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她再次拉直他的脚。
他愤怒的睁开了眼,却看到她直视着他,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你必须忍耐下去。」
「妳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愤恨的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谢谢你的赞美。」她甜甜一笑,再次屈起他的腿。
他呼吸一窒,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落脸庞。
「邪恶的巫婆……」
「我要是够邪恶,就会让你在这里烂掉。」她继续折磨着他的腿,遗憾的说:「可惜我不是巫婆。」
他痛到说不出话来,才感到她终于放开了他的右腿。
蓝斯原以为苦难终于结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她开始折磨他的左腿。
他闭上眼,不断的在心里咒骂她,因为痛得根本无法张嘴出声。
好不容易她终于将左右脚轮流做完两次,才满意的停了手,但那时他早已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她的手再次回到他腿上时,他吓得睁开了眼。
可这一回,她只是拿热毛巾替他擦去两腿上的汗水,然后再次帮他按摩。
他在她熟练的按摩中放松了下来,重新闭上了眼,她拿了一条又一条的热毛巾替他双脚热敷,然后轻柔的替他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汗水。
有人走了进来,是亚当。
他可以听到她和亚当轻声说话的声音,眼皮却沉重的无法睁开。
「他还好吗?」
「睡着了。」
「妳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白云说妳们早上才刚下飞机而已。」
「不用,我在飞机上有睡。隔壁整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灯和地毯都换了新的,窗户要等到下午,工人才会送到。」
「麻烦你请人把我的行李搬过去,顺便再借我一把刮胡刀。」
「我不认为他会喜欢这个主意。」
「我喜欢。」
亚当低声笑了出来,「愿上帝保佑妳。」
「我需要的是刮胡刀。」
「我会拿来。」
「谢谢。」
亚当离开了,她重新替他的两腿换上热毛巾。
然后,他感觉到左边的床垫陷了下去。
他原以为她是想叫醒他,但在有如千年的寂静之后,一只微温的小手抚上了他凹凸不平的左脸。
他屏住了呼吸,惊吓不已,完全不敢动弹。
她的手指轻柔地、慢慢地,拂过他残缺烧伤的脸庞,然后顺着他的脖子,来到衣袍敞开的胸口。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他的心窝,几乎再次腐蚀灼伤了他。
敲门声轻轻响起,她闪电般缩回了手。
「进来。」
「夫人,公爵的医生来了,他说妳约了他。」
「他在哪里?」
「绿厅。」
「请他等我五分钟,我马上下去。」
「是。」
她很快地将他腿上的毛巾都拿起,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大门轻轻的扣上了。
一室寂静。
蓝斯睁开了眼,抬手抚着胸口的那滴泪。
它是如此真实的存在,教他几乎无法承受。
她哭了。
他怀疑她知道自己滴下了泪。
他勇敢的莲,把他的残酷冷漠学得如此入木三分,教他差点忘了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喉咙紧缩着,他再次闭上眼,多希望他能早半年领悟爱上她的事实,多希望他从来不曾让她离开过。
如今,除了这个残破的身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
她就像一个梦,一个甜美又残酷的梦。
他却万分渴望能够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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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抱歉麻烦你跑这一趟。」
「不会,我很高兴知道公爵愿意开始做复健运动。」原本在接到这位夫人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时,他可不对这位病患愿意重新进行复健抱太大希望,不过他还是将她要求的病历及资料都传真了过去,并回答她想知道的问题。
没想到,她才到英国第一天,就真的让那位脾气暴躁的公爵大人开始复健了,真是让他对这位女士的行动力大为赞赏。
她额上的药用贴布,显示出她也吃了苦头,但从方才她进门谈到最后,她都不曾表示过要放弃,甚至很积极的在询问该注意的事情。
他很清楚面对那位公爵,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和耐心。
她真的非常勇敢,而且深具决心。
医生微微一笑,「我相信在妳的协助下,他的状况一定能慢慢好转,刚开始这一阵子,他会非常的痛,所以不用太过勉强,但一定每天都要让他动一动,然后再慢慢增加复健的动作和时间,如果有任何问题,妳都可以打电话过来给我。」
「真的很谢谢你。」
「别客气,那我先走了。」
「谢谢。」
莫莲和白云一起送走了蓝斯的主治医生,才要回楼上时,白云却叫住了她。
「莲,等等。亚当和我说,妳要搬到主卧室和蓝斯一起住?」
莫莲看着她,确定的道:「对。」
「他可能会再动粗。」白云看着她受伤的额角,开口警告,「或许妳该再考虑一下。」
「也可能我会先对他动粗。」她自嘲的笑了笑,才认真的道:「我已经考虑过了,一开始我或许是因为气昏了头,但想一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必须面对我,不能继续龟缩在他的房里逃避现实。况且,我如果和他同房,晚上他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我也比较能顾得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样她不也无法喘口气。
