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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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事的故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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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文教师朝星,苏北人,杨州师专毕业生,与他人合译的苏联小说:《马的故事》陈列在办公楼二层的走廊墙壁上,使亨元对他增强了敬意。
地理教师是一位慈祥的中年人,一口宜兴土话,在教苏联地名时,把译音说得抑扬顿挫。如"马格尼托戈尔斯克",他要读成"马—格尼托—戈尔斯克"。
许多课程上课前老师都要抽查一、二个学生的复习情况,采用口试形式,并当场以五级分制评定成绩。每个学生都有一本记分册,无论课堂提问、小测验、考试成绩都一览无余。
班主任要求学生每星期拿回家给家长过目签字,亨元是寄宿生,按规定,班主任担负了督促、检查他们的责任。
入学一个月来,亨元给大家的印象是头发卷曲,鼻子高高,象个印度人,故取绰号为"小洋人"。小洋人在新的环境里学习和生活,很不适应,尤其是没有评上助学金,更使他有一种失落感。
家里经常闹收支不平,每月顶多只能挤出10元钱给他,缴了9元钱的伙食费仅1元钱作零用。尽管如此,挂着苏高中的校徽,亨元仍旧感到很光彩。
他渐渐感到目力不济,碰到阴雨天。黑板上的数目字看不清,数理化成绩本来就跟不上其他小秀才们,现在更是一落千丈。
班主任是山东人,在周末特意找亨元谈话:"你怎么啦?一星期儿开了三只红灯儿?"礼拜天到衙门场打牙祭,亨元露出一付愁眉不展的样子。
咸菜好婆毕竟还是很关心这位长房长孙的,追问之下,他哇地一声哭了,原来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引起学习成绩下降。直性子的二姑妈笑着说;
"不就是配一付眼镜吗,这孩子为什么不早讲,你没有钱,我们可以支援嘛。"小洋人佯装不太情愿配眼镜,说:
"戴了眼镜,面孔难看死了。"其实,班级里很多同学戴眼镜,他并不认为难看而很羡慕。下午,由二姑妈带着,到观前街明光眼镜商店,配了一付250度的赛珞璐近视眼镜,内侄破涕为笑。
但是,学习成绩并不因为戴了付眼镜而有所提高,尤为糟糕的是到高一下半学期,两门功课使他头痛非凡。一门是立体几何,其中的三角函数公式全凭抽象记忆能力。
亨元头脑扁平,从小就缺乏记性,因而当老师课堂提问点到思想在开小差的这个后进学生时,他乱说一通,出尽洋相,老师当堂给他打了一分,创造了全班最低分数记录。
另一门是机械制图课,鸭嘴笔里灌着的那一口黑墨水,一不小心就滴在图纸上,弄得一塌糊涂。
看看别的同学有条不紊地依靠园规、三角板、量角器、丁字尺等仪器画出充满美感的各种几何图形,真是佩服。而自己化了九牛二虎之力画出的图纸,许多地方被橡皮擦得已快洞穿,而且东一块西一块沾上了墨汁。 高中一的下学期,真是个倒霉的学期,暑假也过得很不开心。在粮库工作的盆子有一张镇工会图书馆借书卡,平常总是她借了小说拿回家给大家分享。
有一天,盆子要上夜班,没时间到设在任家花园的镇工会去借书。大兄弟自告奋勇与停学在家的三姐一起去任家花园借书,不料工作人员认人不认证,硬是不让姐弟俩进图书馆。
小洋人据理力争了几句,就被扣上了无理取闹的帽子,甚至要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事情闹得很大,二姐也从开会的地方赶来了。经过她的说明,才给亨元和哈哈解了围。
回到家里,小洋人气得发了一场寒热。病中,一个问题总是盘旋在脑际,折磨着他:为什么堂堂的省高中学生会辩论不过店员出身的小干部?
