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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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本纪-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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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饭菜上来,刘季和张良就开始一杯杯地与项伯对饮。
项伯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人身危险,心渐渐放宽,再进点酒,就已经如在家中了,与张良叨叨地叙旧叙个没完。刘季插不进话去,但也不忘在外围不停插科打诨。
项伯道:“沛公莫要这么客气。子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来报信是份内之事,子房称我为兄,沛公怎么好称我作叔父?你也称我作兄好了,反正我习惯了,就连那项羽,没准啥时候,也‘项兄’,‘老哥’地叫呢,唉……为人臣下的,哪敢以长辈自居啊……”说完哈哈笑了,大笑中混着点凄凉。
刘季看张良一眼,道:“这不行,这称呼代表了规矩,人活着不能没规矩是不是?”
张良说:“倒有一样,沛公的儿子和项兄小女儿的年纪,我记得是同岁的啊!”
刘季一听乐了:“这个好,让犬子与虎女定了亲事,我不就可以高攀左尹,称左尹为亲家了吗?这样我的辈份就和子房平了,哈哈,哈哈哈……”
项伯迟疑道:“这个……”
张良道:“沛公的儿子可是贤孝地很哪,项兄喜得半子,良诚为此事高兴,来,再喝一杯!”
刘季盘算着张良好像没见过自己那刘盈。而项伯看着刘季这幅德行,也实在想不出他儿子能怎么个好法,何况这个沛公明天说不定就没脑袋了,说什么也不想给自己女儿定这么个断头亲事,但当下也不好说不要,支支唔唔拿酒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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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伯告辞去后,诸将士又集中于帐中。
张良道:“明天之宴,凶险万分,但沛公却不得不去。不去必亡,去则还有一线生机。”
刘季几杯酒下肚,已经意气大增,指着张良腰中之剑说:“当年我在芒砀山,一剑劈死一条合抱粗的白蛇,醒来后就发现手上持有这把剑,这把赤霄剑,削铁如泥,乃赤帝助我,他项羽得何人相助?明日一会,定当无忧,诸位莫虑!”
纪信道:“当时芒砀山中沛公之神勇,纪信仍历历在目,纪信绝对相信,项羽无力制沛公!”纪信曾在芒砀山落草,因早年受过当亭长的刘季的恩惠,故而当刘季起义隐于芒砀山之后,纪信投归于刘季。
刘季哈哈大笑,帐中诸人的颓唐气氛也一扫而空,人人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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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伯从沛公营里出来,酒足饭饱,在马上摇晃地很是惬意,想着自己要是真的成了刘季的亲家,那也的确是件不错的事。那时自己是楚国开国功臣项羽的叔叔,又是楚国另一个开国功臣刘季的亲家,那不还不极贵一时?刘季虽说一副粗莽样子,但也确实豪气怡人,相处起来感觉很是不错。这守关之事,可大可小,本来算不上是刘季的什么过错,项羽有心构陷,却似乎无心诛杀:范增向项伯项庄交待明日宴席事项时,项羽对杀刘季之事一直未有确定的表态,使项伯对说服项羽不杀刘季有了些信心。
“反正替刘季说两句话好话又不吃亏,怕什么。”项伯自言自语道。
项伯驰到戏亭的鸿门大营时,天已全黑,大帐中正是一片人声嘈杂。项伯进得帐来,整个帐子倏得安静下来,项伯猛一下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再一看,才发现帐中的空地上,虞姬已经站定。
接着,伴着项羽专心致志的拍子,虞姬开始起舞。四周响起一片赞叹声。
项伯扫了一眼,帐中诸侯各各坐定。主席上是项羽与范增;门右手坐着燕王韩广,燕将臧荼,齐将田都,项羽军将军英布、桓楚、龙且;左手坐着赵丞相张耳,赵将申阳、司马昂,雍王章邯,项羽军上将军司马欣,魏王豹。人人身侧都有女子为伴,最为扎眼的,一个自然是正在场中起舞的虞姬,一个则是魏豹身旁的薄姬。
(注:章邯在降楚后被项羽封为雍王,司马欣被封为上将军。)
项伯凑到项羽身边去报告出使刘营的事务,项羽的眼睛却如同长在虞姬身上一般,一边接着打着拍子,一边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倒是范增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先找个地方坐吧!”
