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宏再不出一言,转身出了秦府。
秦侩等他出了门,即命人上前:“来人,给我严密监视这小子的行踪,真是乳臭未干,竟然威胁起我。”
皇宫大殿上,赵构听完秦侩的奏请,眉头紧锁。
“皇上,还请皇上早作决断,如岳家军继续在黄河以南作战重创金兵,若恼了那个金国皇帝再兴兵重犯,到那时候,只怕我大宋国力薄弱,无兵可抵了啊。”
“这个,秦爱卿,现在岳家军功勋卓越,只怕这样处置,于万民不服。。。”
“陛下,正因为岳家军功高盖主,百姓们才只知道岳家军而不知我大宋皇帝陛下的威名,那将来这江山如何安坐呢?”
“好吧,秦爱卿,朕便将此事交于你处置,但切忌不可操之过急。”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只是还有一事启奏陛下。金国使臣似已察觉玫瑰园之事,老臣担心金人迟早要知道临安住了一位蒙古王爷之事。”
赵构忙问:“依爱卿之见?”
“陛下,臣有一想,请陛下定夺。臣以为金人跟蒙古人素来有隙,我大宋长期遭金人欺压,不如,趁此机会,挑起金蒙两国争端,这样一来,金人必会转移注意力,而我大宋亦可有时间重新整顿内外务,顺便坐山观虎斗。”
“妙计啊妙计!”赵构一拍龙椅,大叫:“确实是好计,只是要如何才能挑起那两国之争端?”
“陛下,此事请允许老臣去处理,应该在不久的将来,能够让陛下看到一个满意的局面。”秦侩颇似得意地捋了捋胡须。
杭州西湖边驿馆里,拓宏扶着茶杯眼望着窗外。巴贴木坐在旁边的床头上用白净的绢布擦拭着手上的金国大刀。
“拓宏,你我二人几乎十年未见了,怎么突然间你会跑到王庭来,还做了阿布托的信臣?”巴贴木边擦边问。
“巴贴木,你离开北方大草原已经十年了,草原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也许还不知道,我阿妈死了,草原兵权全落在了四王叔手里,后来,四王叔又死了,草原兵权又全部落在了阿布托手里。呵,巴贴木,你我二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人家的狗,主人要你做些什么,你就得去做。”拓宏缓缓地说着。
“拓宏,再次见到你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我这是头一次听你说了这么多话。拓宏,那北方草原说实在话跟我已没什么关系,我到上京来的目的也就是要查出杀害父王的凶手,若是让我查出来,我一定会为父王报仇!而你呢,你来上京的目的就是要当个谋臣吗?”
“巴贴木,你可真天真!”拓宏鼻子里“嗤”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拓宏,你可真的变了许多,我如何天真了?”
拓宏斜眼看了看巴贴木,一句话不说走出了房外。
驿馆外的门柱上斜靠了个仆人,他一见拓宏走出,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交给拓宏。拓宏拿信看了看,脸色一会阳一会阴,那仆人吓地有些哆嗦,好半天才轻轻地问:“大人,我家大人说如果大人还有吩咐,我即刻便可带回信过府。”
拓宏头也不抬,简单说了句:“回去吧,没什么要带的。”随后,拿着信急步回了驿馆。
两天后,拓宏和巴贴木来向赵构请辞,即刻启程回上京。
赵构私下里问秦侩:“这两人怎么来了没几日就急忙要走了。”
“陛下,我大宋既已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多呆几日已无意义。”
“看他们走地如此匆忙,似有何重大事。。。”
“陛下,确有大事要发生了,就请陛下看好戏吧。”
赵构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他的龙椅里品那嫩龙井泡出的香茶来。
上京王庭里,金国郎主和太子阿布托坐在椅子上倾听巴贴木和拓宏的回禀。巴贴木禀告上来,宋高宗表示愿意合作,由内而外翦除岳家军给金兵带来的苦恼。郎主听了大悦,继而又听到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拓宏启禀到:“禀郎主,小臣听到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来!”
