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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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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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见过刘娥之后,秦国夫人便没有心思去巡视了。但泼出去的水,说出的话,是没法子收回的。所以,她还是强自支撑着,随意在王府中院转了一遭儿,便转回房来。雅君是专待巡视结果而留在母亲房里的,见母亲归来,赶紧儿擦掉泪迹,从内室里迎了出来。
“坐下吧。”秦国夫人在中厅落座以后,才瞟一眼女儿,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
雅君的心儿悬得更高了。她见母亲一脸的严肃,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模样,心头便被惴惴不安的茫然之绪彻底笼罩了。
“我见过刘娥了。”跟着,秦国夫人冒出一句难辨喜怒哀乐的不冷不热的话语。
“她怎么样?是不是个女妖精?”
秦国夫人斜眼白着女儿道:“她很好,你不是她的竞争对手。”
雅君呆傻了,望着母亲全无表情的面孔,怔怔愣愣,实在摸不准母亲此时的脉搏。
“我早想找你谈谈了。”秦国夫人意味深长地望着女儿道,“因为还有百分之一二的可能,为娘我不愿过早地叫你伤心。可今天,这百分之一二的可能,就像滔滔汴河之水,从我的眼前流去了。所以我想是该向你泼瓢冷水的时候了。”
真像迎头泼来一盆冷水,雅君已经从头顶凉到了脚跟。但羞臊与自尊,一左一右挟持着她,令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还不正视、不承认自己所面临的冷酷与失败。
“孩儿不明白母亲的意思,”雅君抽泣道,“什么百分之一啊之二啊?”
秦国夫人淡然一笑,不理会女儿,只管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老身不是傻子,亦有一双明亮眼睛,对女儿的心思,是了若指掌的——你对韩王有想法,暗自钟情韩王,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亦希望你能如愿。可是,‘自古帝王无真情’。我在后宫呆了十六七年,是深知这话的分量的。当然,亦许韩王是个例外。但宫廷的尔虞我诈,帝王的朝三暮四,嫔妃们人老珠黄后的悲惨命运,宫女们的鲜花自残的结局,我是司空见惯了的——当朝的我不便说,且以历代宠妃为例,有几个有好下场?妹喜、妲己、褒姒、夏姬、宣姜、文姜、骊姬、赵姬等,这些女人固然有自身堕落的一面,且不说她们,然而,汉高祖的宠妃戚夫人、汉惠帝的皇后张嫣、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以及宠妃李夫人和赵婕妤,她们的命运又待怎地?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隋文帝的宠妃宣华夫人,唐玄宗的宠妃杨玉环、江采萍等,她们的命运又如何?以江采萍为例,最能说明问题——她原是福建莆田名医江仲逊的女儿,骨秀貌清,才气过人,而且同梅洁之子梅玉若,已经订了终身。可是就在他们即将婚配之际,朝廷选美的钦差到了福建,选走了江采萍。其时,玄宗的宠妃武氏新丧,李隆基正值萎靡不振。他见采萍年轻貌美,又喜歌赋,立即移情别恋爱上了江采萍,封她为梅妃。可是,好景不长,玄宗又看上了他的儿媳——寿王妃杨玉环。有了杨玉环,便冷落了江采萍。梅妃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曾用血泪写出《东楼赋》,叫人唱给玄宗听。玄宗听了并不到梅妃宫里就寝,而只派人送了一些珍珠给梅妃。气急之下,江采萍写了一首名曰《一斛珠》的七言绝句,派人送给唐明皇。其绝句写道: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玄宗看了这诗还是无动于衷。安禄山造反攻破长安时,他带上杨玉环,仓皇逃窜蜀地,居然把江采萍留给叛匪。梅妃不愿受辱于寇,便在后苑的梅树上上吊自杀,以此了却残生……试想,如果江采萍不入宫,不做梅妃,命运就会截然不同。她若嫁了梅玉若,组成一个十分舒适的小家庭,从此相夫教子,男欢女爱,尽享天伦之乐,要比她入宫做皇妃强似何止十倍百倍!为娘我今天这样讲出心里话,并非要强女儿所难,叫女儿硬性地屈从母亲的意志,而是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不要挂在一棵树上吊死。男女之爱,是建立在共同心愿上的。如果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不会幸福的。你说呢,雅君?”
