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公子这次来是——”杜老爷先问来意,免得多生是非。
“秦老太君听闻长兄的作为,让令爱受伤,甚感抱歉,特意令我送来百年人参给令爱养身,并保证会督促长兄不得对杜家有丝毫的报复行为——”抬手示意仆人递上礼盒,待其收下,才在杜老爷的招呼下坐下。
“秦老太君实在是太过客气了——”谁都知道秦家老太君对长孙是心疼入骨,平时纵容的厉害,秦天裕找杜家的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竟然说的好像刚刚听说似的,杜老爷虽气闷在心,但人家是首富大户,比硬气是比不过的,只能忍下这口气,事情解决就好了。
“杜老爷客气,您大人大量不与晚辈计较才是大气量。”秦天影高帽往上送,反正又不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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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情假意,两个人来回吹捧着,祈乐对这种话是听多了,丝毫没有创意的话她是没有兴趣了,观察了会儿,发现两人说的是不亦乐乎,而饭桌上的杜夫人则是当隐形人不吭声,她就将目标转移到饭桌上,夹了一个紫蟹入口,真是美味,来这里,最最满意的就是吃食了,祈乐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也有嘴馋的时候。
秦天影在与杜老爷的说客气话间,目光移向正与美食奋战的祈乐,看她吃饭,会觉得那些平淡无奇的食物突然间变的极其美味起来。上次秦天裕要求自己过来逼婚时,他正急着寻人,才在杜家吃饭的当口赶过来,于是就见到了这个女人。是的,女人,虽然是一副男装打扮,和扬州的书生一般无疑,但偏偏自己就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人,她在那样激动的场合之下,竟然还能安然的喝汤,而杜家小姐竟然还要嫁给他——“乐哥哥”,好奇之余,回去让人收集了她的资料,才知道是凝瑶救的她,而且也知道她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将已经没气的杜家小姐救活,才兴起夜探她的兴致来,结果令他很满意。而这次来,则是故意挑这个时刻,欣赏她进食的时刻!
也不怕酸掉大牙,祈乐心里嘀咕着,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抽空听听他们有什么新鲜的辞令,真受不了,还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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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什么身份去你家?”
又是晚上,不过今天祈乐的心情不错,事情解决,小女生开心,在自己身上花工夫也得不到什么,所以杜明珠已经转移注意力到别的事情身上了,祈乐一边吃着干果,一边翻着杜老爷搜寻来的医书,她正印证着自己以前学的和这些有什么不同,竖着写的繁体字让她看的两眼发晕,但也必须得习惯。当本来一动不动的烛光开始左右摇曳,有些熟悉的气息压迫过来之时,祈乐就知道,某人又来光顾了,而且很明显的,他又是不请自来,并且不知道门在何处。
“随你!”对祈乐没有抬头就知道是谁来的特能,秦天影微挑浓眉,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来时也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静,她有武功?
