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脱朵延吉儿帖督促下,泰赤乌人一个接着一个,挨排搜索斡难河边的树林。
幸运的是,只有锁儿罕失剌向斡难河边走来,在明亮的月光下,他顺着河边搜寻,意外地发现铁木真藏在水里。看到那年轻的面孔,回忆起当年他父亲也速该为部落勇猛拼杀的往事,不禁产生了怜悯心,决定救援这个有出息的年轻人。他慢慢走近铁木真,用低得只有铁木真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道:“因为你目光如火,容颜闪亮,又智慧过人,所以泰赤乌人才嫉恨你。你只管小心地藏着吧,我不会去报告任何人的。”
说完,这位好心的锁儿罕失剌便佯装继续向前搜去。
第一部分窝藏逃犯可是灭门之罪
泰赤乌人在树林里搜查一遍之后,没有发现铁木真的踪迹,脱朵延吉儿帖坚持还要人们到其他地方寻找,锁儿罕失剌便趁机劝道:“白天跑了人,夜里怎么能找得到呢?还是等天亮以后再找吧!反正带着枷的人是不可能跑远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理,脱朵延吉儿帖也只好让众人停止搜查,各自回去睡觉了。
等人们走完之后,锁儿罕失剌再一次来到河沿,对铁木真说道:“他们都散了,明天早晨还要来这里搜查,趁这机会,赶快找你母亲去罢,如果遇到人,可不能说见过我呀,切记切记!”
在这样情况下,如果是一般的年轻人,很可能就真照锁儿罕失剌的指点,立即去找他母亲去了,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打算。但是,铁木真非比寻常之辈,他此时想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人,怎么能让他失之交臂呢?何况单身陷入仇人窝里,还有塔儿忽台的“肉中藏刀”的馈赠,说明本是父亲生前部属的这些人中,并不全是仇视自己的人,若能抓住机会,这些人还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想到这里,铁木真又联想到几天前,自己被各营轮流看管时,曾被监护在锁儿罕失剌家。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沉白,一个叫赤老温,两人对自己的遭遇都十分同情,晚上竟然偷偷地帮自己打开木枷,让自己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这是多么好的一家人啊!
铁木真决定到锁儿罕失剌家去,认为他一家人准能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便顺着斡难河往他家走去。
原来锁儿罕失剌一家是泰赤乌人的部落奴隶,他们全家的任务是帮泰赤乌部的贵族制马奶,即把生马奶制成熟马奶,做饮料,往往需要通宵达旦地忙碌。
铁木真找到锁儿罕失剌家时,锁儿罕失剌也才回到家里,猛然见到铁木真,一时又惊又怒,说道:“我让你回家去找你的母亲和弟弟,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未等铁木真答话,他的两个儿子出来劝道:“小鸟儿被鹰隼追逐,逃进草丛躲避,草丛还能救它的性命,难道我们还不如草丛仁慈吗?”
锁儿罕失剌一想,儿子说得对,“救人救到底,好人当到底”,便不再说什么,与两个儿子一起,帮助铁木真打碎木枷,丢进火里烧掉,然后把他藏在房后盛羊毛的车里。
沉白和赤老温又叫妹妹合答安认真照顾他,不许告诉任何人。少女合答安十五岁,按照父亲与两位兄长的吩咐,要她照料铁木真。这在当时内蒙古人风俗中,是一种遇客婚,让客人与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以示对客人的好意。生在奴隶家庭,劳动出身的小姑娘合答安,在前次见到铁木真以后,就对他产生了良好印象。她认为:小小的年纪被仇人围在山林里九天九夜,又安然走出林子,这经历本身就充满了神奇色彩。如今,被仇人捉住,戴着木枷,仍然不哭不叫,不声不响,保持着沉稳平静的心态,这表现令人吃惊,并非一般年轻人所具备。在合答安看来,铁木真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在历经磨难之后,终成大器!
