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远华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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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远华大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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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的“额外补贴”,就这单100个货柜的“业务”,他足足赚了30多万元。

大河涨水还愁小溪不满吗?远华集团中的赖氏成员,还有内亲外戚全都不同程度地发财了,赖文曲也不例外。他过早地成熟了,他相信赚钱有瘾,就像抽鸦片。他还相信,钱和人一样,具有繁衍性。钱可以生钱,而男人是“生钱”的动物。

他靠走私发迹,他从这些“不义之财”中取出几十万元,与一位朋友合伙在泉州开了一家“金枝玉叶歌舞厅”。所谓合伙,其实就是他投资的钱更多,而朋友投资的力更多。他对朋友说得很潇洒,你放心大胆经营吧,能赚最好,亏了也没事,大家高兴就好。言下之意是说,他真的不太在乎钱。况且,这边损失还可以那边补嘛。
 
63 兑现政策 


赖文曲哪会想得到,1999年6月,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风雨交加,一向航行顺当的“远华”巨轮突遭灭顶之灾,“舵手”三叔赖昌星不管不顾,弃船而逃,整个家族鸡犬不宁,人心不定,跑的跑、躲的躲,惨败至极。

赖文曲一开始躲藏在晋江烧厝的老家中,他成天猫在家里,不敢跨出大门一步,提心吊胆,神经兮兮。自己的独家宅院森严壁垒,酷似一座“城堡”,且养了几条凶悍狼狗站岗守门,可赖文曲还是没有安全感。有一回,马路对面一家厂房着火,救火车前去营救,凌厉的警笛声“呜呜”作响,煞是揪心扯肺。他误以为那就是公安的警车,警察立马要破门而入,逮他没商量。

10月18日,父亲赖水强带着司机、保镖,还有电工、修理工、清洁工等8人出去了,说是到同安远华影视城收拾台风“残局”,可天黑了还没回来。父亲被专案组“收容”去了,他被深重的恐慌所包围,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连夜乘“大巴”赶往深圳,第二天从罗湖口岸出境逃往香港。

赖文曲寄居在姑妈赖莲治家里,香港终不是久留之地,他想办法办理了赴澳大利亚的签证手续,于11月8日登上从香港飞往悉尼的班机,开始了同样忐忑不安的境外逃亡生涯……

林乌圭带着赖水强到镇上俱乐部旁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林乌圭拨的号码,她先与小儿子说话,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赖水强眼睛顿时也有了酸涩之感,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接过话筒,与儿子叙起家常。

赖文曲一听父亲的声音,又惊又喜,在电话里抽噎着:“爸,你出来了?你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论走私数额和罪责,他赖水强杀头都够格。他告诉儿子,因为自己认罪态度好,又有立功表现,专案组给办了取保候审手续,还答应,如果能积极主动动员亲属回国投案自首,可考虑将来给予特别宽大的处理,兑现政策。

赖水强劝导着:“阿曲,你已经跑出去4个多月了,这不是办法呀。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听爸的话,赶快回来投案自首吧。”

赖文曲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远离家庭、父母,在澳洲过着寄人篱下、心惊胆战的生活,他思想负担太重,害怕被抓回来,4个月消瘦了近10斤。他想回来自首,但又不清楚专案组的政策。他在电话里向父亲诉说自己的惶恐心情,他答应父亲,会考虑回来投案自首的。几天后,赖水强再次拨通儿子的电话,转告专案组的明确态度,如果他能主动回来,坦白交待问题,不关不押,给予取保候审,和父亲一样先回家,且会考虑从轻处罚。

在距离2000年传统新春佳节的前夕,赖文曲终于放下沉重的思想包袱,选择回国投案之路。这天是1月29日,赖文曲走出机场,一眼看见父母双亲,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第二天一早,赖文曲在其母林乌圭的陪同下,到专案组投案自首。他“和盘托出”,交待了他参与远华公司走私的犯罪事实,并供述所知道的一些内幕。专案组兑现政策,随即给他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下午,侦捕组刘处等人陪同林乌圭、赖文曲返回晋江烧厝赖宅。赖水强十分激动地对刘处说,谢谢刘处,谢谢专案组。

