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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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1042-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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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他对我就越来越不感兴趣了。”张闻天回忆说,“五中全会,他提出增设 一个人民委员会主席,要我担任这个角色,以后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头。老毛是苏维埃主席, 政府工作都是他来做,我去以后,他就无事可做了。这样既排挤了我,又排挤了老毛,真是 一箭双雕!”
“噢,原来是这样!”王稼祥陷到深沉的思索里。
张闻天凑近王稼祥,压低声音说:“而且,有一次,他对我转达了李德的一句话,直到今天我都不大理解… ”
“什么话?”王稼祥睁着亮亮的眼睛,警惕地问。
“李德说,这里的事情还是依靠莫斯科回来的同志… 这意思似乎说,我们内部不要闹 磨擦。”
“这是什么话!”王稼祥气愤地说,“我们党内能这样吗?
我们应当服从真理,不能是服从于哪一派,哪一个人!“
“对,谁手里有真理,我们就跟谁走!”张闻天也响亮地说。
这时,只听房门吱哦响了一声,接着,周恩来披着大衣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的两颊胡 子又黑又浓,一部长长的美髯飘在前胸。他打量了这个房间一眼,又仰起脸看了看天花板下 的吊灯,说:“你们这个房子不错呀,这是谁的房子?”
“据说,是一个马伕的房子。”王稼祥笑着说。
“马伕的房子?”周恩来有些惊疑。
“是这样,”王稼祥解释说,“周西城有一个妹妹长得很丑,嫁不出去,后来就嫁给他 的马伕,这个幸运的马伕接着就提升为旅长了… ”
周恩来听后哈哈大笑。接着问:“毛主席在吗?”
“他一早就出去了。”
“到哪里去了?”
“去看贺子珍了。卫生部来了电话,说她快要生孩子了。”
“唉,女同志在这种环境下生孩子真够受的。”周恩来叹了口气,在床铺上坐下来。
王稼祥说:“我刚才同洛甫同志商量,政治局会议还是早点开好。”
周恩来点了点头,说:“这些意见,昨天晚上我已经同博古同志讲了,他同意尽快开,不过报告还是要等他写 出来。另外,他要我也讲几句。”
说到这里,周恩来问:“可惜毛主席不在,你们听到他对会议有什么意见吗?”
“他说,还是集中讨论军事问题,面不要开得太宽。”
王稼祥怕没说明白,又加添了一句:“也就是说,政治路线方面的问题,先不要涉及。”
周恩来皱着一对浓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好,这样好。这样便于解决问题。”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起来。王稼祥拿起耳机一听,就笑嘻嘻地递给周恩来说:“恩来,你真是走到哪里,电话就跟到哪里。”
周恩来接过电话,还没有听几句,脸色就变了,神情颇为激动。
“好好,知道了,等我回去处理。”说过,重重地放下了耳机。
“尽出些莫名其妙的事!”周恩来气愤地说,“你看这个李德,嫌分给他住的房子不 好,就在院子里撒气,乱打起枪来!
这还象话吗?“
“非把这个家伙轰下台不可!”王稼祥和张闻天也气愤地说。
“我先回去了。等毛主席回来,我再来一次!”