项伯本想再为沛公说两句好话,现在的状况看来无望,便一路绕出,坐在了正在敬陪末座的魏豹的下座上。
薄姬一直坐得非常端直,对坐过来的项伯微笑一下,微微鞠了一躬,项伯受宠若惊,连忙回礼。魏豹过来一把抱住项伯的肩,奸笑道:“老叔父,到刘季营里,刘季有没有找个美女让你快活快活?”项伯不禁看看薄姬,发现她仍旧端静地坐在旁边,无动于衷,显然是对魏豹的这种轻薄态度已经习惯了,项伯拼命摇头,道:“哪里有,那刘季营里一个女的都没有。”
魏豹非常惊讶,道:“刘季攻破咸阳城,那咸阳宫中多少娇娃,他一个都没要?”
项伯正色道:“据我所见,一个也没有。”
魏豹嘿了一声:“难道是一营太监?”又问:“刘季赶明儿个会来吗?”项伯道:“会啊,为什么不来?”
魏豹一笑:“可惜这么一来,可就回不去喽!”
项伯一惊:这项羽要借设宴来杀刘季,看来是路人皆知了。
魏豹的话本为了试探,看项伯不吭声,知道明日的刘项相会定有玄机,嘿嘿一笑,坐正了盯着场中的虞姬看起来。少倾,对项伯说声内急,起身步出帐去。
项伯和薄姬之间便只隔了一个空座了,火光影中薄姬秀丽的侧身剪影,和淡淡的脂粉香气,让项伯恍惚起来,当然也就没注意到一个魏国侍卫入帐来对张耳说了句话,和过一会儿之后张耳的起身出帐了。
(第四章完)
第五章 鸿门
    魏豹在阴影中,低声说道:“丞相,明日刘项相会,刘季可能人头落地喔。”
张耳沉吟半晌,道:“我王为何如此说?”
魏豹哼了一声,说:“明人之前不说暗语,这刘季一路破关攻秦,功劳不小,如此功劳为项羽所忌,竟要杀了,天下还有公理在吗?丞相素来公义,难道忍看刘季无辜就戮吗?”
张耳道:“这尚属莫须有的事情,再者项羽若定要杀人,谁挡得了?”
魏豹拈须笑道:“不然,君不闻昨日范老爷子所说:‘这本是楚国的事,又何用劳烦各诸侯费心呢?’明显想把我们阻在事外,独自行动。明日若我猜得不错,接待刘季的将全是项羽军中之人,我们都不会有份参与。而一场宴罢,少不了提着刘季的脑袋出来,我们不在场,他们安插个什么罪名都可以。”
张耳有点惊奇于魏豹心思的细密了,因问道:“我王之意,究竟为何?”
魏豹道:“这山东诸国中,唯有丞相与刘季有交情,丞相若借口与刘季多年未见,而欲与项羽同见刘季,则有丞相在,项羽范增他们多少会有点顾忌,再加上你在席中周旋,也许可以保刘季性命呢!”
魏豹竟然知道张耳与刘季有旧,这又令张耳吃了一惊:魏豹打探这么多消息,到底目的何在呢?
魏豹紧盯着张耳的眼睛看,张耳被盯得有点不舒服:保刘季自然是符合道义,但胆敢坏项羽好事的人,下场又会比刘季好在哪里呢?明日宴中若真有诛杀刘季的安排,且不说未必因顾忌张耳便作罢,说不定为灭口会把我张耳也一起作了冤死鬼处理。这个魏豹,到底所图何事,真是为了公义?
魏豹等了一会没回音,挺起腰来,慢条斯理的一句:“丞相之尚侠爱义,不会真的只是说说而己吧?”
