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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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智慧-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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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微软公司人力资源部与我们国家的人122事机关相比较,仅仅是称谓上的不同,然则称谓本身也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实质。“人事”,也即关于人的事。“文革”结束已经多年,调查祖宗三代的来龙去脉不再时兴,但人事部门仍要花费很多时间考核政治表现,处理人的纠纷,调和山头冲突,其着重点在于人际关系和人的表现。微软的人力资源部则是将人作为“资源”来对待。
其管理原则,只在于聘用员工、确定既不太高又有竞争力的薪酬水平,以及培训。当日微软中国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名叫王瑾。按照她的解释,微软公司的人力资源宗旨是三个字母--“ADK”:A--Attract吸引最好的人。
D--Develop发展最好的人。
K--Keep保留最好的人。
三个词中,每一个都不离“最好的人”,所以王瑾说她惟一的目标就是“BestofBest”--“优中之优”。
那时候,在大学里的大多数学生心目里,还无法区分微软中国研究院和微软公司的差别。陈正在成为微软研究院的雇员之后,有一次很坦率地说:“微软在大学生123中的形象不是很好。”另外一位还没有毕业的硕士潘锦辉说,微软在大学生中,“老实说,总体上是一个负面形象。
毕竟,它比较霸道。“还有一位名叫谢旭东,清华大学电子系的团委书记,在学生中间颇有号召力,按照他的说法,”大学生中有人认为,微软公司是想垄断中国市场。“
当他率领400位清华大学的学生到希格玛大厦参观的时候,就有学生对他说,“研究院请我们来是为微软做宣传。”对李开复来说,更加要紧的是,无论诅咒微软的人还是崇拜微软的人,大多数并不真的了解微软。当然学校里已经很难再构筑政治斗争的舞台,学生们也不再热衷于口诛笔伐。他们不会像某些媒体,看到微软就说是“狼来了”。比如他们从来不说“振兴民族软件”,也不会大骂微软“霸权”。他们只是觉得微软在中国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就是把他们的产品汉化一下。”陈正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的。他的一位同学在微软中国公司干过,就是在他现在等待面试的希格玛大厦第六层。“咳,不过如此”,同学以亲身经历告诉他,微软的待遇、技术、环境,还有将来的发展,都没有什124么了不起。这时候陈正恰在选择职业的关键时刻。他是外地人,按照北京市新公布的“广开门路吸引人才”的政策,他这样的博士是可以得到户口的,但必须提前找到工作。学校交给他一张招聘单位的名单,大部分是外企。至于国内企业,就连联想这样赫赫有名的,也不在这些清华博士的眼里。微软倒是挺出名的。但这种来自同学的“反馈”具有一传十、十传百的功效,有如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圈比一圈更大地扩张开来。不少同学听了都说,宁可去惠普或者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这几个博士走进希格玛大厦之前的几个星期,听到的就是这些。
按照这样的解释,微软非但不是“狼”,就连“羊”也算不上良种的。
然而那些真正了解一些真实情况的人,就不会这样简单地说什么“狼”或者“羊”。陈正的导师是张钹,“钹”
字音“伯”,几乎所有的人都念作“拔”,但这并不影响他在中国计算机业的成就和名望。张钹了解李开复的学识,对李开复的品格也能洞悉。他把李开复的电子邮件地址给了自己的学生,鼓励他去找李开复。那时候,陈正已自购一台电脑,并且把自己和电脑一起放在校园外125面租来的一间房子里。当天晚上9点钟,陈正就给李开复发出一个电子邮件提出求职申请。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对这一类申请总是抱着“随它去吧”的念头。况且李开复是一院之长,日理万机,对于像他这种刚刚毕业的求职者,也许根本无暇顾及。
第二天早上,陈照例来到清华园,心里惦记着向什么地方继续提出求职申请。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他看看来电号码,从未见过,所以不予理睬。但那个号码却百折不挠地拨进来,令陈正心烦不已,终于强忍心头愤怒询问对方姓名,这一来,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就令他惊讶不已,以至一年之后还能念念不忘:那是陈宏刚,微软中国研究院的高校关系及营运部经理。他问陈正是否接到李开复的电子邮件。陈正转身冲出校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的时候还不能相信李开复的回复已在他的信箱中。一分钟后,他看到了李开复的信。
“欢迎你来微软,”李开复说,“也许我们可以见面聊聊。”仅仅这么一行字,便扭转了陈正心里积累起来的所有对微软的不快。“我觉得真是快捷无比。”他后来这样126说。
但还有更加令他料想不到的事呢。
陈正当天来到希格玛大厦,很快见到李开复,以为要面对一场严厉的审视,但李开复谈得很随意,他说已经看了陈的简历,还格外仔细地询问陈的想法。谈话结束时已是正午,李开复说要请陈正和他一起吃饭。
