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莲何时见我有过下人?再者,你只比我年少三岁,却敢自充小儿称我为老朽?呵呵”海瑞开玩笑的说道。
“呵呵,三年亦是小,何况你现在已然弓背而行,岂不老矣?”王用汲对道。
“润莲你是端坐大堂,而我是锄犁在手,弓背当是自然。若论体健,你却不如我,老朽之名还是由你担之吧!”
“刚锋兄如此盛情,甘充小儿,老朽之名我姑且担之”
海瑞笑着伸出一指点点王用汲。
王用汲顽童般的一笑说道:“我看明日我先行在城中为你找下一居,等从此处搬出时,也免了忙中寻居房而不得!”
海瑞摇摇手说道:“不必啦,我总不能每次来京都要润莲费银吧?此次我儿亦相伴而来,我会着他去找的”
王用汲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谁伴你?”
海瑞听及不禁拍额解释道:“我来京时,刚认下同村李氏小儿继我膝下,入我海氏宗门。本叫李进宝,我曰之海家无宝,去宝独留进,名为海进。”
王用汲为老友能老而得子深为欣慰:“刚锋兄,福气啊!对了,进儿可是在房内?快叫出来啊!”说着王用汲就往有金学曾房间走去。因海瑞房中尚未点灯,他以为此屋就是海瑞居所呢!
“润莲!”海瑞忙拉住道:“此处不许带家人入住,所以我将进儿安置在离此不远之来福客栈住下,改日方便时,我再将他带往你处拜过”
“不可!”王用汲板起脸有些责怪的说道:“进儿从小长与乡野,京城繁杂,你就不怕他走失啦?”
海瑞被王用汲这么一说不免的也有些担起心来:“这…。进儿已然二十余二,应不会如此吧?”
王用汲有些无奈的说道:“哎,你得儿是福,可对其却未必是!此般事情你摔过几回还是未开智窍。待会我去将他领我家中住下吧!”
王用汲的话让海瑞想起逝去的妻子及她腹中孩儿,想起溺水的女儿,还有已成黄土的母亲,不免有些感伤。
“走吧,进屋再谈”海瑞说着拉上王用汲走向自己房间。
进到屋内,海瑞将灯点上,并从茶壶内给各自倒上一杯。
王用汲见海瑞一时有些落寞,知其乃忆及往事,于是故意卖着关子笑问道:“除你得子一喜,你我尚有一喜。你猜猜此次奉旨进京的还有谁?”
王用汲此人在明时家世应算中产,其处世风格也彼有中产性格,重原则却不刚烈,与事往往能举上而承下。为人亦彼为感性,越到老时越是变得有些顽童心性,与海瑞之古板倒也合拍。
海瑞也不想细猜,直言道:“你莫卖关子啦,说吧!”
王用汲为了能海瑞注意力从伤感中引出,也不急于说明,依然一副笑脸的说道:“你依急性未改,倒是先断上一断!”
海瑞细想之下,唯实猜不到这官场之中会有谁来京而己高兴的,于是摇了摇头。
王用汲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道:“断不出吧?此人姓李”
海瑞的思维依然停在官场中人身上,一时想不起与二人甚熟之李姓官员。忽然顿有所悟,急问道:“你是说李先生?”
王用汲笑答:“是否可算一喜?”
“哈哈,算得!算得!”海瑞高兴的连说数声算得,继续道:“没想到我们三人还能再次于京中相见,与先生最后一面,已是十年前之苏州府,确是一喜啊!只是,皇上为何叫来李先生,莫非宫里有人得病?”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是听现与我同在京军办差的汪道昆言及方才知晓,他亦难明圣意。吏部急递送达李先生家中时,李先生却游于巴蜀一地,已然着人前往寻他,不日当可到京”王用汲回道。
海瑞点点头,重又拾起喜态,叹了一声道:“润莲提及京军,我这倒有一问。军屯多数并非由卫所筹集军资而卖,乃为卫所官将私下瞒报,或赠予亲好,或私卖予逐利商贾。历代下来,此数已然过半。皇上此番却耗尽国库财帛去将京军田地购回,岂不便宜了其等。既有整顿军伍之意,纵是出于安定计,也应有所查处,方能去虚存精。皇上或是不知其中原委,润莲应当知晓,你可有与皇上言及?”