“是,郎主,小臣在杭州府的时候无意间见到蒙古国王爷,派人百般探询之下,才得知,蒙古国对我大金有意用兵,但见我大金一直倾力于宋,遂派蒙古王爷前往临安查探我方和宋军之间的军情,更麻烦的是,我亦接到密报,称蒙古国不日将对我燕京府不利!”拓宏恭恭敬敬地禀报完毕以后,又低着头一动不动立在一边。
巴贴木听了心下大吃一惊,只见郎主一道急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巴贴木,可有此事?”
“这。。。郎主,下臣竟不知道。。。”
“巴贴木,尔等在临安可曾见到过什么蒙古王爷?”
“这。。。是,启禀郎主,下臣在临安确实见到过蒙古王爷,不过。。。”
郎主愤然起身,他手指巴贴木道:“巴贴木,你去临安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见到了蒙古王爷这般重大的事情都不曾向我禀告!岂有此理!”他一把掀掉面前几案上的东西。
“阿布托!我命你立刻与拓宏速去商议对策,待秦侩和愚蠢的宋朝皇帝助我完成大事情,即刻赶往燕京府查勘军事防御力!巴贴木!你明日启程即往燕京府去,我命令你为守城大将!蒙古人,若是以为我大金疲于应付南方战事而冒然进犯,那就大错特错!”
阿布托看见一向稳重深沉的郎主父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变地如此狂怒,心下大骇。他所知道的郎主父一向沉着冷静,对任何事都会详做分析,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郎主父老了吗?还是?他把眼睛望向立在一旁不露声色的拓宏,拓宏脸上真的扑捉不到一丝异常。他开始有些困惑了,他开口到:“郎主父,此事是否还需多加研究?蒙古至今对我大金并未表现出太多的不利之举,这。。。”
“阿布托!我金国自三年多前攻打蒙古惨败而归开始,年年皆要向蒙古进攻成批的牛羊绫罗绸缎!为了你未经我允许就擅自签署的那份停战协议,我大金这几年蒙受的屈辱还不够吗?待我收拾了南方战场,转回头就会向蒙古人讨回公道!”郎主说完上述一番话,抬脚大踏步进了后庭。
阿布托被抢白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呆呆坐在原地。拓宏此时向阿布托行礼告辞,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巴贴木惊讶地发现他嘴角的一丝笑意。巴贴木等拓宏走出去以后,对阿布托说:“阿布托,我明日就将前往燕京府,蒙古人不来进犯还好,若前来进犯,我巴贴木绝不会手软!还有,阿布托,我觉得拓宏有些古怪,你发现了吗?”
“巴贴木,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情我要想想,拓宏他,确实有些。。。算了,不说了,你早些休息去吧。”阿布托无奈地对他挥挥手,巴贴木只好先下去了。
夜晚,上京太子府里,阿布托对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凝思。陪他一起坐在书房里的还有他的太子妃塞丽。不知道过了多久,塞丽终于开口说:“阿布托今日心事重重,可否告之塞丽?”
