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抚著脸颊,火辣辣地疼,生平第一次被打耳光,他出身皇族,没有人敢这样对他,父皇母妃也不曾这样责打过,更何况,他现在是这天下的主子,至高无上的君王,他冷笑说道:「皇后你真是好胆量..光这一巴掌,朕就能废了你的...」
陆婉有些害怕地看著他,但陆家宁折不屈的骨气,从心里冒了出来,低头握紧双手,恨恨说道:「你废了我吧!我再也不要知道你跟三哥之间的肮脏事情!」
皇帝凝望著陆婉那样倔强的神情,那与君兰有些相似的眉眼,忽然想起她入宫时,陆皓来求他的事情。
他抬起陆婉的头,脸上已经是布满泪痕,但眸子还是亮晶晶地不肯服输,果然是陆家人的倔性子,要是伤了她,君兰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何况她是太子的生母,又怀上了孩子,肚子里有著自己的骨肉。
终究是自己的后妃,夫妻一场,又何必多加计较....
他叹了一口气,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泪水,柔声说道:「我答应过你三哥,要好好地疼宠著你,不能负你...」
「朕不会废了你的,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养安胎...不要多说了..朕走就是....」
皇帝走出了凤栖殿,才叫人侍候上,更派人去叫上御医,来看看陆婉的身子,为她调养调养,专心生下皇儿就是。
36
春光正好,但皇帝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一整个心烦,君兰都消失十天半个月了,这大将军辞去一事,恐怕就要瞒不住的,人再不回来,又要寻什麽藉口去堵住那堆朝臣的嘴呢?
「启禀皇上,御医虽然是开了安胎补身的方子,但皇后娘娘心中烦闷,还望圣上多加看顾劝慰。」刚才去过凤栖殿探望的内侍,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的脸色说著。
皇帝又叹一口气,连陆婉那边也让他烦地要死,她这次怀胎不比上次轻松,整天又晕又吐的,自己去看她,总是冷言冷语,要是不去看她,就是哭闹不休,又不能不管她,说也说不了,哄也哄不住。
看到她为了孩子,整个人气色差成那样,皮肤头发都没了润泽,一个好好的美人儿变成这样,也是有些心疼,陆家这对兄妹,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满怀的闷气都不知往哪撒去,他决定,等这孩子出生之後,一定要打顿屁股,居然让他父皇母后这样辛苦。
陆老夫人听说自家女儿在宫里怀胎过得不好,成天忧愁哭闹,就有了进宫的打算,想带点婉儿爱吃的甜食,跟些止呕的腌梅子去看看她,开解一下,女人怀孕总是会别扭些,过了这时日也就好了。
这日总算打点妥当,又有了谕令可以入宫,她就高高兴兴地去看女儿了。
「娘,女儿好想你。」陆婉一看到自己娘亲,立刻回复幼时的撒娇姿态,亲亲热热地往她身上靠去。
陆老夫人不禁笑道:「这麽大的人,自己都当娘了,怎还这样爱撒娇呢?」
陆婉不禁想起幼年的快乐生活,她是陆家众人手心上的宝贝,有著爹娘跟哥哥的疼爱,竟是抽了鼻子,轻泣说道:「娘..我不要长大,只要当你疼爱的孩子多好..」
母女说不到几句话,陆婉就哭得伤心不已,陆老夫人这才觉得蹊跷,问道:「婉儿怎麽了?在这受了委屈吗?」
陆婉哭得更大声,往母亲怀里蹭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三哥有没有在家?」
「你三哥他已经自立门户,怎麽会在家呢?不过偶尔回家看看而已。」陆老夫人说道,孩子大了,都是这样的,难道自己还要管他每日回家省亲吗?
「就没有人去他府邸探探吗?」陆婉抬起晶莹泪眼,对著母亲说道。
陆老夫人这才觉得不对,跟女儿说了让旁人下去,陆婉下令所有宫女内侍回避,陆老夫人才说道:「你三哥出了什麽事?这几日探过府里都是不在的,连皇上都差人频频来探问我们陆家。」
陆婉倒真是慌了,她还以为皇上骗自己,三哥怎麽会无故不见,又想他可能只是出去走走罢了,现在母亲这样一说,她才惊觉事态严重,真是自己逼走了三哥是吗?