雅君背转身儿,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她已有几分懊悔,但仍有些不甘心,便抹一把泪水,依然默默无语。
“雅君!”秦国夫人静静地望一会儿女儿的背影又道,“娘亲有句话,说了,怕言重了,刺伤你的心;不说,只怕你一味地执迷不悟,贻误了终身。”
“您就说吧,女儿听着呢。”雅君抽泣着说。
“民间有两句话:妻子是别人的美,孩子是自己的好。这两句话里,饱蕴着一个‘情’字。男人之顽疾,是见异思迁,爱情不专,所以见了别人的女人,总以为比自己的好。孩子是父母之骨血,这种血缘关系是无以替代的,亦是至亲至爱的。所以,父母看自己的儿女,虽丑亦美,若美更美,天下父母皆然。我也是一个母亲,自知如是。这就是说——在我的眼里,我的独生女儿雅君,是天下最最美丽的。但父母这样看待儿女,别的人却不尽然。就韩王而言,他看上谁,谁在他眼里就是美的。现在,你应当清楚,韩王爱上刘娥,这对你的确是个难以接受的结局。但,如果我的女儿是最聪明的孩子,她就会因此而清醒,应学会审视自己,学会处理此等非分之事,因祸而得福,将坏事变好事,从此摒弃入王宫做嫔妃的天真念头,不使江采萍之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其实,对女儿的未来,娘亲早有安排——待韩王大婚之后,我将奏明皇上,让女儿同韩王认作异姓兄妹,而后下嫁一般士子,我这个诰命夫人亦离开王府,随女儿而去……”
秦国夫人还要说下去,雅君突然呼声“母亲”,便抱定夫人大哭起来。她哭得好痛好痛——由大放悲声转而饮泣。秦国夫人无限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任凭女儿将半年多来憋在心里的屈辱和凄楚,随着泉涌般的泪水尽数道将出来……

9陈尧叟自荐韩王府刘世济念旧探金屋(

话分两头。却说陈尧叟自那夜造访聚贤里寻找刘娥扑空以后,就没有一日再停下来。他心想:开封之大方圆不过五十里,人口之众多者不过百万,街巷之密不过千条;只要刘娥还在汴京,我就不信觅不着。那段时光,春闱及第的进士们多在京师待命,除隔几日跑趟吏部,其他时光就游游逛逛,赋闲于驿馆无事儿可干。陈尧叟是殿试一甲第二名,被授予大理评事、将作监丞、秘书郎、秘书丞之类的小京官,原本不会有问题的。但他没有赶对时候——雍熙元年正值朝中京官人浮于事,冗员充斥二府六部,宋太宗已传旨要裁减冗员。在此当口要一下子补缺近两百名进士为朝官,亦确有困难。当然,还有两个人为的因素:一者陈尧叟是蜀人,蜀士在京师为官者极少,朝中无人为他奔走,加之他乃清高之士,不擅趋炎附势,抑或偶有空缺,亦轮不着他;二者,自赵匡胤陈桥黄袍加身至宋太宗雍熙元年,近三十年间任宰相者九人,九人中无一不是中原人。从至高无上的皇帝,到总揆百官的宰臣,从宰相至参知政事(副宰相),数十人之中,居然无一南国之士。斯时,朝中大臣对南国之士颇多成见,从取士到授官以至于此后的擢升,都抱有严重的地域偏见。以才学而论,陈尧叟无疑当在蔡齐之上,但因他是蜀人,寇准甚至置御诗而不顾,大笔一挥,他只能屈居第二。在此遍贬南士的氛围中,身为一甲进士第二名榜眼的陈尧叟,久居京师以待迁官,便不足为怪了。
无奈的等待最令人心焦,但因陈尧叟心里挂牵着一个神交多年、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刘娥,烦躁的等待倒使得他充实了。隔三差五,十天半月 ……他在大街小巷的寻寻觅觅中,不知不觉地挨过将近一月。转眼,时光由初夏的四月中旬而至流火的五月盛夏了。这时,蔡齐已举大理评事,丁谓、赵安仁亦都授了县丞。各位同年赴任前都劝他不要再找了:在偌大的京城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相信苍天有眼,神鬼有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一门心思找下去,必有天佐人助,总有见到刘娥那一天。一个炎热的下午,他终于踏进了义仁巷八号,找到了刘娥的哥哥刘美。
