段含章,却是厌恶,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叹。
正所谓:嗟叹一声感旧事,自古谁能辨人心。白云苍狗。悠悠。他嘴角勾起,两眼眯缝,像是在笑,也确实是在笑,却如同出世之人,突然凌驾于红尘,生出一种即有魅力,却又让人觉得可怕的戏虐。
李思晴以为棒槌的话惹得他不高兴,怯生生地看着他,打上棒槌一下,责怪说:“都是你胡乱说,她不是什么鬼怪,也不是什么野兽,哪有突然就不见了的。再乱说?!”棒槌申辩说:“我哪里乱说了,就是,她本来还在站着,两眼发光,我牵羊去,她得一步一步走回屋吧,得脱衣裳吧,噢,再找找夜壶……可是,我一回来,就觉得,就觉得她好像就在院子里哪站着一样。”
狄阿鸟“噗嗤”一笑。李思晴推了他一把,说:“你回来,也不去看她一看吗?!薄情。”
狄阿鸟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拳头,看着她挣扎着要抽走,微笑说:“棒槌说得没错,她就是突然不见了,不然,她不脱衣裳,噢,不再找找夜壶,夜壶呢。”他淡淡地说:“她突然不见,会有什么奇怪的么?!”
棒槌丧了气,头一挫,说:“没有。”
李思晴说:“那你去看一看她吧,她肯定是心里痛苦,衣裳也没脱,就吹了灯,坐在黑夜里。”
狄阿鸟放开她的拳头,入神地望着她,吃吃笑笑:“她喜欢黑夜,那儿是她的战场,我确实是有点儿薄情,不,不只一点儿,因为我现在被我最迷人的女人迷惑了,深情中最后的一丝一缕都不在了,看,她瘦了……”
他用手抚过李思晴的额头,又说:“也憔悴了。”李思晴扁了扁唇,投到他怀里,棒槌飞快地抱过婴儿,猛一转头,正不知道该不该下榻,去帷幄之外,到自己睡觉的小榻那儿,只听狄阿鸟说:“棒槌啊,你怎么没把这个善良的女人照料好?!”棒槌鼻子一酸,感动得掉了一串眼泪,挤着眼回头,发觉他只是抱着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忍禁不住,一个劲儿抽鼻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连忙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狄阿鸟说:“不。我不是在怪罪你,我只是心疼她,我让她在吹暴草籽的寒风中飘荡,像一个没人疼爱的羔羊,对不起她的,是我。”他呼道:“你过来,摸一摸她的脑袋,我觉着她在发烧,她竟然在发烧。”李思晴挣扎着起来,揩揩眼角,不自觉地撒娇说:“人家没有发烧,你的手凉。”狄阿鸟把手放到自己头上,摸摸,还是觉得她发烧,连忙站起来,跟棒槌说:“她连冷热都不知。我去找点柴胡根儿,你给她煎煎。”
说完就匆匆出去,辗转去卓玛依那儿,喊她起来,给她要草药。
隔壁就是段含章的屋子,段含章听得一清二楚,爬到窗口看看,只见狄阿鸟在寒风中啜手,等着卓玛依穿衣裳,过了好大一会儿,跟在她屁股后面,在院子里到处乱转,找了草药,就在窗户底下说:“糖,糖放在哪儿?!去去,拿些,拿过去,你也晚睡一会儿,看着她点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寻到郎中。”
外头有不小的动静,更夫提锣走过,唱道:“官兵捕盗,良民勿惊。”倒不适合出去乱跑,棒槌受李思晴的要求,站在门口喊他,他就又进那亮灯的屋子去了。段含章背了窗户坐下,想以他围着妇人转悠的理由来鄙视他的行径,心里却还是失衡。尽管已经决定这个阶下囚已经无以拯救,她应经放弃了,却还是感到嫉妒、难受,喃喃地说:“都不许孩子啼哭,这儿满院子喊人。”
过了好久,李思晴才把药服尽,因为受不了药汁,已经先出了一头汗。卓玛依、棒槌都去睡了,她却心情大好,拥着被子,并放双手,跟狄阿鸟讲这个人,讲那个人,想起牙扎勿林,微笑说:“那个牙扎勿林力气可大了,你是不是答应让他跟在你左右?!”