“啊——啊——”一阵风袭来,危险的气息让祈乐本能的侧身,而秦天影探来的动作即将扫过她的脸颊,让她来不及说话就又往后倒去,拜托,这个凳子没有靠背啦——
“咚——”响亮的凳子倒立的声音。
“好痛——”痛苦的低吼声。
“你——”秦天影看着眼前狼狈倒立,脑袋还随着凳子的响声和柱子来了个亲密接触的祈乐,有些意外自己的一念举动带来的结果。
“我哪里得罪你了?”捂着后脑勺揉了半天,祈乐才想起自己此刻还坐下地上,而臀部下面传来的疼痛也告诉她,可怜的她是不只一处受伤,狼狈忍着剧痛抬头质问。
“我——”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
因为刚才的举动,祈乐梳起的发丝有些已经垂落下来,两颊绯红,清澈的黑眸里此刻隐隐波动的泪花,像承满了盈盈的秋水,欲流未流,唇如胭脂,微微颤动着,像是邀请人去品尝——
“可恶,可恶,该死的,痛死我了。”祈乐对秦天影的发呆无知无觉,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拉着桌腿爬起来,一边咒骂着,天哪,若是让玛瑙看见此刻的自己,她一定会大叫,什么时候能见到祈乐生气,而且还大骂出声,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遇见秦天影,祈乐简直就没有形象可言了,已经几次骂出口了——
“我很抱歉——”终于回过神来,秦天影伸手欲扶,祈乐急忙跳开,这一举动有牵连了臀部的痛楚,害的她又想咒骂——
“请保持距离,离我三步,不,五步好了——”
秦天影已经收回心神,看她此刻满脸的可怜神情,还一副认为自己是瘟神的模样,喉咙深处的笑意又禁不住涌上来。
“你这个——,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这样对我?还敢笑,很过分哦你!”不能指望他有些许的同情心,自己痛的要死,他竟然还能笑的出口,虽然没有白天见到的那么假,但依然刺眼。
“后面起了好大的包!”揉着臀部,瞪着眼前的人一步步的接近自己,吃过苦头了,祈乐不准备再虐待自己,看他能把她怎样?看秦天影靠近自己,拨开她散乱的头发,还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让有些愣住的祈乐回过神来。
“废话,你去撞柱子试试。”又狠狠的瞪他一眼,祈乐疼痛稍稍平息了些,才又轻轻的坐下来。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她冒火的眼眸是如何的动人,秦天影坐在她的对面,欣赏眼前的美景。
第七章 秦蝶夫人
秦家,是扬州百年来的世家豪门。
早在唐末五代时期,军阀混战之时,秦家的曾祖爷爷就很有商业意识,借着战争混乱之时与官家来了几次大的合作,大发战争财,积累了更为雄厚的资本。更在杨行密在扬州建立政权时的 “杨吴”时期,趁着短期的经济恢复时建立了一批产业,后虽又有战争破坏,但也靠着与官场的紧密联系,多处周旋下损失较少。在北宋建立后,随着扬州的复兴,秦家也在扬州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地位。酒楼、饭庄、丝绸店、典当行、银庄、玉器行,秦家的产业现在扬州是随处可见。秦家现已传到第五代,也就是秦天裕这一代,不过家里的大权依然由秦家老太君把持,产业由她的两个儿子经营,几个孙子都在商行帮忙。
秦府大院座落于繁华街市的尽头,只要看见最豪华的地方就是了,杜明珠对此介绍时曾说过。
祈乐跟着秦天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一处宅院旁。街市上热闹非常,到此处却安静了许多。两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矗立在两扇高大的大门两旁,大门上方挂着个“秦府”两个大字的匾额,门是紧闭着的,到了。
秦天影停顿了下,她以为要进去,谁知他又继续往前走,怎么回事?
“到了。”延着秦府的围墙又走了会儿,秦天影在一个偏门前站定。
“哦。”祈乐虽不知是何原因不从大门进入,但人家没说,她也就不问了,反正没差,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
进门之后就是一片竹林,已近冬日,竹叶已快落尽,沿着石子铺陈的小路往前走,到一处游廊,游廊两旁摆放着些花盆,穿过游廊往右转,继续往前,一个院落近在眼前,“清心居”,祈乐心中暗念上面挂的匾额,好名字,暗赞一声,脚步没停的继续往大院里走。正面一间上房,两旁两间厢房,此刻正房内烛火冉冉。
