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夜幕中;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耀眼刺目的闪烁着,被飘舞的雪花模糊了的灯光,嚣张的充满整个城市。
童妙雪背着书包,缓缓地从街上走过。城市的外表很繁华,另一面却非常的虚伪,人在城市里生活是不是都学会善变和背叛?想着昨天收到的妈妈的信,童妙雪就觉得浑身冰冷。她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很幸福,幸福的源泉是因为有个温暖的家,有爸爸妈妈的爱,长大的时光都是美好快乐的回忆。当她很努力的通过高考,考上梦想中的复文大学中文系,童妙雪觉得,未来被阳光照亮,美的不可思议。半年前,她兴奋的从南京来到上海,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而就在昨天,她19岁的生日的时候,她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像是陷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妈妈在信里说,她和爸爸离婚了。在她升入高三后不久就离婚了,因为怕影响她考大学,隐瞒没有说,到现在才决定告诉她。骗人吧,这肯定是弄错了,从来不会说笑的妈妈怎么拿这么严重的事情开玩笑呢。童妙雪一点也不相信,完全不相信,可是今天下午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爸爸说的第一句话是:妙雪,你收到信了吗?你都知道了吧。
“是的,我全部都知道了。”童妙雪喃喃自语,眼睛里蓄满了泪。一家人不是过得很幸福吗?为什么突然要分开呢?分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想过她吗?妈妈的信里说,爸爸和办公室的秘书路欣阿姨结婚了,妈妈也在两个月前和一个军官结婚了。他们一人一个家,谁还要她?自己不是和孤儿一样了吗?想到这儿,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广阔的世界,这么繁华的城市,自己就一个人,要一个人孤独着,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了,19岁就以孤独和眼泪开始吗?童妙雪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拭着越流越多的泪水。冰冷的雪落在脸上,瞬间就被眼泪融化了。
明天起就放寒假了,本来她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和爸爸妈妈说大学里的事情,可是现在,回哪个家,爸爸家还是妈妈家,或者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怎么办呢,要怎么样才可以回到从前呢?
黑夜中的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起来,童妙雪毫不在意寒冷的天气;仍然一步一步走着。才来上海的时候,她觉得闪亮的霓虹灯很漂亮,现在她觉得那些刺眼的灯光全部都在嘲笑她,嘲笑她的孤独,嘲笑她的弱小,嘲笑她的无能。灯光和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已经辨不清家在什么方向了。记得曾听说爸爸妈妈结婚时被反对过,但他们仍然坚持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二十年后两人竟然选择了离婚?!这仅仅是因为那个路欣阿姨吗?童妙雪在爸爸的办公室见过路欣阿姨,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的性格比脾气急躁的妈妈要好些。可童妙雪毕竟是妈妈的女儿,她还是袒护妈妈,或许应该讨厌路欣阿姨?她不懂,真的不懂,感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当初那么努力的坚持,现在居然变成了背叛?!脸上挂着冷冷干干的泪痕,童妙雪走向公共汽车站,脑子已经停止思考了,如果这是一场恶梦,就请快点结束吧。
脚下的路突然被灯光照亮,童妙雪抬头看见路边有一家超市,里面灯火通明。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货架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收银台边的热饮料呼呼冒着白气,慢慢上飘的热气吸引人快点进到超市去。喝点热的吧,也许热气能把自己的恶梦赶跑。童妙雪边想着,边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超市就觉得很温暖,和外面截然不同。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甜味。童妙雪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在架子上拿了一块自己爱吃的面包,来到收银台,准备买杯热饮料,无意中看见一个小女孩瞪着害怕的眼睛,靠在收银台一边,不知所措。小女孩大概3、4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身上小衣服非常精致,可是身边没有大人,也没有人照顾她。
童妙雪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走到小女孩的身边,蹲下来问她:“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爸妈呢?”