狄阿鸟摇了摇头。
李思晴不高兴起来,问:“为什么呀?!”
狄阿鸟笑了笑,说:“他们都是官兵的俘虏,被路勃勃骗回来,本身就不合制度,应该送到俘虏营中。”
李思晴已经开始喜欢憨厚木纳,对什么都新奇的牙扎勿林,微笑说:“是被路勃勃骗来的不假,可人家不是俘虏,人家受骗,也是为了来投奔你,你转手让他去做战俘,去过猪狗不如的生活,人家不失望嘛,不行,你得把他手下。”
狄阿鸟说:“谁说他不是俘虏的,也是路勃勃骗你的话。”他偎过去,说:“另外一个,不也送去,不是我不要,是人家看着咱家——”
李思晴赌气打断,说:“你别骗我,阿过告诉我,那个是你弟弟身边的人。”
狄阿鸟不禁拍了拍额头,叹道:“这个阿过,什么都透风。”他坦然承认,又说:“我弟弟的人到我身边,牙扎勿林也到我身边,凭空冒出来俩人,路勃勃的那点小把戏儿,能用么,别人就一点儿也不怀疑么?!我让他们去俘虏营,因为那里都是游牧人,他们俩有力气,有胆量,怎么会是去受苦?!”
李思晴赌气不吭。
狄阿鸟又说:“这些话都不该给你说,你今儿病了,就算了,你想,这么多俘虏,朝廷会怎么处置?!到京城献俘?!杀个干净,就地安置,还是编签成军?!”
李思晴愣了愣,掰着指头,重复一遍,说:“杀个干净不可能。安置。”
狄阿鸟扬了巴掌,在她头顶印一下,在她眨眼的时候,轻声说:“当地拿什么安置?!这里是战边,安置他们,安全么?当地不安置,还能安置去黄龙以南,那里人多得不得了,生熟鞑子,大小光棍一起安置?!”
李思晴又猜:“难道朝廷还能把他们编成一支军队?!那谁指挥得动呀,不是更危险么?!”
狄阿鸟笑笑,说:“你这个没记性的女人,西陇不也是有一支鞑子兵么?!要说,安置不容易,那是因为他们的习性,因为他们不会耕作,没有老小家眷,安置相当于管制,两边都不讨好。可是把他们编签却不一样,编签之后,就是以夷治夷,朝廷只需将心比心,对待首领的比白羊王对他们好,就行了。像现在一千鞑子兵,在草原上,大致相当于千户,没有一个贵族舍得轻易交予他人千户一职,那是世袭的,通常还都是自己的亲信,手足,要是交给其中的几个人,他们回到草原,只是某个大贵族的仇敌,只是一个平民,奴隶,在这儿,却是个贵族,生活安定,不需要不停打仗,恐怕比朝廷自己的将领还要忠心。”
李思晴高兴地说:“你是说,我们把牙扎勿林他俩送去做校尉?!”
狄阿鸟又在她头顶印一记,说:“你以为我这个司长官,说给他们校尉做,就能给他们校尉做?!”他看李思晴撇了撇嘴,连忙说:“不过,我可以指点他俩,迎合朝廷,校尉未必能当得,兵尉倒不难。”
他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朝廷要是杀他们,我就帮助他们逃走。我阿弟那儿要人。”
李思晴咬了一会嘴唇,最后下定决心,把手按到他腿上,说:“阿鸟,你带着我们,也去你阿弟那儿吧,那样,我们就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了。”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是朝廷的人。”
李思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脱口说:“你说谎。”
狄阿鸟指指帷幄下睡着的棒槌,嘘了一声,小声说:“我确实是朝廷的人,叛主而逃,天下不齿,算了,别再议论这些了,睡吧。你一个女人,想得多了,就变成阿章那样的了。”
李思晴往被窝一钻,转个身背对着他。
狄阿鸟笑了笑,靠背躺下,小声说:“你也不想想,我带着你逃了,你父亲和你哥哥他们怎么办?!九族株连,你也肯?!阿晴,别赌气了,转过来。我答应你哥哥,好好待你,一定不会食言,一定不会让你吃苦太久。”
李思晴转过身,却又哭了,说:“我只要你答应我,把命保住。”
狄阿鸟无比感动,动容说:“我还用答应你么?!我的命,我不爱惜么,我比谁都要爱惜。”他轻轻拍打李思晴,安慰说:“睡吧。你还病着,明天咱们杀只羊,给你补一补。”
