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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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盲区-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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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看出了苗头,说:我知道你为啥不高兴,是不是为了白晔。

陈平就说:你别提她!

李胜明也说:最近我发现白晔经常和欧阳连长在一起。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来。

田壮就说:白晔这人也是,你们俩是啥关系,她和欧阳才认识几天?

李胜明也说:人家欧阳连长是干部哩!

屌!陈平把烟头远远地扔了,然后又说: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田壮就深思熟虑地说:我看白晔和欧阳江河的关系长不了,除非白晔能有机会提干。要不然,等复员回去,俩人还能在一起?

李胜明啧啧嘴说:也是,田壮说的有道理。

陈平不说什么,他又点上一支烟说:这东西也不是强求的,我从现在起,决定不理她了。

我也不理她!田壮说。

她不够意思,咱们是兄弟,我更不理她。李胜明说。

三个人静了一会儿,田壮又说:欧阳要不是连长,我就揍他一顿。

就是!李胜明也补充着。

陈平就站了起来,冲俩人说:那咱们就说好了,从今以后谁也不理她。

田壮和李胜明异口同声地说:谁理她谁不是人。

陈平就走了。

田壮冲陈平的背影说:有时间就来玩。

陈平没有说话,一直走进黑暗中。

陈平一走,田壮就叹口气。

李胜明在暗处望着田壮。

田壮就感叹说:这人变得可真快。

可不是。李胜明啧着嘴。

小时候,白晔她爸妈死后,陈平对白晔就像对自己亲妹妹似的。田壮说到这里,又想起了数年前那个大雨天。陈平背着白晔,白晔在陈平的背上扯起一块塑料布,刚到学校门口,陈平被一块石头绊倒了,白晔大哭起来。陈平把白晔连拖带拽地终于弄到了教室,陈平这才看见自己的膝盖被石头划破了,血流如注,是白晔掏出手绢给陈平系在腿上。

童年的往事,如烟似雾地在他眼前飘过。

李胜明抱着枪,怕冷似地缩着身子说:你说咱们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亲似兄弟么?

田壮在黑暗中望着李胜明,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摇摇头,又点点头。

田壮点了支烟,又递给李胜明一支,李胜明接过来。

田壮说:指导员对你不错,说不定会有机会提干的。

李胜明突然被烟呛了一口,咳起来。

半晌李胜明说:说真的,你比我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我宁可让给你。

田壮笑一笑说:指导员对农村兵好。

其实指导员这人也挺不容易的,他家就是农村的。他对我说,他们老家在山区,当兵前都没见过汽车。李胜明低着头说,把烟头在鞋帮上擦来擦去。

欧阳连长这人神神道道的,我看他的心思也不在咱们这些人身上,连队的事只有指导员说了算。田壮又说。

欧阳连长说不定啥时候又去飞行了,他爸是咱师的功臣哩。听说他爸和庞师长的关系可不一般。这事都是指导员对我亲口说的。李胜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田壮。

那为啥师长还让他停飞哩?田壮望着黑乎乎的大青山。

有些事咱们说不清楚。

就是。

俩人站起身,顺着停机坪走了走。

营区传来熄灯号的声音,接着灯火通明的营区便黑了下来。

俩人便望天上的星星,星儿们一群一簇地在天上醒着。俩人就一遍遍在停机坪上走。停机坪上的飞机似乎都睡去了,安安静静地卧在那儿。

你说关班长能入党么?田壮突然说。

也许差不多,指导员说过几天就要研究哩。

要是这次再入不上,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就是。

接下来俩人便不说话了,在停机坪上一遍遍地走,静静的夜晚,传来俩人的脚步声。

12

付晓明对保密室的岳越有些走火入魔,他一天看不见岳越在走廊上走几遍,他心里便无着无落。于是他就倒剪了双手烦躁地站在世界地图前长吁短叹,然后一遍遍地说:这他娘的是什么日子,怎么就不打仗呢。

陈平便翻着报纸说:付干事,报纸上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咱们师的消息了。

付晓明就盯着陈平,眼睛努力地在镜片后鼓突着说:你说咱们写那些平安无事的稿子有什么用?今天训练,明天训练,后天还是训练,只训练不打仗,你说国家养着我们有什么用?