少女的心里由敬重而生爱慕,对铁木真的照料备加细心了。当晚,她烧了一大锅热水,倒入大澡盆中让铁木真洗澡,把他身上的又烂又脏的衣服全洗了,拿来两位哥哥的衣服让他换上。见到铁木真的满头蓬乱的头发很脏,便走到水盆前为他亲自搓洗干净,替他擦背,帮他把又长又不干净的手、足指甲,也修剪得整洁新齐……
在少女合答安真挚纯洁的爱心抚慰下,铁木真紧张的心松弛了。他心里反复地想着,在自己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遇到了这么一家人,还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我铁木真总算是三生有幸啊!铁木真张开两臂,把合答安搂在怀里,两颗年轻稚嫩的心靠近了……十六岁的铁木真是早熟的大人,性窦初开的少女合答安,正是那含苞待放的花朵,两人欢爱异常,初试云雨之后,姑娘娇声说道:“我已把处女的贞操奉献给你,望你永远记住这一夜,尤其是刚才你曾使我感觉灼痛难忍的那一刻!”
铁木真听了,紧紧地搂住她,抚摸她浑身光滑结实的皮肤,情不能抑地对她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把你最宝贵的贞操也给了我,我铁木真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等到我在草原上有出头之日时,我一定要把你接到身边,长相厮守,像天上的大雁那样,永不分离!”
二人紧紧地搂在一起,整整缠绵了一个后半夜,直到东方发亮,才相互依恋着起来,合答安又把铁木真藏在那辆堆放羊毛的大车里。连续三天的野外搜查,始终找不到铁木真的下落,泰赤乌人感到十分奇怪。
那个对铁木真一家怀着刻骨仇恨的脱朵延吉儿帖气急败坏地发着脾气道:“一个带枷的人能走多远?说不定被谁家藏起来了!不过,我先要声明,谁若是窝藏逃犯,那可是灭门之罪哟!”
说完,他命令泰赤乌人挨家进行搜查,那些人依次搜查到锁儿罕失剌家中,开始翻箱倒柜地搜起来,室内、车中、床下,所有的角落都不放过。
第一部分铁木真死里逃生
最后,他们来到房后,发现有一辆羊毛车,便要上去扒车中的羊毛。锁儿罕失剌站在一旁,心中急得像火烧的一样,忽然脑子一亮,情急计生,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笑哈哈地道:
“像这么热的天气,谁藏在羊毛车里,岂不热死了!”他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泰赤乌人一听此话有理,便停止了搜查,走了。
搜查的那些泰赤乌人一走,他慌忙关上大门,先对两个儿子与女儿说道:“我们全家算是绝处逢生,好险啊,再也不能留他了,赶快打发他走吧!”
听了父亲的话,沉白与赤老温也未来得及表态,合答安却说道:“就是让他走,也要替他准备停当,不能像对待叫花子那样吧!”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了下来,锁儿罕失剌与两个哥哥早已明白了,知道她已把少女的心奉献给这位大难不死的铁木真了。
锁儿罕失剌又安慰了女儿一会儿,经过准备之后,他对铁木真说道:“因为救你,我们全家差一点灰飞烟灭,你赶快离开这里,去找你的母亲和弟弟们吧!”
铁木真临走时,锁儿罕失剌送给他一匹草黄色、白嘴唇、不生驹的骒马,煮了一只肥壮、肉美的羔羊,盛在一只皮桶中,又用一只背壶装满了马奶,马上没有备鞍,也没有给他火镰,只给了一张弓,两只箭,然后打发铁木真上路。
锁儿罕失剌是一位饱经风霜,富于生活经验的人,这从他送给铁木真的东西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既送了马,为什么不送马鞍?他是怕别人认出鞍子的主人,将来招惹是非。
他不给铁木真打火的火镰,是希望铁木真不要投宿,不要打火做饭,应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脱离险境,才是上策。只给铁木真两支箭,锁儿罕失剌是为了让他用来保护自己,万一遇到险情,两支箭足够用以自卫,箭多了反能惹出是非来。此时,面对吃的、喝的,路上骑的,自卫的兵器,全都准备停当,真是万事俱备,精心周到,铁木真只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眼泪不停地哗哗流了下来,立刻俯身跪下,说道:“救命之恩,我铁木真当永记心间!”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外面的合答安,见她双眼已哭得又红又肿,铁木真急忙站起来,走到合答安面前,紧紧搂住她,吻着说道:“等着我!到时候我会来接你的!”
