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代言,刘锦屏所言句句是真。原来这刘魁一当年曾在韩金虎帐下任中军副将之职,是韩金虎的贴身侍卫,所以对韩金虎的为人处世,非常了解。但这刘魁一为人耿直,日久天长,他就发现韩金虎这人阴险狡诈,他就厌烦这位驸马,想方设法要离开他。正好这阵把大元平灭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奏凯还朝。刘魁一就利用这个机会提出辞呈,说自己的母亲年纪大了,家里头脱不开身,在戎马年月自己不敢提,现在太平了,打算解职回家,韩金虎怎么留也没留住。
刘魁一衣锦还乡,回到刘老庄。其实他是借口,实质就是不愿当这个官。刘魁一很明白,现在朝中分成了两大派:以功臣宿将为一方,以马皇后跟驸马等为一方,双方互相攻击,勾心斗角,朝廷上风云变幻,早晚必要发生重大变故。我干脆解职回家,免惹是非,吃口太平饭,过个太平日子算了。刘魁一回到家里以后,利用手中这些钱,治了不少的产业,当了这儿的庄主。这几年小日子混得还不错。老夫妻所生一个女儿,就是这个刘锦屏。他是与世无争,一日三餐,逍遥自在。
哪知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一天,突然门上的庄客向他禀报:“庄主爷,南京来人了。国舅马兰领着两个儿子马得山、马得海,奉万岁的旨意,来到我们庄前,说有急事要见您。”刘魁一听后不禁打了个寒战,心说我现在是平民百姓,又不吃国家的俸禄,钦差来此何干?他满腹狐疑,赶紧整装迎接,把国舅马兰爷儿仨接进了大厅。
马兰与刘魁一寒暄已毕,分宾主落座,马得山、马得海也坐在了侧座,仆人献茶。马兰奸诈地笑了笑:“刘庄主,恭喜你了。”“国舅不要取笑。我乃一芥草民,只知虚度光阴,这喜从何来?”“你呀,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我这次是奉皇后的密旨和韩殿帅的令箭而来,有一件特大的功劳送于你,要你去做。”“什么事?”“实不相瞒,四皇子朱棣受封为燕王,要到封国去,近日会从你这儿路过。皇后和大帅的意思,想要你截杀于他。如果你要能把他杀了,哈哈哈,何愁不飞黄腾达呀!封公封侯就在此一举了。快,接旨吧!”
马兰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把刘魁一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浑身上下冷汗直流。他就为这件事才退出的官场,没想到又找上门来了,让自己截杀燕王,那还了得,那是皇上的四儿子,我敢杀吗?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刘魁一思前想后,不敢接旨,但又不敢得罪马兰,只得婉言说道:“皇后和殿帅这么器重小老儿,我是感恩匪浅。怎奈我心有余力不足,我要能耐没能耐,要人手没人手,我怎么能干得了呢?恐怕误了皇后的大事,国舅您还是另请高人吧!”
马兰听罢马上就猜透了刘魁一的意图,当时把猴眼一瞪,桌子一拍:“刘魁一,别他妈地给脸不要脸。想躲呀,没那么容易!既然叫你动手,我们心里就有底,怎么不找旁人呢?因为你是韩殿帅的中军副将,为人可靠,这才想到你头上,拿着贵冠往你头上戴,你还直扑棱脑袋。我告诉你,这个事你干倒还罢了,如若不干,就休要怪我无情。既然这样机密的大事让你知道了,就不能从你嘴里走漏了消息。来人,把他们一家子都给我绑了!”“喳!”马兰的亲兵往上一闯,封闭了门户,马得山、马得海也各拽宝剑逼了过来。
刘魁一一见这个阵势,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国舅息怒,国舅息怒,容我三思。”“嗯,要这么说话还行,你等暂且退下。刘庄主,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同意,不过刚才我说的也是真的。朱棣离京,身边一定会有人跟随,小老儿武艺平常,我手下人又不足,我怎么动手呢?”“要为这事咱好商量,你起来吧。”刘魁一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又向马兰作了一个揖,这才坐在一边。
