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菊泣不成声,「呜呜……」
「妳不要骂妈!」徐裕大声顶了回去,「大不了以后我的学费自己赚,我不要用妳的钱,免得妳老是一副施恩给我们,就可以主宰我们的生命的样子,还要我们处处听妳的安排,我和妈都受够了。」
徐葳睁大双眸,泪水无声的滑落。「是这样吗?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一切都是为你们着想,可是你们却嫌多余。」
「不是这样的,小葳,妈只是不想看妳活得这么苦,妈是心疼妳……」
徐葳已然泪如雨下,嗓音凄苦,「你们以为我愿意吗?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我也想过得快快乐乐,不必再对钱锱铢必较,可以像个正常的女人,交个不错的男朋友,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然后两人结婚、生子……
「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去爱一个人,我甚至没办法信任他会真的爱我一生一世,会永远的保护我、疼惜我……」
积压多年的情绪整个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那么不顾形象、那么的彻底瓦解。
「小葳!」吴锦菊痛哭失声的抱住她。「是妈害了妳……妈不想看妳过得这么辛苦……已经够了……妳放过自己吧……呜……」
见到从未被任何事打倒的大姊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徐裕心一软,走了过去,蹲在两个女人面前。
「大姊,我知道妳是为我好,妳担心我会跟爸爸一样好吃懒做,甚至沉迷上赌博:不过我可以向妳保证,我绝不会变成他。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也想要为这个家尽点心力。
「我上网咖不是只为了好玩,真的,我和几个同学一起研究电玩,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想要参加今年举办的电玩大赛,到时不但可以名扬国际,要是得到冠军头衔,就会有游戏软件公司主动找上我们,所以我才要跟妈拿报名费。」
吴锦菊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也听得出不是坏事。「小裕,你说的是真的?」
「妈,我没有骗妳,我同学还在楼下,妳可以问他们。」他说。
徐葳哭得太厉害,不断抽搐。「好,你现在叫他们上来,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不会饶过你。」
「没问题。」他胸有成竹的说。
第八章
红楼有着维多利亚式的建筑风格,和夕阳、舢板、老街一同重塑淡水河的风光,还能吃到主厨的独家料理,尽管在寒风中,也是别有滋味。
「彼特,你不敢吃辣,这道宫保皮蛋不要碰,你吃这道菠萝牛小排好了。」薇薇安贴心的帮未婚夫夹菜。「偶尔吃吃中国菜也不错,而且这里的气氛满好的……杰西,你怎么不吃?」
霍冠人将脸庞埋在围巾里。「我不饿,你们吃就好了。」
「我还是不相信她会对你这么绝情,你再跟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显得无精打采。「你们不了解她的个性。」
「那就跟她分手好了。」薇薇安也不再劝说。
彼特轻斥未婚妻,「薇薇安!」
「本来就是,既然他都想放弃了,谁说也没用。」她嘟起嘴娇嗔。「好了,什么都别说,先吃饭吧!我好饿,我要吃那个虾球……」她张开小嘴,等着未婚夫送进口中。
眼看两人无视他的存在,开始你一口、我一口,那股亲热状让霍冠人看得很刺眼。他们摆明是故意的!他们到底是专程来台湾吃喝玩乐,还是来帮他的,他已经搞不清楚了。
「咦?」一个惊疑不定的女声在桌边响起。
霍冠人意兴阑珊的瞟了过去。
对方是个大肚子的孕妇,两眼瞪得好大,直勾勾的瞪着自己,他可不认为自己曾经结交过有夫之妇。
「你是霍,霍冠人,对不对?」孕妇指名道姓的问。
听不懂中文的未婚夫妻也看着她,再看看她的肚子,然后狐疑的睨向霍冠人,心里想的是同样一件事--该不会是他对人家做了什么事了吧?