小女孩先是看了童妙雪一眼,然后有点抽泣,一会儿就委屈的放声大哭了,童妙雪有些吃惊,只好抱住小女孩,轻轻的哄她,“乖,别哭,告诉姐姐,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边哭边说:“爸爸,爸爸不见了。”
童妙雪一听,连忙抱着孩子来到收银台前,“请问这个孩子的爸爸呢?她一个人站那儿,身边没有大人。”她问收银员。
“啊,我们刚才有很多客人在结帐,没有看见是谁带孩子进来的。她找不到大人了吗?”收银的服务员也觉得很奇怪。
“那怎么办呢?”童妙雪看看怀里的小女孩,她伏在童妙雪的肩膀上伤心的哭泣。
收银的服务员看见这样的情形,说,“打110吧,请警察来处理。”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超市门口,两位警察走进超市,童妙雪抱着孩子迎上去,“警察先生,就是这个孩子。她说是和她爸爸一起出来的,可是现在找不到了。”
“我们已经向总部打电话了,可是还没有报告走失儿童的记录。要不先延街寻找一下吧,她应该是在超市附近的。”一位警察说。“还有,这位小姐,你可不可以陪同一下。”
童妙雪点点头,抱着小女孩上了警车。车子延着大街慢慢的开着,一路上一直询问小女孩各种各样的情况,希望可以找到关于她的家人的线索。可是孩子很小,又受了惊吓,除了说在高楼附近,其他的根本说不清楚。这条大街上的高楼很多,不知道孩子说的是哪幢高楼,不知不觉警车已经开出超市所在的大街了。
“我看还是回头吧,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跑出这么远的。”开车的警察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挺漂亮的小女孩,不会故意丢弃吧。”另一位警察说。
“故意丢弃?”妙雪心里猛的一惊,“警察先生,如果找不到孩子的家人,怎么办?”
“应该是送儿童福利院去了,如果一直没有人寻找她,那她只能算孤儿,在儿童福利院生活了。”坐在副驾驶座上警察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意味深长的说。
“孤儿?儿童福利院?”童妙雪看着怀里眨巴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小女孩,一种伤心的心情涌上来,她这么小就要成为孤儿,还这么小!孤儿,像自己一样吗?原先的悲伤的心情全部转化为对孩子的同情,她抱紧了小女孩,心里暗暗念到,一定要找到她的父母,一定要!
“警察先生,还是回头吧,说不定她的家人去超市找了,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走很远的!”童妙雪说。
警车调了头,往回开,童妙雪看着路边的高楼,拼命回想,高楼,什么高楼呢,那个超市附近有什么高楼呢?啊,想起来了!“警察先生,那个超市的斜对面不是有个和平大厦,那是很高的楼吧,在超市附近,就是那幢楼最高了!”
警车向超市的方向飞速而去。接近超市的门口的时候,小女孩望着路边突然叫出了声,“爸爸,那是爸爸!”
