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掩面而走,没有人敢出面阻止老三行凶。
一群男女排众而人,有人大叫:“张三,你怎么啦?”
张三火速收刀,堆下笑欠身行礼道:“回刑爷的话,有个傻小子前来捣乱,属下气急了,好好教训了他了一顿。”
“是什么人?”邢爷问。
来人是八大金刚之一的邢无极,后面跟着四男三女。
张三指着地下的印三说:“是他,还不知他的来历,说话语无伦次,傻头傻脑,他要来买酒喝。”
印三这时不叫了,真挺挺地闭目张口,像是断了气,声息全无。
“拖他起来。”邢无极冷冷地说。
张三一把抓住印三的衣领向上提,突然叫:“咦!这小子吓昏了。”
邢无极哼了一声,挥手道:“先把他拖进去搁好,少爷马上要陪客人不了。”
邢无极领先踏入店门,登楼而上,四男三女鱼贯跟进。
店门口,张三连抽印三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咬牙道:“你小子走了亥时运,三爷我等会儿好好治你。”
正要将人向店内拖,香风人鼻,彩影人目,人丛中飘来两个花蝴蝶。
不是花蝴蝶,是两个穿了彩绸劲装的大美人。女人如果大白天穿劲装,而又发育完全的话,那身段曲线真够瞧的。
这两位年轻姑娘穿劲装佩了剑,身段诱人,脸蛋俏丽,象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吸引了所有的飞蛾,看热闹的人,全被她们的美妙身段所吸引得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身材稍高的女郎问,缓步走近。
张三欠身垂首,恭敬地答:“回大小姐的话,小的捉住一个来捣乱的人。”
“竟然有人敢来捣乱?”大小姐问。
“是的,他硬要闯进来买酒。”
“我来问问。”
“他已经吓昏了。”
大小姐伸手扭正印三的脸,黛眉徐锁,说:“还是个小少年,他敢来捣乱?”
“他是个傻子。”
“傻子?晤!人倒是长得清秀俊逸,可惜却是个傻子,把他拖走,抽他一顿鞭子放他滚。”
“回大小姐的话,邢爷已交代下来,要先把他搁在店内再说。”
“也好,小心了。”大小姐说,偕同伴人店而去。
张三将印三向店内拖,只走了三五步,门外另一名大汉高叫道:“少爷与贵宾驾到。”
张三一怔,赶快将人事不省的印三塞在屋角的食桌下,先藏好再说。
店伙与食厅内的五六名大汉急步外出,在门口列队恭迎。
八名大汉,拥簇着三位年轻男女,男的在前,女的在后。走在右首的青年剑眉虎目,脸白唇红,年约二十四五,英俊魁伟,一表人才,可惜一双大眼冷电四射,眼神太过凌厉。穿一袭青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
左首的青年人年岁相当,脸蛋倒还中看,薄嘴唇,鹰钩鼻,傲气凌人,不可一世。
女郎年约十六七,绿衣绿裙,眉如春山青带秀,眸如饮水澈又清。虽未施脂粉,但天香国色,风华绝代,那流露在外的高贵风华,掩盖了两位英俊魁伟的年轻人,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众人捧凤凰似的将三男女迎入,主事的中年大汉恭顺地行礼说:“属下奉少爷之命,已准备停当,席设二楼,正席另设厢座,闲杂人等皆已行回避。”
鹰钩鼻少爷唔了一声,说:“罗管事,来见过汉中彭家寨的少寨主,青衫客彭驹兄妹。”
罗管事赶忙行礼,客气一番,神色极为恭顺,似乎更带了三分敬畏。
客套毕,少爷微露不悦地问:“罗管事,门外围了那么多人,怎么回事?”
“回少爷的话,刚才来了一个傻小子,不知利害硬要前来买酒喝。”
“人呢?”
“已打昏了,奉邢爷指示,暂且搁下回头处理。”
“有甚么好处理的?拖至城外偏僻处埋了,岂不省事?邢师爷近来似乎心肠变软了。”
“是的,属下也感到师爷的性情变了。”罗管事随声附和。
“人搁在何处?”
