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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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1042-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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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人念经的地方。房 子正中是专烧牛粪的灶火,上有天窗。小吴和小沈两个警卫员正在烧水,把成簸箕的干牛粪 倒进灶膛里,便毕毕剥剥地烧起来,浓烟从天窗滚滚而出,并不呛人。两个警卫员的情绪看 来很高,脸上都充满微笑,想是为走山草地而欣幸。他们两个在草地上都曾陷在泥窝里,被 毛泽东拉了出来,所以对毛的感情也就更深了。毛泽东刚从床上坐起,两个人便跑过来,笑 着问:“您睡得好吗?”
“我可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好觉。”毛泽东笑着说,“是什么床这样舒服?”
小沈把软软的铺草掀起来,笑着说:“你看看是什么床?”
毛泽东一看,原来是一大堆干牛粪,不由得哈哈大笑。
水烧开了。毛泽东喝了一大缸子,便信步走出院子。这里仍旧是藏区,房子的样式却和 黑水芦花又有不同,左看右看,差不多全是牛屎房子。每座房子上都树立着一枝枝旗竿,上 面挂着写有藏文的白布经幡,风一吹,这些白色的旗林就啪啪地响成一片。这同藏族水磨房 里能够转动的经卷一样,意思是借助水和风时时刻刻都在诵经。
毛泽东信步走到村南,这里有一片不小的红柳林。有些红柳差不多有一搂粗,因为苦 寒,树长得很慢,想来总有几百年了。林子旁边是一道清澈的小河。早晨的阳光照耀着,满 地都是美丽的野花。
他走出林子,向南一望,草地上还有些零零星星的掉队人员,正向这里吃力地走着。有 几个人已经快走到村边,其中一个人戴着眼镜,拄着根棍子,穿着踢里拖落的大袍子,样子 很象徐老。待走得近了,才看出果然不差,他还牵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个小鬼。再后面是 谢老,由樱桃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的破棉衣上沾着一块一块的稀泥,看来是跌倒过 的样子。眼镜缺了一条腿儿,用一根白线挂在耳上。胡子长得很长,显得相当衰弱。
毛泽东紧走几步,赶到他们身边,亲切地笑着说:“徐老,谢老,你们俩很有点吃不消吧?”
“我还行,就是谢老够呛”徐老抢着说,“平时,你们老问我为什么不骑马呀,不骑马 呀,这不是,过草地就用上了。”
说着,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这一次你还是没有骑马。”毛泽东笑着,看了看马上驮着的那个小鬼。
“我的小鬼病了,我也不能把他撂在草地上嘛!”
毛泽东一低头,望见徐老的袍子下,露出一条红裤子,惊奇地问:“你穿的是么子裤子?”
“没有法子!”徐特立叹口气自嘲地说,“裤子太破了,别人给我一块红布,我就缝起 来,你瞧,比新娘的裤子还鲜艳吧!”
徐老的话,引得毛泽东笑了一阵。毛泽东又望着谢老那衰弱疲惫的样子,问:“谢老,你的马呢?”
谢老还没接话,樱桃笑着望了他一眼,说:“他送了人了!”
“送了谁了?”
“一个干部。”樱桃说,“在贵州,那个人一天拉痢拉血,浑身肿得不象样子,一步也 走不动,眼看就得寄下来,谢老就把马让他骑了。”
“后来呢?”
“后来,过金沙江,那匹马没拉好,被水冲走了。那个干部觉着对不起谢老,哭了一 场。谢老说,冲走就冲走了吧,我也练练走路。从此就一直走到这里。”
毛泽东深沉地叹息了一声,望着谢老那虚肿的脸,又问:“你的身体怎么衰弱成这样?”
