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三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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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策之三奔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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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辛无疚即将远谪出京兆前,堤邑日日偷溜至辛府前登门求见,但辛无疚却日日 托病不见,眼看着辛府的下人们一一收拾着府内的物品,在府外装车先行上路,她的心 也愈来愈慌,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她的血亲就要走出她的世界。 

在辛府举府上下即将离开京兆前一日,一直为她深锁的辛府大门,终于开启了一道 小缝,让等在府门外的提邑终于燃起一线希望,可是来应门的并不是辛无疚,而是视她 为祸首的辛夫人。 

望着堤邑不知做了什么错事的面容,辛夫人便没来由的有股怨。 

自年少青春正妍便伴着辛无疚,看着他由一名没没无间的穷书生,寒窗十年的苦读 渐渐地踏上官阶,并陪着他一块在官场中沉沉浮浮了数十载,耗费了那么多个年头,辛 无疚终于熬出头登上东内右相之位,甩脱了那数不尽寒暑的贫穷生涯,而她,也终于得 到她想要的地位、想过的生活。 

可是好不容易才过着扬眉吐气、人人称羡的气派日子不过数年,却因为女儿的一桩 婚事,又让这官场所换来的虚华宛如黄粱一梦,转瞬间消失匆匆,让她又得陪伴着辛无 疚回到朴实的小小官员的生活里,但她的女儿,却可以留在敌人的身旁,继续做个享不 尽荣华的王妃,令她想来就有不甘。 

归究到底,都是堤邑的错,当初她若是听众人的劝,别执意要嫁怀炽就好了,他们 辛家也不至于获罪落拓至此。 

「娘?」堤邑走上前轻声地唤,不确定地看着她眼底那淡淡的恨。 

「你爹不见你,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辛夫人的音调宛如冬日般的飒冷,「不要忘 了,你已过了怀炽的门,同时也是我们辛家泼出去的水。」 

她按着门板,试着想问清楚,「娘……」 

「我该进去了。」辛夫人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决绝地转过身,使劲地合上门扉。 

茫然地站在府门外的堤邑,心头旋绕的尽是辛夫人掩不住恨意的眼眸,这让她不禁 想起那日自润儿口中听来的话,起因全是为了怀炽,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怀炽究竟对辛 无火做了什么事。 

一只大掌轻轻拍上她的肩头,她无神地回过头来,律滔担心的脸庞就近在眼前。 

「堤邑?」律滔本来是想趁辛无疚还未离开京兆前,再来采访一次并顺道送别的, 可是他却没料到,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会在这。 

「律滔……」她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将他视为眼前唯一的浮木。 

他四下地张望,「怀炽怎会让你一人出府?」现在东内的人都把她当成祸首,而怀 炽还敢让她单独来此? 

她没有日答他,反而直望进他的眼底,「你有没有法子救救我爹?」 

「这……」律滔面有难色地犹豫一会,而后看了看四周,轻推着她的肩要她移动脚 步,「咱们换个地方谈。」 

堤邑任他带着她来到府外远处的林子里,紧敛着眉,仰首看他一脸凝重的模样。 

「你都已经知道了?」这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想必身为怀炽枕边人的她也一定 知情,而她可能因夹在夫家和父家之间非常为难。 

她满心的不解,「知道什么?」她都还弄不清是是非非,所知道的消息只有片段片 段的,就是没个人和她好好说明一番。 

律滔有些讶异,她不知道?怀炽瞒着她?这太不像那个么弟的作风了,怀炽怎会瞒 着她? 

