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诺的生母,是建文帝的妃子,因为和方孝孺家沾亲,便在赴死之前把女儿托付给了方家。后来方孝孺入宫觐见新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通知了靖江王,于是靖江王偷偷从方家把予诺带出来抚养长大。
予诺的心里在滴血,火是爹爹放的,娘死在大火里,难道爹爹就不是杀人凶手?为了掩护自己出逃,那么多人死于非命,爹爹的一双手,还不是和当今皇帝朱棣一样,沾满了鲜血?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大声质问,可她此时选择了沉默。毕竟是自己亲爹爹,毕竟那么多年没见,毕竟,她对他要有一份尊重。
应文长叹了口气:“孩子,怪我么?”
予诺轻轻点了点头。
应文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从那件事之后便一心向佛,谁知道他还是不放过我们。”
予诺道:“爹爹,我这些年也听说过不少事情,有很多忠于爹爹的臣子惨死在皇帝手上。现在还有一些忠义之士,暗自招兵买马,只为了帮助您重夺河山。爹爹在这普济寺中,恐怕藏不了多久,或许,锦衣卫和红衣教已经找上门了。爹爹,事已至此,您又作何打算?”
应文叹了口气:“我已皈依佛门,怎可再妄动尘心?我是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当得好皇帝,我叔叔朱棣生性暴戾,可是大明王朝在他的手上迎来了盛世。如果为百姓着想,又何必非要争个短长?”
予诺点点头:“只要爹爹平安就好,这皇帝的位子,咱们不争也罢!”想了想,她又问:“爹爹,您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得到那个青花瓷瓶吗?”
应文道:“那是老祖宗留下的,后来遗失了,连我也没见过,朱棣大概是猜疑这里有什么秘密,才不遗余力地到处寻找。”
“那个瓶子里真的有秘密?”
应文微笑着摇头:“爹爹也不知道。”
予诺咬了咬嘴唇:“爹爹,那个瓶子现在就在我们手上,爹爹要不要看看?”
应文微微颔首:“好,那就看看。”他叫来小沙弥,请解玄和忆苒进来。忆苒一进门,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下:“参见主上!”
应文摆了摆手:“贫僧只是一个出家人,以后万万不可如此称呼,还是叫我法号吧。”
他抬头看了看解玄,说道:“这位公子也是易了容吧?可否露出真面目?”
解玄点头,除去了易容,露出俊逸的脸庞。应文久久凝视着,缓缓点了点头:“刚才在后面听得真切,公子深谙禅机,可否告知贫僧姓名?”
解玄作了一揖:“在下解玄。”
“哦?解缙家的公子?”
“是。”
应文微微一笑:“好!好一个闲适风流的人物!”
解玄把青花瓷瓶取出来,应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不由奇道:“这个瓶子除了工艺精湛,并无出奇之处,要勘破它的玄机,莫非是要把它砸碎吗?”
解玄心念一动,已经有了计较:“大师,我来看看。”
他取下桌上灯盏的纱罩,把瓶口凑近油灯仔细观看,来回看了五六遍,对忆苒说道:“忆苒,你身上是不是有峨嵋刺?”
忆苒点点头,忙把予诺师父留下的峨嵋刺拿出来,解玄拿着其中的一个,把它探进瓶口,轻轻用力,从瓶子里撬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解玄双手把纸包递到应文手中,说道:“以前没有想到,原来在瓶底用腊封了这东西。”
应文把纸包打开,从里面抖出一方极薄的蚕丝帕子,上面用金线绣了山水。他笑笑,说道:“看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老祖宗打下江山,把大批兵器财物埋在一个隐蔽之处,以备不时之需。这上面绣着的,大概即是那个所在。”
忆苒道:“主上,咱们把东西挖出来,打到京城去!”
应文笑着摇摇头:“这样的话,岂不又是一番杀戮?贫僧一心向佛,怎能再做此等罪孽深重之事?”
这时,慧远从外面进来:“大师,有两位施主求见。”
应贤在一旁说道:“无论是谁,都推脱不见!”