马兰告诉刘魁一:“我知道你手下人不够用,早就给你安排好了,我带来五千军队,就埋伏在刘老庄周围,你呢,从我的军队中挑选一百名精壮士兵,扮作庄客,作为内应。你也不用公开动手,只要在朱棣来了以后,热情招待,把他稳住,要能把他灌醉更好,然后出其不意将他抓住,这你还办不到吗?抓住之后你放起三把大火,我领大兵前来支援,你我里应外合一举告成,你说这有什么难的?完了你还能弄个侯爷当当,何乐而不为呢。”“侯爷不侯爷我倒不敢想,只要国舅和驸马满意就行,你说什么时候动手呢?”“很难说。朱棣什么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动手,咱们随时随地打招呼,到时候三更天动手,你可记住啊!”“记住了,我一定照办。”这事算定下来了。
马兰统兵五千,埋伏在刘老庄的周围,派出探马蓝旗,轮番打探燕王的行程,所以燕王没有进村,他们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
刘魁一送走马兰之后,把老头儿急得饭都吃不下去了。老两口一商议,这事逼到这里了,不干是不行啊,不然的话,马兰把嘴一歪,咱们老刘家连祖坟都保不住了。这件事情遭到姑娘刘锦屏的激烈反对。她苦苦规劝爹爹,不要他这样干。尽管姑娘讲了很多道理,可刘魁一只为自己着想,对姑娘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最后父女俩闹翻了脸。姑娘一想,不行,马兰就在周围,庄里还有他的人,我还得忍耐一时,待到燕王真的来了,我再想方设法放他逃走。这样等了半个月,今天燕王果然来了。她一见燕王进入圈套,急得如坐针毡,现在瞅个空子,这才来给燕王送信儿。
燕王仍然半信半疑,就被这姑娘连拖带拽拉到当院。走了没几步,就见门口红灯一闪,有人进来,把刘锦屏吓得闪目观瞧,来人正是他爹,挎着口宝剑,带着四个家人,奔这院里来,刘锦屏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刘锦屏一来到这个院,就被马兰留下的人发觉了,他们飞奔给庄主送信儿。刘魁一满腹怀疑,这才来到院中。他抬头一看,啊,只见姑娘拉着燕王,他就预感到不好,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姑娘能出卖自己。当时他张着嘴,瞪着眼,用手一指:“丫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爹,万语千言我只说一句话,你还不过来认罪,放千岁逃命,更待何时?要再执迷不悟,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一句话把事情给挑明了,刘魁一暗咬钢牙,心说这哪是女儿,这不是冤家吗?你就这一句话可要了我的老命了。事到如今,他也恼羞成怒,不顾一切,一伸手拽出三尺龙泉剑,飞身往上一蹿,奔姑娘就来了:“丫头,你竟敢胡说八道,待我宰了你。”
刘锦屏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一松手把燕王推到一边,甩斗篷按绷簧把弯刀拽出来了,爷儿俩就在院里头战在一处。刘魁一心想,我先把这丫头砍伤,然后再杀朱棣;刘锦屏心说,我一定要抵住我爹,决不能叫他伤着燕王。这爷儿俩是拼出全力,各不相让。刘魁一加快攻势,招招紧逼;刘锦屏闪转腾挪,巧接巧拆。刘魁一虽然精通剑术,刘锦屏也是酷爱武艺,况且是跟她爹学的刀法,因此父女俩打了三十几个回合,也没分出输赢。
燕王愣在一边不知道帮谁是好,马兰留下的人也不敢上前。