可是,看着莫莲如此坚决,白云便不再多说,只柔声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别客气,尽管说。」
「谢谢。」她点头,微微一笑,「如果有需要,我会让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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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他没有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只是悲伤的望着窗外。
她站在小厅的门边,没有直接走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顽固的男人。
他留长的红发及肩披散着,下巴长满了胡子,双眼有着血丝,整个人消瘦苍白不少,身上的衣袍也没有绑好……
虽然对他的伤,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早上当她走进主卧室,看见在床上的他时,还是吓了一跳。
他像个野人一样,对着亚当大吼大叫的,又是砸东西又是咆哮,无论是行为和外表,他看起来都和她认识的那个有礼自制,总是把自己的外表维持整齐的男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时,房间太暗,她还没有办法看得太清楚,等到他终于愿意坐着轮椅出来,他脸上的烧伤更让她心痛不已。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伸手碰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想哭的冲动,强迫自己装出漠然的表情。
替他的两腿做复健是更可怕的折磨,他是如此的痛,从他身体传来的每一次颤抖,都从掌心直达心头,她几乎无法做完它。
她一点都不怪他诅咒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对他刑求,若非知道他再不做复健,就有可能会一辈子无法行走,她一定做不下去。
他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有那么一秒,她以为她在他眼里看见痛苦和渴望,但那随即被讥诮掩去。
「怎么,莫博士,准备继续来玩妳的实验品?」
「没错。」她扬起嘴角,掩饰心痛,秀出亚当拿来的剪刀和刮胡刀,走上前道:「我一向坚持研究室里所有的实验动物都得维持干净。」
「如果我说不呢?」他直视着她问。
「我相信亚当会很愿意过来协助我。」她说。
「协助妳把我绑起来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多加反抗就答应了。
「算了,妳想剪就剪吧。」
她有些惊讶,但没有错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拿着毛巾和器具走到床边。
「你得转过来。」她说。
他点头,然后在她的协助下,配合的移动身体,将脚放到床下。
她把毛巾铺到需要的地方,然后上了床,跪到他身后,开始替他修剪脸上茂盛的毛发。
在她动刀时,他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窗外。
她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外头仍在下雨,从她这里看出去,除了前方的草皮和远处的森林,就只有灰蒙蒙的天空。
但他仍是盯着外头,沉默的不发一语。
她叫自己别再多想,低头专心修剪他及肩的长发。
他的红发十分柔软,而且微卷,以前他洗完发时,它们总会自然地卷翘起来,常常睡了一晚上之后,更是到处东翘西翘,但她却很喜欢他那个样子。
他总是会在清醒后,将它们梳直,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她却总是喜欢趁他不注意时,故意揉乱它们。
她一刀一刀的将它们剪短、修齐,他的脖子慢慢露了出来,她可以看见他左侧后颈因为烧伤留下的伤疤。
他颈后的部分其实并不严重,时间会慢慢让它淡化,但他的左脸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深吸口气,她拿起梳子,下了床,继续修剪他前面的头发。
他沉默的看着她动作,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看她,也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能镇定心神,告诉自己专心工作。
她梳直他的发,然后剪短,再梳直,再剪短。
屋子里,只有剪刀交错的声音,剪完了发,她继续替他修剪胡子,修到较短时,才为他上刮胡膏,小心翼翼的,刮去他脸上的胡碴。
随着刮胡刀的经过,他左脸的烧伤开始完全显露了出来,他左侧的脸庞,有大半的皮肤因为烧伤的绷紧而拉扯着,颜色也不是那么均匀。
她知道他烧伤的疤痕一路蔓延至左胸,她早上趁他睡着时检查过了。
看着他脸上的伤,她很想亲吻安抚他身上所有的伤口,但他恐怕会因为她的同情而气得掐死她。
所以她只是拿起热毛巾,替他擦脸。
「妳不觉得很可怕吗?」
听到这句沙哑的问话,她猛然抬眼,却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从来不曾见过的情绪——自卑和不安。
「不。」她压下喉头的哽咽,看着他,神情自若的说:「虽然你看起来不再像骑着白马拿着宝剑的白马王子,但比起钟楼怪人还逊上一点。」
他瞪着她。
她眼也不眨的继续道:「话说回来,你本来就不是白马王子,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
他依然瞪着她。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才道:「好吧,我想,或许你还是可以当白马王子,只要你把头发染成金色,戴上蓝色的隐形眼镜,然后,噢,对了,还要记得换掉这个鹰勾鼻,通常坏人才有鹰勾鼻的,你知道,看起来比较冷酷势利一点。把这些都换一换,我相信,你还是很有资格当上那种一出场就金光闪闪,笑容灿烂到不行的白马王子。」
