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别说令人讨厌的话，只要‘谢谢’就可以了。”
谢谢。
沈旖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姚雁紫没有回头，轻轻地推开了门。
孙彤云就在门外，看着姚雁紫，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手术的事，要慎重考虑一下。”
“你不想救她？”
“我会想其他办法……”
姚雁紫低着头，不想看他的脸。虽然他不赞同自己的决定，但那双眼睛里，分明透露着急切地想要救人的讯息。
不能看。
如果看了，她就没办法打开那把锁了……
因为姚雁紫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她的家人对此一无所知，手术后也就不能来照顾她，所以苏小纶成了她的家属。
“喜欢上孙彤云，可真够倒霉的，还得没事儿挨刀！”小纶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幸亏我悬崖勒马……放心，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还赏了他一巴掌，对了，他来看过你吗？”
姚雁紫摇摇头，麻醉中发生的事，她没印象，清醒之后，也没见过那个人。
“都这么多天了！那孙子八成是没脸见人了！”小纶挥着刀子，义愤填膺地嚷嚷，她还以为自己不在的时候，孙彤云至少会来几趟，“用不用找人教训他？”
姚雁紫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逗乐了，知道她是替自己担心，便宽慰道：“这些天净躺在床上，脑子清醒多了，关于我们两个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苏小纶没有继续追问，接着削铅笔似的摧残那个苹果。
当当。
“请进。”
小纶以为是护工，没想到，走进来的却是孙彤云的妈妈。
“您是……”
张华拿鼻子“嗯”了一声，然后不客气地坐在她刚才坐的凳子上。苏小纶翻了个白眼，不用说，这位肯定是和孙彤云有关系，那种臭屁的脸！
“为什么要救她？”张华开门见山地问。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问她“为什么”。
原来做好事这么难。
苏小纶见好友不说话，就开始下“逐客令”：“阿姨，她身体刚恢复，很容易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她要休息了。”
张华根本不理她，继续说道：“沈旖灵刚住院的时候，我问为什么处处帮着那个女人，照理说，孙家为她们母女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你知道，小云和我说过什么吗？”
这句话引起了姚雁紫的注意，下意识地看向她。
张华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残忍地道出：“他说，因为他们有过约定，他喜欢她，可以把自己的命都给她。”
“您太过分了！”
“我只不过是让你的朋友看清楚，她到底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本来我还以为她挺聪明的，没想到这么笨！”
门被打开，一个脑袋探进来，正是话题争议的主角。
“妈……你怎么在？”孙彤云尴尬地问。
“我不能在这吗？”
小纶不禁叹气，哪天来不好，偏偏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相对于苏小纶的紧张，姚雁紫显得格外冷静，她说：“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张华和苏小纶未做多言，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
“那个……我妈，我不知道她会来。”孙彤云尴尬地摸摸头，“她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
“她说你为了爱人可以赴汤蹈火。”姚雁紫说得轻松，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喜欢的人的事。
“那个，因为这次的事，我们争执过许多次……每次见面，差不多都是在吵架，所以……”
所以那是一时慌不择言？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孙彤云，咱们认识多久了？”
“啊？”
姚雁紫替他回答了：“十年，差不多有十年了。”
孙彤云相当震惊，在他的印象中，他和姚雁紫是高中和大学同学，那些经历仿佛都是昨天，却忘了它们加在一起就是七年……再算上读研的这两年，竟然有十年了……
十年是个什么概念？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
其中又有多少是年少？
磕磕绊绊，一路从那些青涩的岁月走来，他们共同渡过了十年！
十年……
时间是镜花水月的魔法，陷入爱恋的人们他们的时间是停止的。
“虽然没有听你亲口讲过，但多少也是喜欢我的吧？‘姚雁紫知道自己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可是她的心里在下雨，未曾有过的滂沱，比台风登陆的那年还要猛烈。
如何把一个人伤到最深？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到。
假如姚雁紫的仙心是一场暴风雨，那么孙彤云就是被风雨冲击的城市。