张耳腾地火起,知道魏豹在用激将,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气:巨鹿之战时,自己的刎颈之交陈余领兵在外,他坐镇于国,被章邯所围,生死只在一线,他遣人请陈余速来合击,那陈余竟怕死而不敢击秦,坐看他被困死。若非项羽力退章邯,自己早已经随赵国而亡了。此事过后,他去责备了陈余两句,陈余竟负气走了。他年纪远大于陈余,虽称是刎颈之交,但他一直把陈余作儿子一般看待,哪想到陈余竟如此绝情,一时心伤魂断。更愁的是知道了这事儿的人都不问原委,只说当年的刎颈之交,今日为了自家性命,竟然反目成仇,真是一场大笑话,让张耳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如今,一提到为朋友如何如何的话,他就更神经脆弱,反应强烈。
张耳道:“我王莫小瞧了张耳。张耳为伸公义,不避生死。当日不以死报信陵君者,即为留此身以灭秦、以告慰信陵君在天之灵尔。如今秦国已灭,此身何足惜?我王既以大义责我,令我救助故旧,张耳自然不敢拒绝。明日,我当入见项羽,请迎刘季!”
魏豹喜道:“丞相果然是义士!豹钦服之至!”
张耳心中一阵快慰:我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张耳是义士,那陈余是个贪生背义的小人!只要能成此名,纵使死了,也是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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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清晨起床,夜酒已醒,脑袋清醒了不少,豪气也减去了不少。站在枯黄的干草地上,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抬头看了看红红的太阳,寻思着:太阳落山的时候,不知道我这根脖子,已经断成几截了。
张良在身后喊了声:“沛公。”
刘季点点头,转身过来,对着诸将士,有些动情,说道:
“诸位随我西来,一路过关斩将,得灭秦国,也算是立下不世功业了。今天我去吃顿庆功饭。这顿饭……生死不卜。我要是回不来,来的是项羽大军的话,那么各位一定不要反抗,欲逃者逃,欲降者降。无论项羽给我安插什么罪名,诸位只要记得,我刘某没有亏待过各位,刘某也就死而无憾了!”
纪信扑通一声跪下,吼道:“沛公若不回来,纪信当以死谢沛公!”
诸将士赶忙也都下跪,也有几人喊出与纪信一样的话来。
刘季感到稍微有点滑稽,但眼眶仍旧湿了,上前扶起纪信,又招呼大家都起来。对任敖、萧何、卢绾三人说道:“太公及娥姁,尚在沛县,如果今日散伙,你三位要好生替我照养他们啊!一定要立即带他们远离沛县!”这三人都是沛县本地人,刘季因而相托。三人都忍泪点头。
刘季深吸口气,对张良说:“走吧!”张良却道:“再等等。”
刘季正要问等什么,忽听吱呀呀一辆囚车开了过来,上面囚着发丝散扬的一彪汉,刘季定睛一看,大惊:竟是樊哙。
刘季指着樊哙问张良道:“这……,你这是安排的哪一出儿啊?”张良说:“以樊将军为沛公赎罪也。有人在治安状态下,贸然进攻鲁公,自然要守将负责。”
刘季哑然,嘿嘿干笑两声,道:“你们两个还真会折腾,放下来!放下来……真是的,胡搞什么?”
“沛公!”樊哙在车上大喊,“让项羽认出樊哙,也是樊哙之错,樊哙甘愿如此,沛公不必多虑!”
刘季吭啷拔出剑来,上前一剑劈开囚锁,还剑入鞘,喝道:“你给老子下来!让项羽以为我是什么人了?”继而对张良说:“走!”
樊哙从车上跳下来,手还绑着,喊道:“那也让我同行!”
刘季不说话,径上车去了。樊哙割断了绑索,快跑跟上去。
张良见刘季没阻止樊哙跟着,知道刘季也打算着在万一时刻献樊哙以保命,心下一阵叹息,也便不再谏,快步上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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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预计刘季就要到了,项羽端坐到席前,听任一群人在下面张罗宴席,闭着双目,也不言语。
项伯思来想去,觉得这时候再不说话,就太对不住张良了,凑上前去,低声道:“鲁公,伯以为,此时不宜杀沛公!”
项羽斗然睁开眼睛,问道:“为什么?”