“在下是刘小姐的诗友。”他对刘美说道,“她13岁那年,我们是在诗社结识的。”
“您来的太不凑巧了。”刘美粗略盘问过陈尧叟的祖籍以及与刘娥的关系,然后说道,“前几天,我已送家妹进了韩王府。”
陈尧叟顿觉心里凉飕飕酸溜溜的,但总算工夫没有白费,寻到了刘娥的确凿下落。然而,与之同来的是满脑子的疑虑,包括面前这位自称刘娥胞兄的刘美在内,亦是一个大大的疑问。据他所知,刘娥是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的独生女,如果说刘娥还有至亲,当属卖刘娥进梨香院的那个禽兽不如的叔叔。再者,月前在聚贤里得知,刘娥是随夫进京的,而今听刘美之言,刘娥尚未聘人——如若属实,此乃天遂人愿,他和刘娥之间,便可由神交而形交,进而向更高层次的男欢女爱发展了。
“听人传,她已受聘于人。不知此事当真否?”陈尧叟问刘美。
“无稽之谈,无影儿的事!”刘美摇头摆手,毅然决然地否认说,“她进王府,亦是经人荐去当差,决非聘嫁!”
“哦!”陈尧叟舒心地松口气,“人言可畏呀。以吾之见,像刘娥那样容德兼备的才女,是不会轻言聘嫁的。”
刘美淡然一乐,满脸充溢着的都是心虚与不自然。
“可以到王府去访她吗?”陈尧叟问。
“不可能!”刘美决然道,“连我这个为兄的,还不让入门半步呢。一般的亲朋,怕是只能站在远处瞧瞧罢了。”
“刘兄您……”陈尧叟一愣,方笑对刘美说,“在汴京,作何贵干?”
“待任。”刘美有几分自豪地讲,“已答应我到韩王府公干了。这几日,我在家里等着呢。”
陈尧叟脑间一亮:我为何不能同刘美一样,亦进韩王府公干?
从义仁巷出来,陈尧叟绕道去了吏部,一者想问一下迁官之事有无结局;二者欲问吏部,历届之及第进士,有无到王府充缺任官的。说来亦巧,他匆匆赶至吏部衙门时,就见门侧壁上贴着吏部的一纸文告:
奉皇上旨意,今年春闱一甲进士的十之一二,实授诸王府记室参军之职。官序正七品,类同于大理平事、将作监丞、秘书郎监等。及第之进士欲愿前往者,从即日起可至吏部自荐……
看过文告,陈尧叟毫无犹豫,径直进了吏部衙门,直奔签押房,见到了司堂官,一揖便道:“晚生陈尧叟,一甲第二名进士,今日毛遂自荐,愿到韩王府任记室参军之职。”
司堂官是个鸡视眼,眯缝着眼睛瞄了瞄他:“你就是第二名榜眼陈尧叟?”
“是的,晚生便是。”
司堂官翻开新科进士名册,盘问良久,证实他确系新科榜眼时,便满面春风地说道:“韩王府是上乘去处,正需要你这样的俊逸之士。不过,你将举秘书郎监之职。是去韩王府,还是去做秘书郎监?二者你可任择其一。”
“韩王府,我择韩王府!”他决然回道,“我情愿将秘书郎监之职让给他人。”
“陈榜眼,足下还是三思而后行,以免后悔。”
“我意已决,请大人即下文书便是。”
司堂官的鸡视眼,眯出一道缝儿细瞄他半晌,终于填好任职文书并禀告吏部尚书签了押,双手将任职文书递给了他……
再说刘美送走刘娥,尽管换得了赏银三百两,仍觉心里憋闷得慌。么子事嘛?好好的一对夫妻,就这么被拆散了。他每天躺在炕上回味着他与刘娥之间的种种欢悦,种种恩爱,越品味越觉得不偿失,办了件最大的蠢事、屈辱之事。然而,今儿一早,他心里仿佛找到了平衡,如同吃了舒心畅气丸,心里畅快多了,因为张耆派人来召唤他,让他到韩王府做了个作坊监丞。手下二十几号人,无不捧他敬他拍他讨好于他,一时间晕晕乎飘飘然,像喝多了烧酒,好不痛快!