慧远面有难色:“大师,来人拿出了锦衣卫的令牌,说是非要见大师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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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人都到齐了
应文微微一笑:“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们去会会锦衣卫!”说着笑望着解玄:“解公子,你和诺儿就这样出去吗?”
解玄笑笑:“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他们知道是我又有什么了不起!”
“不行!”予诺拉住他,“你想害死解夫人吗?”她不由分说地往他脸上粘着东西,又说道:“一会儿不许你出声,不许你出手,知不知道?”
解玄不语,只是轻轻拉过她的小手。这些亲昵的小动作,都被应文看在眼里,他眼睛有些潮湿,却欣慰地扬起嘴角。
到了外面的禅房,只见屋内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容颜明艳的女子,她身旁的男子一身黑衣,目光冷冽,正是暗夜。
予诺一声惊呼:“瑶琴!”
瑶琴看见她,也是一阵惊喜:“姐姐!”
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是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爹娘又都不在了,那种找到亲人的情感在见面之时自然流露,予诺正要上前抱住瑶琴,暗夜伸手把瑶琴揽在自己怀里,冷笑道:“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说着看了看应文:“真的是你,在大火里走了一遭,竟然骗过了我们,留得一条命在!”
应文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暗夜目光一凛:“我为的是什么,您还不知道吗?应文大师!”
予诺急了,大声喊道:“瑶琴,你怎么遇见这恶魔了?快过来!”
瑶琴依在暗夜怀里,笑着说道:“姐姐,夜怎么可能是恶魔?是他把我从教坊司救出来的,不然,我们姐妹又如何相见?”
予诺大声说道:“暗夜!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暗夜得意地大笑,说道:“我只是用心照顾她,疼爱她,瑶琴,是不是?”
瑶琴幸福地点点头,面上一片红云,小声说道:“姐姐,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而且,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予诺握紧了拳头,“暗夜,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暗夜笑道:“你心里清楚!”说着一只手抚上瑶琴的脖子,摇摇头说道:“这样细的脖子,要是拗断了岂不可惜?”
瑶琴大惊:“夜。。。。。。。你。。。。。。。。”
予诺忍不住上前出手,暗夜扳过瑶琴的身子,手上微微用力,瑶琴忍不住叫出声来,予诺的脚步生生地顿住:“畜生!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暗夜大笑,挟持住瑶琴,另一只手的食指慢慢划过瑶琴的脸:“我经常不在家,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夜。。。。。。。。”瑶琴脸上,大滴的眼泪滴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打算一辈子等着他,守着他,可是原来在他心中,自己都不如一根草芥!
暗夜抬起头,再不看瑶琴一眼,冷笑着说道:“应文大师,这是靖江王的亲生女儿,他帮你养了孩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女人死在我手里吧!”
应文笑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带上你的瓶子,跟我回京城!”
这时,只听“呼”地一声响,暗夜眼前一个青花瓷瓶闪过,眼看就要砸落在地,暗夜忙伸手一抄,接住了瓶子。
他刚刚稳住身形,又是“呼”地一声,又一个瓶子飞来,暗夜伸出右腿,膝弯一夹,牢牢把瓶子夹住。
这时,又是“呼”地一声,又飞过来一个,只听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暗夜,接住了,这个才是真的。”
暗夜一惊,现在手上拿着一个,腿上夹了一个,眼见着另一个已经砸过来,他推开瑶琴,纵身飞起,接住了瓶子。
“还有一个!”暗夜抬起头,正要接瓶子,却哪里有瓶子的影子?在他一晃神儿的功夫,一个青色身影飞过来,救走了瑶琴。
瑶琴脸色苍白,扑进予诺的怀里大哭,予诺抱着瑶琴,恨恨地望着暗夜。
“哼!”暗夜放好三个瓶子,紧眯了一下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
解玄笑笑:“问我吗?”
“当然是你!”
解玄笑道:“我自然是扔瓶子的人,而且扔的都是假瓶子!”
