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酒客纷纷惊惶瞧向小邪,不敢再作停留,皆纳帐离去。
小邪瞪眼叫道:“怕什么怕?见鬼了是不是?奶奶的,要是皇上知道你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斩你们的头才怪!”
店小二马上奔过来,哭丧着脸,道:“我的祖宗爷,请你别再提皇上好不好?客人走了不算,要害本店满门抄斩,那就糟了。”
小邪坐上桌子,不高兴叫道:“啥玩意儿?我只个过想打听皇上下落,有何不可?”
小二掉魂似地拜着他∶“祖宗爷,您别再说,您──请您不要连累小店,酒钱我也不要了,您能不能离开?,,小邪感到不解,道:”奇怪,难道我打听皇上下落,也是错了?“
“天底下也只有祖宗爷您敢打听皇上下落,这是造反啊!”
“造反?”小邪更不解,笑嘻嘻地坐下椅子,斟起酒,潇洒啜起来,道:“小二你要我走可以,但你一定要将其中原因告诉我。”
小二没办法,哭丧着脸,细声道:“天子脚下,谁不知皇上就住在皇宫?顺天府千万人,有谁敢像您明目张胆地打探皇上下落?你探他下落是想干啥?一个平民百姓,谁能说见皇上就见皇上?躲都来不及了,还敢像你大吼大叫的,造反哪?”
小邪这才明白,于笑道:“原来他们全知道,只是不敢讲,原来老百姓是见不着皇上的,探他的消息,好像就有造反的嫌疑?”“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小二急道:“你的活若被官兵听到,保证马上被逮去严刑拷扫,送命那是小事。”
小邪轻笑不已,他在笑自己乡巴佬一个,大老远跑来京城打探皇上下落,还怪人家不告诉他,也在笑自己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地打探皇上下落,做了别人不敢做之事。
他笑道:“小二哥,现在没人,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二惧意地瞄向掌柜,掌柜示意快打发他走。小二稍稍点头,道:“我告诉你,你可要快点离开本店。”
“一定,一定!说了我就走。”
“顺天府的西侧,一大片皇宫就是了。”
“顺大府在哪里?”
小二笑道:“顺天府就是京城的别名,也可以用来称呼皇上住处。”
“真糗!”小邪窘然一笑,道:“乡已佬是当定了!”他道:“就是京城的西侧就对了?”
“嗯,白石墙高三丈,红瓦一片,卫兵森严,很容易辨别,你快去吧!”
“谢啦!”小邪满意一笑,丢下银子,往门口走去,突又兴起,转身招手,道:“顺天府见!”
小二搞不过他,也招手苦笑∶“那里见!”
小邪这才扬长而去,道路看起来更宽阔了。
小二嘘口气,走向窗口,探头瞧着小邪背影,哺哺道:“这小孩如此讨人喜爱,怎么──专找些玩命的事──看他一脸邪气,该不会中了邪吧?”