她呜呜咽咽地往母亲怀里哭道:「皇上说..三哥不见了,要治他的罪呢!」
「你三哥一向尽忠职守,人怎麽会不见?」陆老夫人问道。
「我不知道..哥哥只说了他会处理的...」陆婉哭地更凶。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轻轻摸著孩子的头发说道:「婉儿,你是不是知道你三哥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了?」
「嗯..皇上自己也认了...我还打了他一巴掌..」陆婉说道。
「那你心里是怎麽想的?」陆老夫人问道。
「他们两个怎麽能这样?明明都是男子,三哥还任皇上欺负..」陆婉气愤说道。
陆老夫人又叹一口气,问道:「婉儿可是喜欢皇上的?」
陆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认了,虽然自己是奉诏入宫没错,但从她进宫以来,皇上对她确实是温柔体贴,怎麽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要与兄长争宠,一想到这,那些妒恨心思就停不下来。
「婉儿,那个人是皇帝,帝王是不可能只爱一人的,你也是要跟三宫六苑的嫔妃争上,你容不了那些妃子吗?再说皇帝是个风流种,你也容不下那些脔宠男侍吗?」陆老夫人说道,心里却不禁难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婉儿难受,皓儿恐怕是更难受。
「我是一国之母,後宫之首,怎麽会跟那些人计较呢?」陆婉说道,身为皇后,她是有这个自觉,并没有想过要独占帝王一人。
「你容得了外人,就容不了自家人吗?」陆老夫人又说道。
陆婉沉默不语。
「你三哥又何尝愿意?为了你,想来也是跟皇上闹过不少次了吧...」陆老夫人叹气说道,婉儿进宫,皓儿就是第一个反对,进宫後不久,又闹病了一场,自己是看著皇帝把人给接进宫里,又是几天不回家的,这次倒是连人都丢了,那殿上的皇帝女婿,恐怕是要跳脚了吧?
陆婉想起进宫以来,哥哥都是事事照看著她,为她出头,心里也是软了。
「娘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劝你,但是你已经打了皇上,你三哥又跑了,一个是天下至尊的君王,一个是威震西北的将军,为了你一个,闹成这样,对自己的丈夫不敬,让你的兄长委屈,你是该想想...」陆老夫人又说道。
她拿了些从家中带来的甜食,递给了陆婉,说道:「看你瘦地下巴都尖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云片糕,小时候,你三哥总拿这喂著你...」
她想起自幼三哥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就更加地想念起哥哥,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她怀著兰儿的时候,是三哥拼死地从火里把自己救了出来,又为了自己,在天牢受了一番酷刑折磨,还被降职罚俸。
当初要是没有他舍命相救,自己哪还有命在这生气嫉妒呢?自己确实是做得太过了。
想起三哥的好,心里竟有些犯疼,大好男儿为何要行那佞幸之事,在帝王身下承欢呢?
