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他都不怕了,还怕一个小太监作怪?是以他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稍微责备皇上不该如此后,道:“刺客似乎相当年轻,奴才问过王爷,他也看不清来人面目,只知他武功甚高,近几天还请皇上少露行踪,以免被刺客有可乘。”
“朕自会小心──”皇上想到自己龙袍已不在身上,急须回宫再穿一件,道:“先生,朕是否可回宫,恐怕宫中上下都在找朕。”
王振沉思半晌,道:“也好,天已快亮,奴才会多派人手搜寻刺客,必能有所结果,皇上请随奴才来!”
似乎习惯于让他领着走,王振像是在替他开路,但何尝不是更一级?可惜怄偻身躯,再怎么看也是奴才样。
X──X──X“奴才就是奴才,吊着眼珠,跟地痞瘪十完全一样,天下怎会有这里人?”
小邪方才并没离去,只是躲在底楼卧房,见王振已领皇上离去,甫自推门而出。瞧上几眼对王振相貌大感不悦,碍眼得很,两人这辈子再也无法和平共处了。
“奸臣都是这里模样吗?”他在思考,觉得并不尽然,以前那位假冒的韦亦玄,还不是人模人样?想归想,折腾半夜,肚子也饿了,现在又被“分发”到御膳房,最恰当不过。
“管他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心意已定,已照着皇上指示,摸向御膳房。
凭他贼头贼脑的经验,很容易就找到目的地,还未靠近,香喷喷味道已传出,小邪不禁猛吞口水,管不了什么行踪暴露,大摇大摆地推开门扉,一排三尺宽,最少有十余丈长铺橙色桌中的桌面,置满了各色各样器皿,有瓶状、蝶状、碗状、盆状──瓷制、金制、银制──加盖、不加盖,琳琅满目,各口味,应有尽有。
小邪瞪大眼珠∶有吃而不吃,他永远也办不到,嘿然轻叫,目标就是左前方一只像是烤山狸,抓着就啃,咬了几口,贪婪目光已落向另一盘大螃蟹,丢下山狸,道:“太咸了,换换口味!”抓住螃蟹就咬,这么一尝,竟也尝出味道:“妈的,我可是当今正牌皇上,小皇帝江山都输给我了,他现在只是候补的,理当我先吃才对!”
他给自己找了相当充分的理由,霎时大方起来,从头开始,一一尝试,合口胃者就多咬几口,不合者,甚至倒在一处大盆中。不到三分钟,已将近尝遍三分之二,肚子也吃得鼓胀胀,他还不肯放过,兴味已浓,掀起盖子都有动作,甚而还敲起声音。
这一敲,已有了反应,最里边墙角已爬起一位小太监,满脸睡态,惺松睡眼不经意地往小邪瞧去,猝见之下,已着了魔般尖叫起来,不敢置信的跌靠桌角。
小邪发现是“同行”,又是小鬼,兴趣更浓,道:“嗨!来一口吧,很香的。”
小太监吓呆了,被他一叫,也醒过来,已知事态严重,眼看半边江山己被吃光,哪还顾得了再发楞,忙冲前,急叫∶“你不能,不能——”
小邪叫道:“什么不能?都已吃了那么多,你还说不能?有福同享,你也来。”手一抓,就是一撮叉烧牛肉往小太监送。
小太监急得快哭出来∶“你怎么可以吃?这是皇上才能吃的。”他想拉开小邪,却无能为力,哀求道:“太祖宗爷,你行行好,皇上要是没得吃,我的头就没了!”
小邪叫道:“胡扯,那么多东西,皇上怎会饿死?光是这只北平鸭,就够他啃上一餐,你怕什么?”说完狠狠地往嘴中送,猛啃一口,还故意咀嚼大声。
“我──我──皇上不能吃啃过的──”小太监终于还是忍不住而哭了起来。
小邪也觉得不该让他如此伤心难过,道:“好好好,我不吃!不吃总可以了吧?你不要哭好不好,我补回去就是。”
他将口中肉又拉出,往烤鸭缺口补去,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补?