他已开始替小邪担心。
皇宫之大,从东走向西,差不多半天时间,小邪在附近逛了许久,摇头直笑∶“那么大?皇上这小混混住在哪里?”他突然唱起歌来∶“在哪里?在哪里才能找到你,我的小皇帝──”
蓦然己有卫兵喝向他∶“小鬼,要唱歌到别处上,皇宫重地,由不得你骚。”
小邪伸舌头扮鬼脸,突然大叫,卫兵愕然,方想追出之际,小邪已逃之夭夭。
“来都来了,还怕他不成?以前还想和阿三来卖菜呢。”
逛着道路,他己决定硬闯,找不到就来个大杂烩。
夜晚的皇宫,楼红灯亮,更形豪华,散落四处之楼阁各有不同形貌和特色,然而相间过大,暄笑声仍止于楼阁附近而己。
西宫城墙已掠入一条风般的轻影,警地潜伏琉璃屋顶,小邪的灵狡眼神已搜向四周,一排排巡夜卫兵不停穿梭而过,他找好远处灯亮透天的三层楼阁,慢慢潜去。抵达该处后,所瞧见的全是宫女在戏耍。再往两处地方,仍然无法找到心目中的皇上——穿龙袍的小孩。
轻轻一笑,他似乎早就不想寻找似地,找了一座宝塔般的宫院,己坐在屋顶最边处之龙形兽笏上,双脚轻荡,俯视地面小挢曲穿于蜿静如明镜的九曲湖,红亭白栏,更有画舫轻荡湖面,琴间袅袅传出。
小邪配着琴音,唱起歌来,他尽自己最大大的能力,想唱出最完美的歌声∶“春天的花开,秋大的风,以及冬天的落喔喔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那声音,如骨鲠喉的猪叫,刺耳得很,还好不算大声,地面众人只是迷惑此声从何处来?并未想及有人敢在大内皇宫唱歌。
琴音停,小邪唱声也竭,不久琴音不再轻柔调,转为快畅,隐含杀伐之声。歌声又起∶“姑娘呀今年一十八,眉儿细来眼又大,一跳一蹦多自在,可惜长有大肚仔,唉呀,谁的,唉——呀!他爹要往哪里找啊──”
琴音直拨顿音,小邪也“啊”个没完。摹地已有卫兵发现小邪,如撞鬼般地急叫∶“谁!不好啦——有刺客——”
叫声方起,琴音已竭,霎时可见全宫宛若通了电的灯火,全亮起强光,急促脚步声和碰撞声,节节逼向此处。
小邪自信这些蠢材要爬上来,还得好几分钟,也悠哉地哼着小调,自在得很。
“刺客在上面——快派人上去——”
已有数名高手掠往屋顶落个脚,再纵往高楼。小邪突然拿出一包东西往琉璃瓦撒去,笑嘻嘻道:“弄点花生油,够你们滑的!”
油落瓦面,散发香味,已缓缓往下滑。
此时画舫已走出一位年龄和小邪差不多,连身材也一般大的黄袍少年,玉树临风,面带笑容地瞧向小邪,两人对上眼,黄袍少年稍微愕,然马上又恢复笑容。
小邪望着他,哺哺道:“身穿龙袍,年纪不大,和自己差不多──难道他就是混蛋皇帝?”随即提高声音,叫道:“喂,你是皇帝吗?”
那人先是一楞,随即回答∶“我不是,你又是谁?”
小邪轻笑道:“我是我。你明明身穿龙袍,不是皇帝又是何人?少耍了啦。”
那人笑道:“我没骗你!”
“那你又是何人?”
“在下祁钰。”
“奇遇?”小邪笑道:“我看你是有‘外遇’吧。”
祁钰道:“你听错了,祁连山的‘祁’,金、玉合并的‘钰’,也叫‘王’,成功的‘成’,外加一个耳朵旁。”
“这么说你也叫‘七层’(祁)了?”小邪根本不懂几个字,更不必说字形结构了。
祁钰轻笑道:“随你!你要小心,背后有锦衣卫。”
三名锦衣卫已掠向楼顶,一步步逼近小邪。“谢啦,我数到三,他马上会回到你身边,你信不信?”“我──”来不及等祁钰回答,三名锦衣卫已溜滑梯般,滑落屋顶,惨叫地往地上摔去,扑三响,全摔于湖中。
小邪无奈道:“还没数就应验了。”
祁钰笑道:“你好像武功很高?”
“哪里?”小邪得意道:“我至少有三样是天下第一。”
祁钰目露神光∶“这么神奇?你──”突然收口,似乎十分仰慕小邪想要他传授,然又觉得不妥而及时收口。
小邪笑道:“唉呀,混江湖嘛!总要学点本事。”
祁钰道:“你大胆闯皇宫所为何来?”
“找小皇帝算帐──不不不!找他洗清罪名。”小邪道:“我被人陷害,快要死啦,不来不行了。”
祁钰觉得好笑,道:“你又犯了何罪?”
“我被通缉!唉呀来不及跟你说啦,大军来了!”
左门已涌进大批人马,带头中年锦衣汉子,狡黠挥手,两撇长得稀疏的八字胡微微抽动,喝道:“强弩侍候,包围四处,杀无赦!”