王用汲摇摇头:“此番我进京还未得皇上召见,只领宫里谕旨前往京军督府奉旨办差。皇上刚断,纵是对戚将军亦是如此。不过,皇上或已了然,因为此次除了有皇榜明谕外,尚有两道密旨下达,一给戚将军,二给我及汪道昆。给戚将军之密意我不知,给我及汪道昆的是让……”
“嘟嘟……”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王用汲的话。
自从上次与王国光会面之后,金学曾就再未任何京中故友接确。每日里待在房里,看似悠然读书,实则独自筹谋定策之中。王国光行事谨慎,这十几天来没有口信传来,说明事情还在他们控制之内,但也可以肯定审理犯官的事还无进展!
前几日从府中下人处得知沈一贯及潘晟,还有邹元标、魏允贞等人也已入住燕府,他知道将他托入人言口水的那一刻即将到来。同时,他也明白,府中下人会告诉于他,同样也会告诉他们,他金学曾也在府内。
只是此次大家都是不明不白的来到京城,住的是燕王府,可这府宅在所有人心里却无异于一处大牢。万历本是好意,特意嘱咐冯保将这闲置的燕王府腾出给这些人暂时居住。可没曾想这些脑细胞过度“发达”的人,却以为这其中另有玄机。再加燕府周围那些锦衣卫的身影,京中局势又不明,纵是曾在京城十数年,来京途中又收冯保私件说明过情委的潘晟,也心感陌生,何况他人呢?自从入住,就再没有一人敢于轻意离府一步。
面对这些,金学曾知道,在冯保出招之前,他们暂时还会先忍着,只是那些参他金学曾的本章估计各人都已经拟好了。他也绝没有跟王国光说时那般轻松,他不得不将一切可能都细想一遍,并定下应对之法。
今天吃过晚饭,点上灯重又拿起《尚书》,于腹中筹谋。古时建筑隔音多为不佳,海瑞与王用汲在院中的交谈也就被他听得真切。
他早有与海瑞一谈的想法,好让海瑞能明白现在的形势,不至于成了冯保手中的棋子,只是还没想出一个能让海瑞坦然接受的办法,谁知命运居然会将海瑞安排成他的“邻居”。这燕王府之大,就连西厢亦是分成数个独立小院,每个小院中设一中厅,中厅两边设成二居,左为金学曾所住,右为海瑞暂居。若是还要在这住上些时日,与海瑞在院中碰上实为再正常不过了。如此一来,先前所想的几种“相遇”方式自然大可不必,倒是省了不少周折。
金学曾有心就此过去打声招呼,又怕太过生硬,反弄巧成拙,不得不思量一番。
在金学曾看来,如果真是冯保授意叫他跟海瑞进京,那无非是将两个人看成木棒与利剑。冯党先用他这根“木棒”将局搅浑,再利用这些年来得到的有关张居正一系人的不法证据,有意无意的透露给海瑞这把“利剑”,以海瑞的行事作风,自然是剑过现血。现在名单上的人悉数到来,已经拉动了京城变局的暗涌,他也不知道冯保会在什么时候出招,就算是明日亦是可能。
只要大战一开,他这根“木棒”就要疲以应付各种攻击,自然无暇旁顾。若能在此之前先与海瑞谈过,就算未能将他拉到自己一边,也可以达到先在海瑞心里留下一个评判的不同标准,到时纵是冯党去找他,他自然不会那般容易被人利用。对铲冯一事而言,绝对是值得一试的。何况今天还有王用汲的存在,这多少算是一个机会!