难道说……「关于我爹……」堤邑并不了解他在想些什么,一心只希望身为东内重 臣的他,能够及时伸出援手拉辛无疚一把。 

「我救不了辛老。」律滔无奈地摊着两掌,开口便浇熄了她的希望。「即使我尽了 全力,我最多也只能保住辛老的性命,至于他的功名,我使不上力。而且以南内目前的 动作来看,我看辛老可能还会继续遭贬,就连辛老的一些朝中同友,恐怕也会同贬。」 

她忍不住想要问清楚,「怀炽到底做了什么事?」 

律滔自袖中抽出一封信交给她,「你自己看看吧。」本来他是打算将这封信交给风 淮,让风淮也下来膛膛浑水的,可是现在,他倒认为给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知道比较重 要。 

「这些……都是怀炽做的吗?」看着信里将朝中这一阵子所发生的事件记载得甚为 详细的内容,她不禁泛过一阵冷颤。 

「是他做的。」 

提邑不断朝他摇首,「不可能……」这就是她偶尔会感到心悸的原因?这就是藏在 怀炽总是利用柔吻来转移她发问的真相?不,她一定是看错了,怀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 事来? 

「很难令人相信吧?」他完全明白她的反应,有些挫败地深吐口气,「在头一次见 着他对付朝臣的手段前,我也是很难相信。」 

他们这些皇兄,谁也不晓得,在他们呵护疼爱下长大的怀炽,并不是个天真烂漫的 皇弟,而是一头在长大后会将他们全都反噬吞下腹的幼狮,怀炽在成长的过程中,吸收 了所有皇兄的长处,而在登朝为臣后,开始将那些他们曾教过他的手法,一一运用到敌 人的身上,即使在那些敌人里,也包括了他们这些皇兄。 

「我不懂……」堤邑颓然倾靠在树旁,藉以支撑着自己摇晃欲坠的思绪,「怀炽到 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怎会是他做的?」她怎一点也看不出来?即使她和他已是夫 妻,可是她还是看不到他的另一面,也根本无法想象,怀炽怎能背着她对她父亲做出这 事来……「在你出阁前,我就该和你说清楚的。」律滔若无其事地把玩着十指,「你太 不明白他在朝中的能耐了,不只是南内,就连西内的人,也都想拉拢他这名能手。」 

「能手?」她愈来愈不想听,也更害怕去知道,深怕她所挖掘出来的,将会推翻她 目前所拥有的小小虚假世界。 

「在我们九个兄弟里,怀炽算是最会玩弄手段的人,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可以不 顾一切。」律滔也与她一同靠在树旁,仰首静看满树已快凋零殆尽的花朵。「在官场上 ,他要人生,那个人便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他要人死,那么任谁也救不了那个人。」 

她终于有些明白,「这就是你帮不上我爹的原因?」 

「不。」他淡淡轻哼,「我只是不想干涉怀炽的事,我也不想过问他的任何私事。 」他只是懒得理而已。 

「为什么?」 

「怀炽是个很忠诚的人,为了舒河,他视我为政敌,因此在朝中我与他势同水火, 下了朝,我们兄弟俩也互不相往来。」律滔早就对怀炽死心了。「以一个兄长而言,其 实我是该忍忍他这种性子的,毕竟他只是效忠而已,而忠心并没什么错,但我就是无法 容忍他的作风,也因此,我并不想过问他的事。」他已经很多年没同怀炽说过话了,而 怀炽也很多年不曾叫过他一声皇兄。 

堤邑试着定下心来,在杂乱无章的脑海里清出一条思路,暂且先把怀炽搁在一旁, 把重心放在即将被远贬的辛无疚身上。 

她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如果以你站在东内的立场,你就会干涉我爹的 事了吧?难道你希望东内少了我爹吗?」 

「已成定局的事,再怎么补救也是枉然。」律滔还是拒绝,在某方面,他和怀炽一 样,也只是把辛无疚当成一枚弈子。「朝局多变,或许这回我是败在怀炽的手上,但只 要我下一回扳回来就成了。」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从不以一场游戏定胜负,来日方 长,他可以找其它的机会再慢慢讨回来。 

堤邑无法实信,「那我爹……」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变得那么快?难道他们不是好 友,不是同僚吗?怎么一失势,这些人就纷纷弃车保帅? 