赖水强告诉刘处,他几次与小弟赖昌图通电话,做工作。可赖昌星在加拿大那头也常与赖昌图联系,他也在做相反的工作并施加压力。“阿图目前仍未消除恐惧心理,他想回来自首,可又担心会被判死刑。”赖水强希望刘处能在适当的时候与阿图通个越洋电话。刘处答应了。
 
64 回去怕判死刑 
 
回还是不回?自首还是继续逃亡?究竟选择哪一种?这两种选择的结果又是什么?有多大的差别?赖昌图这半年多来脑子里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些问题了。

他是1999年6月20日携妻子带儿女从厦门飞往香港的。他们是和赖昌星一家一起走的,当初,三哥说得很肯定,出去只是暂时的,避避风头,顶多3个月就能回来。

因为是短期行动,所以没有准备。当时国内有几家客户欠他大笔汽车销售款,他没来得及讨债,便匆匆出境去了。那些欠条现在还攥在手里,想想真是窝囊透顶。

3个月快过去了,没想到风声越来越紧,阿星知道形势不妙,8月份早跑到加拿大去了。

跑国外?国外那么大,跑哪个国家?怎么个跑法?

香港的朋友帮他出主意,花7万多元港币,可办理孩子赴澳大利亚的留学手续,他们也可以顺势去澳洲。

赖昌图有3个孩子,大女儿17岁,儿子13岁,小女儿6岁半。为了保命,也为了孩子,他和老婆商量,只能孤注一掷了。

为了筹款,老婆把戴在身上的钻戒、手镯、项链都扒下来拿到当铺去换钱。好不容易凑足20万港元,扣除7万交学费,2万多交办理签证的手续费,也就剩下11万左右,再兑换成澳元,差不多是1.2万元。9月18日,赖昌图兜里揣着1万多澳元,带着老婆孩子,从香港飞往澳洲。

他们一家住在澳洲柏斯市一位朋友家里,朋友叫“阿群”,也是晋江同乡人。阿群在当地开了一家蔬菜专卖店,他提供一间原来堆积杂物的房间给赖昌图一家住,不收房租,但条件是赖昌图每天要在店铺里帮他搬货、捡菜、打杂。阿群碰到生意兴隆时会拿些小费给赖昌图,但事先说好的,不给工资。当然,店铺里当天进的青菜卖不出去的话,阿群会让赖昌图捡些回家炒着吃。

赖昌图除了在阿群家当帮工,没事的时候就到海边捞鲍鱼、抓螃蟹,给家人添些荤食。有时也到附近赌场转悠,买杯“可乐”站在旁边当观众,看热闹。他喜欢赌博,他们赖家的兄弟都喜欢赌,以前他常和阿星三哥到澳门赌,多少人伺候他们,围着他们团团转。现在不同了,想赌也没有赌资,能勉强维持生计已算不错。

赖昌图曾经以为,他们赖家是全世界最风光的家族。现在却认定,全世界最狼狈、最凄惨的家族也就是他们赖氏家族了。一切今非昔比。

如果他身边有几千万,哪怕上百万的资金,他或许还能选择继续逃亡这条路。可叹的是自己现在囊中羞涩,生活窘迫。他恨自己当初有钱的时候老爱赌博,多少钱财就这样被他扔进赌场的无底洞。走私赚大钱,赌博输大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老婆和3个孩子,他不希望老婆为他担惊受怕,更不希望无辜的孩子跟着过贫困潦倒的生活。

大哥赖水强在大陆这头,三哥赖昌星在加拿大那头,他们两头拉锯战,各说各的理,他被夹在大陆和加拿大中间,左右为难,矛盾至极,痛苦万分。大哥在电话里劝他回国自首,说是专案组已做出承诺,若是他3月底以前回国自首,定会得到宽大处理。可三哥却在电话里咆哮,你如果嫌活得不耐烦你就回去,肯定死路一条的。因为共产党不可能放过我们赖家兄弟。

