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北魏纷争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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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齐北魏纷争史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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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岁三号乱齐廷(1)

迁都洛阳,只是孝文帝汉化计划的第一步。按照孝文帝的既定方案,接下来所要做的是循序渐进地推行汉化改革制度,待得时机成熟,便以正统皇朝的姿态去扫平尚未归附的南朝余孽,一统华夏。然而就在此时,南朝内部的政局发生了巨大的动荡,使得齐魏之间的一场大战提前到来。
齐武帝在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的北伐大计还没实施,他自己就一病不起。皇帝的后事摆上了台面,这时候的形势称得上是微妙之极。
为什么这样说呢?问题出在立储上。如果权力正常交班,那么接替皇位的就是三十六岁的太子萧长懋。总体来说,萧长懋还比较让齐武帝萧赜感到满意,他晚年着意培养太子,将很多尚书省的具体事务都交给萧长懋去处理,一方面观察他的处事能力,一方面也提高他的威望。不过萧长懋也有他的缺陷,与祖父、父亲的节俭截然相反,他崇尚奢靡,喜欢大兴土木,因为此事也挨过父亲的骂,后来虽有收敛,终究性情难改。可以想见,即便一切顺利,萧长懋做上皇帝,他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平庸的皇帝,南齐的状况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惜老天爷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永明十一年新年刚过,萧长懋就得了重病,老爹还没死呢,他先死了。这下可就把储位给空出来了。
面对这种情况,萧赜非常为难。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从其他的儿子中挑选德才兼备者立为太子;另一种就是按照立嫡长的原则,把萧长懋的嫡长子立为太孙,以为皇储。萧赜有二十三个儿子,真正有资格当太子的,其实只有嫡次子、竟陵王萧子良。
萧子良执政经验丰富,萧赜守湓口时,他就是得力助手,以后又在地方上做官。南齐建立后,他多次上疏陈述政见,虽然不是所有的见解都被皇帝采纳,但却深得宠爱。而且,萧子良把许多有才华的人都招揽到府中,探讨学术,颇得人心。萧长懋死后,很多人都认为萧子良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万万没有想到,萧赜偏偏青睐第二种选择,不立太子而立了年轻的太孙,萧长懋的嫡长子南郡王萧昭业成为皇位的接班人。
翻遍史书,我们很难找到萧赜做出如此选择的真实原因。唯有的两点可能性是,萧昭业人长得帅,《南齐书》说他“少美容止”,写得一手好字,谈吐不同寻常,祖父自然是疼爱有加,在南北朝那个容貌风度至上的年代,外表上的出类拔萃就是最大的优势,不要说做皇帝,就是做官也是相当重要的。另外呢,他也年轻,对于皇位的稳固性是有好处的。人算不抵天算,萧赜没料到,萧昭业是个典型的“绣花枕头烂稻草”,把江山交给他,可以说是既害了江山,又害了他。(立嫡、立长还是立贤,这从来就是让封建帝王头疼不已的大问题。晋武帝立嫡长,导致帝国分崩离析;刘宋也是遵循立嫡长的原则,结果每换一次皇帝都要经历一回大洗牌;拓跋焘武功盖世,因为立子还是立孙的问题没处理好,自己送了性命,还差点让帝国倒了台;后来梁武帝吸取教训,反其道而行之,太子去世后不立太孙,而改立别的儿子,还是躲不过厄运,碰上侯景之乱,帝国灭亡;明太祖朱元璋克定四方,也在这上头栽了跟头,立皇太孙而使帝国陷入内战。唯一还算顺利的一次权力交接,似乎是元世祖与其继位者元成宗(两者为祖孙关系),可叹又是个外族政权,而且元朝的运祚也并不长。无数前人血泪的教训告诉我们,皇帝的家事,乃是天下第一难事,也是治乱相关的第一要事。)
皇太孙刚立完,萧赜就不行了。病榻上的他反悔起来,可能又有了改立萧子良的一丝想法。他下诏让萧子良入殿侍药,萧子良以萧衍、范云两人为左右日夜,在殿内侍候(萧衍出场了啊)。
萧赜的犹豫不决对各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起草遗诏的中书郎王融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受到萧子良的赏识,有意拥立萧子良。他的做法是,乘着萧赜弥留之际,自己起草一份遗诏,写明将皇位传于萧子良。起草完毕,他穿上军装,站在中书省的门口拦截太孙东宫的卫队。
秘密不知怎地就让萧衍和范云知道了,政治敏感性极强的萧衍悄悄对范云说:“宫内要出大事,王融不是什么济世之才,我们只管坐视其败。”
范云说:“王中书是忧国忧民啊!”