暑假后不久,根据阿判的要求,上级把他调离同里去五十公里之外的震泽镇工作,全家也从同里谢家桥堍下的崇本堂搬迁到震泽藕河街的观莲小筑居住。
高中二上半学期,亨元极为思念身体衰弱而又经常受精神刺激的纳香人、升入初中正在学拉胡琴的围墙、已经进幼儿园读书而改回男装的陈三。
学生宿舍的床铺作了调整,小洋人从上铺搬到了下铺,他的正上方和左、右上方被祖玉等三位公子哥儿包围。
夜自修回来,三公子在上头嘁嘁促促说笑话,吃零食,听矿石收音机,闹个不停,影响了小洋人的睡眠。虽屡提抗议,无济于事。他想如果自己也有个矿石收音机,不仅可排除干扰,听听确也很惬意。
可是买这么个玩意儿,单耳机也要二、三元钱,靠每月一元零用钱是积不起来的。亨元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办法:星期日退伙,取出三毛钱伙食费,一个月就多了一元多零用。
吃饭问题嘛,有两家亲戚家可以去打秋风,难板去吃一、二顿饭是不会遭人家白眼的。早餐难以解决,从学校走到衙门场或穿珍珠巷,沿途各种小吃摊头对他是个强烈的诱惑。买一只烘山芋还是买一块油煎饼,都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意志薄弱的情况下,不得不化几分钱买早点果腹,晚上反思往往有一种负罪感,还记载在日记上。
第七回
    莘莘学子返校心情无限惆怅热衷爬格投稿期盼文坛名扬
秋高气爽之日,由二姑父出资,衙门场三家庭租游船去木渎灵岩山郊游。在市一中读书的大块头隔天前就通知了亨元,说家里邀他一起参加,同去的还有正在娘家的三姑母及其女儿小妹。这一天是星期日,大家在就近的码头上了船。
船夫有节奏的摇橹声和船体碰撞水面的"拍拍"声组成一曲和谐的交响乐。船行途中,船家洗菜作饭,阵阵炊烟勾起了大家种种遐想。行至枫桥寒山寺附近,饭已经煮好,大家在船上就餐,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人多饭少,亨元只吃了个半饱。虽然二姑父还买了不少面包和果酱罐头,他不敢多吃,怕别人瞧不起自己。爬灵岩山,有导游一一指点各种值得观看的风景,还讲了许多典故。
在灵岩山的庙宇前,西装毕挺的二姑父为全体参加者摄影留念,后来印出来的是当时颇为罕见的彩色照片。一日游不久,二姑父在"对私改造"中失去太湖面粉厂厂长位置,从此蜗居家中不再外出。
 随着紧张的期终考试后,寒假将临,学校里洋溢着一派苦尽甘来的气氛。伙食团把节余的伙食尾子倾注于最后一餐上。
宿舍前的小河浜车干了水,肥美的鲤鱼在一只只木桶里欢快地跳动,厨房里飘逸出煎、炸、烹、蒸的各式香味。平时两块乳腐八个人分的餐桌上,那一天居然摆了一大盆鱼、一大盆肉,还有两个炒菜。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大家蜂涌到宿舍准备打点行李回家。小洋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匆匆走出校门,从人民路走到察院场,转个弯来到苏州百货公司。
摸出袋袋里全部钞票,数了数,留出回去的轮船铜钿,准备孤注一掷买一样东西回家。早在前两天,他已经看中了玩具柜台内的那辆惯性小汽车。
付了钱,取了货,再从学校背起行李来到人民桥轮船码头,等待开往吴江震泽的轮船经过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到已经成为自己第三家乡的陌生小镇去度寒假,心情何等激动,他最想念的,除了纳香人之外,还有尚未脱离女孩子气的小陈三。他要把化尽自己积蓄买来的玩具汽车送给小兄弟,同时给全家一个惊喜。
到了震泽,早有围墙和他的一个同学在轮埠迎接。由码头走到观莲小筑有相当长一段路,围墙兴奋地介绍震泽的风土人情,认为这古镇,房屋建筑和街道都不比同里差,而人口则大大超过同里。
围墙与同学对话,一口"牙、喃、格拉"(我、你、他)震泽话,这小子搬来不过半年时间,语言模仿能力真快。
来到藕河街住处,一个低矮的白色围墙,旁开仅能容一人出进的门洞。走进围墙,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左侧是厨房和柴间。