铁木真再次与锁儿罕失剌一家洒泪而别,遵照老人的嘱咐,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险境,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时,锁儿罕失剌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带枷的铁木真终于逃走了,泰赤乌部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之间产生了裂痕。
从那位看管铁木真的年轻人那里,脱朵延吉儿帖得知那天宴会之后,塔儿忽台曾经馈赠一块牛肉给铁木真。后来,他向塔儿忽台询问此事时,问道:“那天晚上,你确实赏给铁木真一块牛肉么?”
塔儿忽台很不耐烦地反问道:“即使赏给他一块牛肉,这与他后来的逃跑有什么牵连吗?你太多心了吧!”
脱朵延吉儿帖抓不住把柄,只得旁敲道:“我们不应背叛当初的誓言,一定要彻底抛弃铁木真一家。”
塔儿忽台立即反驳道:“铁木真母子已被我们彻底抛弃,是你自己背着全部落人私自前往,想去掠取论额仑的美色,差一点枉送了一条性命,这能怨恨谁呢?你在对待铁木真母子的态度上,加进个人的不良意图,为什么不加以反省呢?”
脱朵延吉儿帖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走了。
自此,两人之间便有了芥蒂,泰赤乌人当中也逐渐产生了倾向性,有了分裂成两个派别的苗头。
那天,逃出险境的铁木真,竟然十分幸运地没有撞见仇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斡难河边自己家原先的住地。
但是,这里已是物在人空了,他的母亲和弟妹们早已不知去向。后来,铁木真从蒙力克那里才知道母亲他们已另寻栖身之所,搬到孤山那里去了。
于是,铁木真按照蒙力克的指点,顺着人畜在草地上留下的踪迹,一路沿斡难河方向寻去,终于来到乞沐儿合河的河口,在孤山附近与母亲和兄弟们重逢了。铁木真死里逃生,母子兄弟久别重逢,其喜出望外之情,自不必说了。
为了防止泰赤乌人再来偷袭,他们多次迁徙,在贫困的煎熬中生活。最后,从斡难河上游地区迁到了克鲁伦河上游地区的桑沽儿河,它是克鲁伦河上游左边的支流之一。这里有山有水,草木茂盛,风景秀丽,环境幽美。只是铁木真母子们的生活仍很艰苦,平日,全家除以野果、野菜充饥外,专靠捕捉土拨鼠、野鼠来维持生活。
安稳的日子只过了几个月,新的不幸又向铁木真一家袭来!一天,他家的九匹马正在家前牧场上吃草,一群草原盗贼突然潜来,把那九匹马全部劫掠而去。
第一部分九匹雄骏异常的马
在这九匹马中,有一匹银灰色的骟马,雄骏异常,曾经随着铁木真躲在密林中九天九夜。
还有一匹草黄色、白嘴唇的骒马,它是锁儿罕失剌老人在铁木真临走时,送给他的。
马匹是蒙古人的命脉,不但迁徙、牧猎、战争,全要靠马,而且马乳可饮,马肉、马血可食,马皮还可做帐幕及各种皮制品,马毛、马鬓又可制绳索。因此,马是游牧民的主要伙伴,男、女孩子们从小就在马上练出一身纵马驰骋、弯弓射箭的好本领。
马被盗走以后,铁木真兄弟几人急得团团乱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九匹马被贼人抢走,毫无一点办法。因为当时家中仅有一匹劣马,又被别勒古台骑去猎取旱獭去了,兄弟几个在抢马贼后面徒步追了一段路程之后,根本追赶不上,只得扫兴而回。
直到傍晚时,别勒古台才狩猎归来,他一听说马匹被盗,当即要去追赶,哈撒儿也争着要去,后来,铁木真对两个弟弟说道:“你们都不要去,还是让我去罢!”