周恩来招招手,以敏捷的步伐跨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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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十二)
必然与偶然,永远是一个有趣的联结。必然性可以预计,而偶然性则是任何天才不可预 计。例如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五日开始的中共政治局扩大会议,谁也不会想到就在遵义城内柏 辉章师长的家里举行。这一点,不仅柏辉章本人绝想不到,就是毛泽东、周恩来这些人物也 想不到。
柏辉章是王家烈下面的一个师长。他于一九三二年竣工的这座阔绰的家宅,完全是仿照 他的上司在贵阳那座楼房的模式,四外都有宽大的走廊,走廊上有好看的拱形的雕饰,其差 别仅仅是少了一层。在遵义城内那些古旧的中世纪的小楼之中,它显然也是鹤立鸡群。一进 那座贼亮贼亮的黑漆大门,迎面还有一座圆门,上题“慰庐”二字。这座崭新的、宽大的楼 房,对于长途跋涉想找个立足地解决一下他们的家庭纠纷的人们,也真是一个很好的安慰了。
冬季天黑得早,晚饭后不久,暮色已经降临。在二楼宽敞的客厅里,警卫员们早就把天 花板下垂着的那盏带罩的煤油灯点了起来,洒下一片桔黄色的灯光。他们还弄了一个大火 盆,升了满满一大盆炭火,使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发着亮光的黑 漆木桌,有二十几把精致的藤面黑漆木椅,壁上还有一只挂钟,好象这一切本来就是为这次 会议作准备似的。政治局委员们和扩大来的红军的高级将领们,不用说,接触这样安适的环 境,长征以来还是第一次。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会场上充满一种愉快的和悦的气 氛;按照共产党的家风,本来也就是这样。尽管将要开始的会议,带有极其深刻的、严肃的 甚至是不可调和的性质,但是在开会之前,你却看不出有什么紧张的迹象。屋子里一片说笑 声。那些椅子,警卫员本来摆得很整齐,这些过惯战争生活和游击生活的人,却把它拉开 来,坐得松松散散,好象过于拘谨正规,已经不再适合他们的性格。
今天坐在上首的是会议的主持者总书记博古,挨着他的是周恩来、朱德和陈云。毛泽东 挨着王稼祥、张闻天,靠着窗子坐着。他的头发很长,面孔依然显得憔悴,但心情看来愉快 了许多,谈笑自若,仿佛并不存在什么严重的事情。其它政治局候补委员邓发、刘少奇、何 凯丰以及扩大参加的高级将领刘伯承、李富春、林彪、聂荣臻、彭德怀、杨尚昆、李卓然, 还有中央秘书长邓小平都松散地坐在桌子周围。唯独李德远远离开桌子,心事重重地坐在房 门的入口处,不断地抽烟,喷出浓浓的烟雾,旁边坐着他的翻译伍修权。
如果仔细观察每个人的神态,还是可以看出,博古与众人有些不同。他是一个富有才华 的年轻的政治家,其才思之锐敏,对马列著作之熟悉,并不在毛泽东、周恩来等人之下。尤 其是少年得志,大权在握,平日里自不免有目空一切的骄矜之色。过去在中央苏区的各种会 议上,发表起演说来,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既有强烈的鼓动性,又有逻辑的雄辩性, 再加上马列原著能够整段引来,英文、俄文更是脱口而出,会场上常是一阵接一阵暴风雨般 的掌声。他今天仍然显得矜持,但总有点不很自然。这也难怪,每个人,不管是谁,也不管 是在政治上或者是在生活上,只要陷于某种被动,总会有这种难以掩饰的忐忑不安的心情。 博古自湘江战役之后,不论是同志们背后的窃窃私议,还是当面流露的不满,都已陆续听到 不少。今天的会议,是接受大家的提议被动地召开的,报告又是在大家的催促下准备的,也 就更难怪有这种不安的心情了。
壁上的自鸣钟当档档响了五下,周恩来在博古的耳边轻轻地说:“开始吧!”博古点了 点头,扫视了一下会场,接着就宣布了开会。他的主报告的题目是《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 剿”的总结》。在这个报告里,他首先肯定了四中全会以来的中央在政治上和战略上都是正 确的,是无可怀疑的。这一点他作了反复说明和充分地发挥。至于讲到中央苏区放弃的原 因,他列举了一系列的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在客观原因上,他强调了第五次“围剿”与历 次“围剿”不同:帝国主义列强对国民党的援助大大加强了,通过大量的借款和现代化的军 事装备,大大加强了国民党的军队;在兵力上国民党动员了一百万大军,而专门进攻中央苏 区的就有五十万人;另外还派了军事顾问;这一切就形成了对红军的绝对优势。而在主观原 因方面,党在白区人民中的工作依然没有显著的进步,游击战争的发展与瓦解白军士兵的工 作依然薄弱,各苏区红军在统一战略意志之下的相互呼应与配合还是不够,这些弱点无疑地 要影响到反五次“围剿”的行动,成为五次“围剿”不能粉碎的重要原因。