萧衍嗤之以鼻:“忧国忧民?他是想做周公、召公呢,还是想做竖刁(齐桓公晚年的三奸之一,齐桓公死后导致齐国内乱)啊?”说得范云答不上来。
就在王融自以为计策成功的紧要关头,萧赜忽然苏醒了过来,随口问左右:“皇太孙在哪里?”王融的假诏书就拿不出手了,只好说萧昭业在殿外守候。萧赜便让太子带着东宫卫士入殿,然后也用不着王融写诏书了,直接当面授意,太子继承皇位。政事呢,则由他的堂弟(萧道成二哥萧道生之子)西昌侯萧鸾与萧子良共同辅佐。这又是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冷门,萧鸾本人在这背后究竟做了多少手脚,我们今天已不得而知。依我猜来,这很可能又是各派权力平衡的产物,并且是萧子良默许的。
萧昭业在这场戏上表现得很抢眼,他声泪俱下,感人心脾。萧赜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不必哭了,若是想念你爷爷,那就应该好好干!”
说罢,萧赜自以为放心地咽了气。王融还想做垂死挣扎,下令让萧子良的兵士守卫宫门。好不容易得掌大权的萧鸾岂会错过良机,他以先帝敕令的金字招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入大殿,扶立萧昭业即位,命左右将萧子良搀扶出去。大殿上群臣都被萧鸾的气势震住,没有一个敢发表不同意见。

十四 一岁三号乱齐廷(2)

于是,齐武帝遗诏中的两人辅政被萧鸾实际一人执行,就成了一人辅政。萧子良做了太傅,竟没有什么实权可言。支持萧子良的王融不久就被下狱赐死,萧子良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哪里还敢出手相救。(由此也可看出萧子良的所谓有才,其实只是以为臣的角度而言。他要是继位,多半也是个懦弱之君,早晚会败在势如虎狼的叔父兄弟的手中)萧子良也“识相”,仅过一年,就在惶恐与担忧中病故,在乱世之中,这就是最好的下场。
萧昭业和萧鸾都乐于接受萧子良的死讯,下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决斗了。
萧昭业基本上是刘劭、刘昱和刘子业的合成版(也不排除史官为抹黑废帝,参照以前的模板所生成的新版本暴君模板)。他与刘劭一样,招了个女巫玩巫蛊。比刘劭运气好,他的巫蛊行为没被发现,先是咒死了父亲,后又咒死了祖父,一年之内就完成了一个小王爷到皇帝的迅速转变。此人仪表堂堂,却全无良心。父亲死了,他给正室何妃的信中写一个大大的喜字,周围又画上三十六个喜字以作庆贺;祖父死了,他招呼宫中的乐师舞伎奏乐表演,得意得喜不自禁。
玩乐方面,他与刘昱一般无二,喜欢带着左右亲信四处游走,还喜欢跑到他父亲的坟地里去玩赌博游戏。玩得爽,就赏,反正是国库的钱,用着不心疼。每次看着钱,他还要感叹一番:“从前想你的时候一个子儿都得不到,今天还不是用你没商量?”武帝留下的库钱上十亿万,也经不起萧昭业这么恣意挥霍,不到一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宫里的各种宝贝器物,更是被拿来又扔又摔的耍子,聊博千金一笑而已。
荒淫方面他远追刘骏、刘子业父子,与祖父宠幸过的霍妃私通,将她改换名姓,称为徐妃,重新纳入后宫。他的皇后何氏同样荒淫,萧昭业的亲信杨珉是小白脸,帅得掉渣,她就整日里与他厮混,甚至同床共枕。她伺候萧昭业的功夫也是一流,以至于萧昭业被她弄得服服帖帖,对她的淫乱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鸾对于这一切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早有意篡位,便拉拢萧昭业的亲信、同是宗室的萧谌和萧坦之,争取他们的支持。他先拿杨珉开刀,向萧昭业奏明情况,要诛杀杨珉。何皇后泪流满面央求:“杨郎年少英俊,又没罪,怎么可以枉杀!”萧昭业一脸愁容,身边的萧坦之早得了萧鸾的好处,耳语道:“外头都知道杨珉和皇后的私情了,事情都闹大了,怎么可以不杀?”萧昭业这才勉强同意。一会儿又反悔,怎奈脑袋已经搬家,于事无补了。