陈平回答不出,他瞅着激愤的付晓明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付干事为什么烦躁,因为这些天,岳越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很少走出来,即便出来,也匆匆地走过,对付晓明大敞开的门理也不理。有许多次,付晓明一听到岳越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便急剧地丰富起来,准备迎接岳越的一瞥,可岳越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又走过来。岳越一脸正气,不可侵犯的样子。

付晓明在以前的日子里曾挖空心思追求过岳越。不仅付晓明,许多单身干部都追求过她。他们使出了各种招数,有偷偷写求爱信的,有送礼物的,还有大胆一些的,直接找到岳越表白的。岳越都无动于衷。

付晓明曾给她送过无数次电影票,也约过她星期天去公园,她有时赴约,有时拒绝。这就让付晓明无从把握岳越到底想的是什么。

岳越偶尔也会赴别人的约会,或看电影,或进公园。这令付晓明如雾里看花。时间长了,不少人对岳越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失去了信心,便纷纷另选目标去攻城拔寨了。惟有付晓明痴心不改,对岳越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岳越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付晓明的情绪。付晓明似乎对岳越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每天岳越或远或近地冲他绽开几次笑颜,付晓明的情绪便空前地高涨。他便埋下头来,一篇接一篇地写他的“本报讯”,站在地图前关注世界局势时,也总是很大度地说:暂时不打就不打吧,总有一天要打的。那时他的心态像小溪流水一样地平和。

这几日,岳越一反常态,这使付晓明如坐针毡,火烧火燎。不仅是这样,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每天下班前,岳越办公室门口总会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子来等岳越。下班的铃声一响,岳越便亲亲密密地和那小伙子离开办公楼,走出大院。

岳越的家住在市区,她每天总是坐公共汽车上班,再坐公共汽车下班。

高挑小伙子的出现引起了付晓明的高度警惕,并集中足够的注意力。每天临下班前,他就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小伙子来了,人长得很白净,眼睛亮亮的,他的态度很友好,见人总是点头微笑,见到付晓明时也不例外。付晓明不理会他的点头。小伙子便在付晓明一脸正气的注视下走过去,一直走到岳越办公室门口。小伙子来时,有时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就轻轻敲几下岳越的门,岳越很快便在里面打开门,微笑着把小伙子迎进去,小伙子回过头冲付晓明做了个鬼脸,便一闪身走了进去。

这时岳越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隐隐地还留了一条缝。这时的付晓明别无选择地走过去,他顺着门缝就看到了这一幕。岳越给小伙子用自己的喝水杯子倒了水,递到小伙子手上。小伙子冲岳越笑一笑,岳越也笑一笑,那种笑付晓明很陌生,是那种既亲昵,又充满爱意很温暖的笑。有时岳越会伸出她的纤纤素手,爱抚地在小伙子的头上拍两下。

再以后,就是小伙子静静地等,岳越又忙自己的事了。

这种打击对付晓明简直是毁灭性的。他的双腿发抖,嘴唇发青,神情恍惚地走回来,回来后他就站在了世界地图前。他的样子有些让陈平吃惊,但他很能理解此时付晓明的心情,同时又想到了白晔对自己的态度。他小心地走上前,为付晓明的杯子里倒满了水,并小声地说:先喝点水,消消火。

付晓明不消火,他吸烟,然后就瞅着世界地图骂:娘的,怎么就这么太平呢?

陈平就说:再想想办法。

狗日的,养着你们干什么?付晓明仍盯着世界地图。

陈平又说:那小子算什么东西。

付晓明就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世界地图上,他拳头的落点是公海。

不行就揍他一顿,出出气也行。陈平这么说。

付晓明就两眼烁烁地望着陈平。

陈平觉得付晓明的目光很可怕,那样子似乎要把人吃了。

半晌,付晓明握紧双拳气咻咻地说:等着吧!

终于在一天的下班以后,付晓明尾随着岳越和那个小伙子走到了部队大院外。岳越似乎看见了付晓明的尾随,她拉紧了小伙子的手臂,快步地向前走去。

付晓明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叫了一声:喂,你站住!

小伙子回头望了付晓明一眼,却没有停步的意思。

只能是鱼死网破了。他的声音这次充满了挑衅:说你呢,我让你站下。

小伙子就站下了,有些惘然地望着付晓明,岳越也站下了,神情冷冷的。

付晓明走到小伙子面前,愤怒地盯着小伙子说:我想揍你!

小伙子不解地说:我又没招你。

我就是想揍你!付晓明已经旗帜鲜明了。

小伙子也有些生气了,义正词严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

还没等小伙子说完,付晓明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向小伙子扑过去,俩人就你死我活地撕扯在一起。

岳越惊叫了一声,她喊着:住手,付晓明你住手!

付晓明这时不住手,他已经占了上风,小伙子终于被他压到了身下,然而小伙子反击得也很激烈,他的眼镜就摔在了一旁,这大大地影响了他的视力,他挥了几次拳头,也没能击中小伙子的要害。岳越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的,他已经看不清了,岳越的小手打在他脸上时,他才猛醒过来。

他没有料到漂亮的岳越会打人,而是用她那双漂亮得无法言说的玉手。他惊骇在那里,小伙子趁机从他身下爬了起来。小伙子还想继续战斗下去,被岳越制止了,岳越异常冷静地走到付晓明面前认真地说:我讨厌你!

岳越说完这句话,挽起小伙子的胳膊,走了。

付晓明长时间地呆立在那里,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他的耳旁响着岳越留给他最后的那句话:我讨厌你!