“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记住,有我在这里,你的那些诡计都不会得逞!”
哈哈哈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都不知道吧,他洞房之夜逃走的新郎,对不对啊,我的夫君?”
解玄微微一笑:“唐姑娘也来了,澹台公子到了吗?”
澹台璞的声音响起:“哼,你还欠我一杯茶,我怎么能不来讨?”
那个女声又说:“夫君,你这一走,我脸上的凤凰谁来画?我对你日思夜想,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今天,我可是率领了整个红衣教的人前来接你!”
予诺咬咬嘴唇,狠狠瞪了解玄一眼,解玄不禁暗笑,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都阻止不了女人吃醋。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门口站着红衣似火的唐赛儿,还有身长玉立的澹台璞。在他们身后,是满眼的红色,在那片红色之中,有叶倾风,叶倾霜,有雨霏,有云衣。。。。。。。。。
解玄哈哈一笑:“好啊,人都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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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就快大结局了,(估计不到五章)大家耐心等待结果吧~~新书估计中旬推出,亲们继续支持舞月吧~~
那个关于性格的测试,是可以选两项的,测试的答案内容好多,我慢慢整理出来,完本以后贴在作品相关里,是很有意思的啊~~
一直追《青瓷》的亲,都喜欢古典文,我的朋友书芩写的《挥剑断袖》应该合大家的口味,写得是宫斗和权斗,正在PK中,大家不妨去看看。书号是:1049850
九十 青衫破红绫
唐赛儿笑着环视了一下禅房,目光停在予诺身上:“我和夫君已经拜过堂了,他不肯老老实实在火凤宫和我洞房,就是为了你吧?他把你从璞的手里救出来,我可是很生气的!”
予诺哼了一声,板着脸瞪了解玄一眼,解玄笑道:“别生气,和她拜堂的不是我。”
唐赛儿花容变色:“那是谁?”
解玄笑笑:“赵神勇不是都到洞房里了吗?难道唐姑娘不知道?”
在旁边一直很老实的忆苒哈哈大笑:“原来红衣教的佛母唐赛儿,连和自己成亲的人都弄不清楚,真是有趣!”
唐赛儿怒道:“解玄!你害我受此羞辱,我唐赛儿今天一定活捉了你,带回火凤宫重新拜堂,然后将你千刀万剐!”
予诺冷冷说道:“你想要带他回去,那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解玄不由得笑出了声:“予诺,你这是在保护我吗?”
予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谁要保护你?我这是在和那个女人抢相公!”澹台璞一听,猛然间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予诺,予诺眼睛望向别处,装作没有看到。
解玄忍住笑:“你不让我笑,那我可以得意吗?”
予诺咬咬嘴唇,白了解玄一眼:“这个时候了还忘不了调笑,你等着,我回头再收拾你!”
唐赛儿看在眼里,手握紧,眼睛眯起,冷哼一声说道:“还从没有人从我手里抢走过东西,既然这样,我就先拿了你,免得一会儿费事!”
予诺道:“这禅房里太小,恐怕打不开,有本事到外面去较量!”说完小声对解玄说:“我把他们引出去,你不许跟着,要想尽办法护着我爹爹离开这里。”
解玄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一定要小心,要是受伤了我可不答应。”
予诺点点头,故意大声说道:“唐赛儿,你想和我抢相公,也要有本事才行,今天我们就好好比试比试!”
应文不由担心地唤道:“诺儿!”
予诺看着他,笑了笑:“爹,您放心,我不会有事。”
解玄凝视着她,现在的予诺,可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她更沉稳,更聪明,可唐赛儿又怎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唐赛儿大笑:“好!出去就出去!璞,这里交给你,你可要看好了,一个都不许跑掉!”
予诺和唐赛儿一前一后出了禅房,红衣教的随从也跟了一些出去,禅房立刻空了许多。瑶琴跑到门口,急得大喊:“姐姐,你要小心!”