的确，面对姚雁紫，他没有那种强烈的想与她成为恋人的感觉，却也从未有过与她分开的想法。他没有意识到，他们会有分开的一天，天长地久和朝夕相处，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很沉重的诺言，但在孙彤云的眼里，每天在一起的生活，仿佛再正常不过。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一得，必有一失，你不可能那么贪心。“
要是姚雁紫以救沈旖灵这件事“要挟”他，让他一辈子不可以离开，报答她，他不会有反驳。
要是姚雁紫说，他不言语就代表默认，就是以后一心一意，不再招惹别的女人的表示，他也不会反驳。
但是，姚雁紫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选了她，咱们……散了吧。”
这场暴风雨破坏性太强了，摧毁了整座城市，使城里的“居民”措手不及，无以应对。
于是，孙彤云僵直地离开病房。
这是分手吗？
分手代表了什么？
他没有想过……
送走了孙彤云母子，苏小纶垮一肩膀，满脸愁容地问：“就这么放弃了？”
“至少是让一切归回原位。”姚雁紫说，“小纶，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一直有一个心结，我总在想，要是那一年，我告诉了孙彤云真相，他留住了沈旖灵，或许她今天就不会躺在这里……我不愿意一辈子都觉得自己害死过一个人……”
“你可真傻，恋爱又不是考题，哪有这么多选项呀！就算当时你告诉孙彤云，沈旖灵要结婚的消息，他们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姚雁紫笑了，是啊，她很白痴。
她一直觉得孙彤云是傻瓜，结果到头来，最笨的那个是自己！
但，她真的希望那个“如果”出现，那么她就能问心无愧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不会像现在，绕了一个大圈，最终却回到了原点。
她不想这样。
可是有时候，“距离”是必须的，只有在远处，人才能看清自己，生活才能有未来。
魔法消失，时间又开始流动。
也许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49
身体基本恢复后，姚雁紫被调到外地分部，那里天气温暖也不是特别潮湿。因为项目合作方是孙淼的公司，他们提供建筑的设计图纸，所以头两个星期她需要与孙淼共事。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孙彤云父亲本人。
去接孙淼之前，姚雁紫略微有些犹豫，毕竟他们之间存在着奇怪的瓜葛，但是转念一想，孙彤云和父亲的关系一般，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知道了， 也会凌不认识吧。于是，当她见到孙淼时，她拿出平常心，像接待其它生意往来者一样，公式化地寒暄一通，然后作了自我介绍。果然，孙淼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这里风景不错，虽然我也是刚来，但同事们推荐了几家不错的店。”在回公司的路上，姚雁紫作为接待者，客道的介绍着当地的好去处，“孙先生有什么爱好，或是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孙淼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样啊……呵呵。”姚雁紫陪着干笑，因为以前听说孙淼很爱玩，所以还特意做了些功课，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冷淡，这种态度，不由得让她想到自己在咖啡店打工时遇到的某个混蛋，“那今天晚上用餐的地方由我决定，西餐可以吗，我知道有一家味道很棒。”
“还是日本料理吧。”孙淼报上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名字。
姚雁紫暗暗运一口气，刚才也不知是谁说没有喜欢的店：“日本料理？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没去过，这家店在哪，您去过吗？”
“没有。”接着孙淼云淡风清地说出非常劲暴的话：“我朋友推荐的，听说里面的服务员很正。”
姚雁紫以为自己耳朵出出问题，惊得连红灯都没看见，直接闯了过去。
“孙先生真爱开玩笑。”她脸上多了三条黑线。
孙淼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姚雁紫的反应，突然自己笑了起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姚雁紫不安地瞄了他一眼。
孙淼摇摇头，然后笑着说：“我家小子上小学的时候，常被请家长，开家长会的时候，也有女生哭着告他的状。”
“呵呵……令公子真是淘气。”
“所以，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打孙彤云的小报告呢，没想到，你装作不认识。”
很好，又闯了一个红灯，驾驶执照离吊销更近了一步。
姚雁紫没进间去想自己的交通记录，她觉得车内气氛异常尴尬，却只能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答：“现……现在是……工作时间。”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被对方父母抓包的坏蛋呢？
早知道就让别人来接孙淼了，可是，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当场戳穿……孙淼的反应很不合逻辑！
接下来的日子，姚雁紫想要尽量避开孙淼，但由于工作方面的原因，想要完全不见面，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孙淼总是能有理由找上她，即使他不再提孙彤云的事，也装得没事人一样，姚雁紫还是觉得异常麻烦。