“他把粮食都给了年轻人了,自己去吃野草。”樱桃又插嘴说。
“润之,我开始信心还是有的。”谢觉哉抬抬浮肿的眼皮,“后来,我就觉着我不一定 能走出草地了。我想,粮食还是让给年轻人吃吧,他们有希望走出草地,为革命工作的时间 也长。”
毛泽东的脸上出现了深深感动的表情。
“我这次能走出草地,主要得感谢同志们。”谢觉哉说,“那天要不是董老,恐怕就没 有我谢觉哉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湿润了。樱桃怕毛泽东听不明白,就插上说:有一天,谢老实在走 不动了,拐棍也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万般无奈,就把他背上那条花毯子丢了。后来,董老见 草地上扔着一床花毯子,一看就知道是谢老的。他想,如果不是谢老万不得已,便不会丢掉 这条赖以活命的毯子。这样,董老就把毯子拣起来,到了宿营地还给他。
“就是这条花毯子。”樱桃笑着向自己背上一指。
“这个鬼草地,现在总算走出来了!”谢觉哉望着毛泽东感慨地说,“润之,我跟你 说,这样的困难我们都能够战胜,不会再有什么困难能吓倒我们了。中国革命是真正该胜利 了!”
“好,你说得好!”毛泽东连声说,“我们是真正该胜利了!”
“这个村子是班佑吗?”樱桃笑问。
“是的,是班佑。”毛泽东笑着回答。
马背上那个满脸病容的小鬼,插进来问:“我们这就算走出草地了吗?”
“走出了,基本上走出来了。”毛泽东又说。
樱桃笑得象一朵花似的,两个眼又笑成豌豆角了。小鬼如果不是在马上真要跳起来了。
这时,从正北方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过来。毛泽东转过身来,用手遮着阳光一望,只 见为首的那人,一手牵着丝缰,姿态英挺威武,第二个脸型长瘦,就象沾在马上那样沉着从 容。来到近处,那两人显然发现是毛泽东,就急忙跳下马来,打了一个敬礼。毛泽东见是陈 昌浩和徐向前,忙上前同他们握手。经过毛儿盖一段相处,彼此都比较熟了。不过陈昌浩与 徐向前不同,陈少年得志,比较自负,在毛泽东面前谈笑自若,毫无拘束,而徐则认为自己 不过是“小党员”,一举一动都比较拘谨。
“毛主席,你睡得好吗?”陈昌浩笑嘻嘻地问。“很好。”毛泽东亲热地笑着说,“我 在牛屎堆上睡了一个最好的觉。你们在巴西都住下了吗?”
“住下了,我们来向你汇报情况。”
一说“情况”,在那个年代就是“敌情”的同义语。毛泽东脸上立刻出现了严肃的表 情,转身对徐老、谢老说:“你们快进村休息去吧。”
说过,就领着陈、徐进了自己住的房子,让他俩坐在自己的牛屎铺上,自己在灶前的矮 凳上坐了。警卫员给他们倒上两杯开水。
“敌情有变化吗?”毛泽东亲切地问。
“有变化。”陈昌浩答道。“我们派出的侦察回来报告,胡宗南的一个师已经从漳腊出 动,企图增援包座的敌人。”
“哪个师?”
“四十九师。师长是伍诚仁。”
“噢,这个师在江西是见过面的。”毛泽东点了点头。
陈昌浩接着报告了上下包座的情况。上下包座相距数十里,山高路险,森林密布。上包 座驻守敌军两个营,下包座驻守敌军一个营,早已修筑了不少碉堡,紧紧扼制着红军进入甘 南的必经之路。
毛泽东望了望徐向前和陈昌浩,说:“你们的意见呢?”
陈昌浩望了望徐向前,示意由他来谈。
徐向前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尽管处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之下,仍很注意军人仪表,皮带和 绑带都扎得整整齐齐。他平常少言寡语,态度严谨。现在见陈昌浩瞅他,就操着山西五台的 口音说:“现在一军过草地减员太多,三军还没有上来,我们的意见是:让四军和三十军来担负 这个任务。”
他说的一军、三军就是一方面军的一、三军团,现在都统一称军。他说的三十军、四 军,都是四方面军的。徐向前的通情达理,使毛泽东脸上露出喜色。接着毛注视着陈昌浩, 似乎订对了一句:“你认为呢?”
