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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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智慧-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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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将其和前边一字的各种联系全部搜索一遍,以判断哪一个字用在这里最合适。
然则更多的时候,仅仅依靠向前对应一个字,并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以致电脑经常会犯下非常愚蠢的错误。有一次王坚在饭桌上面讲述了一个笑话,令人在喷饭之余,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笑话说,杭州市有一家药店,大字招牌上是这样几个字:杭州市长春药店。人们看到这个店名的时候,必定读成:杭州市/长春药店。但这店名之所以会成为笑话,是因为句子中间有可能发生歧义,变成:杭州/市长/春药店。
即使是一个最迟钝的人,想来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350但每秒钟运算几千万次的电脑就无法分辨。有时候你会禁不住感叹:电脑真是一个最聪明的笨蛋!其实,不是电脑笨,而是电脑软件的设计,比如“Bigram”模型,还没有足够聪明。
问题发生在,“市”前边的第一个字为“州”,“州”
和“市”在一起组合,什么也不是。电脑如果一味拘泥于“Bigram”,必会自动地将其分开,以致铸成大错。但如果我们让电脑看到前边两个字:“杭州”,它就有极大可能把“市”与“杭州”连接起来。所以李开复认定,语音识别的研究必须让电脑前推两个词,方有可能大大减少其犯错误的可能。英文把这种方法叫做“Trigram”。
陈正明白李开复的意思之后,立即意识到他的工作量将会骤然增加。从“一个词”到“两个词”,并非人们通常所想像的“一加一”,而是“平方”和“三次方”的关系。所以机器的“搜索”范围,就将不是扩大一倍而是扩大10倍,又由于一个词大约由1。6个字组成,就使得实际的数量更加巨大,语料库的数据积累亦须相应增加。陈正的幸运在于,当他开始从事这项研究的时候,前人已经把所有这些道理都弄明白了。“我继承了分割语351言的方法。”后来他这样说。但他没有陷在前人的经验中,当他深入到这种方法里的时候,就发现,这种建立在自然语言基础上的分割,并不自然。比如“中国”一词,按照传统的切分,应当写成:zhong/guo。陈正把这组拼音写在电脑屏幕上,左看右看,连续数十分钟目不转睛,似已魂飞魄散,蓦然间脑子里面跳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这样切分呢:z/h/o/n/g/g/u/o这一来,他就看到了他梦想中的美好情景。
“我要做的是,将每一个字母都分出来,具体到最小的语言要素。”他向同事陈述自己的想法,“每一个字母都有多种匹配的可能,所以我要切分每一个字母。”他相信个人电脑的计算功能已经足够强大,运算速度也已足够快,不怕在瞬间完成巨大的统计,只怕不知道怎样做。
以后事情的发展证明,这的确是一个聪明的想法,机器不仅大大地提高了选择能力,并且开始产生一种奇妙的功效:自动纠正人为造成的拼写错误,也即我们此前所述的“自动纠错模型”。由于有了“最小语音要素”
352的概念,陈正有可能提出进一步的设想:让机器来纠正自己那满口南方腔调造成的拼音错误。他向王坚请教,王坚赞赏他的想法,还给了他一本书。书的内容是专门分析英文拼写中发生的各种错误,其统计错误概率的方法,令陈正茅塞顿开。于是他转而建筑汉语拼音拼写的“错误模型”。他将这个模型分为“替代”、“插入”、“跳跃”、“交换”四种,又将26个拼音字母的各种搭配分布于这四种模型中,列出下面一个简单的算术式:26×26×4=2704这意味着,陈正建立起来的“电脑自动纠错模型”
共计2704种。
陈正完成了一件划时代的工作,但却给人留下了意犹未尽的印象。当语音被分割成一个个最小因素的时候,英文和中文之间似乎有了某种共同的东西。那一天,李开复对他说:“英文也有自己的组词规律,我们能不能让机器识别出来。”于是他们拿出一大堆“维斯波”的英文实验数据,让电脑去识别一串字母像英文还是像中文。
结果,一个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使用“Trigram”的模型去追寻正确的字母搭配时,机器居然353能够准确地分辨英文字母与汉语拼音。当初王坚小组设计“无模式界面”的研究计划时,就曾说到“中文和英文混合输入而无须切换按钮”,陈正那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可能?”没有想到,由于有了“最小因素分割”
的思想,王坚小组提出的取消“中英文切换”模式的想法,立即成为可能。
工业时代的奥秘是“分工”,信息时代的奥秘是“融合”
陈正的“搜索引擎”基本框架,一步一步地生成。
与此同时,邸烁的中文语音识别系统也有了大致模样。
到了6月20日,距离“21世纪的计算”大会还有一周的时候,李开复有些着急,他问两人能否在一周之内“弄出一个结果来”。“试试吧。”两个人说。陈正胸有成竹,邸烁也跃跃欲试。一个星期以后,他们果真拿出了阶段性的报告,汉语语音识别系统的识别率达到了78%。又6个星期之后,识别率就超过了90%。现在,陈正也能洋洋自得地说:“我觉得,抛弃原来的方式真是英明。”一向自信的邸烁,这一回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蕴藏着如此大的潜力:“这么快就入了门,而且还能做出东西来。真没想到。”354不用说他们两个人没有想到,就是老于世故阅历丰富的黄昌宁也难以想像,自己此生还能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中。过去和现在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以至于他在一个私下场合讲出一番镂骨铭心的感受来:我一直直言不讳:我得从头学起。微软有一个很大的不同:“资源共享”。研究的资源,也就是软件工具、源码、语料数据,所有的资源都是共享。公司内部的研究资源是无偿使用,我只要发出一个电子邮件,要什么,他就很乐意地送过来给你用,但原创者的功绩并不会因此埋没。他发明的东西被别人引用得越多,他的业绩也就越好。我们国家的学者对这种情况是梦寐以求的,但始终行不通。我们大家做着同一个课题,不是做一年半年,而是做十年八年了。但我的成果你不能看,你的成果我不能看。要看,只能在发表之后,和全世界的人一同看,甚至同一个系里的人也不能交换成果。为什么?