这是陈正迄今为止最难忘的一顿饭。他表面故作镇静,内心惊讶不已。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习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开复这个“既是大名鼎鼎的计算机科学家,又是老板”的人,会这样善待他这个还未出茅庐也从未显露才能的学生。
其实这在李开复说来,并不是一种礼贤下士的特殊举动。他这人喜欢美味佳肴,信奉“食不厌精”,尤其喜欢中国餐,但他的午餐和工作之间从来没有一个明显界限。然而更加重要的是,他从来不把向他提交简历的学生看作是来恳求他的,事实正相反,他来到中国就是为了寻找他们,追随他们。所以严格地说,是他在求他们,而不是他们在求他。
127老板是由于拥有好雇员才有价值,有如老师是由于拥有好学生才有成就。这一点在李开复刚刚进入卡内基梅隆大学读书的时候,便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感受。那时候这所大学的教授对待新学生的态度既友善又尊重,这完全不是出于礼节和客套,而是出于某种真诚。这令李开复惊讶不已。他后来无数次地向中国学生们讲起,他在进入卡内基梅隆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选择老师。
那一个月中,学校里100多个教授轮流登台演讲,向新学生展示自己以往的成就和将要做的事情。学生们凭着自己的兴趣选择教授,教授们则煞费苦心地寻找最好的学生,请学生吃饭,说服其归入自己门下。选择的权利在学生一边,如果学生拒绝,教授就没有办法。一个教授,如果连续多年没有成就,就不会具有吸引学生的力量;如果连续几年没有好的学生,其声望甚至饭碗都会受到影响。李开复在那个月里找到了他的导师)罗杰.瑞迪,*这成为他日后成功道路上的最重要的起点。
当然他的收获还不仅仅如此,他在那个月里还尽情地享受了一次自由选择的权利,第一次体会到师生之间、老板与雇员之间的一种美国式的关系。
128这种情形在中国人看来十之八九会不以为然。通常的情形是,越大的机构就越是傲慢。他们在嘴上说着“筑巢引凤”,其实还是等待人家上门恳求,碰到不愿意求他们的人,就会在心里说:“想来我这里的人多了,你不愿意干可以走。”这种说法看上去不无道理,但微软却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解释同样的事情:问题在于,最优秀的人永远不会恳求你。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只会直截了当地问两个问题:你能让我做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招聘规则:N…1这5个“考生”是从500个求职者当中挑选出来的,概率之低令人惊讶。但是坐在那里等候他们的“考官”
之多,更加出乎这些“考生”的意料:竟然也是5个。
陈正只是在电话里和陈宏刚打过交道。此外还有凌小宁,他现在是微软中国研究院总工程师和软件开发部经理;有沈向洋,他在两个月后成为研究院的主任研究员和形象计算组经理,但在当时还没有做出回国的决定。还有129从美国研究院来的高级研究员黄学东和洪小文。他们本是李开复请来为研究院的挂牌仪式助阵的,但现在仪式未开,却被请来参加招聘的面试。
微软公司25年的历史上,从最初的两个人到现在的3万多人,人员招聘制度乃是其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公司每年接到12万人的求职申请。这些申请者来自全世界,若非拥有足够自信,不会找到微软的门上来,但比尔.盖茨仍然认为,许多令人满意的人才没有注意到微软,因而会使微软漏掉一些最优秀的人。在有关比尔.盖茨的诸多传说中,寻找人才的故事,比他的财产增长更加激动人心。据说这个世界上不论任何角落,只要有哪个人才被他发现,他便不惜任何代价,必欲弄到身边而后快。
他安排的很多“面试”,不是在考人家,而是在求人家。
用微软研究院的副院长杰克.巴利斯的话说,这是“推销式面试”。有趣的是,微软这些心高气傲的“考官”们,“求人家”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那种兴奋感,甚至还要超过“考人家”。他们知道谁是值得他们“恳求”的人,其“恳求”的方式常常会出人预料。在西方记者撰写的关于微软的书籍中,多次提到一件事情:加州“硅谷”
130的两位计算机奇才--吉姆.格雷和戈登.贝尔,在微软千方百计的说服下终于同意为微软工作,但他们不喜欢雷德蒙冬季的霏霏阴雨。比尔.盖茨说,这好办,就在“硅谷”为他们建立一个研究院。
不过,大多数求职者可没有这样幸运。微软人事制度中的一个原则是,永远只聘用比实际所需更少的人。
某些人用一个公式来概括这个原则:N(实际需要人数)…1=招聘人数一般说来,招聘考试是面对面地实行,所以也叫做“面试”。但有时候也会有长途电话跨过千山万水甚至跨过太平洋,考官和应试者只是坐在电话线的两端。每一个面试者,要同微软公司的5个人到8个人面谈,有时候可以达到10个人。每一个考官的面试都是一个小时,以“一对一”的方式提问。他们说,微软文化中讲究公平和对等,所以不会让一个应试者同时面对一大堆考官,因为那样对应试者来说不公平。不过,应试者是否能够感受到这种公平,还很难说,当他们从研究院的行政助理郑薇手中接到那一长串“考官”的名单和时间表时,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已经额头出汗。此后是一个小时接着131一个小时持续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甚至在中午吃饭时也不会停下。
主考官全是各个方面的专家,每个人都有一套问题,各自具有不同的侧重,问题的清单通常并未经过集体商量,但有4个问题是考官们共同关心的:是否足够聪明?