「当然,首要条件是,你得学会摆出亲切的微笑。」她拍拍他的脸,微微一笑,「不过,记得等我们离婚之后再去改,我无法忍受和一个只会傻笑的阳光王子在一起,我比较偏好有鹰勾鼻的坏蛋。」
说完,她便拿着收拾好的器具,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蓝斯坐在床上,仍无法回神,好半晌后,他才伸手摸了摸脸上倒勾的鼻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直到听见沙哑低嘎的笑声,他才知道自己笑了出来。
笑声因为知觉戛然而止,他闭上眼,害怕自己会再度开始习惯她的存在,甚至相信她真的不介意。
但,天啊,他是多么希望能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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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主卧室里,她满意的环顾四周。
破掉的窗户,在刚刚送到,安装了上去。
她的行李也都送进了主卧室,这地方看起来已不再如早上那般阴森。
艾斯特庄园的仆人动作相当迅速确实,才几个小时,所有的灯都装上新的,地毯、窗帘和床被也全都换新,倒掉的桌椅都已扶正,靠窗的写字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边的壁炉也重新燃起了柴火,温暖了整个房间。
确定一切都已恢复正常,她才转身回到隔壁。
「妳跑到哪里去了?」一看见她,他就凶恶的瞪着她问。
「隔壁,整理我的行李。」
「行李仆人会整理。」
「我比较喜欢自己整理,这样我才知道东西摆在哪里。」她走到床边,却看见他一点也没吃他的午餐,他的餐盘里,只有酒杯是空的。
她神经一抽,本想开口念他,却在最后一秒,看到桌上摆着另一份餐点。
是她的。
莱恩显然把她的午餐一起送了过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领悟到,这男人早餐根本没吃,怎么可能不饿?
他是在等她,等她一起用餐,谁知道她会忙到忘记吃饭。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她努力压下,只是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到他床边。
「老天,我快饿死了,你不吃吗?那这个给我。」她伸手拿他的面包,撕了一块,送进嘴里。
「那是我的。」他忿忿不平的说。
「不要那么小气。」她再撕一块,在他张嘴要回话时,送进他嘴里。「吃饭皇帝大,你想吵架等吃饱再说,到时就算你想一路叫骂到火星去,我也不会阻止。」
他错愕的瞪着眼前的女人,她却拿起刀叉开始进攻他的迷迭香鸡腿。
「这肉真不错,我听说英国的食物很可怕,还买了好几盒饼干塞行李,你应该帮这里的厨师加薪,现在厨艺好的厨师不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切了一块鸡肉送到他嘴边。
他看着她,好半晌,才张开了嘴,带汁的鸡肉在嘴里化开。
她唇角漾出一抹笑,继续喂他面包和鸡肉,一边道:「隔壁窗户装好了,等一下吃完了饭,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下午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到浴缸里把自己洗干净。」
至少不是再重复一次早上的折磨,他想他可以忍受,事实上,洗澡比那好上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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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完那一天的。
他既尖酸又难缠,有好几次她都有拿针戳他的冲动。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完那一天的。
她既恶毒又顽固,有好几次他都想伸手掐死那个邪恶的女人。
但一天总算过去了。
他搬回了主卧室,她也搬进了主卧室。
然后,夜深了。
他原以为她会找借口睡别的地方,但她只是换上了睡衣,神色自若的上了床,好像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好像她每天都这样做,好像他并没有躺在这张大床上。
蓝斯瞪着她,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拍了拍枕头,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没两秒却又突然爬起来,关掉床头灯,这才躺回枕头上,满意的闭上眼,放松的吐出一口气。
老实说,床很大,大到他很难去抗议什么,但该死的,和她一起睡,不啻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这是我的床。」他在黑暗中开口。
「也是我的。」她眼也不睁,平静的提醒他,「我是你的妻子。」
「要离婚的妻子。」
「还没有离婚的妻子。」她没好气的睁开眼,在黑暗中看着那依然坐得直挺的男人,「你放心,我不会在半夜偷袭你的。现在,我要睡了,如果你还有意见,麻烦你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她说完后,就翻过身,背对着他,闭眼入睡。
在半夜偷袭他?
蓝斯瞪着那凹凸有致的身影,脑海里瞬间冒出一连串的香艳画面。
他奋力把那些该死的景象赶出,也跟着翻身躺下,背对着她,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但她那沙哑的呻吟、轻柔的碰触、战栗的娇躯,依然在脑海里不断播放上演。
该死!
他硬得有如一根滚烫的铁棒,不禁怀疑自己怎么有办法在这种状态下入睡。
偷袭他?
亏她说得出口。
可恶,他几乎可以看见她坐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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