霎时千百双强弩咻然射向十数丈高的小邪,如此一来,他再也坐不住了,急道:“七层你快点告诉我皇上在哪里,快点!”
祁钰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劈掉一批强弩,心知问不出什么结果,突地大吼∶“皇上——我来喽——”
声如霹雳,至少传出十里开外,他已切下兽笏,大块地往地上抛,人已腾空而起,反掠屋后,眨眼不见人影。
“快追——”
锦衣卫头领王山磔顿时领着人马追向另一头。
霎时宫中如犬兔大追逐,人马东奔西窜,高楼、屋顶到处是人。小邪叫声却不断传出,甚而还有脸盆敲撞声,已耍得卫兵鸡飞狗跳,草木皆兵,就是无人逮得到他。
小邪已躲在一栋较偏僻宅院,观察结果,知道是太监住处,心想皇上一直都和王振过从甚密,不如先从王振下手,说不定可以找着他。心意既定,已潜向宅院。
四合院式的老房,冷森森地压在四周,大井的古榕几乎掩去一半空间,长廊挂着几盏风灯,外边亮丽皇宫比起,何止差上千百倍,灯光黯淡,透出几许阴。
小邪稍加思考,已潜向左厢房,手指插破窗纸,探眼窥视,除了床铺,只有几件官服,并无特殊装饰。
“这些太监──过得满清苦嘛──”
其实此处乃是小太监寝宫,自是寒酸多了,要是新贵掌权的太监,所住地方,恐怕连小邪都要自叹弗如。
瞧瞧大监服装,他又想尝尝当太监是何滋味。
“也许可以骗吃骗喝吧──现在太监得势──”
二话不说,他马上翻窗人内,找了件合衣服,已换上身躯,帽子一戴,左晃晃、右晃晃,再抓起拂尘,倒也像了七分。
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少了卵蛋,也是满威风的嘛!”
嘻嘻哈哈,已然开门而出,大摇大摆地再往内院走去。方跨出此院,远处又出现一栋筑在花园中央之二层楼阁,静静雌伏夜色中,四处已有不少卫兵巡逻。小邪直觉反应,这些人都有较高身手,当下也不动声,拂尘甩向后肩,大步往楼阁行去,方行七丈,绕过一株开满花朵的古梅时,已有卫兵拦过来∶“小公公,你想去哪里?”
“我──皇上──”
卫兵突然作出要他小声模样,嘘出声音,道:“皇上万金之躯,惊动不得。”
“可是──王公公──”
卫兵瞄向楼阁,道:“王公公早就去逮刺客,他不在此楼了。”
小邪已明白王振就往在此楼,立时笑道:“是王公公要我来──来”他还没想出好理由。
“哦──”卫兵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已然退出通路∶“那你自己小心,别惊动任何人。”
小邪霎时笑不合口,道:“我省得!”没想到就这么顺利地通过防线,心头直叫王振威风果然不小。
楼阁并非小邪想象中奢华,青石地砖磨得光滑,摆上几张垫有红毯的太师椅,四处挂了不少古画,如此而已。小邪皱眉,又推开另一房间,布置淡橙色调雅房,仍无特殊之处。顺着左墙楼梯,小邪已登上二楼,灯光忽明,是间书房,一大排的古籍贴于内墙,六尺华丽红桧书桌,各摆了不少卷册和笔砚。一位小太监正在举笔乱画。
小邪突地喝道:“你在于什么?”
小太监突地被吓着,抖了起来,抬头往小邪瞧去,迟迟答不上口。
小邪见他长得还算清秀,就是有股柔弱眼神,和他那道较粗之剑眉不协调。小邪吃吃笑着,手指不停点向他,慢慢行去,狡黯道:“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懒对不对?”
小太监愕反问∶“你是谁?是属于哪一房的?”
“不管哪一房,反正管你就对了!”小邪抢过他手中白绢纸,见他画的女人不像女人,巫婆不像巫婆,好笑道:“好小子,卵蛋都没了,你还想女人?”