童妙雪往超市的方向望过去,超市的门口停着一辆深蓝色的轿车,车子旁边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正焦急地打电话,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靠近的警车,他的嘴紧紧抿着,仿佛正准备喊出声音,肩膀上落了好些雪花,可是他完全不理会,头发那样随意地在风中飘动。他的样子很像神话中的宙斯。
“婷婷!”警车刚停稳,他就从还没下车的童妙雪怀中夺过小女孩。“你怎么没跟着爸爸?”他问。
“我看了一会儿棒棒糖。”婷婷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地说。
童妙雪舒了一口气,看着相拥的父女俩,突然想到自己的爸爸,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让她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先生,这是你的孩子?”警察走上前,做记录。
童妙雪转过身,准备离开。
“姐姐!”小女孩喊了一声。
童妙雪看着小女孩笑了一下,说:“小妹妹,乖乖的,下次要跟着爸爸,不能乱跑哦。”
“姐姐。”小女孩的眼睛里有种依依不舍。
“哦,先生,你谢谢这位小姐吧,是她报的警,也是她帮助寻找的。”警察说完开着警车离开了。
他终于把目光放到童妙雪身上,童妙雪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而她也正看着他的脸,他的脸型很有棱角,一付鹰般的锐眼,坚挺的鼻子,浑身透着一股狂野的气质。他真的很像宙斯,童妙雪想着。
“谢谢你,小姐。”他开了口。
“没关系,只是照看了她一会。”童妙雪说,“请您以后多注意,小孩子不懂事的,一定要看好她。她都吓坏了。”
他看了一下怀里的女儿,很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的,谢谢。”
“那,再见了。”童妙雪准备告别父女俩。
“请等一下,小姐。”他突然叫住童妙雪。
“还有什么事吗?”童妙雪不解地望着他。
“可以一起吃晚饭吗?你抱着婷婷找了很久,还没有吃饭吧?”他说。
“啊,那个?”童妙雪想起来了,她本来是去超市买面包的,可是因为婷婷也没有买成。
“就当是谢谢吧,可以吗?” 他的眼睛直盯着童妙雪,童妙雪好像从他的眼光中发现了什么。小婷婷也满是期待的望着她。
“好吧。”童妙雪点点头。
在一家颇为高挡的西餐厅里,三个人的桌上铺了很多菜,婷婷高兴的吃着冰淇淋,没有了刚才的害怕,她的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她还挑着冰淇淋给童妙雪吃,童妙雪觉得这个小姑娘非常可爱。
“婷婷很喜欢你啊。”他说。
“恩,我也很喜欢她,她好可爱。”童妙雪微笑着说。
他笑了一下,递来一张名片给童妙雪,“我叫叶以风,今天很谢谢你。”
“啊,不用谢了,”童妙雪接过名片说,“我叫童妙雪。”她看了一下名片,他是贸易公司的经理。
“上海人?”
“不是的,我在复文念大学,我是南京人。”
“哦,是这样。”
侍者把点好的牛排端上,扑鼻的香气,让童妙雪觉得肚子饿了,不由的胃口大开。
“吃吧,这里的牛排做的很不错,不过婷婷最喜欢这里的冰淇淋。”叶以风说着,拿着餐巾给婷婷擦擦嘴角,“婷婷,以后不许乱跑,不能让爸爸担心了。”
“恩,知道了,爸爸。”婷婷点点头,继续消灭着杯子里的冰淇淋。
“你怎么会把婷婷丢掉的?”童妙雪问。
“我在和平大厦的办公室里加班,婷婷说有点饿了,就带婷婷去超市买了些饼干,可是回到办公室发现她不见了,我记得她一直跟着我的,于是就在大厦里不停的寻找,可是整幢楼都找不着,就突然想到超市了。”叶以风诉说的口气中仍然带着焦急,可以听得出他对婷婷多么疼爱。
“为什么不让她妈妈带着她呢?”童妙雪脱口而出。
叶以风看了童妙雪一眼,停了一会儿,轻声说:“她妈妈去世了。”
童妙雪立刻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对不起,我—;—;”
“没关系。”叶以风没有任何表情,切了一块牛肉放在婷婷的盘子里。婷婷专心的吃着面前的食物,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一阵沉默,让童妙雪觉得非常难过,婷婷没有妈妈,可是有爸爸那么宠爱她,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人来宠爱了。
“你在复文读什么?”叶以风转换了话题,打破沉默。
“哦,中文系,中文系一年级。”童妙雪立刻回答。
“功课忙吗?”
“还能应付吧,不算很忙。”
“那姐姐能不能陪我玩啊?”婷婷突然插话了。
童妙雪笑了,“可以,当然可以了,只要婷婷乖乖的,姐姐可以陪你玩。”
“那姐姐可以陪我去游乐园吗?”
“恩,可以。”
“可以陪我去公园画画吗?”