“母亲是否已安歇了?”秦天影已踏入正房,问着正在掌灯的奴婢。
“夫人正在佛室里。”未及时行礼,小女孩好像有些紧张,赶忙放下灯具回道。
“娘——”秦天影已经挪动脚步走向大厅后的房舍,在一布帘档着的屋前停下,松懈语气中的冷硬,才轻叫出声。
“影儿进来吧。”低柔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掀开布帘进入屋内,有些暗,只有案头两边摆放着烛台,中间供奉着一个白瓷观音像,案前坐榻上跪着一个白衣女子,四十岁模样,脑后梳着云髻,只有一个白玉簪装饰,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正专注的闭目低喃,像是在诵经。祈乐跟着秦天影安静的在旁等候,过了片刻——
“影儿今天回来的颇早?”她已睁开眼睛,慈眉笑脸,但掩饰不了眼中的血丝与混浊,她身有不适,祈乐察言观色,得出结论,也知道了秦天影邀她进府的原因。
“我请来大夫为娘治病。”秦天影将娘扶起,做到一旁的靠椅旁,示意祈乐靠前把脉。
祈乐连忙上前,连介绍都不介绍,真没礼貌,她暗自嘀咕,一边轻拿起这位病美人的手,瞧见她的手指有些枯槁软薄,甚至有的还凹陷变形,祈乐心里有底,不吭声的继续把脉——
“阿姨-”把脉完毕,祈乐整理思绪,准备开始问,“望闻问切”,每个步骤都不会少,爷爷说过的,她牢记在心。刚一开口,却见两人都一顿——
“娘,她是从山里来的,说话与城里有些不同。”看娘疑问的眼神,秦天影面不改色的解释。
“噢,公子可称呼我为蝶夫人,别人都是这么叫的。”
原来是自己的称呼出了问题,哎,习惯不好改,以后注意,祈乐点点头,改口问道:
“蝶夫人,你是不是经常精神抑郁、多愁善虑、有时会沉闷欲哭?”
“是,娘一向容易开怀,最近两年却——”整日皱眉,他以为是对爹失望之故。
“还有食欲不振、消化不良、嗳气泛酸,或常常腹泻?”
“是,娘的胃口是越来越不好,近几个月是越来越瘦了。”蝶夫人听着眼前的问话,一句句都是自己的症状,眉眼稍开,正待回答,却又让影儿抢白,她转头看看此刻显的些微激动的影儿,看来自己的病让他挂心太久了。
“还经常胸胁刺痛,而且经行不畅,来时会腹痛难忍?”
“经?”蝶夫人疑惑?
“就是MC,例假啦!”祈乐随口解释道,根本就没有自觉。
“爱母什么——”
“啊——对不起,应该怎么说来着?”祈乐终于意识到目前自己是在何处,用这时的话应该怎么解释,她还真没注意过。
“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夫人应该知道的。”真是难为人。
“哦,那个啊,你说对了——”蝶夫人意会,淡笑道。
“呃——”秦天影在一旁已听清问话,脸色微红,瞪着不知羞的祈乐,不知该说什么。
“呵呵,影儿不必在意,大夫治病是不分男女。”蝶夫人被影儿显露出来的孩子态逗笑,好久不曾见过他如此放松的表情。她笑笑的拍拍他扶着自己的胳膊,才对眼前莫明其妙被瞪正不解的年轻回道:
“公子你说的症状在我身上都有,到底是何病症,还请公子明言。”
“哦,”收回与秦天影互瞪的眼神,祈乐对上眼前笑意连连的蝶夫人,禁不住也露出笑意,“夫人主要是肝的疏泄功能失调所致,它一失调,就影响精神的调节和正常的食物消化和吸收,对气血、津液的运行也会产生影响,才产生了以上状况,夫人放心,我自有药方调治,加上针灸治疗,不需几月,夫人即可恢复健康。”
“真的,娘,你听到了吗?以后你就不需担心了。”虽然对祈乐说的那些话意思不清不楚,但后面几句话倒是清晰的很,秦天影放松下来,在老妈面前是丝毫不摆酷的孝顺模样,祈乐对他感官稍改。
“是啊,夫人要放宽心,那样病会好的更快。”祈乐帮忙说话,“平时也要多休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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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只要开口说要给你老妈治病,我会直接过来的。”
夜已深,祈乐没有手表,具体的时间是不晓得,但已经开始发困了,呵欠连连的对着前面的身影说着。
“看你平时酷酷的,没想到还是个孝子哦。”周围连灯笼都不舍得用,暗暗的,随着他紧走着,不吭声的身影丝毫不影响她的说话的兴致。
“其实你平时可以多笑些,那样会很招女人喜欢的。”
“你穿黑衣更漂亮些,虽然白衣也还可以——啊——喝”一个大呵欠跟着出来。