灯火一暗,李思广走时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一遍一遍地说:“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狄阿鸟的眼眶湿润了,小心翼翼地抽抽鼻子,把胳膊放到李思晴那儿,让她枕着。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七十九节
    自打架失势,不少人受伤,送去医治。
为了鼓舞士气,来日一起去报仇,几个领头的商量,干脆摆酒吃饭,给兄弟们压一压“惊”。他们拢了好一大片人,去家饭铺吃,掌柜约摸他们这些人要么欠账,要么吃白食,自家承受不起,连忙吩咐伙计几句,躲个不见。领头的一看不给面子,发话砸了一气,砸完再找地方吃饭,发觉街上饭家见势不妙,多有关门,就把难题推给邓平,毕竟是他和“伸白鹤”把大伙召集起来的。
事关威信,邓平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忽然想到山河会馆虽没正式开张,门面却已当成饭庄,做了买卖,想他们和自己家的关系铁硬,吃一顿没关系,就地一摆手,把众人带到那儿。
樊英花对这些吃喝小事并不上心,让人照办酒菜。
他们就在山河会馆坐了几桌。
正吃得个高兴,官兵来了。
阿狗时常和杨蛋一起到处跑,山河会馆一开,饭菜飘香,别人专门去吃饭,他们就专门上门看人家吃饭,别人吃得舒服,他俩看得眼馋,时不时跑桌前捣乱。樊英花来往出入,遇到了好几次,怎么瞧,怎么不舒服,就让人把俩个“邻家小孩”叫到跟前,收为学生。杨小玲知道了,特意上门道歉,听他说要教二人读书练剑,就放任不管。今晚上,杨小玲去衙门,阿狗就在樊英花那儿玩。
这会儿一大一小在空旷的室内练武场,外头来人禀报,说官兵来了,把樊英花吓了一大跳。她只当和自家有关,匆匆出来,老远就见邓平一个燕子翻身,从楼上的窗户下来,扎到一堆砖瓦废料中,再一蹿,翻过墙头。上面又往下跳几个人,纷纷往墙头上爬。她隐约觉着官兵是来抓他们的,赶到前头,果然,官兵按了十二、三个,就地蹲着,院里院外,都是人跑人追,不禁让自家掌柜支了点茶水,问为首的军官怎么回事儿。
军官看着这家酒馆地方够大,人也善意,就把这儿当成指挥部,让这些无赖招供同党,要来笔墨,让写上谁让他们来的,和自己一起来的都是谁,住哪儿。
掌柜就在一旁留意,看看邓平犯的案大不大,要是案大了,好卖个人情,支会东家一声,提前往邓艾那送消息,不大工夫,他就打听出来了,出来向樊英花汇报说:“官兵要清剿城中无赖,说他们拉帮结伙,作恶多端。邓家小公子邓平是领头要犯之一。我听这些官兵的意思,他们会越过地方,整理前科,从重办理,事态看起来非常严重,不少人,怕是要被杀头。是不是派个人,到邓家报个信。”
有些无赖,身上可能背有血案,杀头也不足为奇,至于邓平,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樊英花怪他多事,见他问也问了,就说:“也好,那你派个人,去跟邓艾说一声吧。”掌柜这就让人去,到了邓艾那儿,给他说这件事。邓艾也稀里糊涂,不当回事儿,一边派人去打听,一边找自己弟弟,然而就是找不到邓平的踪迹。
邓平躲在一道半截巷子里,等着脱逃的人,等来几人,派出个相貌忠厚点儿的,让他回山河会馆看看。那人就去了,到了,自一旁堵了个要回家的伙计,问怎么回事儿,一问,觉着官兵要找到家里,连忙回去,给暗巷子里趴着的几个人讲。
邓平想到官兵真找上门,他爹肯定把他往死里揍,没敢回家,去暗娼、明窑、赌场这些地方藏。
官兵进城,首先就分出人手,将这些地方一口气查封干净。
他和三、四同伙摸着黑巷子,到一家,官兵从里面带出疑似无赖的人往外走,到另一家,官兵又从里面带出疑似无赖的人,连去了几家,家家都是这样。
这些人从来没见过官兵如此出动,在城中大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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