项伯听着有戏,喜道:“沛公入关后封宫室,保治安,非但无罪,其实有功。那怀王安排沛公西向,鲁公北向,原是怀着叵测之心。试想鲁公强、沛公弱,天下皆知,若使沛公战河北,鲁公击关中,则关中一下,沛公定不敢与鲁公争。但怀王却使鲁公战河北,沛公击关中,这样一来,沛公不入关便罢,沛公只要一入关,他的实力又实在无力统治关中,必使天下诸侯侧目,此乃挑起项刘两家矛盾之策啊!”
项羽有些感悟,道:“继续说。”
“想那怀王,乃是武信君所立,自己无权无柄,无臣无将,空有鲁公、沛公两支强旅,然而各有主帅,并不听令于他。怀王前面任用宋义,后面笼络叔孙通,可见其心并不安于作一个架空之主,若想巩固王位,第一步需得削弱强臣,要削弱强臣,莫如使之自相残杀。而刘季与鲁公一向兄弟相称,情义日久弥坚,岂是能随便挑拨得开的?于是怀王便出了这么个点子,让两家互相征伐。鲁公试想,若杀了沛公,一则损失了楚国一股强大军力;二则使鲁公背上不义的罪名。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获益的只能是怀王。如此被怀王所算,鲁公怎对得起楚国列祖列宗呢?”
项羽两支眉毛拧了起来。
项伯接着道:“今日之宴,路人皆知鲁公欲害沛公,全都翘首以待,看鲁公如何兄弟相残呢!”
项羽一惊:“路人皆知?”
项伯点头道:“昨夜魏豹便与我说:‘明日沛公一来,只怕就回不去了吧!’我听后忐忑不安。鲁公以八千子弟兵起事江东,一路披荆斩棘,所仗无非义、勇二字,如今作出这等不义之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半晌,项羽点头道:“叔父放心,羽心中有数!”
项伯见计已得售,知道多言无益,点点头退了出来。
出来正撞上范增。范增道:“左尹与鲁公嘀咕了半天,在商量什么啊?”
项伯不禁暗骂他多管闲事,知道这范增是死硬倒刘派,当下便笑道:“没什么,我觉得今日鲁公的穿着非常威武。”
范增知道项伯一向喜欢说些不着边的话,伸头进帐里看了看,确实看到项羽今天换了件衣服,却看不出哪里好来,这种时尚性的事情他本身就不太在行,因道:“外表乃虚华之事,不可计较太多!”
项伯习惯了这种被人教训的口吻,也不着恼,答礼一下道:“告罪,后营还有事情。”
范增又说:“左尹,今日之事绝非小事,因武信君殁后,你与项庄便是鲁公最亲之人,故而以机密告汝二人,你二人需谨慎言行,不可外泄。”
项伯唯唯从命,向后营跑去。
范增看着远去的项伯,觉得这个全没有叔父样子的叔父越来越叫人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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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一行人:张良,樊哙,召欧,夏侯婴与诸位侍从,抵达项营时,看到的是甲兵林立,利刃向天的阵势。樊哙呸了一声,道:“搞什么鬼,请人吃饭摆出这副阵势来,吓唬谁?以为我们没打过仗?!”
刘季的脸上已经明显地露出不安的表情。
召欧跳下车来,喊道:“沛公车驾赶到,请鲁公迎纳!”一个楚兵看了一眼,转身奔进兵阵里去了。
过了些时,一将叱喝一令,楚兵整齐地从营中分为两阵向两边撤去,一片地震般的脚步声过后,两个人从中军帐中快步走出,前面一人即是项伯,后面则是一个都尉,名叫陈平。
项伯上来颠颠地捧了张良的手,接着向刘季引见了陈平,低声对刘季说:“沛公勿忧,在下已向项羽剖明事情原委,项羽定不会为害沛公!”刘季大喜,赶忙道:“多谢亲家公!”项伯被称呼得哈哈大笑。
留樊哙,召欧,夏侯婴在帐外护卫,张良与陈平一同进帐。张良快扫一眼,把帐中各人都看了个大概,项羽为主席,一脸严肃,范增立于右,似有不满之色,左手两席空着,显然是留下给沛公的,奇的是右手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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