跨进一道门槛,是类似吉利桥或谢家桥堍的那种大厅,观莲小筑在大厅后面东侧,两扇紫红色的小门上贴着一张门牌,标志着这里住有一户居民。
亨元进了大厅就见这里热闹得很,许多年轻人正在刚搭起来的戏台旁忙碌着。一个梳着一边倒童子头的瘦瘦小小的孩子向他扑来,拉着他的手激动地向周围人群高喊:
";唔牙介介(我的哥哥)来了。这是牙介介(我哥哥),金亨元,哼!"陈三的脑门上突起了青筋,凡是他激动或高喊时就有这个特征,所以又多了个绰号叫"一根筋"。
在两个兄弟的陪同下,亨元进了自己的家。果然,在客厅正上方有观莲小筑的悬匾。估计这个客厅过去面对藕河街前的小溪,小溪里栽满荷花,由此得名。
现在一道高墙将它与客厅隔绝,而且小溪里已无荷花,只能淘淘米,洗洗菜,甚至还有人偷偷地往溪内倒马桶。
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空间六面都铺设木板,北窗通邻居小天井;西边还有呈长方形的半间,进宅即是。这么多的房间当时仅阿判、纳香人、围墙、陈三等四人常住。
(哈哈一年后考取武汉食品学校;盆子仍在同里粮库,不久辞职,后去吴江湖滨公社当接线员。)
这是相当宽敞的,且房屋结构极好,都是广漆地板,包括楼上的天花板,也漆得亮堂堂。围墙领着亨元观看一个个房间,脸上流露着喜悦的神情。
回到客厅,亨元拿出送给陈三的那辆崭新的红色惯性小汽车,小兄弟爱不释手。两个长兄用竹竿、门扇、矮凳搭成车道和小桥,惯性汽车发出"呜呜"的象警报一样的声音,沿着车道逶迤前进,居然还有力量爬上小桥。
这玩具也引起阿判和纳香人的兴趣,此时正好盆子回家过春节,又参加了游戏的行列。只有哈哈忙着与街坊青年排练节目,很少在家。
她是饱经沧桑的待业青年,在同伴中很有威信,在节目彩排中担任类似导演或舞台监督那样的角色。大兄弟刚回家,她就邀他为一只舞蹈伴奏。
亨元吹着口琴,几个女青年载歌载舞,在大厅后面另一家住户的客厅里活动。纳香人挤进来看自己儿子出风头。
姑娘们为这个高中生不看乐谱能随口吹出各种舞曲敬佩不已,亨元看见母亲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纳香人笑恼着说:”儿子长大了,嫌老娘碍手碍脚了。”
哈哈为了排演一个日本人扫荡的话剧,向陈三借去惯性汽车当警报器道具。全家人很不以为然,围墙和亨元天天问哈哈,他们借去的小汽车什么时候还?三阿姐说等到春节演出完毕才能归还。
三个兄弟在自己家里听着大厅里传来惯性汽车发出的一阵阵"呜呜"声,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盆子说:"这辆小汽车终有一天要被他们弄坏"。
亨元觉得没有义务为街道青年提供演戏道具,但碍于还要在另一个节目中上台伴奏,不敢正面去和他们发生冲突,只得逼着哈哈去讨回小汽车。
三阿姐认为既然借给他们了,就不应该"懊门痛",兄弟们与哈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惊动了正在排练的街道青年。他们很不情愿地归还了惯性小汽车。
从此,哈哈不再提邀亨元上台为舞蹈节目伴奏之事,三兄弟玩惯性小汽车也腻了味。不管怎样,在震泽度过的第一个寒假还是十分幸福的。纳香人的精神比在同里时好得多了。
不久前,镇政府为接待新西兰一进步作家,看中了观莲小筑,准备作他来震时的临时居住处。很买力地组织人员清扫屋子。
见客厅的落地窗窗纸破了,统统裱上新的;见没有电灯,临时接线、通了电,还搬来了架收音机。可惜后来外国客人没有来,又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寒假结束,纳香人煎了一锅"又香又甜"(用面粉和糖捏成象耳朵般大小的一个个面团,在稍加菜油的锅中烤制而成的食品)装在土布缝成的袋里,给大儿子带到省中去吃。
阿判买了张到苏州去的汽车票,并在震泽汽车站送儿子上车。因为经常有业务上的来往关系,与站长很熟,居然开了"后门"让亨元坐车上第一个位置。小洋人带着无限惜别之情,离开温暖的家来到犹如牢笼的学校。