“塞丽,郎主父对我依然有很大的顾虑,他对三年前我战败于蒙古之事仍然是耿耿于怀。”
“阿布托,郎主父对你寄托了很深的希望,我想他即便有时提及类似的话,也不过是想激励你早日成材,做出一番成绩出来给他看。如今,你一直呆在上京,并无任何立功建业的机会,郎主父一定希望你多参加一些战事好好锤炼一下自己。我前些时日见到我父王的时候,他老人家曾经跟我提起,郎主父原有意让你亲往黄河战场,对抗岳家军,但一直为岳家军的顽强抵抗而苦恼,那里的战事总是不见好转,我金兵反倒损失惨重,郎主父怕你在那里不但不能建功,反而会惹来朝廷上下的嗤笑,所以最终还是没有派你前去,而是派了你的三位王弟去,这一些都足以说明他对你的疼爱胜过其他皇子啊”
阿布托听完这番温柔的劝解,心下有些释然了,他伸手揽过塞丽到自己的怀中:“是啊,是我多心了。只是,我还是觉得郎主父似乎一天比一天老了,遇到事情不再象往日那般镇定自若,而是很容易就狂躁不已,大约是黄河的战事让他终日憔悴,磨光了所有的耐心吧,不知道那个赵构会否同我大金合作。”阿布托忧虑地蹭着塞丽光洁的发丝。
“阿布托,郎主父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就照着仔细去做好了,塞丽永远都会在背后支持你,别再为国事太过忧虑了。在你成为郎主之前,应该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下凡人的乐趣,对吗?”塞丽抬起她温柔的双眼看向阿布托,阿布托点了点头,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熄灭了书房的蜡烛,挽着塞丽去休息了。
第二十七章 人远夕阳近
两个月后,临安城城里传递着另所有南宋人民痛心的消息,岳将军被皇帝赵构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他英勇的儿子们也悉数被处斩。一时间,举国皆惊,人们相互表达着对临安小朝廷的痛恨和对整个国家从此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衰亡命运忧愤。
这日,凝儿坐在玫瑰园里的玫瑰花架下刺绣,她的手不停地飞走,可是她的心却充满了忧伤。回归临安的这近一年里,她没有得到宋皇的承认,这让她十分沮丧,她想,如果娘亲知道她当年千叮咛万嘱咐要凝儿回到这来是这样的结果,九泉之下也一定不能安睡吧。这几日,临安城大街小巷都传唱着岳将军的《满江红》,凝儿心下更是难过万分,她不明白皇叔为何有这样的举措,难道皇叔真的看不出来,大宋只有岳家军可以依靠了吗?赐死岳将军,对大宋百害而无一利,将来都不知道还有何人可以抵抗金兵的进犯了,金兵,金兵,这下金国皇帝该满意了吧。。。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英俊儒雅,那双眼温柔深邃。。。那是阿布托!他。。还是太子吗?大约应该是金国郎主了吧。。。那么,再次进犯大宋的,会不会就要是阿布托了呢。。。想到这里,凝儿突然觉得指尖一痛,低低地叫了一声。
一旁站在玫瑰花园里铲花泥的占巴图立刻直起身来,走过来看个究竟,只见凝儿指尖上一点殷红的血。占巴图手往身上随便一擦,就夺过凝儿的手来看。
“凝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看你看,都有血了!看你还怎么绣这幅玫瑰图!”占巴图看了看凝儿的手,心疼地说。
“王爷不用忧虑,你看!”凝儿把手指往绣架上一点,绣画上立刻出现一团殷红,“王爷,凝儿就在这抹红上绣上一朵最艳丽的红玫瑰好不好?那岂不比绣线的效果真实地多?”
“真有办法,凝儿,这个办法甚好,只是那晚上的玫瑰糕就不用做了,省地我看了吃不下去。哈哈!”占巴图放开凝儿的手,继续说:“你要小心啊,虽然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一辈子,可是我可保不了这些个针啊线啊把你给刺伤什么的。。。”占巴图边说边走回玫瑰花泥前,凝儿跟了过来,说:“王爷真是的,谁叫你要保护凝儿一辈子了,王爷的志在四方,凝儿哪敢拖累王爷。”
占巴图听了,从怀里摸出一柄黄金铸的蒙古弯刀,他在身旁立着的一截石碑上用刀刻下两行字。
凝儿仔细一瞧,那上面写的是:
一丈红尘,非隔天涯,凝儿在哪,占巴图在哪。
上面一行是蒙文,下面一行是歪歪扭扭的汉文。那汉文字迹滑稽,凝儿感动之余不由地笑了出来:“王爷!您真的不亏是行军打仗出身,瞧您刻的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就象是在打仗的时候写的呢,而且用词简单稚嫩,一点文采也没有!凝儿虽然念书也不多,但是看到这几个字,还是无法不好笑呢。”
占巴图听了哈哈大笑,他说:“占巴图不会汉人的拽文,学汉文太难,我能从这大半年的勤学苦练里,能写出这几个汉字已然不错了,哈哈哈!你居然敢笑话我!”说完,他甩了甩重新沾满花泥的手,一把抱过凝儿,问:“凝儿,你,开始喜欢我了吗?”