「恕我爱莫能助。」觉得已经说够的律滔,伸手拍拍她的肩头,站直了身子拂去一 身的落花,转身想走向辛府。 

「律滔。」她缓缓地叫住他。 

他日过身来,看着面色雪白的她,将十指紧紧绞握。 

「怀炽他……」堤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把话问出口,「在利用我吗 ?」如果对他们这些朝中人来说,人如弈子、弈子如人,那么,她是否也只是棋盘上的 一枚走卒? 

律滔并不想回答她,可是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地恳切,那样地无援,虽然说她 已无任何利用价值可言了,他也不想缺德的在这当头再去打击她一分,可是若不告诉她 ,那么,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也永远靠近不了怀炽一分,永远都只是具摆在怀炽身边 的人偶,他还是希望能将她放在怀炽的身边,看看能不能起一丝作用。 

「就某方面来看,是这样没错。」他踱回她的面前,一手搔着发,「虽然,他并没 有直接这么做,而且以他的能耐,他也用不着利用你,所以我才在纳闷……」 

「纳闷什么?」一直深深屏着气息,堤邑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炽得有如在撕绞。 

他抬起眸来,不带一丝情感,「怀炽娶你的原因。」 

她有阵晕眩,「难道,他并不是真心想娶我?」 

律滔沉默不语,在心底,也是不明白怀炽会挑上她的原因。如果怀炽要藉姻亲这种 手段来打击东内的话,其实怀炽是可以挑其它人的,可是怀炽却什么人不选,反而挑上 了堤邑。 

初时,他还以为怀炽是因懂了从不明白的爱所以才娶她,但后来,怀炽并没有因娶 了她而放过辛无疚,这让他又不由得失望,因为怀炽还是一个游戏玩家,并没有因谁而 改变过。 

他不该投机赌这一赌的,当初他不该没有极力反对堤邑嫁给怀炽,也不该认为她能 够教教怀炽什么是爱!藉由她妄想改变怀炽这个人,也削减一点怀炽的野心。在这场赌 局揭晓了后,堤邑被迫掉入动弹不得的泥淖里或是心碎都不打紧,可是他却失去了东内 这一代的新血轮,必须从头再来过,千算万算,他就是错把赌注算错在堤邑的身上。 

丝丝缕缕的疼痛钻进堤邑的心坎里,她忽然好后悔,后悔去知道这一切,多想闭上 眼、掩起耳,不看不听那迟来的真相,可是无论她的心再怎么痛,她还是想知道,怀炽 会接近她的理由。 

她哽着嗓,切切地望着他,「迎娶我,也只是个手段吗?」 

律滔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心碎的模样,「我不知道。」 

但堤邑却得到了答案。 

虽然不愿相信,她是怀炽政治棋盘中的一枚弈子,或是用来牵制她爹的利器,可是 她在心中找遍了方法,就是无法找到一条理由来说服自己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她抚按着胸口,心痛感觉像针刺,又像被炙烙,是种切肤的疼痛,怎么也挥之不去 ,让她就快不能喘息了。 

律滔伸手扶稳她,暗自在心底决定再利用她一回。「在他身边这么久,你现在明白 了吗?」 

「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双眸没有焦距,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多收容一分那 此一外来的伤害。 

「他是一柄双面刃,即使他再怎么不想伤人,他也会在无意中伤了人。」或许,她 还能再利用,也许怀炽会把事情隐瞒着她,是别有需要追究的缘故,而柔情似水的她, 可能还有机会去改变怀炽。 

「无意?不,那不是无意」堤邑恻然地摇首,两行清泪也被摇晃出闸,「那是存心 。」这一切都是有计画的预谋,每一步都照着怀炽所定下的棋路缓缓前行。 

「堤邑……」他叹息地拭着她的泪,「他会瞒着你,这代表你对他来说有某种程度 的重要性,他应当不是想伤你的。」 

她凄楚地笑,「可是连你也没有把握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心想伤我是不是 ?」就连他这个与怀炽做了二十年兄弟的兄长,都不明白怀炽的心了,而她这个短暂入 侵怀炽生命的人,又怎能有把握? 