予诺回头冲她一笑:“放心吧,她未必打得过我。”
忆苒急急地追出去,一手护着瑶琴,另一只手一扬,一对儿峨嵋刺向予诺飞去:“少主接着,连个兵器都没有,怎么赢啊!”予诺伸手抄住:“谢了!瑶琴交给你,你给我好生护着!”
禅房外,莲池上,唐赛儿从九曲桥腾空而起,纤手一挥,甩出一条红绫,裹着无数粉红花瓣漫天席卷而来,整个莲池之上,花如雪,雾似纱,红衣舞红绫,似绝世的飞天,凌空在仙境之中。唐赛儿大笑:“即便是这招式与身形,你又怎么比得上我?”
予诺笑笑:“我确是没那么多花哨的招法,我只用朴实管用的。”天青色的身影一闪,冲进那片红光之中。
院子里,一青一红两道人影打作一团,红似火,青如水,一边是曼妙的杀气,一边是从容的化解。忆苒担心地在一旁守着,准备需要的时候出手。她看看身边的瑶琴,一会儿自己要真的冲上去帮忙,这小女人怎么办?她虽是暗夜的女人,可也是少主的妹妹,要是万一保护不当,少主发了脾气,自己可担待不起。
她摸摸怀里的火器,对,一定好好护着瑶琴,唐赛儿那里,可以用火器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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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的缠斗,暗夜看看门外,冷笑道:“解玄,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解玄笑道:“还是不必了,我比你英俊,怕你会嫉恨。”
“哼!”暗夜重重地冷哼一声,说道:“让女人冲在前面,算什么英雄?”
解玄哈哈一笑:“把女人当作是棋子,更不算英雄。”
暗夜紧盯着他:“你能答应让她和唐赛儿交手,是想趁机护着这位应文大师离开吧?”
解玄道:“你还真是有趣,莫非又在恼恨自己没有女人为你打架?”
暗夜冷冷说道:“少在这里耍花腔!”说着把禅房里的人挨个儿看了一遍,说道:“看来今天收获不小,我要抓的人都在这里!”
解玄道:“要拿人也要有本钱的,你的十三太保损兵折将,凭你一人就可抓得这么多么?”
暗夜道:“旧的死了,还有新的!来人!”
“在!”
只见房顶上,莲池外,突然出现一大群黑衣人,个个手拿兵器,剑拔弩张。暗夜道:“不知道这些本钱够不够?”
解玄又笑:“够了。只是这位澹台公子,甘心让你把我带走吗?”
“哼!锦衣卫听令,红衣教众,建文余党,诏狱要犯,今日要一并拿下!若是跑了一个,提头来见我!”
“是!”
九十一 智破火凤阵
这时,外面的缠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唐赛儿红绫扬起,夹着雨点儿似的蜂针袭向予诺,予诺恨声说道:“又来这一套!”她向后退着,手中峨嵋刺舞成盾牌。
忆苒气得大叫:“什么破佛母,就会玩儿这些伎俩!”
唐赛儿冷哼一声,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剪刀,立刻,在留云客栈出现的那一幕再度重演。莲池之上黄沙漫卷,乌云蔽日,这唐赛儿的手段比那日的红衣教中人又高明了许多,只见普济寺上空黑色的云层厚厚地压了下来,唐赛儿手持剪刀,大笑着说道:“公主殿下要和我抢丈夫,锦衣卫要捉我们,好,反正迟早也要一战,就让你们领教一下我的火凤阵!”
她手中剪刀飞舞,立刻幻化出无数红衣女子,她们冲向锦衣卫,冲向禅房,和真的红衣教众混在一起,辨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予诺手中的峨嵋刺快速舞动着,被她打倒的几个红衣女全都化成纸片飞走,她暗叫不好,护着瑶琴回到禅房里,解玄已经和澹台璞暗夜交上手,应贤和一群僧人护着应文。
普济寺里,喊杀声一片,那些红色的影子却越杀越多,忆苒大喊一声:“少主,这妖法太厉害,怎么办?”
予诺定住身形,看着眼前红彤彤的一片,说道:“她这只是幻术,我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幻象,要赶快破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