博古抽烟很凶,几乎是一支接着一支,报告作完,已经不知抽到第几支了。他在纸烟的 烟雾缭绕中,结束了自己的报告,最后说:“同志们!我的这个报告写得很仓促,不周密不全面之处是难免的,希望同志们以布尔 什维克的精神给予批评。”
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却嘀咕着:大家究竟会怎样评价呢?就象拿出作品的可怜的作者在 听候着观众的裁判。他扫视了大家一眼,会场上却是一片冷峻的静默。只有一向维护博古领 导的“少共”中央局书记何凯丰,鼓着两只大眼睛,审视着会场上每一张面孔,想从他们的 表情看出对报告的反应。
下面是周恩来的副报告。他的表情是严肃的和热诚的。他和博古的报告有一个明显的不 同,就是在分析未能粉碎五次“围剿”的原因时,侧重讲了主观方面,也就是领导者本身在 军事路线上犯了严重的错误。
“这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沉痛教训!”他望着大家异常沉痛地说,“在这中间,我自己也 是有缺点和错误的。我愿意在我负责的领导工作中承担责任,并坚决改正。我希望全党来监 督我,看我今后是否做了改正。… ”
他的长胡子似乎在抖动着,眼睛里流露着真诚的灼人的光辉。全场的人都在望着他。 “共产党人本来就该是这样。”人们心里悄悄地说。仿佛在这一瞬间,一块冰块儿在不知不 觉间融化了。而且,人们心里清清楚楚:在军事思想上,他和毛泽东、朱德都基本上是主张 打运动战的。因此,在他代替毛泽东为一方面军总政委后,能够同朱德一起取得粉碎四次 “围剿”的光辉胜利。此后,周恩来、朱德同苏区中央局和临时中央在夺取“中心城市”等 一系列问题上矛盾愈来愈尖锐了,周、朱在前方指挥上毫无机动权,造成很大困难。李德进 入苏区后更加剧了这一矛盾。终于在一九三三年末,李德以统一前后方指挥为名,建议并经 中共中央局决定,取消了中国红军总司令部和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原“前方总部”撤回后 方,并入中革军委,这时的部队就由博古、李德直接指挥了。今天,周恩来为此坦诚地承担 责任,一个本来德高望重的人,在人们心目中,形象是更加高大了。
接着,是张闻天的发言。他的神态严峻,嗓音洪亮。由于事前吸收了毛泽东、王稼祥的 意见,提纲准备得相当周密。发言的严肃性和针对性,与博古的报告构成了森严对立的壁垒。
会场上,气氛紧张起来了。
“我来讲几句吧。”毛泽东笑着说。他从窗台上端起他那个旧搪瓷缸子喝了两口水,就 一手拿着提纲,一手夹着纸烟讲起来。他平时讲话一向不用稿子,今天显然做了充分准备。
按照他的风格,一开始也还是讲得很随便:“前面就是夜郎国了。这是当年李白流放的地方。而李白并没有真的走到夜郎,他是中 途遇到大赦就回去了。可是老天,谁赦我们哪?蒋委员长是不会赦我们的!我们还得靠两条 腿走下去。”
会场上活跃起来,引起一阵低微的笑声。
“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会走这么远的路呢?”他的话锋一转就归入正题。“这是因为我 们丢掉了根据地嘛。而为什么会丢掉根据地呢?按博古同志的说法,是敌人的力量太强大 了。不错,敌人的力量确实很强大;可是前几次‘围剿’难道敌人的力量就不强大?红军到 五次反‘围剿’已经发展到八万多人,而前几次反‘围剿’,红军打了那么多仗,也不过一 两万、两三万人。所以,敌人的五次‘围剿’没能粉碎,还是我们在军事路线上出了毛病。 这毛病主要是不承认中国的革命战争有自己的特点,不承认中国的革命军队必须有自己一套 独特的战略战术。”
“我们的敌人也是犯了类似错误的。”毛泽东接着说,“由于他们不承认同红军作战需 要有不同的战略战术,所以招致了一系列的失败。后来,国民党的反动将军柳维垣、戴岳先 后提出了一些新意见,蒋介石采纳了,开始对我们采取堡垒政策。可是在我们的队伍中却出 现了回到‘老一套’的人们,要求红军‘以堡垒对堡垒’,‘拒敌人于国门之外’。这样整 整同敌人拼了一年消耗,根据地越来越小,本来是为了不放弃一寸土地,最后不得不全部放 弃,来了一个大转移。”他说到这里,既沉痛又尖锐地说,“采取这种战法的同志就不看 看,敌人是什么条件,我们是什么条件,我们同敌人拼消耗能拼得起吗?比如,龙王同龙王 比宝,那倒还有个看头,如果是乞丐同龙王比,那就未免太滑稽了!”