是否有创新的激情?
是否有团队精神?
专业基础怎样?
按照这一原则,学校考试成绩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最重要的标准,一个人的成绩只要没有差到“平均线”
以下,就有足够资本走进希格玛大厦第五层。一些在大学里面分数第一的人,在这里却不能通过面试的审核。
1999年1月,研究院组织了他们的第一次书面招聘考试,应聘者以笔作答,得分最高者为西安交大的一位博士,但后来他却没有能够通过研究院的面试。学校通常使用的考卷,只能涉及人的全部能力中的很小部分(有一种说法是1/400),不仅无法全面衡量一个人的素质,而且132还有极大可能导致相反的结论。与此相应的另外一种情况是,学校导师拚命推荐的学生不一定能为微软接受,导师竭力说“不”的学生,也不一定会被微软拒绝。面试的目的,正在于检验应试者的书本之外的能力。这和我们国家的教育标准有着完全不同的趋势。你如果作为一个应试者进入微软,就会觉得以往的书本知识全都用不上,不得不调动自己的机变能力加以应对。
当你起身离去之后,每一个考官都会立即给其他考官发出电子邮件,说明他对你的赞赏、批评、疑问,以及评估。评估均以五等列出:强烈赞成聘用。
赞成聘用。
可以聘用但有些勉强。
不能聘用。
绝对不能聘用。
你在几分钟后走进下一个考官的办公室,根本不知道他对你先前的表现已经了如指掌,他在嘴上说“接着谈谈”,其实是瞄准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一个进133入微软研究院的应试者会觉得是在攀登险峰,越到后面难关越多。当然也会有些人只经历了两三个考官就宣布结束,并未见到后面的“险峰”,但那并非吉兆。因为这三两个考官们也许正在网络上传递着同一句话:“此人没戏,别再耽误工夫了。”一般说来,你见到的考官越多,考官们在你身上花的时间越多,你的希望也就越大。有些人在完成了既定程序之后又有附加程序,这时候必定是考官们的意见不能一致,因而觉得有必要没完没了。也许分歧持续到最后仍然不相上下,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的确出现过,这时候,决定权属于应试者将要进入的研究小组的经理,人力资源部完全不加干预。李开复虽有最后的决定权,但他从未使用这种权力,去要求他的经理接受谁或者拒绝谁。然则鉴于微软公司的招聘方针是“宁缺勿滥”,所以,如果发生“赞成”和“反对”各占一半的情况,几乎可以肯定会做出放弃的结论。因为考官们在另外一个层次上达成了一致:分歧久拖不决,至少说明我们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个人足够优秀。
面试的问答一般使用中文,有时候也用英文。即使134是使用中文的时候,也必须夹杂着很多英文的词汇。这倒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因为很多话牵涉专业领域,根本没有一个相应的中文予以表达。但谈话有时候只涉及常识性的问题,与专业没有关系。有些问题的焦点在于求得正确的答案,也有相当多的问题并不在于寻找答案,而是检验应试者的思维能力、判断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些甚至根本就是无解之题,这时候检验的焦点就不是专业领域,甚至也不是“智商”,而是一个人的“情商”。
以下是研究院面试中的一些经典问题:为什么下水道的盖子是圆形的?
请估计北京共有多少加油站?
你和你的导师发生分歧怎么办?
给你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你将怎样去解决它?
两条不规则的绳子,每条绳子的燃烧时间1小时,请在45分钟烧完两条绳子。
前两个问题虽有准确答案,但考官的目的却是在答案之外,也即判断应试者分析问题的能力。第三个问题135的要点不是纠缠是非,而是看你能不能和意见不同者合作共事。有一个应试者非常聪明地度过了每一个难题,但因这个问题导致失败。他把他的导师一通大骂,还说他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是选择这个人做他的导师。接着就向考官陈述导师如何不对,而他受了多少委屈以至怀才不遇。这位考官不仅没有同情此人,还立刻做出“此人不能要”的结论。其理由得到所有考官的理解和赞同:问题不在于导师是否有缺点,而是这个学生能不能自己处理不同意见,以及是否具有合作精神。有一种人虽然聪明,但眼神轻灵,心有旁骛,嘴快手慢,动辄埋怨时运不济,一有机会就在背后把老师同学同事朋友说得一钱不值。这样的人如若不能摈诸门外,那就不是引进人才,而是引进是非。至于第四个问题,你很容易说出至少10种答案,比如你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但微软并不喜欢诸如此类的回答,而是更加喜欢以如下方式处理难题的人:他首先去寻找那些熟悉这个领域的专家,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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