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武痴那股猛劲,任谁也看得出他至少还可打死一头猛虎,但就在他最兴奋一刹那,无缘无故地死去?
恐怕很少人会相信。
小邪伸手探探他鼻息、心脏,方自淡然地笑起:“果真翘了!”
说话间,红肿左脸已感疼痛,不禁心有怨气:“妈的!我老人家一生掴人耳光无数,从来也没掴过这么大一个?你竟然抢我生意?还赏给我?”
管他不知不觉,小邪仍一掌掴向他脸颊,啪啪再响,总算要回利息。
此仇已报,心情也为之爽然,戏谑笑着:“什么玩二(意)嘛?没人要得了你的命,老天爷也饶不了你!活了百来岁,也不知天命已尽,也敢对我漏斗神嚣张?我看你死了以后,连阎王老兄都会替我教训你乱触神明!什么玩意儿!打神也要看阳寿多不多?”
小邪嚣张地发泄,他已知晓武痴乃因为年事已大,又经过如此激烈争斗,在其得胜一刹那,已然魂归天国,死的倒也真巧。
不然又能如何?活了一百四五十岁,谁敢担保他不会随时死亡?
不知是小邪命大,还是武痴遭了天谴?一场激烈争斗,却如此戏剧化的结束了。
“如果我说──武痴和我打到一半,突然就笑嘻嘻地死了,别人会如何回答?”
小邪自己问,想想,已经笑,而自己回答:“神经病!”
他已忍不住想大笑,却噎了一口浓血,笑不出来。方始注意到自己身上伤势。
检查一番,五脏差点移位而被砸烂,苦苦一笑:“是第一等伤……有小丁治……半个月吧……”
不敢怠慢,往身上抓去,突又一阵疼痛传来,低头一看,霎时又皱起眉头,一张脸快苦出汁来。
那条“缠天七缩扣”已缩得快和脖子一般细小。
“妈呀!我的天呐!完了!完了!没想到我杨小邪会死得那么瘪!”
尽管猛叫不值,他还是拿出随身携带丹药,服入口中,先调息伤势,以免恶化。
过了盏茶功夫,已被马蹄声惊醒,心知红云已赶来。再审查伤势,已觉得血气顺畅多了甫自起身,拿出匕首走往武痴,禁不住又已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不割你屁股!呵呵……”他谑笑不已:“大概是你欠了一屁股债……老天爷拜托我来向你索债了……”
瞧往武痴腰身,已然缠着那条红绳,虽然不紧,但想抽腿,并不容易,小邪只好切下其腰际少许骨肉而将红绳给退下。
想想,他还是“意思”地划下屁股少许肉片,呵呵笑道:“有债总是要还,多少,那倒在其次!”
原来他在无法还手之际,仍然以些微力道将“缠天七缩扣”缠向了武痴腰际,心想着,就算自己不幸翘了,武痴也一样难逃噩运。
如此一来,武痴倒死的十分幸运,不像小邪,就快被腰斩了。
陡然间,红云轻嘶已至,马背上阿三、阿四已向小邪招手。
阿三道:“嗨!小邪帮主!我们是赶来收尸的──”
小邪瞄向他俩,指着自己:“尸体在此,你们扛回去吧!”
阿三、阿四掠下马匹,突见小邪狼狈样,禁不住已谐谑笑起。
阿三道:“小邪帮主!你被打得很惨!”
阿四笑道:“脸上红绳足足有一斤半!”他又问,“武痴呢?”
小邪指着身后乱石,露出少许衣衫武痴尸体,淡然道:“你阿公在那里!”
阿四耸肩而笑:“有此阿公也算不错啦……”
“是不错!不是疯子,就是白痴!他孙子也差不了多少!”
阿四霎时气结:“只是说说而已,别当真!”他奉承笑,“小邪帮主你杀了他,现在天下第一高手,非你莫属了!”