她哭著向母亲说道:「三哥不能那样做,要是爹知道,怎麽能容得了他?娘,你是知道爹那脾气的...」
陆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被窝里的事,咱们俩母女不说,也是没人知道的,这事怎能只怪他,婉儿,你三哥..也是够苦了...」
陆婉又抱住母亲,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
「三哥他明明颜面无损,又为何非得戴上面具过活呢?」陆婉哭过了,心思也兜转了回来,这才想起这等事来。
陆老夫人无奈说道:「你三哥七岁有道长论命,说他命带孤星,无妻无子,是那淫惑圣上,朝政弄权的命格,你爹哪肯担上这种罪孽,硬是让他带上面具,想要破了这命格,说来,他与皇帝的糊涂事,也算是命中注定的....」
陆婉听到这始末,更是心疼起自己的哥哥来,可怜他文武双全,面容俊秀,却是无妻无子的命,难怪对兰儿这样份外疼惜,当成自身骨肉,而满怀的柔情爱意,居然让皇上给拐骗了去,只能这样遮掩偷藏,害怕渡日。
母女这事才说完,外头就有内侍来报,说皇上赐下种种安胎补身圣品,已让御医熬成药膳,请皇后娘娘用下。
陆老夫人端过那药膳,亲手喂给女儿,一边开解说道:「皇上对你还是关心的,就别再跟他呕气了,你们毕竟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何必让彼此难过日子呢?你们夫妻俩好好说开...」
陆婉一口口地喝著,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确实也没有冷落怪罪过她,自己对他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地,却还是耐著性子哄她,他是九五之尊,何须这样委屈低下,自己不待见他,後宫妃子可是个个盼望著讨好他呢!这样一想,自己是不识大体了,乖巧地听了娘亲的劝告。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天光渐晚,陆老夫人留下甜点腌梅,这才依依不舍地出宫走了。
37
皇帝动动酸疼的颈背,这才发现已是日落时分,放下手边的折子,看到桌案上还有一叠,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有君兰在该有多好。
他起身望著窗外,还是没有君兰的消息,有些绝望想著,君兰你当真这样无情,抛下朕,连妹妹跟外甥也不要了吗?自己一直以为,这里有你最珍惜的一切。
夜幕低垂,皇帝走出了御书房,抬头望见那满天繁星,思念几乎无法抑制,多想见到那双滟若秋水的眸瞳,倒映星光的模样,他想起太子兰儿也有一对相似的水眸,也该去探探陆婉的,抱了孩儿去看她,就算是冷淡一些,也不会对自己视若无睹吧?当下摆驾太子东宫,抱上孩子去凤栖殿探望。
陆婉一样是晕眩难受的模样,只能略略向皇帝行礼後,便回了榻上躺著,皇帝问她几句,她温顺地答了,却又不免轻呕一阵。
皇帝抱著太子在她身旁坐著,才一二岁大的太子讨著要吃糖,皇帝随手拿了块云片糕给他,小嘴含上了甜食,吧喳吧喳地说著:「舅舅..好吃...」
一句童言童语,两夫妻不由得相望一番,共同回想起,陆皓出征时,两人抱著孩子说话的情景,为了让那人回来共享天伦之乐,喂糖时,总是教孩子说了这句舅舅。
皇帝眼底是一阵悲凉,心里想著君兰还会回来吗?陆婉却是一笑,从皇帝手里接过了孩子,说道:「兰儿,喜欢舅舅吗?」又拿了块糕逗他。
太子伸出圆滚滚的小手讨要,流著口水说:「喜欢..舅舅....」
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把糕点给了他,笑著说道:「好,母后回家帮你找舅舅去,好不好?」
皇帝一脸惊疑地望著她瞧,问道:「你这又晕又吐的身子要走?别吓朕了!」
陆婉抚上皇帝的手,说道:「臣妾回家省亲一趟,没事的。」
皇帝握著她瘦弱的手,颓丧说道:「他不在陆府,你还是安心在宫里调养吧...」
「皇上,我们兄妹连心,血脉相连,必定是找得著的。」陆婉温言说道,又拍了拍他的手当做安慰。
皇帝摇头,说道:「不行,朕放心不下,你身怀六甲,又是一国之母,要是出了事怎麽办?」
「皇上,这事因我而起,自然也是要我去劝他的...」陆婉看著皇帝,认真说道。
皇帝沉默不语。
「再说,我想三哥了..兰儿也要舅舅的,皇上,你就不想吗?」陆婉又再说道。
沉默思量半响,皇帝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一切小心,不能离了宫女侍卫半步,一定要有人在身旁照应你才行。」
「臣妾遵旨,请皇上放心。」陆婉说道。
皇帝又把太子接了过来,说道:「皇后你千万要记得回来,要是有个万一,朕绝对不会放过陆家人....」
他望了她一眼,抱著太子走了,身在上位,无法掌握人心时,也只有权势威逼能用了。
陆婉望著皇帝的背影,终於是明白哥哥的处境,那宁折不曲的气节,相比於家人的性命,应该是被舍弃了。
陆婉带著大队人马回陆老将军府省亲,让陆家瞬时热闹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推掉众多亲戚的探望,终於是得空带了几个侍从出门。
漫步在这熟悉的街道上,她回忆著童年的点点滴滴,哥哥带她去过很多地方,有城南的杂货街,城东的茶铺点心铺,更小的时候,会带她从後院门口,往北直走一段,房子会越来越少,出现一条很大的田埂,沿著田埂小径弯弯绕绕,会有一片小树林,清澈的溪水里,有小小的鱼儿游著...