第二天一上班,陈平看见了灰头土脸的付晓明。陈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小心地问:你没有打过那小子?

住嘴!付晓明斥了声陈平。

陈平便不言声了,他发现办公室的门被付晓明严严地关上了。他心想:看来是真的没戏了!

付晓明神情沮丧地在稿纸上写下了“本报讯”几个字。再往下写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了,然后他便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半晌之后,陈平小声地说:付干事,要不咱们下部队采访吧。

付晓明不说话,把自己遮掩在烟雾中。

一上午,付晓明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快到中午时,有人敲门,付晓明就没好气地说:进来!

门开了,岳越出现在门口。

付晓明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眼睛又戴上。岳越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地站在门口,看见他,嫣然一笑,一步步,款款地向他走来。

付晓明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他以为岳越的玉手又会突如其来地抽在他的脸上。他语无伦次地说:你……你……

岳越却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电影票放在付晓明的面前说:今晚我请你看电影,好吗?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口干舌燥地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岳越说完,留下电影票,款款地走了。过了好久,他才长吁了一口气,那张粉红色电影票,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面前。

陈平凑过来小声说:这会不会是她的阴谋?

付晓明在一整天里,都神情恍惚,心里做着去还是不去的斗争。

一直到晚上,他终于下定决心:去!

电影开演时,岳越来了,坐在他的身边,她小声地冲他说:想知道那小伙子是谁么?

他警惕地望着岳越,岳越就说:他是我弟弟。

付晓明直到这时才大梦初醒,但他不明白,他打了她弟弟,她为什么还约自己看电影呢?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一直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后来他隐约觉得,如果没有那一次,他也许不会得到岳越。

13

师长庞鹏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飞行着。按理说,当了师长的他早就该离开飞机座舱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坚持着飞行,他战胜的不仅是生理上的反映,更重要的是自己。

自从发现了盲区,老战友欧阳河在大青山上空遇难。盲区便成为他生活中的一种信念。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与数倍于我的敌机做殊死搏杀时,那时也靠的是一种信念。然而,此时头顶上空的盲区,使他又有了一种新的信念。这份信念让他一直亢奋、激动了几十年。渐渐他觉得,自己和盲区已经融为一体了。

他率部队飞行,自己飞行,都是被这种信念鼓舞着,使他的生活有了奔头。几年前,他向上级打了一份报告,那份报告中阐明了他要再飞一次盲区的决心。那时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希望自己能重新飞进盲区,但他又担心盲区消失。一同消失的当然还有隐在他心底的那份信念,他不知道,没有信念的生活将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在生活中,他学会了与盲区守望,仿佛他与盲区是一对伙伴,厮守着,又敌视着。当欧阳江河告诉他驶进盲区时,他的心颤了。

欧阳江河不可思议地爱上了白晔。

自从那次在塔台下发现了这个漂亮的女兵后,他就觉得这是一位个性也同样出众的女兵。正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使他很快地爱上了她。

在以后飞行的日子里,他在塔台下经常可以看见孤独的白晔若有所思地在望白云,在望蓝天,他觉得这个女兵挺有意思。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总是避开他的视线,他站在她的对面审视着她。这时她的内心是喜悦的。在这之前,她早就暗暗地爱上了欧阳江河,包括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令她着迷和神往。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又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点“恨”他。

这时他便没话找话地说:想什么呢?

这是我自己的事。她本来不想这样对待他,可话到嘴边了还是这么说出来了。

他不和她一般见识,大度地说:咱们聊一聊好么?

这次她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一缕浅笑说:你如果现在仍然飞行,你会和我聊天么?

他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有内容,那时他心里装满了盲区,那是他的梦。现在他离那梦远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除了那个梦以外,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缤纷的世界。比如这位叫白晔的女兵。

他和白晔说话时,总是和她的思路针锋相对,让他无法接近她。就像天空中那片神秘的盲区。他在她面前并不急于表现什么。他和她拉开距离,他要到机场周围的哨位上走一走,因为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的责任。

在哨位上,他会出其不意地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向塔台瞭望。这时,他就看见了白晔。他把她拉到了眼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里。她在他的视线里美得惊心动魄,他以前似乎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更让他着迷的,还有她那孤独的个性,他喜欢她这份孤独,有时孤独也是一种美。她总是离群索居,于是她的一切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欧阳江河暗下决心,他要征服她,就像征服盲区一样。

这次,他又一次出现在白晔的面前。

白晔说:请你不要用望远镜看我,你的样子像个窥视者。

他笑了,她的话说得令他满意,她若不留意他,怎么会知道是他在望她呢。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就愉快起来。

他坐在她面前的草地上。

他说:星期天咱们去爬山吧。

她没有说话。

他又说:星期天我在山下等你。

说完他就走了。

星期天的时候,她果然来了。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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