不过，在不断的接触当中，她也开始对孙淼有了新的认识。
从外形上看，孙淼绝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既有中年人的成熟又不输年轻人的朝气。说实话，就男人魅力来讲，孙彤云比他老爸还差一大截。不然，公司里 的女同事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变成他的粉丝。虽然承认孙淼很帅，但姚雁紫肯定不会加入他的“亲卫队”，她更喜欢迟鸿天那样的老板，很有长者的风范，就算她和 迟西之间出过问题，也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
这并不是说孙淼没有工作能力，他有自己独到的领导风格随性风趣、注重交流、平易近人，就算是和年轻人在一起工作，也不存在代沟这种东西，很快打成一片。
怎么说呢，孙彤云很多地方庆该像妈妈吧，比如洁癖，如果姚雁紫先前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她会觉得孙淼更像萧晟峰的老爸。
姚雁紫摇摇头，把孙彤云的影子从脑袋里踢出去，毕竟是父子，所以一不小心，就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好在后面的施工就快可以独立进行了，一切已经进入正轨，孙淼也该回去了。
今天是五一假期，但自从改成三天公休后，就不是什么黄金周了，住在本地的同事们都放假了，如果她也赶回家，好像有点不值当的，于是便留下值班，反正也没 有别的事好做。她上了一会儿，然后无聊的翻开一本绘图草稿，那是午休时，两个年轻工程师和孙淼一起闲聊建筑专业，随手画的东西。上面有这次工程的蓝 本，有国内成功设计的草图，有孙淼参与过的项目，也有外国著名建筑的素描……
即使没有署名，但是看过几张后，凡是出自孙淼之手的图，很快就能被认出来。那是一种才气，确切地说，是天才。许多建筑师在工作几十年后，常被一些固有 的条框所拘谨，失去灵感，线条变得生硬呆板，特别现在的设计中，电脑技术运用的过多，而孙淼没有迷失自己的风格，他性格有时吊儿郎当的，但是笔下的线条却 十分精准纯熟，又不失个性中的潇洒狂放，尤其是那些素描，会让人觉得他更接近一位艺术家。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她看过孙彤云的专业作业，很流畅干净，就像他本人一样，挑不出毛病，但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是他研一时得优秀奖的作品。
孙彤云不爱提起那件设计，她还以为是由于他过于别扭的性格所致。因为跟其他设计比较，那幅作品不太像他一贯的风格，有些地方暗含着一种不和谐，称不上完美。
现在想来，那时他是在模仿自己的父亲吧。
孙彤云少年的烦恼来自家庭，多半还是由于孙淼一手造成的，他不可能不责怪不怨恨他的不负责任。可是，儿子对父亲的那种崇拜情强求应该从来没有消失过……
多么矛盾！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父亲的专业，但刻意从事了其他工作；在草稿上临摹孙淼的风格，却又在设计中极力掩饰父亲的影子；明明讨厌轻浮张狂的性格，还是和萧晟峰做了多年的至交……
该说这是血缘的因素吗？
还是一种无形的吸引。
“小燕子，你今天也加班？”一个带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姚雁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人的时候，孙淼总是跟她“装得很熟”。
“孙先生，您没走？我还以为您该回去了。”
“这么讨厌我？那可糟了，以后咱们肯定还是要见面的。”孙淼顿了一下，加上半句，“工作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前天您让小刘订的今天下午的机票，所以我……”
“改变时间了。”
“什么？头期的工作不是已经交待完了？”
就是因为工作告一段落，后面是自由时间，我就可以随意安排了。“
”呵呵，原来如此。“姚雁紫维持着脸上的公务笑容，”这有一份附近的旅游宣传册，您可以研究一下，呵呵，要不是后面赶工期，忙得要命，我一定替您安排好了。“
”和张华说的不一样。“
”什么？“姚雁紫没听懂他的意思。
孙淼接过宣传册，边翻边产：”你和我妻子描述的不太一样，也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那小子会找一个软绵绵的女生。“
”您……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因为转到这个话题上，姚雁紫有些局促。
可是孙淼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有一点倒是他的风格。“说着，他比了比长发。
姚雁紫叹口气，看来这个话题非说下去不可了：”我们已经分开了……或者，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年轻人吵架可以，但别动不动就闹分手，我是他爸爸，虽然有些不称职，可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孙淼把手放在姚雁紫头上揉了两下，这跟孙彤云对待小孩子的习惯一样，“他做了错事应该被惩罚，不过别直接把他判出局，我和他妈可不能在家里养一个不会谈恋爱的老光棍。”
看着他状作苦恼的样子，姚雁紫噗哧笑了出来，这一瞬，她头一次感觉他真的像一个父亲，一个为儿子担心的中年人。虽然跟自己一板一眼的爸爸不同，跟老谋深算的迟你不同，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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