“我们商量过了,这是我们共同的意见。”陈昌浩说。
“那太好了!”毛泽东显得相当高兴,拿出他的实际是树叶子的烟叶,灌了满满一烟 斗,点燃起来。又问:“那打法呢?”“我们还要去看一下地形。”徐向前说,“现在,援 敌还在百里以外,我们打算先歼灭上下包座的敌人,然后打援。这一带森林密布,便于隐 避,似乎适合采取伏击方式。这样作不知是否合适?”
“好,很好。”毛泽东显然感到满意。他连抽了几口烟,停了一会儿,又望着陈昌浩 说,“你们知道左路军的消息吗?”
“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他们还停在阿坝没动。”陈昌浩说。“还是请他们快靠过来 吧。”毛泽东深沉地思索着说,“我在毛儿盖会议上已经说过,我们到达夏洮地区之后,应 当向东发展,不应当向西。我记得你们是赞成我的意见的!”
“是的,我是赞成这个意见的。”陈昌浩说。
原来,过草地前夕,也就是八月二十日,中央政治局开过一个毛儿盖会议。这个会周恩 来因病未能参加,会议由毛泽东主持。他在报告中说,到达夏洮地区以后,有两个发展方 向,一是向东,一是向西。向东可转入进攻,向西则是继续退却。这是一个战略分歧。他的 意见是,红军主力应该向东发展,也就是向陕甘边界发展;不应该向黄河以西。如果向黄河 以西,敌人就会在黄河以东筑封锁线,把红军限制在黄河以西地区。这个地区虽然很大,除 去草地、沙漠,地区就很小了,人口也很少,而且是少数民族区域。这样红军就会遇到很大 困难,无法得到发展。毛泽东还说,现在敌人的计划,正是企图把红军逼到西面。因此,红 军就决不能向西。与会者一致同意毛泽东的报告,决心以洮河流域为中心向东发展,左路军 应向右路军靠拢。在那次会议上,陈昌浩和徐向前都同意这个发展方向。
“我还有个建议。”徐向前说,“如果左路军过草地实在有困难,我们可以派出一个 团,带上马匹、牦牛、粮食去接他们。”
“这个办法好。”毛泽东高兴地说,“一发电报催,二派部队接,就这么办。”
毛泽东要留陈、徐二人吃饭,二人说还要回去看地形,就告辞而去。
毛泽东将他们送到门外,看他们飞身上马。不一刻,那一队骑兵就渐渐消逝在茫茫的草 原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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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六十七)
徐向前站在几棵矮树丛后面举起了望远镜。他前面数百米处,是一个相当高大的喇嘛 寺,暗红色的砖墙又高又厚,上面露出一个个枪眼。寺院后面是一带绵延的山岭,山的鞍部 有两个赫然矗立的高大碉堡,正好封锁住一条北去的山路,那就是红军梦寐以求的进入甘南 的通道。指挥员们看地形的时候,都是力求发现大地母亲最细微的皱纹,以及隐避在那些皱 纹里的兵力与火力。而且不仅如此,他们往往边看边想,实际上已经进入一篇文章深沉的构 思中了。因此,他们是不愿别人来打扰的。何况这时,太阳刚刚出来,逆光观察,晃眼得厉 害,徐向前更是聚精会神。
他身后是一大片浓郁得几乎发黑的原始森林。他的大青马和他的马伕,他的警卫员和经 常跟他的长着一副圆圆脸的许参谋,都隐藏在森林里。
突然,对面响起尖利的枪声,一颗流弹从头顶上划过去了。
许参谋的心跳了一下。他忽闪着一对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前面几步远的徐向前,显出紧 张不安的样子。遇到这种情况,许参谋就有一种难堪的矛盾:欲待提醒首长吧,既怕他不 听,还怕受责备;欲待不管吧,出了问题自己又怎样交代呢!
接着,又是两声尖厉的枪声。子弹象飞蝗一般发出丝丝的翅声,从耳边飞了过去。
“总指挥,你还是姿势低一点吧!”许参谋压制不住,说了出来。
徐向前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仍然纹丝不动地凝神观察。
许参谋急了。当敌人的枪再次打过来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大起来:“姿势低一点不行么,徐总指挥!”