钱不是一个老板出的。我要靠这个课题吃饭。如果我的成果公开了,那我吃什么?我的同行要是拿了我的成果到上面申请经费,我吃什么?所以就要封闭起来。
我们国家的科研效率非常非常低!很重要的原因是355资源不能共享。人很多,但你的力量是分散的,没有合力。当然也有“社会主义的大协作”,比如说“两弹一星”、“三峡建设”这样的大事,可以说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但这样的大事毕竟不多,更多的是中事小事,怎么就不能开放研究,资源共享?“视窗”大不大?小小一张光盘,却影响整个世界。
倘若比尔.盖茨能够撰写一本新的《财富论》,那么他的理论必定与亚当.斯密分道扬镳。后者在100多年前揭示了,工业时代发展的奥秘在于“分工”,而我们眼前这位“世界首富”及其属下数千“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的发迹轨道,似乎都在证明,信息时代发展的奥秘在于“融合”。这给了每一个人挣脱流水线重新做人的机会。
“分工”的价值日愈减小,而“融合”的价值日愈增大,人的时代就到来了。
1999年6月,王坚依据他在国内的既成经验,公开表示,在3个月内语音识别研究初战告捷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到了1999年10月,研究院真的把他们的中文语音识别模型拿到雷德蒙去演示的时候,惊讶不已的人356就不只王坚一个,至少还有比尔.盖茨。比尔.盖茨情不自禁地说道:“太出色了。”有人据此又问王坚做何感想。他说:“绝对是‘资源共享’、‘团队精神’的结果。”
这回他说对了。但这种“共享”与“团队”的精神,却不是李开复领导的研究院所独有,它是整个微软文化的一部分。
微软公司的机构组织方式,是以产品或者研究课题为中心,组成许多小组。小组大小不一,小者只不过几个人,大者则可以超过千人。有如“视窗2000”小组,3000多名软件工程师总计写了超过5000万行程序。“办公室”小组的人数更多,其产品也是由5000万行程序组合在一起。小组无论规模大小,全都具有相当大的自行其是的权力,员工也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工作甚至包括作息时间。从表面上看,这种组织策略要冒很大风险,在标准的现代制造业流水线上,我们完全不能想像一个员工能够拥有如此多的自由,但微软的高层管理者几乎一致地认为,这是避免低效率和保持人的高昂热情的最有效的方法。许多曾经辉煌的美国大公司,其沉浮兴衰的道路各呈异彩,但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创业的时357候全都励精图治,同舟共济,随着日久天长,新公司变成老公司,等级渐生,机构叠屋架梁,人浮于事,种种官僚习气和勾心斗角之风也难免滋生。就连微软公司在80年代的主要合作者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也深受其害。这也正是微软坚决拒绝等级文化而刻意弘扬自由精神的主要动机。
然而弘扬个人的自由并不意味着排斥组织的力量。
事实上,微软员工嘴上流行的各种词汇当中,“TeamBuilding”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这两个单词的组合可以直译为“团队建设”,其中意义就是,培养一种与他人合作解决难题的精神,以及与之相关的秩序。
“团队建设”是一个概念,可却不是光在嘴上说说或者仅仅写成动听的口号贴在墙上。自从创立以来,它就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员工的言行。公司甚至有意识地想出一些办法,把那些平日极少来往甚至素不相识的员工凑在一起,激励他们共同去解决一个“难题”。这些“难题”有时候真的可以决定一项技术或者一个产品的命运,但有时候仅仅是游戏。比如微软中国研究院就自发地组成若干小队,取了“雪人队”、“狗队”之类的名字,其358目的仅仅是为了排球或者篮球等等赛事,队员也完全不是按照研究小组的编制来划分,而是随意组合而成。1999年秋季的一天,凌小宁到雷德蒙微软公司总部去开会。