“来不及了啦──我──我──”小太监满脸泪水∶“我快要──快要死了啦!”
小邪叫道:“别那么夸张好不好?”手往里边比去∶“还有那么多没动过,皇上那会没得吃?”
“你──你不──不晓得──皇上──皇上吃──吃饭──都都是──乱点的!要是──要是他没得吃──我就──就活不成了!”小太监哭得太伤心,说话都结结巴巴。
小邪也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叫道:“黑皮奶奶的,乱点菜?这么难侍候。”安慰道:“好啦,好啦!你别哭,要死,我去死!我是新来的,你别怕,就说我搞砸的。”
“本来就是你搞砸的!”小太监听他是新来的,心情也放宽不少,哭声已停,但仍抽搐不已∶“你──你好大──好大的胆子,一来就──就弄成这个样子。”
小邪得意道:“难得嘛!有得吃而不吃,多可惜?”
“可是──这会掉头的!
“我不相信你真的没吃过?”
小太监讷讷道:“有是有──都只吃一点点──哪像你──从头吃到尾?”
小邪笑道:“这里事不多见,你要不要尝尝?”
“我──我不敢──”
我吃都吃过了,你还怕什么?要死,死我又不死你,吃啦!“端着一盘似是海鲜,送往小太监。
小太监犹豫一下,伸手抓起海哩,往口中送,咀嚼着。
“怎么样?口味如何?”
“很好吃──”
“好吃就再吃!”小邪豪迈道:“干脆从头来!”拉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太监走往前头。
长满雀斑,十四岁不到,较为纯真的小太监,犹豫道:“你真的不怕杀头?”
“怕什么?”小邪得意道:“皇上差点在我面前脱裤于呢!”低头在他耳际,细声而狡诈模样∶“还是我饶了他哩!”
小太监露出不信神色。
“你不信是不是?看!”小邪双手往胸前一拉,龙袍已现,道:“虽然是小件些,也马马虎虎啦!”
小太监顿时又傻了眼,愕然叫道:“九龙袍──它──它怎会在你身上?”
小邪笑道:“皇上多的是,有什么好大小怪?你要,我明天就弄一件给你。”他狎笑道:“挖掉胸前龙头,你也凑合凑合穿上,如此你的头就变成龙头了!”(龙袍过长,若穿在其身上,胸部龙头,正好能套住他整个头颅)
小太监傻楞一笑∶“我不敢!”
“久了你就敢啦,吃吧!”
小太监现在已认为小邪不同凡响,犹豫一下,也吃起桌上食物。
小邪笑道:“味道还好吧?”
小太监频频点头∶“嗯,虽然是二手货,一样可口。”
小邪见他已恢复正常,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顺子,我来了三个多月,一直在此看管,偶尔也替皇上送膳,你呢?”
“我叫杨──杨邪,今天才来!”
“凉鞋?”小顺子瞄向他,表情奇特,道:“看你人怪,名字也怪!”
“凉鞋就凉鞋!”小邪也觉得好笑∶“冬天到了,有鞋总比没鞋好!”
小顺子轻笑道:“你一来就闯了祸,今天的膳食,可要你送了,到时皇上责怪”,你想好应付方法没有?“。
“不必想啦!”小邪笑道:“三颗骰子就解决了!”
“骰子?!”小顺子若有所悟,道:“你也会?常公公最喜欢玩了。”他又道:“常公公就是御膳房的主事,你也是他管的!”
“有伴好过日!”小邪合对了肚脐眼,轻狂道:“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你常玩──”
小顺子摇头,来不及回答,已有声音传来∶“小顺子传膳——五香紫烧鱼片、辣味菊花蟹、红烧鳝段、芙蓉海哩、冰糖燕窝,外带八宝粥,天宫侍候——”
小顺子急忙回答∶“知道啦——”忙从墙边抓起大平底银盘,直念着菜名,往桌边寻去。不寻还好,一寻下去,整个脸都已皱成一团∶“完了,完了!凉鞋你可真会吃,吃不下也罢,你竟然弄成一堆?现在要哪里去找?除了冰糖燕窝还没遭你的殃,其它全没了!”