因为提前一天到校,没有开课,在冷冷清清的宿舍里,他一面吃着"又香又甜",一面看着从家中带来的旧版《红楼梦》,异样的惆怅袭上心头。
亨元偶然从阅报栏内发现,北京出版的《民间文学》目录预告中有奶油瓜子署名的作品《杏婵姑娘》,勾起他又酸又甜的回忆。
还是在某一个暑假,经常要向各种报刊投稿而从来没有发表过一个字的亨元,根据纳香人讲的一只故事,写了篇民间文学故事,题为《杏婵姑娘》,投寄江苏文艺杂志社。
过了约半个月,江苏文艺退还了稿件,稀罕的是已经过编辑进行了修改。亨元猜测,原来可能准备采用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枪毙"了。
把这件事讲给大姐听后,奶油瓜子说,题材不差,就是写得太枯燥了,应该加些浪漫色彩,不如让我来写。现在她写出来的东西居然被《民间文学》用上了。
不久,接到阿判来信说:"三月份你母亲和我还有你大姐夫妇要到苏州来白相几天,你如果有空,可以到穿珍珠巷来与我们相见。"
恰好省中在三月份要放几天春假,他即复信给阿判:"你们最好在我放春假的这段日子来。"
这一天来到了,亨元在学校理发室剃了个头,还特意多化五分钱吹了吹风。从学校步行到周五郎巷的路途中买了两个烘山芋放在手巾包里。
到了寄娘家,只见阿判和纳香人笑容满面地在等他们的大儿子来会面。寄娘一看寄伲子头发梳得贼亮,装腔作势地对他发问:"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今年青春多少?"
寄娘和他的丈夫龙生平时爱听评弹,经常用弹词里的说白相互戏惬。亨元见大家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就问起奶油瓜子发表作品的事,纳香人说:
《民间文学》给你大姊寄来的稿费有八十八元八角,你父亲一个月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所以她把这笔钱拿出二十元来给我用,一起到苏州来玩。他们小夫妻俩住在衙门场,我和你父亲就到你姨母家来。
龙生见卖文字如此赚钱,跃跃欲试地说:"我也要写点东西到报馆去投稿"其实,龙生的才学有限,只能记记账和看看半文不白的旧小说。
当夜与父母亲同住一室,纳香人粗糙的手爱抚地摸着他的脚背,亨元感到阵阵温暖。次日,在姨父母家吃过中饭后,父母子三人一起上开明戏院观看滑稽戏《济公活佛》。
著名演员龚一飞等人维妙维肖地模仿各种和尚的神态,使他们三人在两个多小时的观赏过程中,捧腹大笑不止。
出得戏院,走进朱鸿兴面馆,每人一碗小馄饨,再加一笼大肉馒头,亨元从来没有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这一天是自他来到苏州读书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此后,盆子一个人也来过苏州,住在衙门场。她因父母兄弟都离开了同里,逐渐感到耽在粮库工作越来越没有乐趣,于是就打了辞职报告,得到退职金100多元钱。
到苏州来的目的是想报考中等专业学校,征求大兄弟意见,亨元建议买些参考书先自学起来。
姐弟俩走到饮马桥附近的一家旧书店,没有什么可供学习的书籍,亨元凭自己的兴趣给二姐买了几本纸张很好的俄文杂志,钱当然是盆子出的。她没有学过俄文,把书又送给了他。
他无聊时读读,大多看不懂,只有一首俄语歌因为出自苏联电影《三个拖拉机手》,亨元读初中时曾在同里人民广场看过这个电影,又读了点俄语,所以略能翻译。
第八回
    治癣母爱无价脱考险遭留级晨昏围帐观图期盼脱颖而出
在宿舍里,某某很不讲卫生,自己满手是湿气,还要乱用别人毛巾。小洋人生活上粗心大意,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受害者。临近学年考试前,他不仅脚底脚背都是水泡,连手背,手指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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