闪在一旁的张三欠身道:“回少爷的话,人现在桌下。”
“拖出去。”少爷叱喝。
“是。”
少爷向彭驹歉然一笑道:“驹兄彭姑娘请勿见笑,这些人办事总是靠不住,些须小事也得兄弟善后,兄弟真羡慕彭伯父,把贵寨的一群办事弟兄,训练得个个可以独当一面。”
彭驹抿嘴一笑,说:“好说好说。其实,论稳重,彪叔的人,确是比敝寨的人火候要差一分半分,敝寨的人在江湖走动,不稳重便会出乱子。但如要论剽悍骁勇,小弟的人就差远了,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少爷正是金狮程彪的长子程长源,在白河一带,可说无人不知,人人畏之如蛇蝎,号称九头鸟,阴狠残忍、剽悍,狂傲,连程家的上下老少,也对这位大少爷惮忌三分。
程长源傲然一笑,客气地说:“驹兄夸奖了。”
“不是小弟夸奖,而是事实。”
“贤兄妹请移玉登楼,请。”
这时,张三恰好将印三拖出,罗管事挥手低声叫:“背出去,快。”
彭姑娘突然说:“罗大叔,这人不像是贵主人的仇家吧?”
“是个傻子。”张三接口道。
“咦!人倒是十分秀逸,不像是傻子呢。”彭姑娘信口说。
一名大汉接口道:“确是个傻子,住在隔壁客栈,是个挑夫。”
“哦!他难道是冲咱们兄妹来的?”彭驹接口问。
“这……大清早,他要闯进来买酒喝,被小的三拳两脚打昏了。”张三接口表功。
彭姑娘淡淡一笑道:“既然是挑夫又是傻子,赶走他也就算了,程少爷认为如何?”
程长源呵呵笑道:“彭姑娘既然大发慈悲,小兄就放他一马好了。张三,把他丢回客栈,饶他一死。”“是。”
印三突然苏醒,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虚弱地说:“姑娘天…天恩…”
印三一醒来,便知是彭姑娘救了他,岂不可怪。怪的是众人居然毫不动疑,彭姑娘信口道:“不必谢我,这是程少爷慈悲。”
程长源不再过问,肃客登楼。
张三架住了印三,出店而去,直趋隔壁客栈,印三问:
“张三爷,程少爷如果不放我一马……”
“不放你一马,你就得死?”
“天!死?如何死法?”
“最容易,也最简单,活埋。”
“活埋还最容易?要是不容易,又……”
“金木水火土五刑之中,土刑算是最仁慈的了。你小子命大,吉星高照逢上贵人,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小子的周年忌辰。滚!”
“砰”一声响,将印三丢人客栈,扭头咧嘴一笑,扬长走了。
万里长风师徒,就站在柜台侧方,与一群看热闹的人,无可奈何地袖手旁观。
冯志超火速上前,将印三扶起,神色紧张地回到客房。万里长风命他上床,焦虑地说:“印三,解衣。”
“解衣?”他惑然问。
“我要替你验伤,天保佑,希望你能撑得住。”
“小可并未受伤。”
“你没受伤?”
“做苦力的人,皮粗肉厚不怕锤打,打一顿就撑不住,还用在外面混?呵呵……”他泰然地说,最后是一阵傻笑。
万里长风心中一宽,说:“撑得住就好,现在,赶。快收拾你的包裹。”
“收拾包裹?”
“你必须早早离开白河城。”
“咦!你…”
万里长风取出三锭银子,塞到他手中苦笑道:“你不用跟我们到汉中了.给你三十两银子,你赶快回襄阳去吧。”
“范爷,为甚么?”
“那位程少爷为人凶残恶毒,你触了他的霉头,他不会放过你的,再不走。等他的客人离开后,他必定派人来收拾你,快走吧,但愿你能走得了。”
他仍在笑,问道:“范爷看到酒店的情形了?”
“全街都轰动,怎会不看见?”