赖昌图在电话里对赖水强说:“大哥,我真的害怕极了。我想自首,可我知道自己罪行太重,我害怕回去被判死刑。”
 
65 一条生路 

大哥赖水强在电话里反复说明专案组的政策,赖昌图听得出,大哥已完全相信专案组,相信那个叫刘处的专案人员。大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表示了忏悔,同时要他认清形势,不要心存幻想。大哥说,我昨天刚与阿星通了电话,我跟他说了,你怎么还不清醒呀,我们“远华”星光灿烂时,好些人都想来温暖一下,现在雷响了,雨下了,他们拿着雨伞全都跑了。阿星在电话里直叹粗气。可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和阿星一样异想天开,利令智昏,死不改悔。大哥还说,一个人跌倒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没有勇气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而是选择逃避……他打断大哥的话,说这些话不像是你说的呀。大哥承认,这是刘处说的话。他要求与刘处通话,大哥把刘处的号码告诉他,他想都不想直接给刘处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刘处长得怎么样,多大年纪,但这些都无碍大局。关键的是他从刘处谈话的声调、气息里捕捉到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很特别、很实在,是一种他身上固有的、内在的东西在往外释放,那种东西能抓人、能感染人,使你不知不觉听从于他,对他产生信赖。刘处思路清晰,替他分析选择自首与逃亡所能引发的两种不同的结局。那次谈话的效果是,让他明白,自首是他惟一的出路,是他能够得到解脱,获得新生的惟一途径。

赖昌图说,那次他本想与刘处谈2分钟话,只想问刘处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回来自首会免于杀头吗?你刘处敢保证我不被判死刑我就回来。我知道我是在赌命,可刘处他在跟我赌心理,我佩服他。他的实在和真诚感染了我,于是那次谈话整整持续了25分钟。

赖昌图与刘处通完话,回国投案自首的决心已定。晚上,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妻子,妻子不同意,说这是在冒险。他知道妻子信佛教,碰到没把握的事总要“请教”佛主。这回他跟着也来个“急来抱佛脚”。第二天,他和妻子到那座城市的最大的菩萨庙抽签。妻子从签筒里抓上来一根签,问的当然是该不该回来,解签人寻思片刻,道破迷津,说看来你老公此程凶多吉少。妻子听后脸色变暗,掩面悲咽。他急忙安慰她:中午菩萨睡觉,不灵的。于是拉着她快步走出寺庙。次日,再去抽签,这回他坚持自己抽,抽了一根玫瑰签。

他再次跟刘处通越洋电话,说到寺庙抽了一根玫瑰签。刘处在电话里为他解签,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唐代诗人说的,也就是“只争朝夕”的意思。让他好好想想,玫瑰正在开花,说明是个好时节,怎能错过这个最佳时机呢?等玫瑰花凋谢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2000年2月28日凌晨1点,赖昌图终于突破迷惑缠绕的“重围”,丢下境外的妻子和3个未成年的孩子,踏上了澳洲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中午12点半,他从新加坡转机飞抵厦门高崎机场。

大哥赖水强和专案组刘处等人到机场接他,这叫他又感动又伤心。40岁的赖昌图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他握住刘处的手,感慨地说,我是被你召回来的,是你给我指明了一条生路。

“逆用”和“劝降”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成效。2000年3月8日,赖昌星的外甥陈文远主动向专案组投案自首;3月9日,畏罪潜逃半年多的黄克臻,在其岳父赖水强、小舅子赖文曲的动员下,从藏匿地深圳赴厦门投案。

政策与亲情的双重“感召”,赖文峰等10多人也先后从澳大利亚、加拿大、香港等地返回家乡,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66 铁窗内的自白 
 
2001年2月17日,这是个星期六,天高云淡,有些许阳光洒落。上午9点半,赖水强在19号提审室接受采访,他身披一件旧式军用大衣从里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厦门晚报》,他说接到狱警的通知时他正在看报纸。