说罢,铁木真翻身上马,沿着马蹄的痕迹,纵马追去,一连追了三天三夜,也不见那九匹马的影子。
直到第四天凌晨,东方发白之时,在晨光曦微之中,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群马,铁木真原以为是自家丢失的马匹,走到马匹前一看,才知不是。
他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正在马匹中间挤马奶,遂上前问道:“请问小兄弟,你是否见过有人赶九匹马从这里经过?”
那小青年听后,立即告诉他:“今早日未出时,有人赶着九匹马从这里过去了,不知你问这做什么?”
铁木真见这年轻人聪明老实,遂说道:“是这样,我家的九匹马全被马贼盗走了,我是来寻找的,多谢小兄弟指点。”
年轻人见来人气度不凡,两眼炯炯放光,又问:“大哥家住哪里?姓啥名谁?能否告诉小弟。”
铁木真立即笑道:“实在不想瞒小兄弟,我家刚从斡难河上游搬到孤山来,本人名叫铁木真。”
“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弟名叫博尔术,早就听说你的大名,未想到今日有幸得见,请到家里喝杯奶茶。”
这位名叫博尔术的小青年直率真诚、热情好客的态度使铁木真十分感激,忙辞谢道:“谢谢博尔术兄弟,因为我找马心切,改日再去府上告扰吧!这就告辞了。”
博尔术一听,急忙说道:“你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困难肯定不少。这样吧,马贼去的路径,你肯定难寻,还是由我陪你一起去罢!”铁木真听后,真是大喜过望,只得说道:“你能陪我去,当然是好,不知你家里人可会有意见,我看,还是由我自己去吧!”
博尔术立即答道:“没事,你还不知道哩!我父亲名叫纳忽伯颜,常常提到你们家,叙起来,我们都是一个老祖宗——海都的子孙!”
其实,博尔术说得一点不假,纳忽伯颜确是蒙古——阿鲁剌惕氏的首领。
说起来,阿鲁剌惕氏与孛儿只斤——乞颜氏的血缘关系还挺近,他们不仅同为孛端察儿的后代,而且还都是海都的子孙。海都生了三个儿子,长子的后代继续称孛儿只斤氏,即铁木真所在的氏族。
他的次子即次剌合领忽,是泰赤乌部的祖先;第三子生了六个儿子,其中老三名叫阿鲁剌惕,他的子孙就组成了阿鲁剌惕氏,因此,纳忽与也速该是同辈人,这里的“伯颜”指富裕的贵族,所以纳忽伯颜在蒙古贵族中也占有一席地位。
二人叙起来,正是兄弟关系,博尔术当时年仅十三岁,比铁木真小四岁,算作小弟了。
铁木真见到这位同宗小弟一片真情,而且机警豪爽,又没有倒向泰赤乌一边,因此很乐意获得他的无私援助,便高兴地与他一道打马前进,踏着盗马贼逃去的踪迹,一直又追赶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六天,正当夕阳西下时候,他们追到一个名叫古列延的营地旁边,这里正是盗马贼的驻地。
铁木真老远就看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九匹马正在大营旁边吃草哩!原来这群盗马贼,也是海都的子孙。
当时,在泰赤乌部众中,有一群主儿乞人,他们是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勒巴儿合里的后代。
合不勒汗从自己的百姓中,挑选了一些有胆量、有气力的,刚勇能骑射的汉子给了他们,使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姓氏。
这些人慓悍善战,偷盗和抢劫是他们的主要职业,当时他们站在泰赤乌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