“我──我不是太监!”那人语气突然转硬,叫道:“你再胡说,小心朕治你的罪!”
听他所言,敢情就是那位小皇上?看来小邪这次义要吃瘪了。
“哇卡!”小邪坐上书桌,一脚翘得比鼻子还高,戏谑道:“什么玩二嘛?我不治你罪,就算你走运了,你还敢治我罪?”
“大胆!”皇上冷喝。
“嘿嘿──”小邪邪笑不已∶“奇怪,为什么太监当久了,老是喜欢叫大蛋?再怎么叫,也生不出来,早点认命吧!”
“你没见过朕吗?你是新来的?
小邪得意点头∶“不错,是新来的,王公公都还没见过我。”他将朕“,听做王振的”振“。
皇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叫道:“朕是皇上,你不要搞错了。”
“妈的,小太监,这话可不能乱说,王公公自己暗中当皇上也就罢了,你说出来,要是传到皇上耳中,会掉头的啊!”
皇上又好又好笑,连“朕”都不敢开口,急道:“我是皇上,你懂了没?”
“嘿?”小邪那里不屑的眼神瞄向他,竟然伸手拍他顶上帽,戏谑道:“搞了老半天,原来是你在作梦想当皇上?”他突然喝道:“大胆!”
皇上顿时又被吓着,眼楞楞地瞪着小邪,不知所措。
小邪见效果反应良好,已哧哧笑起来∶“奶奶的,小太监!还好今天是被我碰上,要是别人,你十条命也不够死,安份点,戴上这顶帽子,你就等来生吧,作梦就作梦,千万别想‘梦已成真’,像我不当皇上,一样很开心,你何苦来?”小邪像大人安慰小孩般,不停拍着皇上那顶长不出毛的卵型帽。
皇上实拿他没办法,过头,反而笑起来,道:“小大监,我真的是皇上!”不等小邪反应,忙摘下帽子和衣服,露出正宗黄橙橙九龙袍,笑道:“你该相信了吧!”
小邪霎时如背上被人塞了条大毛虫,抽起背筋,傻了眼,百般不信,愕然叫道:“你,你──你当真是皇上?”
“皇宫禁地,谁敢穿九龙袍?朕就是皇上!”
小邪立时尴尬直笑,不停抚着皇上头顶,咋舌苦笑道:“对不起──皇上──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的话──就算我没说好了──”
“唔~~”皇上庄严瞄向他,憋往笑意,道:“皇上的头,随便可以摸的吗?”
小邪立时电般抽手,惶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他尴尬一笑∶“皇上的头,满圆的。”
看来一国之君,对小邪来说也带有下马威之感。突如其来的变化,倒也使他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见他一股调调儿就是惹人想笑,不禁也咯咯笑起来。
只要有人笑,小邪胆子又大多了,埋怨道:“你好好的皇上不当,为什么要扮太监?害得我误会你了──”
皇上笑得更开心,道:“就是因为误会,所以我才不怪你,来!我们坐下聊聊。”
他先按下小邪坐于左墙一张长条铺有柔软羊皮椅子,自己又穿回太监装束。小邪此时才看清皇上果真有股富贵气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脸眸几仍有股童真流露,却又要装出威严仪态,他觉得——“当皇上真苦!”小邪已如此说出。
皇上苦笑道:“没办法,谁叫我是皇上?”他已坐在小邪身旁∶“你是第几房的?”
“我也不知道!”小邪尴尬道:“反正第几房,还不都是被你管的。”他想起方才的嚣张,甚为难为情。
皇上倒真不在乎这些,他道:“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小邪瞄向他,面有难色。
皇上以为他误会自己为何会穿太监衣服,笑道:“先生说刺客闯宫,要朕扮成此模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先生?”小邪道:“就是王公公?”
“正是。”
小邪频频点头,道:“王公公果然智过人。”
“他一直替朕分担不少忧劳。”皇上道:“若非他,朕也不知该如何调理国事,你知道吗?朕继位时才九岁,能懂何事呢?”
小邪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