霍冠人眉梢一挑,「我认识妳吗?」
「你真的是霍冠人?我想也是,你的长相很好认。」孕妇抚着自己的圆腹。
「我叫伍咏絮,是你的高中学姊,不过你可能不太认得我,但是我和徐葳是很要好的同学。」
这个介绍果然勾动了他的记忆。
「我好象有点印象。」霍冠人微蹙了下漂亮的眉峰,态度下太热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妳,妳也来吃饭?」问得有点废话。
伍咏絮比了下正在柜结帐的男人,他中等身材,样貌朴实,手中还抱着一个约三岁大的女娃。「我是跟我先生一块来的……这几年我一直想跟徐葳联络,可是都不晓得她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她目前也在台北工作。」霍冠人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小熊森林的电话。「这她上班的电话。」
她颇感意外,然后谨慎的斟酌字句,「你们现在有在一起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
霍冠人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妳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知道当年你请徐葳假冒你的女朋友,不过却假戏真作,让卓宓凌姊妹对她非常不满,最后还惊动了你妈……」
虽然是陈年往事,不过伍咏絮却觉得有必要说出来,她希望自己最要好的同学能得到幸福。
「我妈?」他本能的挺直腰杆,总算全神贯注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妈去找过徐葳?」
「我原本也不晓得这件事,后来徐葳突然转学,隔了两个月,有一天她打电话来家里找我,跟我说他们搬到台中去了……还说出一个秘密,可是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她想知道他对徐葳的态度。
「我不是任何人,我要知道我妈对她做了什么?」霍冠人恨不得抓住伍咏絮拷问清楚。「请妳告诉我!」
伍咏絮听见丈夫的叫唤,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说遇到朋友,有事要谈,要他先到车上等,然后才回来。
「我能不能坐下来说?」她是孕妇,无法站太久。
他将旁边的空位挪给她。「到底怎么样?」
啜了口热茶,润了润喉咙,感受到身旁的男人传来的压力,伍咏絮可以确定他的心意了。
「大家都在谣传徐葳他们家是为了躲债才连夜搬走,其实这也没错,当时她爸爸在外头欠了不少赌债,债主找上门来,逼着她们母女要还,甚至要抓徐葳去私娼寮当妓女,为他们赚钱还债……」
看着他俊脸丕变,她笑了笑,「这些都是徐葳亲口告诉我的,幸好没有真的发生。」
「那跟我妈有什么关系?」这才是重点。
她深深的望进他眼底,「当时你妈正好找上门去,当场帮他们还了债务,将债主全都打发走了。」
「不对,我妈不可能这么好心。」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你说得对。」伍咏絮吁了口气,「你妈她还附上一张即期支票,只要徐葳永远不再见你,那一百万就是她的了。」
霍冠人瞪着她,瞪了好久,似乎还无法吸收她说的话。
「有了那一百万,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如果你了解徐葳的话,就应该知道她的决定。」她知道真相令人难以接受,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他用手抹了把俊脸。「我知道,她接受了那张支票,全家连夜搬走了,为的就是实践她的承诺,永远不再跟我见面。」
「你不要气徐葳,当时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伍咏絮真心的劝道。
「我知道。」霍冠人气虚的说。
伍咏絮撑着桌面起身,因为肚子太大了,行动有些困难。「话我都说完了,该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要是见到徐葳,帮我向她问好。」
说完,她唇畔泛出如释重负的笑意离开了。
「怎么了?她到底是谁?」薇薇安急问。
彼特也等着他的下文。
「我要回去了!」霍冠人穿上大衣,准备走人了。