“我妹她,下榻哪儿?”一高兴,中饭喝下半斤高粱醇,他晕晕乎醉醺醺地问张耆。
张耆警悟地盯视着刘美:“何事之有?刚进府就 ……”
刘美瞪圆了眼睛:“怎么着?看看妹妹亦不让?”
张耆定定地看他良久:“王府可不是义仁巷,稍不检点,就让你的脑袋搬家!”
“此话怎讲?”刘美不满地反问。
“老兄应该明白。”张耆索性挑明说,“刘娥已不是昔日的刘娥。她现在可是韩王的人,明白吗?”
刘美心头紧缩了一下:“你老弟亦太多虑了。我这做哥的……”
“清楚自己身份就好——你现在不仅是刘娥的哥哥,还是王府的作坊监丞。吃穿住行,包括你的一条小命,无不属于王爷。”
此时刘美因喝烧酒滋生出的那份大胆与傲慢,已被张耆的一番话消磨得差不多了。他想打退堂鼓又怕反而加重了张耆的疑心,就犹犹豫豫,在进退两难之间没了主意。其实,此时张耆亦有几分怵刘美。因为此时的刘娥已成为韩王的心肝宝贝,刘美有恩于刘娥,刘娥为报救命之恩嫁给刘美,这段历史,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他把刘美得罪苦了,刘美向刘娥诉苦,刘娥向韩王大吹枕头风,他在韩王心目中的铁杆亲信地位就会动摇,必然会影响他今后的擢升与迁职。所以,他既怕刘美性子复燃,刘娥又不好拒绝,干出对不起韩王的荒唐事,又不敢硬性制止,只能是点到为止。
“刘监丞朝那儿看,”张耆想到这些,反而心怵起来。他指着王府西北角的那个小独院说,“令妹暂居于那个独院里。不过,韩王若问起来,千万莫说是我相告的。”
刘美往西北方向望望,意欲前往。在此节骨眼上再退缩,那可真是缩头乌龟了。所以,他将心一横,大步朝那个小独院走去。
正值午休时光,韩王进宫去了。刘娥免却了韩王的午间缠绵,反而神静心安了。她和衣倒下正欲养会儿神,就听得有轻轻的叩门声。“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心想,坐起身子,说声:“是昌哥么?”紧赶几步去开门,可拉开门闩一瞧,她不禁浑身一激灵,原来叩门的不是韩王而是刘美。
“怎么是你?”
刘美讪讪笑着:“怎么,我不能来么?”他欲进屋,刘娥却挡在门口。刘娥仍是心神不安地道:“除韩王之外,这里是不准别人来的。”
“是不是有了韩王,小妹便忘了为兄?”刘美迈前一步问。
刘娥涨红了两颊:“兄长是第一天上任吧?第一天来就……”
“哥是来致谢的。”刘美说,“不是小妹在韩王面前美言,哥哪有今天的美差?”
“请进来稍坐片刻吧!”刘娥听他是来致谢的,便有些放松了警惕。站在门侧,两手还于腰间福了福。
刘美踏进门里,举目瞻顾、旋眸顾盼,已知刘娥果如张耆所说,成了韩王的人。回首去年,他同刘娥燕尔新婚,是在客栈的一间陋室里度过的。那时的刘娥,主动投怀于他,那良宵一刻值千金的美好时光,至今还记忆犹新。而今日,锦衾缎褥、飞虹流彩的一座金屋,居然禁锢了他昔日的娇妻——刘娥就像笼中的一只金丝雀儿,就连见到他这个曾经是她郎君的人,亦心有余悸了,好不悲惨!
“兄长请坐!”刘娥见刘美沉默无语,只是左顾右盼,便向案侧的坐椅示意。
刘美仍无落座的意思,看罢屋内的陈设,又转过眸子,上上下下审视着刘娥。渐渐,他那眼神由移动而凝止,由羡慕而痴情,以至于愈来愈迷离,愈来愈恍惚,最后他眼中的刘娥,竟幻化成了去冬同他成亲、圆房时的模样儿。“好娥妹!你真是太迷人了!”他晃晃悠悠、趔趔趄趄地向刘娥扑去。
刘娥闪身儿躲开了刘美,“你不能这样!”她惊恐万状地说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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