他又急又好笑的望着小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邪笑道:“别急嘛,反正都是菜,看我的!”随便抓起几个盘子,朝哪一大堆杂烩走去,道:“什么菜?念来!”
小丁着急道:“小邪──事情都发生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有啊!”小邪认真道:“那像的画得太丑了,不信你问问阿三。”
阿三猛点头,道:“嗯,实在不像话,简直在破坏帮主形象。”
阿四道:“这,我五岁的时候就会画了。”
小七笑道:“鸭子不小心踩上去,也跟这画差不多。”
大敌当前,四个人却如文人雅士在鉴赏名画般,品头论足,端的是胆大包天。
王坚实在拿他们没办法,冷笑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乖乖跟我回去吧,本官让你多活几天,省得乱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小邪仍无多大反应,此阵仗,他见多了,在品头论足之际,他们已有默契先保护小丁脱困,小邪笑道:“把柄果然被人们捉住啦,这下我可惨了。”
“那你就束手就缚,也许可以救你同伴一命也说不定。”目光已瞄向小丁,狡笑不已,甚为小丁美色所惑。
小丁感到混身不自在,急道:“小邪你快走,我们先拦住他们。”说着已抖出一双短剑,就想横向小邪前面,准备决一死战。
王坚冷笑不已:“如果你们敢动,只要我一声令下,保证你们乱箭穿心。”
小邪轻叫道:“小丁你闪一边去,我自有主张。”不等小丁回答,阿三已拉退小丁,神秘笑道:“万事东西南北风,错不了。”
小丁一阵迷糊,看他们样子,似早有准备,虽担心,却也深怕坏了计谋,心中甚为忐忑和矛盾,不知该不该听他们的。
来不及让她决定,小邪已高傲道:“王坚你也太大胆了,明明知通找有拆墙的本事,你还敢来找我?玩命也不是这里玩法”
王坚心神为之一紧,道:“你已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废话嘛!”小邪戏谑道:“再笨的人也该想到,所以我早有准备啦!”
王坚脸色一变,冷森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邪得意道:“你们这些王振的走狗,我老早就看不顺眼,现在正好一个一个的收拾,只要我这么──嘿嘿──”他笑得很邪:“只要我一叫,马上就有天兵天将下凡助我也!”突地他“啊──”地并不大声急叫,只是想吓吓王坚。
岂知叫声方起,猝然哔啦巨响,四面八万蓦地腾出数名黑巾里面人,分别罩向数排弓箭手,一阵细石打得士兵招架不住,乱成一片,当中一名也飘向小邪,挡住了王坚去路。
如此突发,小邪愕愣呆然地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已然真的被吓着,因为他根本就没准备伏兵,这些人不知是哪来的?个个武功如此了得,逼得官兵招架无力。
阿三拍手直叫好:“哈哈,天兵天将,杀来个炒沙锅。”
王坚喝道:“全力迎敌,莫让叛贼逃了。”三尺青锋已划出重重剑影,朝面人刺去,双方互拆绝招,打得难分难解。
混乱之中,突有声音传出:“杨小邪你快走!”