正在刘魁一父女交手的时候,只见从后院晃晃悠悠来了个人,这个人一边走一边伸懒腰:“无量天尊。怎么回事呀,放着觉不睡,跑到院里折腾什么呀,我睡得正香呢,让你们给吵醒了。”
院内众人借灯光一看,只见来了个破老道,这老道的穿着打扮简直破得没法再破了。就见他头上戴开花道帽,身上穿开花道袍,这道袍是五颜六色,由形状不等、新旧不一的破布片缝缀着,跟和尚的百衲衣没啥两样,所不同者人家和尚那百衲衣是特制的,他这是补缀的。腰里系着丝绦,这丝绦也是圪塔挨着圪塔。再看他斜背着一个兜子,这兜子也是补丁摞着补丁,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脚上穿一双烂草鞋,也是一走三掉。手里边拿着一个拂尘,这拂尘就剩下二十几根毛了。往脸上看,皱纹堆垒,满脸渍泥,年逾古稀;两只手犹如刚从染缸里出来,指如炭条。要看他的双眼,能使你大吃一惊,二目炯炯有神,灼灼发光。就见他晃晃悠悠,来到院中。
这个破老道从哪来呀?原来就在燕王他们刚一进庄,他也就到了,在这叩打门环,说天下大雨,无处安身,要在这投个宿。门上人本不愿理他,也不想留他,因为燕王在这里呀,可这老道就是不走,没办法告诉了庄主。刘魁一一想,咱们家有的是破房子,天又下着雨,借一宿就叫他借一宿吧,因此便答应了下来。要庄客把破老道领到了后院,在一间破仓房里给他弄了个铺,送他点残茶剩饭,老道就住下了。前院这么一伸手,老道就知道了,他见姑娘战不下她爹,常衡等人又不在身边,怕时间耽误久了,这才口诵道号,来到院中。
这破老道摇摇摆摆来到当院,站定身形,把手中没毛的拂尘一晃:“无量天尊。姑娘,你往旁边闪闪,把这老头儿交给我吧。”
刘锦屏打垫步,“噌”往外一纵,合单刀定睛观看。刘魁一也扭脸观瞧,这不是借宿那破老道吗?“我说花子,你少要来管闲事,增加烦恼。”“什么,少管闲事?你怎么忘了,天下人管天下事呀。我说刘魁一呀,念起你对我不错,留我住了半宿,贫道饶你不死,赶紧扔宝剑过来认罪。不然的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刘魁一闻听火往上撞,晃宝剑往上一蹿:“吹!出家人,老杂毛,你既管闲事,就休怪本庄主无情,休走着剑!”欻;拉一剑,奔老道分心便刺。老道说了声:“来得好!”猛一转身,宝剑走空,破老道正好转到他的身后,没容刘魁一回身,老道的左手便抬起来了,伸食指在刘魁一胳肢窝捅了一下,喊了声:“别动!”就这一下,刘魁一像木桩一样戳到那儿,动不了啦,只觉得半身麻木,张嘴瞪眼,难以出声。哎呀,老道这个快劲真使人惊奇,不过眨眼之工,就把刘魁一制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点穴的功夫,武功要不高,哪会这个呀!所以燕王、刘锦屏无不惊叹。
老道一转身,来到燕王面前:“王驾千岁,这一回你可以没事了,不过今后为人处事还应小心在意。另外这是非之地不可久呆,迅速离开为妙。”还没等燕王从惊异中清醒过来,就见他脚尖点地,“噌”上了房顶,冲前院高声喊喝:“都起来吧,别睡觉了,后院出事了。”老道喊罢,三晃两晃便踪迹不见。
这老道的嗓音声若洪钟,这一喊把常衡、邱福给惊动了。他们俩由于路途乏累,加上刘魁一热情招待,多喝了几杯酒,到前院便沉沉大睡。后院发生的事,根本就不知道。让这破老道一喊,他们这才从梦中惊醒,翻身爬起来,各拿兵刃奔后院而来,亲兵卫队也来了一群。
到后院一看这个架式,把两人闹愣了。常衡赶紧来到燕王面前:“殿下,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常将军,是这么这么回事。”燕王把经过简要述说一遍。
常衡闻听气冲两肋,一下子便蹿到了刘魁一的面前。这刘魁一,还是直着脖子瞪着眼,手里拿着宝剑,一动也不动。常衡用铁鞭一指:“老家伙,你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竟敢对我家千岁下毒手,这就犯下了不赦之罪,我打死你得了。”说着话抡鞭就打。