凝儿顿时双颊涨红,她别过脸去回避占巴图热情的目光,不说一句话。
占巴图等了半天不见凝儿的反应,手终于松开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想我大丈夫-整个蒙古的骄傲,居然难以得到美人的心,哈,得江山易,得人心难啊!”
凝儿听了,轻轻地说:“王爷多心了,我们早点回去吧,巴图一会午睡起来又该喊爹叫娘了。”
“喊爹叫娘?哈哈,汉人的词语有些意思,你的意思是,巴图应该是喊阿爸叫阿妈了吧?”
凝儿听了,实在忍不住笑意,她大笑出来,“王爷就是再学个三五年的汉文化,也不过是这个水平啦!”
占巴图假装恼到:“好你个凝儿,敢讥笑本王,来人啊,给我绑了来乱棍打死!哈哈哈哈哈!“
两人正嬉笑间,玫瑰园外突然走进一蒙古亲兵,他手拿一封书信急急递上给占巴图,占巴图一看那信,立刻惊住了,他收住了笑意,脸上泛起了复杂的表情。
凝儿赶忙上前询问:“王爷,出什么事了?”
占巴图抬起头说:“凝儿,看来蒙古又有战事了。”
“王爷,怎么?蒙古有战事?是和金国?还是和大宋?”
“凝儿,我阿哥铁木尔来信,说是安插在大宋和金国的密谈回报,金国人又在燕京府调兵遣将,并准备了几万兵马囤积在金蒙边界,据说其动向是在进犯我蒙古大草原。铁木尔这三年内本来就已经积蓄力量要和金国决一死战,计划最多五年内拿下整个金国,金人的这次调兵遣将正好让铁木尔下定决心向金国全面开战。”占巴图锁紧了眉头,淡淡地说。
“王爷,那么铁木尔盟主究竟对您有何吩咐呢?”凝儿心下忧虑。
“凝儿,盟主命令我即刻返回蒙古葛根塔拉草原重新部署防卫措施,蒙九旗所在地为我大蒙古门户要地,所以不可忽视,看来我无可推卸。。。”占巴图声音越来越轻。
“王爷若是要走,那么凝儿和巴图也和您一起回去吧。”
“凝儿,不用,我这次去只是部署防卫措施,从江南到蒙古千里迢迢太辛苦不说,金国刚刚和宋皇停战,一路上还有很多危险,再说,现在金兵云集燕京府,要穿越那里回到蒙古也是很危险的。凝儿,你和巴图暂且住在临安,这里来说相对安全,你皇叔碍于你蒙古王妃的身份不会对你怎样,金人离这儿也比较远。所以,凝儿,我要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等过一段时间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后再回来接你回蒙古。”占巴图非常郑重地对凝儿说,凝儿眼里闪过一丝焦虑。
占巴图把凝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又郑重其事地说:“凝儿放心,占巴图一定还会回来。这里有满园的玫瑰花等着我来种植,还有小巴图和凝儿,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帮我照看好玫瑰园。”
凝儿点点头,占巴图看到她十分担心的样子,心下荡漾起无限的温暖来。
这天的黄昏格外美丽,西湖边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占巴图带着凝儿和小巴图晚膳后行走在苏堤上,晚霞把天空一点点晕红,夕阳缓缓降落在雷峰塔的上空,把雷峰塔映照地分外秀丽。占把图看着黄昏的美丽景色不禁叹到:“河山如此壮丽,而人却不断的争战,真的不懂为什么。”
凝儿淡淡一笑:“王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王爷难道也厌倦了战争吗?”
占巴图回答:“遇到你之前,我的心中只有天下,除了通过一次次在战场上拼杀来赢得天下,来赢得那份满足感外,我找不到其他途径能给我带来快乐。在战场上我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勇敢的,是整个蒙古人的骄傲,那个时候,我会觉得赢得战争的胜利可以凌驾于我整个人的生命之上。。。其实,阿妈临终前曾经告诉我们兄弟俩,珍惜生命才会有真正的快乐,我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遇见了你,我才渐渐发现,阿妈的话是正确的,我只有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永久地守在你的身边-用心守候一个人,这才是恒久的快乐。现在的占巴图或许不再是蒙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