「什么?可是你还没吃--」
他想马上见到徐葳。「你们留下来慢慢吃。」
''
小熊森林打烊了。
吃着自己最爱的提拉米苏,徐葳还不急着回去。已经习惯有人缠着自己,跟她打打闹闹,现在那个家变得格外冷清。
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
恩琪将厨房整理完毕出来,已经换回便服。「妳们还不走吗?」
「我要再坐一会儿,妳先回家好了。」徐葳又舀了一口凑进口中,以往最爱吃的甜点,如今入口却有更多的苦涩。
菲菲手执刀叉,动作优雅的切了一小块菠菜塔,细细的咀嚼,宛如身处在高级西餐厅内。「没关系,我会留下来陪她。」
「那么明天见。」恩琪走出店外,顺手将门关上。
菲菲支着下颚,羡慕的轻叹,「恩琪看起来好幸福的样子……唉!我也好想交个男朋友,我的真命天子到底在哪里?」
「早上送妳来上班的那个男人呢?」
「他啊……他是我最近才雇用的管家。」菲菲有些别扭的说。
徐葳不禁诧异,这个答案不在她预料之中。「管家?他的气质不太像,不过妳的确是需要有个管家来帮妳料理家务。」
否则菲菲之前也不会选择住饭店,就是因为有专人打扫,还有饭店的主厨可以随时帮她烹煮想吃的东西,那种生活比较适合她这个千金小姐。
「妳的意思好象我很懒似的,人家偶尔也很贤慧的,拖拖地、擦擦桌子都难不倒我。」菲菲要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她不客气的泼冷水,「是偶尔没错。」
菲菲已经习惯被她吐槽了,啜了口红茶,困惑的瞅着她,「妳这几天是怎么了?连上班都会发呆,看到店里的生意好得吓吓叫,居然都没有反应,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妳。」
「平常的我是什么样子?」
「就是……见钱眼开,看到客人上门,就笑得像个老鸨……嘿嘿……」被瞪得有些头皮发麻,菲菲赶紧用干笑来敷衍。
徐葳哼了哼,又舀了一口,尝着口中的提拉米苏,鲜奶油特有的滑稠,包容着唇、舌、齿,徐徐咽下,那股温柔甜蜜便会肆意的在全身每一处洋溢。
「这么多年,妳还是这么喜欢吃这个。」她想起两人初识,就是为了抢最后一份提拉米苏,因此结下这段孽缘。
徐葳也很意外,除了钱,她对其他东西一向不会太执着。「不管吃几次,我都觉得百吃不厌。」
「说到提拉米苏,我想到有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有人把提拉米苏比喻为爱情。」
菲菲拚命的回想内容。「它说爱情绝不是开胃菜,因为偏冷、偏酸,感觉太冷漠;但也不是主菜,大鱼大肉就显得过于沉重:更不是零嘴,因为太轻浮了;所以最好是甜点,可热、可凉、可甜,可酸,温度百变,味道多种。
「就像提拉米苏是由奶油制成,必须冷藏保存,温度太低或冷藏过久会出水,使原先的柔滑质感大打折扣;爱情也需要把握火候的,太热会融了自己,吓走对方;太凉会冷落情人,失落了自己;所以爱情也是需要保鲜期,时间长了,热情走了,味道自然也就变质……我应该没记错,上面是这样写的。」
徐葳一脸似笑非笑,「真难得妳能记得了这么多。」
「那是因为我想到妳。」
「我?」
菲菲歪着螓首,好不纳闷,「对呀!我们认识也快五年了,可是从没看过妳谈恋爱,就算有人追妳,妳连试都不试就拒绝人家。徐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妳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单身吗?」
「单身并没什么不好。」徐葳笑得牵强。
「我不晓得自己说得对不对,可是我总觉得妳并不是不想谈恋爱。妳也渴望有个男人爱妳,否则妳也不会这么喜欢提拉米苏……」
她无心的话语让徐葳整个人为之震动。
「妳吃提拉米苏就好象在品尝爱情一样,只是因为它不会让妳受伤,让妳难过;可是它毕竟只是甜点,无法真正取代--欸?妳眼睛怎么红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没事。」泪水宛如喷泉般涌出徐葳的眼眶。
菲菲慌张的抽出面纸。「妳不要哭!当我没说好了……」
徐葳用面纸拭干泪痕,新的泪水又滑下了。「没关系,妳说得对……我总是说我不需要爱情,更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可是……当它来了,我还是抗拒不了它。