会议正在关键时刻,主持者忽然宣布进行一个游戏。他把100多名与会者分成若干小组,每组8人,又交给每个小组一条手指粗的棍子。要求每个人伸出两手,在同一时间以拇指并列托住棍子,放到地面。这个游戏的困难之处在于,在棍子下降的整个过程当中,16只拇指须同步运行,每一只拇指都不能离开棍子。游戏显然与会议主题毫无关系,“小组”均为临时组合,组员并不相识,但他们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群起出谋划策,共同商讨以怎样的方式达到目标。凌小宁小组的8个人,先是决定将拇指分别集中于棍子两端,同时下移,结果失败。然后又设想让两端交替下移,结果仍然失败。但他们在另外一个游戏当中获得了成功。那游戏要求8人排成纵向队伍,人与人身体之间置一篮球,后面的人须以头部力量,借助前一个人的身体将球顶住,然后大家一同行走,篮球却不能落下。众人在一番争执之后,决定以“齐步走”的办法进行第一次实验,失败。第二次实验则由最后的人最先起步,前边的人感觉到身后的压力时再移动359身体,一个接一个,结果又是失败。最后一次,大家决定改变顶球的部位,后边的人用头将球顶在前边一人的脖子后面,使其头部具有前后移动的余地。大家屏气凝神,终于成功地向前移动了。这一成功与公司的科研和产品显然没有直接关联,但却仍然在人们当中引起由衷的惊喜和欢呼。谁也没有说什么“团队精神”之类的大道理,但每一个人都在其中经历了与他人共同解决一个难题的过程,并且体会到成功的愉快,主持者也达到了目的。
“我们有一个说法,只有团队成功了,个人才能成功。团队失败了,个人做得再好,也是失败。”凌小宁这样说,“一个人的智慧总是少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团队的智慧要比团队中任何一个个人的智慧大得多。小组是微软的细胞。小组与小组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与小组之间,都是团队。一个人有问题,就会找大家,说我想这样想那样,你们想怎样。总要想方设法,把每个人的智慧挖出来。中国人总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实际上常常发生‘三个诸葛亮顶不了一个臭皮匠’的事情,就因为不是一个团队。”360李开复显然觉得这些话挺中听。他的目标是,“做到世界最好,甚至比美国人在美国做得还要好”。但他知道自己这支队伍的力量有限,不可能像微软在雷德蒙和剑桥的研究院那样,有那么多“图灵奖”的获得者,那么多“大腕”。像他和张亚勤这样的研究人员,在希格玛大厦已经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了,但在雷德蒙研究院,“可能还有一打”,即使是剑桥研究院,也有好几个。他的策略,一个是不鼓励自己的队伍全面出击,只挑选一些最适合自己做的领域;另外一个就是跨小组的结合。他对大家说,他希望“跨组的协作是1+1=3。合作的力量更大”。他也懂得,一个人在没有获得“大奖”没有成为“大腕”的时候,通常更加容易合作。“我们的每一个人不见得会比美国研究院的人优秀,但我们的小组更团结。我们这50个人,当然不可能比雷德蒙的500个人做得更好,但是我敢说,不比雷德蒙的任何50个人做得差。”他有一次对手下人说,“再过两三年,我们就能够证明自己的方向是对的。”期待的事情虽在两三年以后,却要从现在就开始努力。所以,李开复总是怂恿凌小宁把微软文化中的“团361队精神”写成一篇文章,“这样就可以把下一期的‘开复话题’变成‘小宁话题’了”。他这样说。凌小宁说他写中文特别吃力,但他同意在适当的时候专门讲一次微软公司的“团队”。他做了精心的准备,一讲就很精彩。那个中午他有很多名言,容我们稍后再叙,现在仍需回到希格玛大厦的现实中来。
给孩子一个自信,比给他一大堆知识都重要就单个人来说,研究院的每一个都不能说是超人。
除了李开复、张亚勤、张宏江和沈向洋之外,其余50多人都不能说已经能同世界一流的计算机科学家相比照。
他们不是缺少足够的聪明,而是缺少在世界科研领域最高水平的角逐中一争高下的眼光、胆识和方法。在1999年的夏天,至少张宏江和沈向洋两个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一天张宏江刚刚来到希格玛大厦就任。沈向洋对他说,他看了国内这些博士的毕业论文,“难过得都想掉眼泪,这么好的学生,怎么就做出这样的文章呢?”张宏江把这种令人伤感的情形归咎于科研体制。在他眼里,“国内一流学校一些导师的心态和研究方法,很像国外二流学校。”他还怀疑,“围绕在某些教授头上的所有光362环是不是真的?”从许多方面来看,张宏江是一个已经“美国化”了的中国人。他有一副相当生硬直率的性格,说话咄咄逼人,直截了当,出语惊人,自负甚至有些狂妄,似乎从来没有想到会得罪什么人,也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留些余地。他出生在武汉,未及成年便随父母下放到河南叶县,也即中国古代寓言“叶公好龙”中叶公居住的地方。阅读《青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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