萧鸾继续施压,过了几天又要求诛杀萧昭业宠幸的太监徐龙驹,罪名是祸乱朝政。皇帝也没法子,人家是辅政啊,心中可是恨透了这个堂叔祖,暗中与中书令何胤密谋,准备除掉萧鸾。萧谌和萧坦之生怕祸及自身,想来想去觉得萧昭业没前途,彻底投靠了萧鸾。两边的流血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了。
隆昌元年(公元494年)七月,萧鸾在做通了政治思想工作后,先派萧谌入宫清理萧昭业的左右亲信,然后率领左仆射王晏、丹杨尹徐孝嗣、萧坦之等人入宫废君。
萧昭业正在内殿之中,闻听外面有变故,赶忙密令萧谌来救,同时将内殿房间全部关闭。才一会儿工夫,萧谌就带着兵士进了内殿,不过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的。萧昭业情知不妙,逃到徐妃的房中,拔剑刺脖子。手一哆嗦,没死成,冲进房中的萧谌立即制止,并给他包扎,命人抬出殿去。
侍卫们本想保卫皇帝,萧谌一摆手,说:“我的目标不是你们,你们不必动手!”再一看从殿中出来的萧昭业,面如土色,一句话都不说。侍卫们见此情景,便没了抵抗的斗志,眼睁睁地看着萧谌的左右将皇帝架走,引到殿外西头的夹道隐秘处。
萧昭业玩了不足一年,即被斩杀,其余宠妃也一同被杀。萧鸾假传太后手谕,废萧昭业为郁林王,迎立萧昭业的二弟、新安王萧昭文,改元延兴。
萧鸾凶残胜过萧昭业百倍,大权独揽仍不放心,几个月中又以谋反为罪名,连续诛杀齐高帝的七个儿子、齐武帝的五个儿子。才平静了十来年的南朝,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刘宋末年的自相残杀状态。杀戮告一段落,萧鸾认为威胁已除,便于同年十月废萧昭文为海陵王,自立为帝,改元建武,这就是与宋明帝一样凶残不“明”的齐明帝。齐明帝认定凭借杀戮可以维持自己的统治,殊不知如此残暴不仁不但给后世留下口实,也给了迁都南下的北魏一个征伐的借口。

十五 崔庆远不辱使命(1)

魏孝文帝拓跋宏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南征的良机。萧鸾称帝后仅一月,他就以南齐废立幼主为名,与大臣们商议大举用兵之计,这是孝文帝的失策之处。
萧鸾废帝并大杀宗室是在北魏的太和十八年的秋冬时分,同年的春天,孝文帝刚刚在平城说服最后的一批顽固派,开始迁都。也就是说,整个北魏帝国还处于迁都的动荡之中,内部问题没有理顺之前,对外发动战争并不明智。正如一年前孝文帝在洛阳所说,迁都和战争,两者必选其一,选择了迁都,那就不该立即再选战争,孝文帝似乎过于性急。
性急的原因可能还来自南方的一则未知真假的“好消息”:驻守江北重镇襄阳的雍州刺史曹虎派遣使者向北魏请降。孝文帝认为占领襄阳后,扫平江北不在话下,然而这只是一个假象。
曹虎虽然派了使者,却没有派遣任何人质以表明诚意。尚书卢渊当时就不愿意接受孝文帝交给他的任务,率领前锋军队去襄阳接应曹虎的降军。他指出:“曹虎恐怕会是三国时诈降曹魏的周鲂第二。”老臣高闾也上表说:“迁都洛阳还没多久,曹虎既然不派遣人质,肯定没有诚心投降,我军不宜轻举妄动。”
两人的意见孝文帝都没听,他坚持要打南齐,兵分四路,向两国交界的襄阳、义阳(今河南信阳北)、钟离(今安徽凤阳东北)、南郑(今陕西汉中东)进发。自己也在洛阳积极准备,意欲以主力御驾亲征,并下诏迁徙到洛阳的鲜卑人恢复三年的租赋。