“再低了,看不见嘛!”徐向前举着望远镜,有些厌烦。
许参谋眨了眨眼不作声了,心里更加嘀咕起来。他知道眼前这位指挥员的脾气禀性。在 鄂豫皖他当军长的时候,总是出现在第一线。他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子弹,视同常事,往往不 以为意。有一次看地形,正举起望远镜时,飞来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衣袖,他低头看了看,说 了声“讨嫌”,就继续进行观察。这个故事风传了全军。还有一次,围攻黄安城打得难解难 分,敌人的增援部队有十几个团突破打援部队的防线冲过来了,城里的敌人也拼命突围,两 下已经相距不远。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作为方面军司令员的徐向前,带着参谋和警卫人 员,骑着十几匹战马在硝烟中向着枪声最繁密的一个山头奔去。他们终于来到打援部队据守 的最后一个山头。当徐向前站在高高山顶的几棵松树下举起望远镜时,敌人已冲到前面六七 百公尺的地方。纷纷落下的迫击炮弹,在前后左右打成一片烟海。就是在这时,他命令部队 立即发起反击,将敌人的十几个团压下去了。战后人们才发现他的右臂负伤,而他那瘦高的 身躯始终在那几棵松树下屹立未动。
许参谋凝思间,“哗换换”半梭子弹打了过来,徐向前旁侧的枝叶乱纷纷地落在地上。 这次,手疾眼快的许参谋没有说话,而是猛地蹿了上去,将徐向前拖了下来。
“换换地方吧,总指挥,我给你找了个更好的地形。”许参谋陪着笑说。
他们刚离开那地方,一颗迫击炮弹已经落地,随着爆炸声缓缓地升起一团蓝烟。
许参谋望了他的首长一眼,圆圆的脸盘露出笑意。这种笑意是埋怨也是批评,似乎说, “首长,怎么样,不坚持己见了吧!”可是徐向前似乎没有理会,又在一个新地方开始了观 察。
直到他认为看得心满意足,才收起了望远镜,步态从容地走出了这片原始森林。
大青马早已在树林边等候着他。等候他的还有当地的向导和别的干部。这匹大青马在战 火中已随他奔驰多年。它站在那里,常常是三蹄着地,一蹄微微提起,乍一看虽不起眼,跑 起来却有一种当仁不让的英雄色彩,硬是非跑到最前面不可。只要它的前面还有一匹马,它 的头一掉屁股一横,就抢到别的马前面去了。现在它看见自己的主人走了过来,仰起头长嘶 了一声,徐向前也带着微笑拍了拍它,然后跨了上去。
其他的指挥员也纷纷上马,沿着包座河向南走下去了。
包座河是一条清澈可爱的小河,不过两丈多宽,却相当幽深。这里往南去直通松潘。徐 向前等一行人,时而下马,时而上马,指指点点,走走停停,一路查看下去。这一带山谷 间,到处是原始森林,几乎是老天预先为红军造就的伏击阵地。徐向前越看越满意,不时地 露出微笑。看地形告一段落时,他坐在小山坡上,掏出自己特制的竹根烟管,有滋有味地抽 起烟来,一篇文章显然已在胸中成熟。
战斗是八月二十九日打响的。黄昏时分,红三十军的二六四团攻击包座以南的大戒寺, 红四军一部进攻包座以北的求吉寺。经一夜战斗,在大戒寺歼敌军两个连,剩下的一连敌人 退到大戒寺山后的碉堡里去了。包座以北的求吉寺有两营敌军,被歼灭了一个多营,残敌继 续凭险固守。三十日夜间,增援的敌军四十九师,已经进到大戒寺以南。二六四团略予抗 击,即奉命撤到大戒寺东北,敌军遂进占了大戒寺。
三十一日是两军决胜负的一天。徐向前的指挥所设在距前线不远的末巴山上。这里可以 看到从大戒寺到求吉寺的整个战场。
早晨,已可看到伍诚仁的四十九师向北蠕动。但是它长时间在大戒寺南北逡巡着,行进 得十分迟慢。指挥所的人心里痒痒得难受,不耐心地听着时紧时松的枪声。
将近中午,三十军的电话来了,徐向前听出军长程世才的声音:“总指挥呀,敌人进得比乌龟还慢哪!”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徐向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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