燕王手疾眼快,过来把常衡拦住了:“常将军,等一等,问清楚再说。”常衡这才怒气冲冲,照刘魁一屁股上来了一脚,把刘魁一踹了个爬虎。这一脚刘魁一也会动了,原来点穴这功夫只要一动就破解了,要没人动,他就老在那站着,一直到死。亲兵过来把刘魁一捆上了。在刘锦屏的指引下,邱福带人把马兰安插在庄上的人大部分都抓住了,有三个人跑掉了。刘魁一是追悔不及,低头不语,就等着死了。
燕王并无心杀他,不管怎么说,得看在他女儿的分上,这刘锦屏还不错呀。燕王过去,亲自把刘魁一扶起来,命军兵解开绑绳,百般安慰。说什么咱们无冤无仇,你是被逼无奈,本王同情你,过往之事我决不追究,请你放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燕王这么一说,刘魁一深感内疚,磕头带响:“王驾千岁,小民罪该万死。王爷如此宽宏大度,饶小民不死,我宁愿肝脑涂地,以报万一。”他就把马兰怎么逼自己行凶的经过说了一遍。“王爷,马兰留下的人,已经把你到庄里的消息报告给他,三更天他就会领大兵杀来,此地已十分危险,您快走吧。”
常衡一听,十万火急呀,赶紧让手下亲兵通知张玉、王真,马上集合队伍,离开刘老庄。
燕王就问刘魁一:“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呢?”“王爷,我是个罪人,怎么死都应该。如果王爷不嫌弃的话,我打算舍弃家产,保着您一同扫北。”“欢迎欢迎。你放心,不管你有多大损失,只要小王能到达北平,我是如数包赔。”“看王爷说的,只要有我的命在,我就感恩不尽了。”
刘魁一说完了,赶紧命人召集庄客,通知大家愿走者随行,不愿去者逃命。又让女儿到她母亲房中,帮着收拾金银细软,带着房照地契,余者一律留下,迅速离开刘老庄。
这阵雨已经停了。张玉、王真已把人马集合齐了,刘老庄的人大部分愿意跟着走,这样军队中又增加了四百多名老百姓,不到三更天,人们便离开了刘老庄。
燕王众人离庄不过五里,就听后面人喊马嘶,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铺天盖地而来。原来马兰得到军兵的报告,知道刘老庄发生了变化,便亲自率队追来。常衡一边催促大家快走,一边与邱福断后,不一会儿两下便接上手了。虽然常衡、邱福骁勇,无奈马兰人多势众,看看抵挡不住。正在危急时分,就听一人大吼一声:“马兰贼子休要猖狂,某家来也!”话到马到枪也到。只见他剑舞处人头落地,枪指处人仰马翻,马兰的二儿子马得山也被刺伤落马。马兰见势不好,一声令下,全队狼狈逃去。
常衡这边人少,也不便追赶。他喘息片刻,定睛观瞧,一看不认识来人。互通姓名,才知道来者乃是大名鼎鼎的金眼刁岳轮。当年岳轮曾帮助朱元璋大败元将脱金龙,因为岳轮对朱元璋不满,弃官不做,流浪天下,不期在此相遇,大败马兰。常衡再三邀他一同扫北,被岳轮婉言谢绝,信马而去。常衡把此事告知燕王,燕王叹息不已。
单说燕王领着军队,再往前走,比较平安。穿州过府,没遇上什么事,这一天就到了济南地区的老黄河边上。为啥说是老黄河呢?因为明初的黄河,和今天的黄河走向不同,那时候黄河到徐州向东,偏东南流入淮河,与淮水一道汇入大海。虽说这里是老黄河,可也不小啊,只见波涛翻滚,浊浪连天,犹如万马奔腾,咆哮不已。可是大河上下百里之内,见不到任何船只。要没有船这可是难以飞渡啊。燕王愁锁双眉。燕王一打听,说是鲁王朱擅有旨,所有的船只都进行封锁,没有鲁王爷的话,一律禁止动用。
燕王一听,噢,原来是鲁王把船封起来了,这好办,鲁王是我十弟,那我就派人跟他联系联系吧。他跟常衡等人一商议,大军就在黄河岸边扎下营寨。要按燕王的本意,打算亲自拜会十殿下鲁王朱檀,被常衡给拦住了:“王爷,用不着您去,您一路之上也乏累了,就在军营之中休息,让我走一趟,替您前去跟鲁王交涉。”燕王一听也行,这才在军营之中未动。常衡带着张玉、王真,还有八个亲兵,拿着四殿下的亲笔信,起身赶奔济南府。
几十里的路程,催马就到了。他们进城先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