“谁说我杀了他?是他自己翘的!时辰到了以后,他就不想讲话,突然厌世而去,想阻止都来不及。”
阿三、阿四闻言已愕然。
小邪不敢耽搁太多时间,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他是寿终正寝,有问题,回去再说!我的腰快断了,不走准没命!”
两人瞄向小邪腰际,也知事态严重,已扶向小邪。
阿四含有得意:“我还是认为小邪帮主你神力显灵,才罩得他自愿寿终正寝!呵呵……
他怕死得很痛苦!“
“死你的头!”小邪掴他响头,“现在最痛苦的是我──还不快走──”
阿三、阿四乾笑不已,赶忙搀扶小邪上马,准备离去。然而目光触及武痴体,小邪已生同情。
“看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连人生乐趣都没享受过,也满可怜的,埋了他吧!让他寿终,也能正寝吧!”
阿三、阿四两人亦感同情,亦跨身下马,埋了武痴,随后掠回红云。
小邪亲昵红云一番,红云已轻嘶,掠蹄奔往北京城方向。
奔回丐帮北京分舵古宅。
黄山掌门太叔无回以及泰山掌门关傲天之伤势已被欧阳不空疗治而减轻不少,已返回。
宅中只剩和小邪较具交情的几人。
突见小邪如此狼狈,他们已惊惶失措。
在厅中。
小邪躺在两张合并之茶几上,慌张直叫:“怎么办?差不多啦!老头!你什么都教,怎会忘了这招?”
围着的众人个个脸色吃重。
欧阳不空道:“你别急,我想想有何破解方法……”
“人命关天,我哪能不急?”
小丁焦切道:“小邪,很疼吗?”
“疼才会叫,不叫就不疼了,也就翘了!”
小丁急得快哭出来:“我帮你扯开……”
“唉呀!我的小丁小姐,你别尽说些不管用的话好不好?要是能扯,我早就扯了,还能轮到你?”小邪哭丧不已,“你现在一扯,马上见效!腰断肠流。”
“那怎么办……小邪你不能……”小丁已哭出来。
见着小邪如此痛苦,她的心更如刀割。
“唉呀!你别哭好不好?我人部还没翘,用不着伤心到那种程度,快想办法才是正途!”
“我不哭!我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你别难过!”小丁拭去泪痕,勉强装出笑脸。
朱陵道:“小兄弟,你现在觉得如何?我是指腰身!”
“快断了就对了!”小邪哭丧着脸,“我现在连动都不敢动。”
“若不动,绳索也不动?”
“话是不错,可是我不可能不动,吃饭、喝水、胀肚、缩肚、都在动!再解不了,不出三天,保证被腰斩!”
阿三突然欣喜若狂拍手:“有了!”
众人被其举动吓着而颤身,全往他看去。
阿三有点尴尴尬,乾笑一声,道:“好方法!我们用长链拉住红绳,不让它再缩,不就得了?”
众人为之欣喜,亦同意此方法。
只有小邪仍不解,问:“你怎么搞?”
阿三一份光荣,拿起从武痴身上解下之圈绳:“就这样啊!拉住它,不让它再缩,它的缩力再大,总该有个极限!”
手一拉,绳子已成平行。
小邪瞧瞧绳索,仍是绝望:“有何极限?它连万斤佛像都可以扯断,你有多大力量?”
阿三道:“那是你用力,它本身没那么大力量!”
小邪道:“好吧!你们先试试这个圈子!”
欧阳不空、小丁、朱陵和阿四已各扯圈绳一处,运力往后扯。
只见圈绳经其扯紧,已渐渐缩小,五人用力愈大,绳索缩得愈快。
五人功力全是一流高手以上,其汇合力道何只万斤,却仍然无法阻止绳索收缩,正是所谓的:滴水穿石,柔能克刚。
几分钟不到,绳圈已缩得比小邪身上的还小。五人不敢再扯。
阿三虽感困窘,仍乾笑:“也许力量再大些,就能止住……”
小邪急切嗔叫:“你能试,我可不能试,要是不灵,我的腰还能连着?再说现在绳索扣得那么紧,如何塞链条?光只链条的厚度,就可憋死我!而且还是两条(缠于腰身绳索),要两倍力量,这个方法不行啦!”