曹虎那边却真的没了下文,连使者都不再派了,本来计划好的里应外合眼看要成了北魏的单方面军事行动。孝文帝召集群臣商议大军是走是留,意见极不统一。孝文帝一摆手,说:“你们也不必争论了,我看不妨来一场辩论。任城王(拓跋澄)、镇南将军(李冲)两位赞成留下,朕赞成出兵,这细论一番,哪一方说得有道理,就听从哪一方的意见。”大家听说皇帝要与大臣举行辩论赛,还真是新鲜事,都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李冲先开口说:“臣等以为迁都才未停当,人心思安;齐国的内应又不知底细,还是不动为好。”
孝文帝笑道:“曹虎是否真降都无妨我们出兵。若他是假投降,朕巡抚淮水南北,访问民间疾苦,让老百姓知道天下君德在北而不在南,他们自然会心向北方;若他是真投降,现在不去接应,那就会错过时机、丧失人心,也坏了朕广布恩德的大计。”
拓跋澄又说:“曹虎不派人质,使者又不再来,其中必定有诈。如今北方南迁之民历经千辛万苦,扶老携幼,新到洛阳,心里想的可都还是故土(这是说中了问题的关键)。这些人没有房屋可住,没有石米可食,更何况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即将到来,正是需要大批百姓耕作的时候。我们却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手持兵器,走上战场,这样的军队又怎么会有战斗力?而且我们的前锋军队已经推进,说不上不接应曹虎。如果他下的降书是真,等我军攻下樊城、沔水(即汉水),陛下再车銮跟进,也不嫌晚嘛!轻率进兵,上下疲劳,空行空返,恐挫天威,反而长了齐国的气势,这可是下下策!”
两方争辩进入白热化,司空穆亮却出人意料地发表了意见,支持孝文帝的观点,后面那些公卿便随之附和。拓跋澄气愤地说:“穆亮啊穆亮,从前不同意皇上南征的,就是你们这批人,现在怎么却对皇上这么说?表里不一,欺瞒谄媚,太不像话了!”
李冲在一旁对孝文帝道:“任城王是忠于社稷哪!”
孝文帝不以为然,说:“任城王的意思,听朕话的就是奸佞,不听朕话的难道都是忠臣?所谓的小忠,正与大忠相对!”
拓跋澄不服,还辩道:“微臣愚钝,我的小忠就是要全心全意为国谋利,不知道陛下所谓的大忠应该怎么做呢?”孝文帝还是不听这位他曾誉为“朕之子房”的“忠臣”,下令兵发洛阳,大军开往边境重镇悬瓠。
一年前在计迁洛阳之中表现得从容不迫的魏孝文帝,一年之后就变得这么急躁冒进,连当初完全支持他迁都的拓跋澄、李冲的话都置之脑后,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这正体现了同一问题上君臣之间的差异。对任城王拓跋澄而言,迁都之后最重要的自然是安定,要想安定,自然得避免战争,所以要让南迁之民重新投入到生产重建中去,慢慢淡忘对故土的思念。孝文帝所要考虑的,是整个帝国的百年大计,那就不可能只专注于做好一件事。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尽快让国民意识到南迁的好处。洛阳离淮水并不远,如果能借此尽取江北诸郡,并让汉、胡(鲜卑)两方进一步融合,那么他的后续汉化措施必将阻力大减,否则,他的统治时刻都潜藏着危机。当年苻坚力排众议,坚持要灭东晋,核心思想与孝文帝是类似的。所以说,南征这一选项本身并不错,需要商榷的其实是时机问题,换而言之,在这个时候劳师动众,是否值得?
(“自古君王多寂寞”,孝文帝的决策或对或错,我们今人大可评说,然而从孝文帝的那一席感叹中,我们却也读出了雄才大略背后的些许寂寞与无奈。)
南朝自从宋明帝丢了淮北四郡后,重新迁置了州郡治所。江北的几个大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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