“可以的,只要婷婷想去都可以。”童妙雪一点也不想拒绝婷婷的要求。
“那姐姐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家吗?”婷婷问。
“这不行,姐姐还要上课呢?”叶以风抱过婷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那我想玩的时候,怎么找姐姐?”小家伙一脸的不高兴,嘴都撅起来了。
“啊,那好办,婷婷会打电话吗?”童妙雪问。
婷婷点点头。
“姐姐把手机号码告诉你,如果你想找姐姐玩,就打电话好不好?自己可不能到处乱跑啊。”童妙雪拿了桌上的便签,写了自己的号码给婷婷。
婷婷接过便签,非常的高兴,越过桌子,在童妙雪的脸上亲了一下。童妙雪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她很可爱,也很幸福。
叶以风的车开到学校门口,已经快十点了。婷婷躺在座椅上静静地睡着了。
“别吵醒她了,快带她回家吧。帮我和她说声再见。”童妙雪解下安全带说。
“好的,童小姐,今天很谢谢你。”叶以风的语气满是诚恳。
“真的不用谢了,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婷婷上的是寄宿幼儿园,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住家里。可是我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把她接出来,陪她玩玩,让她知道爸爸没有不管她。”叶以风怜爱的望着女儿,“今天其实我非常后怕,如果不是你,如果婷婷被别人抱走了,我不知道现在我会怎么样。”
“叶先生。”童妙雪望着他。
“我真的很感谢你,对你也有种信任,婷婷那么喜欢你,如果你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她玩玩吗?”叶以风把眼光转向童妙雪,“我觉得婷婷也很想可以再见到你。”
童妙雪微微一笑,“可以的,当然可以,在餐厅里,我不是和婷婷说好了。”
“恩,知道了。下次见。”
“下次见。”童妙雪下了车。
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车,童妙雪叹了一口气,婷婷有个多么好的爸爸,可是自己,一想到自己,那种浑身冰冷的感觉又回来了。妈妈的那封信让童妙雪觉得呼吸困难,那种喘不过气的悲伤又回到身上了。明天就放假了,怎么回家呢?夜晚的空气很寒冷,虽然雪停了,可是风吹起的雪花还在四处飞舞,童妙雪慢慢走回宿舍,踩着雪,听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心都仿佛结成冰了。
第二章
离宿舍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金瑶和蓝菲儿的笑声。她们俩是童妙雪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妙雪,你回来了。”一推开门,蓝菲儿笑嘻嘻的迎上来。她是杭州人,特有江南女孩的秀气,笑起来很甜。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认不得路呢。”金瑶一边打量她的指甲油一边说。她是上海女孩,父母在北京做外交工作,从小就非常独立,做事情很有主见,对学校的新闻也是无所不知。
蓝菲儿活泼,童妙雪娴静,金瑶聪明,三个女孩从开学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好朋友,还自封是长三角联盟,每天上下课都同进同出,非常要好,和她们在一起,让童妙雪觉得很开心。可是想到明天放假回家,童妙雪笑不出来了。
“票买到了吗?”金瑶问。
“恩?”童妙雪坐在床上,突然记起自己出去的原因是为了买明天回家的车票,她原本以为妈妈的信是骗人的,打电话去找爸爸问明白。可是爸爸也确认了,然后又帮着婷婷找爸爸,整个下午连着晚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把买车票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没买到吧,现在车票肯定不好买了。不过没关系的,南京那么近,明天走的时候买也应该可以的,大不了站三个小时。”金瑶说。
“要是考试前和同乡都说好一起买,就能买到了。我们那个二年级老乡,把杭州同学的票都买好了。”蓝菲儿说。
“我看是何宾帮你买的吧,他那么热心,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你一声吩咐,他还不跑断腿。”金瑶笑着说。
何宾是建筑系一年级的男生,也是杭州人,和蓝菲儿吵吵闹闹的,可是经常帮助她。金瑶一直认为何宾对蓝菲儿绝对不是普通老乡的帮助,是有企图的。
“我才不要他跑呢,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