众人也知道行不通,可是,仍是一筹莫展。
欧阳不空问:“你觉得现在还在缩?”
“躺着是不会,但……”
话未说完,欧阳不空突然抽出金针插向其“百会”穴。
小邪已为之昏迷。
众人被此举动愕住。
欧阳不空叹口气,解释:“现在根本无法可想,他却焦急万分,再拖下去,更对他不利,而且他伤势颇重,应该先救治;还好他不动,红绳也不缩,维持个几天,想必无啥问题。我们利用这几天时间,尽力想办法,总比现在乱糟糟好。”
众人已明白原因,为今也只好如此了。
欧阳不空再问阿三、阿四事情原委,然后沉思半晌,道:“朱帮主你能否在短时间内找到‘缩骨李弦’?也许用缩骨功可以解此绳索。”
朱陵颔首:“我试试看!”
不敢耽搁,他已亲自出马,遍传丐帮旨令,翻江捣海,也要把李弦给找出来。
众人不敢移动小邪,搬张大床,就着大厅,已开始替他疗伤。
少了他,阿三、阿四也笑不起来。
厅中一片愁云。
那要命的“缠天七缩扣”。
*──*──*茬苒时光不停流逝。
这些天传出消息。
飞龙堡一夜之间已被九大门派接管而解去不少分舵,势力已回收于兰州一带,不再威风而肆无忌惮横行于江湖。
少林钟声已敲起二十四响,以欢迎虚无大师的再次回寺。亦隐颂九大门派之掌门“死而复生”,武林洋溢一片喜气。
黑巾杀手已现,而黑巾使者就是韦亦玄。为此,飞龙堡小姐韦瑶琴差点自杀,韦人龙、韦人虎亦想出家,他们无法接受事实而羞于面对武林人士,还好是韦夫人阻止此事。他们终于了解为何他娘成天吃斋念佛,原是在消弥罪孽。
萧无痕和小七已逐退也先大军,返师回京,受封大将军,镇守京城。
也传出也先回师以后,仍然接掌瓦刺国。只是仍然无法复原被摧毁之基穆山,他不得不相信小邪真有那股神奇力量,不敢再发兵──至少小邪活着时,他须要慎重考虑。
富可敌国之“太湘轩”一夜之间已宣告破产。举国商行震惊,却不明为何原因。
天下第一高手“武痴”已被小邪给“弄”死。听说是小邪发了神力……听说是小邪牵着他……像溜猴一样翻山越岭……
消息云云,就是没传出韦亦玄躲在何处,最近如何了?
*──*──*韦亦玄躲于一处隐密庄院中。这庄院位于太原、北京之间的山区古宅。
宅院虽旧,景致却非常古雅。
他位于庭园中,一袭青丝袍,仍衬出他那高硕不俗之身材,面罩已除,如关公般的容貌、气度,举手投足间隐隐泛出。
飞龙堡主的气度终究不凡。
他在默立、冥想,不知想些什么?没有表情、动作,只静静望着前方一株乾枯了叶的秃梧桐。
梧桐硕高却孤独,这岂不是他目前的处境?
他正和梧桐一样惆怅,还是希望梧桐发新芽、萌新叶?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红。
蓦地一阵狂笑声传出,西墙已掠入一位黑衣人。打扮和黑巾杀手差不多。
“哈哈……韦堡主!好久不见了!”
声音未竭,人已飘至韦亦玄身前丈余之青石地面。
韦亦玄微带愕然转身,突见此人白发自眉,已诧然脱口而叫出:“教主?!”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中原的天灵教主。
教主含笑拱手:“堡主,久仰了!”
韦亦玄淡然一笑:“是很久没见了!过去为了一些小误会,实证老夫十分愧疚。”
“都已是过去事情,还谈它干啥?”
韦亦玄轻笑一阵,才问:“不知教主光临,有何指教?”