王用汲的为人他是有所耳闻的,只要自己诚心以对,说动王用汲,金学曾还是有相当把握的。若能得王用汲的帮助劝说与海瑞,岂不事半功倍?
由此可见王用汲只所以屡屡被张居正所用,自有其心细之处。
寻思间,金学曾穿过小院。到得门前时刚好听到王用汲提及“密旨”二字,这自然是听不得的。虽说私下好友同僚互通消息亦是常有的事,但这毕竟是有违法度,再者如此暗中窃得,也不是君子所为。于是,金学曾赶紧敲响房门打断王用汲的话。
“晚生金学曾求见两位前辈!”金学曾在门外朗声说道。
他现在是属于丁忧之身,放到现在相当于是带薪长假,古代人功名意识中,他还是属于官员,以晚生自谓对之王用汲或可,但对海瑞这一个革职官员来说,已然将自己身份降了数级。
房内二人不由的有些惊讶的对望一眼,王用汲自然是知道这金学曾是什么人,就连海瑞对之也是有些听闻。
还是王用汲对这种礼节性应酬反应的要快一些,俨然忘了这里应该是属于海瑞的“地盘”,起身前往开门。
“可是王大人?晚上金学曾有礼!”王用汲一打开门,金学曾抱拳行礼说道。
“呵呵,刚锋兄所言相由心生,还真是一点不错,金大人一眼就认出我来了”王用汲笑眯眯的说道。
也已起身走到王汲身后的海瑞面无表情的问道:“不知金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金学曾再次行礼言道:“说来惭愧,适才两位前辈与院中所言皆落晚生之耳,方才得知与晚生庇邻者居然是海前辈,特前来拜会”
海瑞说道:“金大人乃是三榜进士,我海瑞只是一个举人,现在还是革员之身,如何可当金大人以晚生自称!”
金学曾不慌不忙,行礼说道:“海前辈过谦了,以两位前辈之学识为人,晚生自当多加习为。两位前辈又都比晚生要年长一轮,且晚生所当之职只为虚衔,有何足道?”
“莫再与此论这些礼数之谈啦,金大人请入内说话吧!”王用汲看海瑞一脸严肃,欲还一论的架势,当起主人,侧身请金学曾入内。
金学曾再度行礼,跟着进入房内,三人落座。
海瑞开口问道:“我看金大人此番前来不单是为了与我二人结识吧?”
金学曾见海瑞如此直接,不好再作忸怩,直言道:“海前辈锐利,晚上此来确是有事与两位前辈相商!”
接着,金学曾将京城局势、冯保过往劣迹等全盘托出,最后说道:“晚生虽有意望得两位前辈相助,但亦知此绝无可为。只所以要前来言及,亦非认为两位前辈会失陷于他人,亦不敢直言晚生所言为真。晚生自知如此鑫有冒昧,但不若皇上如何抉择,我等臣属自应清正而忤邪。若后事不幸被晚生言中,还请两位大人担当!”
海、王二人听罢互视一眼,王用汲正当要详加问个明白时,海瑞却道:“金大人如此坦白,我与王大人深有所感,只是现在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安置革员,一切言之尚早了”说着海瑞站起身来,显然是要送客了。
金学曾本以为海瑞二人听完,会就话题问些什么,没曾想海瑞却是如此坚决。看来,海瑞刚断比之传言还要过之,自己此行却是过于心急了。
“那晚生先行告退!”金学曾不便再行多言,起身行礼说道。
王用汲深知老友性格,不好再多言,只好起身将金学曾送出门外。将门合上,转身说道:“刚锋兄,不管皇上如何安置于你,京中局势若能多了解一些亦非坏事,何必这般待他?”
海瑞坐回椅子,叹了口气:“党争!”