“那……”
“不是老朽不出面救应……”
冯志超咬牙接口道:“我与家师不敢当时动手打救,已准备他们将你押走时,再设法抢救一同远走高飞。”
“谢谢你们的好意。”他由衷地说。
万里长风长叹一声,看房中无人,伤感地说:“不瞒你说真要出面救应,我师徒俩也要埋骨白河,而且要连累不少人,老朽无能,唉!想起来委实令人忧心如焚,你不但要赶快的离开,老朽也得准备动身早离险境。”
“咦!范爷,真有那么严重?”
“是的,真是严重,那来自汉中的一男一女,是天下间大名鼎鼎的可怕人物。彭家寨的寨主狂风剑客彭世杰,是黑道中首屈一指声威震天下的大豪。他的子女剑术更是可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近三年来在外闯道,威震江湖武林撼动。名列天下四大剑客之一。彭驹在四大剑客中,论功力坐二望一,雄心勃勃,到处找人较量,惹事招非,以树立自己的声望,希望压倒首席剑客雷奇峰,而跃登四大剑客之首。这人外表英俊潇洒,其实内心恶毒残忍,不下于程长源小畜生,所以你必须走。”
“哦!那位彭姑娘好象不错呢。”
“哼!不错?你才错了,那丫头貌美如花,菩萨其面,其实毒如蛇蝎,内心残酷,江湖朋友,谁不知玉芙蓉彭容若,是个含笑杀人喜怒无常的要命女菩萨?”
印三嘻嘻笑,不住摇头道:“范爷,你说的话,小可有许多听不懂。甚么黑道,甚么大豪,甚么江湖,甚么闯道……”
“你当然不懂,你只是个傻头傻脑,只知喝酒吃饭的平凡人。”
“你呢?范爷。”
“我?算了吧,你还不赶快收拾?”
印三取出自己的小包裹,提在手上出房,站在房门口咧嘴一笑,说:“范爷,他们好象已经知道你了,天色尚早,你也赶快离开吧。”
说完,不等万里长风师徒醒悟,提着包裹走了。
北大街的地方首富寥大爷廖树仁,是本城唯一以经商致富的富豪。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廖家自然也请了些打手护院自卫,因此也是具有实力的人物。
寥家与程家南北相对,各拥实力,久而久之,少不了各怀戒心,小摩擦在所难免,由小摩擦而积怨,逐渐牵涉到利害冲突,终于势成水火。加以有人从中挑拨是非,而至扩大成为流血冲突了。
双方结怨的起因其实极为平常,程家的两个打手帮闲,在赌场中输打赢要,打了廖家的教师爷,引起了一场混战,双方都受了伤。
廖大爷对这件事毫无所悉,直至次日程家的党羽打死了廖家的三位店伙计,掳走了一位管事。
程家的大少爷程长源,派人投信廖家,要求交出那两位打伤人的教师爷,并要求五百两银子伤金赔偿打手的医药费,且限令在接信后一个时辰答覆。
廖树仁恰好在火头上,自然严词拒绝,并提出惩凶的要求,随便杀人反而苛索,未免欺人大甚,谁也受不了,这一来,双方宣布决裂。
这件事拖了三月余,几次大火并,双方前后死了四十余人。
寥家最惨,死伤沉重,目下已是闭门自保,派人四出招请高手前来助拳,但来的人毫无用处,有些人甚至进不了白河城,半途就被程家的人宰了。
程家的八大金刚,也伤了一半,但实力仍在,吃定了廖家,他们要迫廖树仁一家离城,再斩草除根,在城内屠家,到底有所不便。
廖树仁也知道情势殆危,不敢离城逃走。目下除了寄望赶来助拳的人中有真正高手外,毫无办法,只能睁着眼睛等死,无助地等待末日来临。
金狮程彪除了有功力奇高的八大金刚外,另有两位得力的亲信,一是主外的飞刀金山,一是主内的军师柳成。
飞刀金山的艺业,比八大金刚高明得多,但军师柳成,却是个仅会打两套拳的无用书生。
这件事飞刀金山主和,认为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赢家也会元气大损,对双方皆无好处。但大少爷坚持问罪,不在乎两败俱伤。而主战最力的人,不是飞刀金山,而是军师柳成。