“还不是为了杨小邪!”
韦亦玄微露诧异:“教主也……”
“不必说了!”教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杨小邪弄得本国差点沦覆,王子十分愤怒,欲杀他而后始甘心;再则本教亦和他有莫大冤仇,所以我又赶回中原。”
韦亦玄淡然颔首:“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其实,要是当时教主能与在下联手,何事不可为?”
“现在联手也不迟!”
“当真?!”
“都已来了,还假得了?”
韦亦玄态度已显激动,已用力拱手,欣喜道:“教主!在下终于能和你共襄盛事了!”
“本座亦有同感。”
两人视目,已仰头哈哈大笑。过去之怨隙已抵不上今日之惨败,他俩已再行合作。
笑声过后。教主已问:“堡主还有多少人手?”
“大约二十名,都是好手。”
教主含笑:“本派也有二十余名高手,如此一合并,那怕杨小邪作怪。”
韦亦玄问:“教主可有计划?”
教主反问:“自本教撤走,杨小邪有何举动?”
“除了击败‘武痴’,十二天里,全无消息。”
“武痴?!”教主诧异,“就是那个疯子高手?”
“不错。”
“他也被杨小邪放倒?!”
“不错。而且不是杀死,是整死。”
教主心头更升起莫名的寒气,直窜背脊。深深吸口气,平静起伏心灵,才问:“武痴不是在一年前死了?”
韦亦玄道:“在下利用机关于他和杨小邪决斗于秘室中将他换走,然后一直以药物控制,直到现在再派他上场,结果仍是一败涂地。”
教主似懂非懂,但并未再问,他关心的仍是杨小邪:“我认为只要找到杨小邪,马上就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直到他死亡为止。”
“以硬碰硬?”
“不错!”教主道,“他虽邪门,但最主要,我们都各自为政,才被他有机可乘,现在联合对付他,当可收到效果。”
“教主说得不错……”韦亦玄稍加思考后,道,“但若能引他到我们已布置好的陷阱,岂不更有把握,更省事?”
教主道:“这问题本座想过,担心的是杨小邪太过于机灵,如若被他识破,反而不好。”
韦亦玄频频点头,道:“教主意见十分恰当,原则上就如此,但在下仍认为有必要等他落单,那样将可减去不少麻烦。”
教主颔首:“自该如此!”
两人视目,又已仰头大笑,狂妄笑意,真以为说了就能办妥,仍是如此自大。
*──*──*十余天以来,小邪全在昏迷中接受疗伤。有了欧阳不空深厚内力和医术,以及小丁的悉心照顾,他的伤势可说已痊愈,左脸红肿早已消退。
只是腰间那血红毒蛇的绳索,仍紧紧的嵌扣着。看似未曾再缩,事实如何,则除了小邪自己感觉以外,旁人可无法猜知。
晨曦已透空,亮丽光线早已让烛光黯然失色。
期待已久的“缩骨李弦”此时才随同朱陵匆忙从大门奔入。
矮胖发福身形,一袭挂福寿图的蓝底镶金锦袍,若再戴副眼镜,就像极了哪家钱庄酒馆的大老板,根本看不出一丝江湖味。
也许他自认缩骨之功天下无双,才把身躯弄成如许之胖吧。
踏迸厅门,他已拱手而笑,中年人,笑起来却如瓷像中的娃娃。“欧阳先生,恕在下来迟,朱帮主说您有要事?不知在下能否胜任?”
欧阳不空淡然而笑,亦拱手:“李三爷能来就好,实是因小徒受制于七缩索,还得仰赖你的功夫,看是否能解?”
李弦眼神一亮,瞧向小邪腰身红索:“它就是传说的‘缠天七缩扣’?!”
“正是。”
李弦微微一笑:“在下生平一大愿望就是想试试这绳索,听说被其缠住,根本无法解开?”
欧阳不空苦笑:“若能解,又何须劳动李爷?”
朱陵问:“李三爷可有把握?”
李弦稍带信心地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