会场上又腾起了一阵笑声。李德的头低了下去,博古的脸色也登时红了。
“当然,这些同志的用心是好的。”毛泽东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他们主要是怕丢地 方,怕打烂我们的坛坛罐罐。打烂坛坛罐罐,我也怕咧,难道我就不怕?可是,不行呵,同 志们。事实上常常是只有丧失才能不丧失。如果我们丧失的是土地,而取得的是战胜敌人, 加恢复土地,再加扩大土地,这就是赚钱生意。市场交易,买者如果不丧失金钱,就不能取 得货物;卖者如果不丧失货物,也不能取得金钱。革命运动所造成的丧失是破坏,而取得的 是进步和建设。睡眠和休息丧失了时间,可是取得了明天工作的精力。如果有什么蠢人不知 道这个道理,拒绝睡觉,我看他明天就没有精神了。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人们大笑。
“有的同志,总是对诱敌深入想不通。”毛泽东继续说,“他们不是批评我逃跑主义, 就是批评我游击主义。其实,谁不知道,两个拳师相对,聪明的拳师往往先退让一步,而蠢 人倒是其势汹汹,劈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却往往被退让者打倒。你们都没有忘记《水浒 传》上的洪教头吧,他在柴进家里要打林冲,一连唤了几个‘来’ ‘,结果还是 被退让的林冲看出破绽,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有的同 志总是不能理解这个道理。我们进行的是运动战,我们的原则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 走。我总是对同志们说,准备坐下又准备走路,不要把干粮袋丢了。而有的同志总是摆出一 个大国家的统治者的架势,要打什么’正规战争‘,非常害怕流动。好,世界上的事情就是 这样,反对流动结果却来了个大大的流动。……同志们,我们还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有什么 条件打什么仗,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吧!”
毛泽东的长篇发言,差不多占了一个多小时,基本上讲军事,但别的方面也讲到了。他 的讲话深刻、通俗、风趣,而尤其带有很浓的哲学色彩,充满智慧的灵光。好象一下子把人 的思想照亮了。会场上,人们有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有的陷入沉思。模糊不清的概 念清晰了,难以确定的确定了,尚未成熟的见解成熟了,人们精神上顿时象饮了一杯醇酒似 地得到很大的满足。人们望望博古,他仿佛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何凯丰带着惊愕的神色瞪 大了眼睛。李德瞥了毛泽东一眼,然后掉转头去,猛地喷出一口浓烟。那神色仿佛说: “瞧,毛泽东又是那一套!”
王稼祥处于一种精神昂奋的状态。为了召开这个会议,他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最近一 连休息了几天,觉得伤口轻松了一些,因此会前没有坐担架,就由警卫员扶着早早地来了。 他的脸上呈现着欣慰的微笑,而心里却盘算着发言的时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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