「对。」律滔不得不承认。 

堤邑轻轻推开律滔扶持的双掌,觉得很恍惚,悠悠的风儿带来林里的幽香,让她不 能集中思考,现在的她,必须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下来,她必须离开这里……「看开点吧 。」律滔看她走得蹒跚,连忙上前扶她一把,并试着劝慰,「辛老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但你却还得与怀炽继续做夫妻,既然你已嫁给了他,那么你就要接受他。」 

「接受他?」她微侧过螓首,「我该接受哪一个人?是朝臣雅王,还是我的夫君怀 炽?」 

「都接受,因为这都是他。」他试着做出中肯的解释,「他不是双面人,是他的性 子本来就是这样,他并没有欺骗你,只是他把公私分得很开。」 

「他是分得很开,但,我不是他。」堤邑推开他的手,柔美的小脸上蒙出一抹笑, 可是那笑意,却是如此破碎,「我没有办法像他一样把心割成两半。」 

眼看着她一人悠悠荡荡地在林间行走,像没定根似的,律滔却没有动,只是待在树 下思考着接下来的一步该怎么做。 

风往尘香花已尽。 

堤邑踩着由花肩铺成的毯子在林间行走,一步一声,碎花悼念春去的音律,此时听 来份外缠绵。 

或许是因泪水模糊了眼眶的缘故,万物都朦胧朦胧的,似乎都模不着边际,但在她 的耳际,还存着一句话。 

双面刃。 

双面刃吗?在伤了她时,他是否也伤了自已? 

抬首看去,这片她曾与怀炽相会的林子不再美丽,仔细看来,都已是春末,花儿也 将落尽了。原来,她的爱情也和那些花朵一样,时候到了,就无法逃脱凋零的命运。 

☆☆☆ 

「她见了律滔?」 

刚由南内兴庆宫回府的怀炽,在府中遍寻不着堤邑的身影,于是找来负责盯着堤邑 的冷天海,可没想到,冷天海劈头告诉他的就是这句话。 

「嗯。」已经有挨刮心理准备的冷天海,见怀炽怒红了一双眼,很想找个地方躲起 来避掉这顿炮灰。 

怀炽气急败坏地揪扯着他的衣领大吼:「为什么你不拦着她?」不是叫他要牢牢看 着她吗?竟然还让她出去和律滔见面? 

冷天海清清有些听不清的耳朵,反过头来要怀炽一解他不明白的疑惑。 

「那你告诉我,为何你要瞒着她?」他娶堤邑的目的,不就是想利用她吗?现在大 事既然已经成了,干嘛还怕她知道? 

他不想解释,「别问了,先去把她找回来。」糟了,也不知律滔会对她说些什么, 现在他只希望律滔别抖出他在朝中所做的事。「不用找了。」堤邑冷清的声音自门边传 来。 

他回过头来,「堤邑……」 

她缓缓走至他的面前,抬首细看着他的眼眸,想象着,白日里听来的那突如其来的 现实,或许只是一场庄生迷梦,因为,此刻他的眼里正布满了忧心忡忡,这双温柔眼眸 的主人,怎会伤害她呢?可若不是真的,为何心房那无法驱逐的痛楚仍旧是存在呢? 

怀炽担心地轻抚她苍白的小睑,「堤邑?」 

在他仍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时,她将面颊偎向他的掌心,闭上眼细细体会他的柔情 ,感觉他一如往常的疼惜,而后,在下一刻,她又睁开了水眸,望进他的眼底。 

她的请求幽幽飘进他的耳底,「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看着她剔透的明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怀炽霎时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怛他料想不 到的是,这竟伤她那么深,他并不想看到她泪,他无意……「是真的。」过了很久,他 选择了不再隐瞒。 

一种针镂的尖锐痛楚,在她的心房漫开了来,她用尽力气把涌上来的泪压下去、压 下去……「为什么要娶我?」什么朝争,或是他们兄弟间的暗斗,她都不想去知道,现 在,她只要他的一句话。 

她的心,已经找不到出口和生路了,她必须向他求援,期盼他能够和以往」样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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