“莫看其是张元敬(居正字)门生,但其行事磊落,多是为国而为,其清廉亦不下于你,若不是荫祖上之德,清贫日子不会好你多少”王用汲在旁坐下道。
“我非有意针对于他,只是,不管皇上如何安置你我,不牵涉其中,方能保持清醒,好之则举,恶之则除,做事但凭公义良心便是!”
王用汲知道不便再行谈论,将话题重又转回先前。
两人足足谈了两个时辰,约下等李时珍进京时再行相会,王用汲这就告辞前往来福客栈将海进接至家中住下。
第二卷 新朝新政 第十八节 召见海瑞
随着皇子的出生,万历心里也不得不对未来如何施政,或者说对选择什么样的政治制度进行思考。君主立宪制的资本主义或者是民选政府的资本主义,显然都不适合于现在的国情。而且这些所谓的制度模式,只是一种虚称,并无实质内涵。在后世只所以会被人吹捧,是因为有后面的历史过程以及美国的一超独霸现身说法,似乎是得到了历史的认可。但通过了历史的检验并不代表制度的本身是完美无缺的。任何制度都有得有失,重要的是选择一种适应现实的制度。
随着他带来了后世思想,必然会对这个时代形成影响,要想将这前后隔了四百多年的东西溶合在一起,历史上任何一种制度模式都无法适用,这需要一种全新的制度模式!
而要想让他个人的意识在这大明朝得到充分的体现,绝对的君主专制制度自是首选,只有利用高压集权才能一举先将这大明朝虚浮的身体练的精壮,也只有以精壮之躯方能与世界搏弈一场,但这过程势必是腥风血雨。
在万历心中,海瑞、金学曾和戚继光三人将要分担法、政、军三权,三权分离最终又统一于他这个皇帝身上。即体现了他个人意志,又让权力进行了重新分配,并形成相互制约。各个部门的权利将被细分,文官集团的势力将因分离而被减弱,从中皇权得到进一步提升。
权力的分离,会促成“公务员”成倍数增加,虽然这会造成财政上的负担,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来说,并无坏处。因为现在的大明朝还依然按着祖制,持家“节俭”,公务员的数量实在与这亿兆子民的现实有些不成比例。一个县从县老爷到衙役总共也才30多人,却要管着数万甚至是十数万的百姓,在一些穷的地方,公务员还要少。虽然有时也会招些“临时工”帮忙收收税,坑坑老百姓什么的,但政府的管理能力低下是一个绝对的事实。
很多地方的百姓只知有宗族家法及乡绅长老,却不知衙门及县老爷才是最合法的存在。这种看似一种“民主”和节省行政费用的好办法,却造成了私法横行,直到现代还能在演绎几十年前的电视剧中,听到“这样的行为在我们那是会被浸猪笼的!”等等这般类似的对白。由此可见这样的管理方式在明时会是何种普遍情况!
长期下去,朝廷或者说皇帝在老百姓心里的实际份量,还抵不过村里的某个‘老爷’,他们才是真正管着自己饭食的人。同时,朝廷有些什么政令到了‘老爷’这一关,往往也就变了味。比如朝廷要减租,这些‘老爷’自然不高兴,于是就当做是没这回事般,把这类政令给压了下来。古时候的人不比现代还可以看看电视听听广播,又到处走走停停做做‘民工’,多少也能了解点时事新闻。在古代‘老爷’不说,基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政令不通,消息不灵,人也就特别容易被忽悠,甚至被忽悠着去公然反抗朝廷,起来造反。
再者,这时的官员权力过于集中,一个县官管着一县的财政、司法、民生等等所有政事,好的官员事太多忙不过来,往往只能做好某个方面也就被调走了。而对那些有心捞一把的贪官们而言,上面的言官们很少会去盯着他们这个级别的,县管辖内的文人们虽然朝廷也给了部份监督权利,可真会站起来揭发的又有几人呢?没了权力监督机制,让他们想不贪都难。
因此增加公务员数量,并使之行成制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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