“我是为你脱身着想。”秦天影本想保持沉默,可眼前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大打呵欠的祈乐不知节制的自言自语,让他听不下去。
“脱身?”祈乐想起杜明珠的难缠,幸好是秦天影说他有事相托,必须邀他出府,杜明珠虽难舍,但在虽满脸笑意,但却散发着冰寒气息的秦天影有些胆怯,才没敢继续厮缠下去。
“哦,那真是谢谢了,其实我可以自己搞定的。”
“不过有人提供衣食住行,我也很乐意成全他的。”祈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想体验找工作的艰辛还不承认。
“未来几个月,我谢谢你的成全。”
“不客气。”厚脸皮的接话,丝毫没注意刚才某人低沉的语气显示出来的不以为然。
“晚安吧,我困了。”已经到了睡觉之处,屋内布置典雅,不存柔软气息,彰显的是阳刚之气,祈乐对这些没有意见,只要能安睡就好了。
“拜拜,明天见。”
秦天影看着眼前关上的门,屋内灯光闪烁,依稀看见她正脱掉外衣,往床边挪去,他急忙收回目光,深吸口气,才转身离开——
第八章 情绪低落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反反复复的几句,以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调被人哼唱着,清雅、淡然, 低诉着,轻问着――
“你哼的是什么,我要学。” 一个响亮的声音吓了祈乐一跳,手里检视的药草也掉落到桌上,自娱自乐的哼唱被迫停下。祈乐无奈叹息,古代的人难道一点礼貌都不知道吗?
“你——”祈乐转身,在看清眼前的人时,停了下来,想要说的话止住。
眼前的这位,面白如玉,乌黑大眼,红润薄唇,乌亮长发被整齐的扎在脑后,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正神采飞扬笑看着自己,按玛瑙的话说,这是个极品,超级“奶油帅哥”,她若是在这里,说不定口水就流出来了,可惜祈乐对嫩草免疫,欣赏完毕,问出刚想问的话。
“你知道门是做什么用的吗?”
秦天澜正等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人的答复,见他呆看了会儿自己后,却问出这个问题来,他挠挠头发,将丫鬟的辛苦成果在不自觉中破坏掉,莫明其妙的眨眨双眼:
“门是做什么用?应该是挡风雨吧,还有,应该还可以装饰之用。其他的——”
“它不是装饰品,它是让你进门时敲门用的。”瞧这位样子显的是聪明伶俐,一说话却显的有些“小白”,竟然还真的认真思考开来了,祈乐看其一身服饰,不像是仆人,又是位公子哥吗?
“哦,对不起,我本来要敲门的,听见你的歌声那么好听,我才——”秦天澜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也想起自己为何如此不礼貌了,“对了,祈公子,你刚才哼唱的是什么曲,很好听,我很喜欢,你教我好不好,我去唱给凝瑶听,她一定会喜欢的。”
“凝瑶?”熟悉的名字,祈乐对眼前的人有了些微的兴趣,尤其一说起这个名字,这位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凝瑶虽然是梦轩阁的人,但她出淤泥而不染,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
“你喜欢她。”祈乐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眼前这个小男孩毫不掩饰的情感,让每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是啊,这扬州城的人都知道。”甚是自豪的样子。
“那你为何不替她赎身?”祈乐其实可以安静的听下去,听他的一片真心与坦诚,但不知为何,突然问出这句话来,真的喜欢,为何让人在那种地方受苦呢?
“因为老太君不允许风尘女子入秦家大门。”沮丧的回答,飞扬的神采黯然下来,家里的一切都有老太君作主,她说一没人可以说二。
“呵呵呵呵——”祈乐无法控制的笑出声来,让秦天澜困惑,不知他为何而笑,开心吗?他的眼底茫然,让秦天澜觉得,眼前的人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祈乐一直身无牵挂,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全无亲人的她,身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