他随手将报纸推到铁栏杆这头,笔者清楚地看到那篇文章的题目叫:扣人心弦的“劝降”———杭州一女记者陪持枪抢劫犯走上自首之路。

刚才读这篇文章,我都哭了,太感人了。赖水强说。他的眼眶是有些红。

笔者问,听说你只读到小学三年级,文章写得不错。笔者采访之前,曾从侦捕组那看到赖水强归案后写的几篇心得体会,情真意切,印象颇深。

不,赖昌星才读到小学三年级,我只读到二年级。我家里订阅《知音》杂志,我是每期必看,里面写了不少案子,挺生动的,我爱看。我是没文凭,有水平。赖水强幽自己一默。他的精神很好,挺健谈,哪像被囚禁的犯人。

陪同的小崔递给赖水强一支“555”烟,他是“4·20”专案组的办案人员,与赖氏成员打交道多了。赖水强忙不迭接过烟,他在“号子”只能抽“牡丹”,且每天被限制6支。他说他平时烟量大,一天要抽2包多,现在没烟抽脑子晕人也没精神,他得慢慢把烟量减下来,慢慢适应。

“崔干部,你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来看我。我好想你们呀。还有刘处、陈秘、小姜……”曾听不止一个专案人员说,赖水强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久别多日的亲人或老朋友。耳听为虚,今天眼看为实。

脑子里突然冒出采访侦捕组陈秘时他说的一句话:案情、案情,不光是案子,还有情,这情指犯罪的过程、情节,还指这里头的人情事故。于是采访的切入点就从赖水强如何从信赖侦办人员到最后完全依赖侦办人员开始。

赖水强讲了一个小细节。

取保候审后,按规定他们几人都得随叫随到,5月1日那天,刘处打电话,让他们当日到专案组去一趟。他说一定照办。不到5分钟,刘处又挂去电话,说他想起来了,今天刚好是你母亲的忌日,你们谁也别来了,都到老人坟头烧炷香吧。赖水强当时在电话里就哭上了。他对笔者说,刘处细到居然记住我母亲的忌日,侦办人员讲情,我赖水强能不讲义?况且赖家把走私搞得这么大,给国家造成危害,带来这么多的损失。我是大哥,我惭愧呀。

这次专案组来得及时,是好事。这不是我们赖家4兄弟的问题,还有后代晚辈呀,像我3个孩子,全参与了走私,越做越多,如果再过几年,肯定是要被杀头的。所以我说中央下决心好呀,专案组来得及时,不仅救了我们这个家,还给受贿放私的党政干部敲响了警钟。

赖水强说,他为了劝导儿子、小弟、女婿、外甥等诸多亲戚回来投案,真是费老劲了,有时两三天就往境外拨一次长途,那3个月电话费就花去两万多元。

“投案不自首,就像参谋不带长,不管用的。”赖水强说,他对回来的家族成员道出自己的观点,要他们到案后积极主动交待问题。

赖水强很遗憾没能把赖昌星和小妹劝导回来投案。

说到赖昌星,作为长兄的赖水强看法很多,他既没文化又不听话。他在贪官面前百依百顺,在小人面前又言听计从,真是文盲加法盲。
 
67 赖家作孽 
 
赖水强说出他与赖昌星联系的情况,他在加拿大的日子也不好过,压力大,老婆曾明娜神经病又发作,见面就骂,他俩不敢住在一起,3个孩子上学没着落,手头上又没多少钱,也没人帮忙。阿星说他很痛苦,每天抽很多烟,晚上睡不好觉。他说“红楼”里有他妻儿的好多衣服,让我与专案组商量,取出这些衣服后想办法通过香港的大姐带给他,可见他们在外面的生活很艰苦。我几次劝他回来,要他相信专案组,相信法律,你逃了,问题更说不清楚。我提醒他,别傻了,要为人家保脑袋,每个人都会推卸责任的。他答应好好的,说会回国投案的,但要晚些时候,先把家庭和孩子读书事处理好。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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