陆婉很认真地想著走著,但那条大田埂,现在变地好小,她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呢?
陆皓歪头晃脑地拿起酒罈看著,怀疑这酒怎麽一下子又没了,他打了个酒嗝,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看著天上的浮云,感觉很悠閒,以前自己也带妹妹来过这里。
从那日跟天应辞行後,他就从府里拿了收拾好的银钱细软出来,买上乾粮跟酒,跑到这来,暂时避上风头,虽然此处还是皇城内地,但谁也想不到,在一片良田之後,会有小树林与小溪的存在。
白云变换如苍狗,他想起小时候跟妹妹在这游玩的情景,有点想家了,但是自己却是无处可归。
自己的府邸只有仆人而已,没有半点亲情,而妹妹跟天应所在的宫里,又容不下自己,爹要是知道自己所做下的错事,也是不会让他回去的。
天地之大,却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想回去的亲人身边,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拿起自己的面具,怔怔地看著,自己是要怨这苍天命运,还是要怪自己的这张脸呢?
他又打了个酒嗝,烈酒後劲一来,体内酒气上涌,竟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陆婉走过那些曲折的田埂小道,终於是看见了有些眼熟树林,还有著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心想终於是找到地方了,她让侍从离远些,自己进了树林里去探探。
靠近溪边的水草地,有匹黑马正在喝水,陆婉心中雀跃不已,那是哥哥的马,人一定是在附近了,她仔细地查找著四周,果然在不远处有个青色的身影。
她走了过去,没有想到三哥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这里,面具落在身旁的草地上,俊美无比的脸上,沾上了些草屑泥土。
用绫帕沾点水,她在草地上坐了,温柔地擦过他的脸,闻到那一身酒味,原来哥哥是醉了,难怪都没有发现自己,轻轻用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宛如弦月似的美丽,湿润的粉色樱唇,真是比生为女子的自己还俏上几分,难怪皇上这样喜欢,三哥真是美地罪过了。
陆皓似乎是有些被惊醒,皱著眉往她身上一蹭,耳朵贴上陆婉的腹部,胎儿的心跳声,勾起幼时的回忆,他低喃道:「妹妹..」唇边不由得多了一抹笑意。
陆婉拍拍他的背,陆皓睁眼,望见温婉的女子容颜,误以为是自己的娘亲,傻傻看她,像个孩子似地问著:「妹妹会不会讨厌我?」
陆婉摸摸他的头,没有看过自家兄长这般稚气的神情,笑道:「不会,只要你好好地疼爱妹妹...」
陆皓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缓声说道:「我很疼她的,可是..她不要我了...不要我这个丢脸的哥哥....」
陆婉心中一酸,把他拥入怀里,柔声说道:「不会的..我很喜欢哥哥的....」
陆皓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不停地掉,哽咽说道:「为什麽都没有人疼我...因为我做了坏事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
陆婉把他抱地更紧,从小到大,只有哥哥疼爱著她,自己何时对他好过呢?还那样说话伤他,心里不住悔恨,轻声说道:「没有,哥哥没有做坏事...是妹妹我不懂事.....」
陆皓心里得到安慰,抽了抽鼻子,又有些犯困地睡了,陆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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