廖家已被完全孤立起来,左右邻也怕遭波及而暂时迁走,住进来的都是程家的人,向廖家旦夕不断地骚扰。
廖家想妥协也不可能.只好严守门户等死或待援。
程廖的家两虎相争,殃及了不少人,全城汹汹,村镇骚然,人人侧目,皆认为程家做得太过份。但敢怒而不敢言,谁敢说句闲话,保证立即会有横祸飞灾。
官府呢?难道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对,官府自顾不暇,那位新任不久的县太爷,为了保全脑袋与乌纱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也不敢问闻。
其实,官府在这种土匪与流民建立的新城市中,哪有力量去管械斗的闲事?城内外各乡镇,哪天又没有杀人械斗的事发生?管不胜管不如不管。
每个村镇有每个村镇的法律,每个家族有每个家族的家规,与官府无干,官府也无力过问。
以前堡长官廨改建的县衙门,两侧写了龙飞凰舞的一副对联,写的是:“有暇各勤尔业,无事休进此门。”
老实说,进了此间有理无理皆无好处,因此民间流行的俗谚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金狮程彪并不是愚蠢,青天白日他决不在当街杀人,替官府留三分颜面,当然也免不了送些金银孝敬官府,也有意无意间向官府施压力,他的手段高明得无懈可击。
至于公然打人,只要不当时出人命,打人可以立威,程家的爪牙任意欺凌任意捉人打人,平常得很。
廖家对面,也有一家小客栈,栈名平安,平时旅客不多,显得冷冷清清。廖家四周杀气腾腾,昼夜皆可看到刀光剑影。走动的人全是凶神恶煞似的汉子,即使是走路的人,也相戒绕道回避,平安客栈显然并不平安,哪还有旅客敢冒险上门投宿?因此,这三两月来,平安客栈的东主叫苦连天,再拖下去,便得准备关门大吉了。
北大街是通行要道,不可能完全断绝交通,胆小怕事的人皆绕道而走,但仍有些不怕事的人往来。
印三提了小包裹,随在两个行色匆匆的人身后,大踏步经过北大街,瞥了廖家紧闭着的大门一眼,招身踏入了平安客栈的大门,直着大喉咙叫:“伙计们,住店的来啦!”
店伙计闲得无聊,好不容易接到一位住店的,自然高兴,但一看是个穷孩子,一团高兴立即化为乌有,上来一名打杂的小伙计,懒洋洋地问:“客官,要统铺么?柜上交代……”
“我要上房。”他接口嚷。
“你要上房?”
“不错,要上房,有何不妥?”
“这……”
“银子先交柜。”他丢下十两银子说。
他落了店,洗漱后更衣,换了一身青直裰,气色显得好些,穷酸气减掉了六七分。
先在店外亮相,等候煞星上门。
远远地,万里长风师徒挑着货架与行囊,匆匆而来。
他闪在一旁,自语道:“这两个老江湖,竟然不想脱身远走高飞,人孤势单,何苦硬往虎口里送?”
接着,他苦笑道:“原来有人在后跟踪,想脱身也不可能了。
他闪在一旁隐起身形,巧极,万里长风师徒,径向平安客栈走来。”
万里长风师徒本来打算出城藏身,后来发现被人所监视,知道走不了,把心一横,径向北大街觅地投宿,在城内要比城外安全些,一出城恐怕就得拼老命了。他们在店中留下话,要鬼道人晚上再来客栈谈判。”
师徒俩这次住的是上房,恰好与印三毗邻而居。
近午时分,冯志超刚踏出店后的茅房,突见门缝中夹着一张白纸,比草纸洁白得多,上面赫然出现字迹,便信手取下一看,脸色一变。
上面写着:“孤掌难鸣,速离险境。未牌正末,化装易容,店后脱身,有人接应。绕道北门,直趋江滨,船只相候,速返襄阳。召集好手,卷土重来。阅后销毁,毋留痕迹。隐名者留。”
冯志超匆匆返回房中,将字条交给乃师,紧张地说:“师父,这人不知是敌是友,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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