小丁以为他看出味道,不想走了,登时秀腕一探,拉住小邪,急叫道:“快走,否则就慢了。”
小邪还没弄懂事情,吱吱唔唔,已被她拉入门内。阿四拱手笑道:“谢啦,小阵仗,交给你们,一切照计划行事。”
嘴皮子耍够了,这才追向小邪。阿三、小七也从容的闪入屋内,一点也无危情境。
王坚目顾都不暇,那还顾得了他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遁去,光吼光叫,也无人拦下他们,不禁怒火更炽,怨全出在里面人身上,攻的全足致命招式,然而自己武学差人太多,莫说伤人,能自保已是不错,节节被人逼得手忙脚乱,渐往后退。
里面人似乎不想伤人,守多攻少,见小邪他们已离去,再战两分钟,有人喝出:“退!”宏亮声音传出,数条黑衣蒙面人一起攻出最后一招,同时已藉劲朝四面八方倒窜,仿佛串了黑色的带子,刷出一道黑虹,眨眼已消逝各处,来得快,去得更突然。
王坚大怒,狠手厉挥:“追,非逮到人不可。”
官兵蚂蚁般急贯屋内,翻透了整个通吃馆,一丝人影也未见着,连想揩点油都没有,除了大厅外,其它厢房空空荡荡,和一座废屋差不多。不是小邪他们临时搬走,而是他们才来不久,光筹备大厅就已大费心思,根本没时间再布置其它房间,这一走,倒也干脆。
王坚满面怒容瞪向大厅那张小邪大画像,喝道:“拆下它,挂在街头,当通缉令。”
几名士兵应“是”,大费周章,甫将画像拆下。
邱梅恨道:“这小子羽如此之多,必须请京城再派高手,以能将他绳之以法。”
王坚道:“公公说的是,下官自当禀明统领,那里必定难逃法。”
邱梅道:“他们可能逃得不远,王佥事不妨再搜出城外,说不定会有斩获”
“自该如此。”王坚转向几名锦衣卫,道:“传令下去,搜出城外五十里,阻挡不肯被搜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官兵又往大门移动,霎时走个精光,如今大门已紧闭,两张六尺长一尺宽封条“X”状地贴在门上,通吃帮就此歇业。
真武山林较浓密而平坦处,通吃弟兄各有表情的聚集该地阿四笑道:“棒,太棒了小邪帮主只一吹,神兵天将,三两下就将敌军打碍唏哩哔啦,实属‘大下第一种’也!”
阿三叹道:“可惜就无本和尚发威的余地,不过──”他转笑意:“小邪帮主这招也够厉害了,佩服佩服!”
小邪茫然苦笑道:“我有这么厉害就好了,你们光吹个什么劲?”
阿三诌媚道:“唉呀何必呢?这么聪明才俊,让人知道又会怎么样呢?”
小邪瞄向他,邪邪一笑,道:“你知道的满多的嘛?”
“哪里,跟你在一起,不变聪明也不行!”阿三得意地耸肩回答。
“变你的头!”小邪狠狠地给他一巴掌响头,笑骂道:“黑皮奶奶的,还吹,再敲下去,你要不要试试?”
他举手作势欲敲,阿三抱头忙逃开,苦丧着脸,道:“你的计谋怎么转得如此快?天丘马上就变成了天巴掌?”
阿四干笑道:“还好,我马上就瞧出破绽了,天乒是自己偷跑来的。”
小丁愣然道:“小邪──那些人当真不是你所安排的?”
小邪无奈道:“这年头,好事的人可真不少,连玩命的事都有人抢着做,早知道他们要来,就该到总督府去转,让他们多多发挥。”
小丁迷惑道:“这么说,当真不是你所设计的了?”
小邪得意道:“也该算啦,因为我人面广,有难的时候,只要一吹,多的是抢着要帮助我的人。”
小丁白他一眼,娇嗔道:“少不正经,帮什么忙,通吃馆开张不到三天就关了门,这里忙不帮也罢,有时候,我真想不透你倒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花那么大的心血才弄个通吃馆,你却像在玩家家酒──”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小邪才好,又好又好笑地瞪着他,真不取再猜地下一步又要耍出什么怪事。
小邪尴尬而带有一丝得意,道:“意外,全属意外嘛!”
阿三叫道:“都怪阿四,放什么鞭炮,惹来一身腥!”
阿四白眼道:“你也一样,发传单就规规──发,还要什么奖金,连我五十两银子都血本无回,我没向你要,你倒先怪起我来了,良心何在?”他冷眼道:“现在我正式向你宣布,快快将银子还过来,否则──”
阿三不屑道:“否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