「我心里一直在吶喊、在尖叫着,我渴望有人爱,想要有人可以依靠,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将椅子拉到她身边,菲菲拥住她,提供自己的肩膀。
''
转动大门的钥匙,徐葳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住处,又要面对一室的寂静。
当她按亮墙壁上的开关,灯亮的同时,她看到他了。
她贪婪的看着他,如鲠在喉。
「妳回来了。」霍冠人屏息起身,眼神透着紧绷,他怕她第一句话就是赶人。
尽管在这之前不知把台词演练过几次了,可是事到临头还是让他忐忑不安,唯恐说错一个字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徐葳试了两次,才找到声音,「你……你没有回美国?」
「我不想就这样分手。」他不敢走近,怕又吓跑她了。「也许妳不相信,我心里也同样的害怕,当初说好只要性,不要爱,是我太自私了,因为我想跟妳在一起,可是又怕给妳的爱不够多,会让妳失望,所以才为彼此设定了界限。
「可是当妳说要跟我分手,我才发现自己舍不下这段感情,我想要从妳身上得到更多,但前提是我也必须有所付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但是我还是想再试试看……」
她眼眶红润,双唇紧抿着,不发一语。
霍冠人深吸口气,「妳愿意吗?」
「即使有可能会失败,落得互相憎恨的地步也要试吗?」徐葳哑着嗓问。
他眼神坚决,「如果是跟妳,我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
徐葳拚了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我好怕……」
「我也是。」
还弄不清楚是谁先接近谁,当他们互相搂抱住对方的一剎那,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抡起粉拳,捶打着他的背。「为什么拖这么多天才来找我?我以为你真的回美国去了,你真可恶……」
霍冠人将脸埋在她颈窝上,双臂圈紧,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了。「我是可恶,我是懦夫,随便妳要怎么骂都可以。」
「你让我没有心情招呼客人,害我少做了好几笔生意,你给我赔钱来……」
这个罪名他是安定了。
他不知该哭还是笑。「好、好,全记在帐上。」
「可恶!」她咒骂的小嘴霎时被封住了。
火热的亲吻在瞬间引爆了两人体内的欲火。
四唇交缠,舌与舌舞出激烈的火花。
不断交换着热吻,他们的双手也没有闲着,迅速的脱去身上的衣物,外套、毛衣、长裤、裙子、丝袜、胸衣、男性内裤……从客厅一路到卧室,当最后一件蕾丝底裤被扔下床铺,欢愉性感的喘息在房内荡开。
彷佛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两人攀紧对方的身躯,响应饥渴的索求,凝睇着身下的女人在他的取悦下,露出既痛楚又欢愉的表情,口里逸出娇喘,让他更加倾注所有。
女人不甘示弱的抚弄迎合,刻意将男人逗到欲火焚身,无法自拔……直到最后的解放来到,让两人同时登上极乐高峰。
雪白的美背舒服的靠在霍冠人的裸胸前,徐葳闭上眼眸,在高潮的余韵下,依旧微微娇喘着。「有点冷……」
今天的气温又降了,可以说是历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即使刚做过「运动」,接触到空气还是凉飕飕的。
霍冠人体贴的将被褥拉到她的下巴,抱得更紧。「我去开电暖器。」
「不用了,这样刚好。」她喜欢被拥抱的滋味。
「想睡了吗?」
她轻吟,「还不想……你那两个同事走了吗?」
大掌有些不安分的在她腰间摩挲。「可能过几天才会回去。」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徐葳对他们未来的发展还不是很有信心。
霍冠人掀动长长的睫毛,「我们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维持现在这个样子,顺其自然就好。」
「好。」如果是这样,她应该可以办得到。
他状似不经意的说:「我打算过两天去找我继父介绍的那位心理权威,至少那是继父的一番好意……妳可以陪我去吗?」
徐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