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么一解释,倪小青所做种种,似乎又不该说是欺骗耍诈。
阿三、阿四方才升起之反感,此时也去了大半,回首瞧向小邪,希望能获得更明确指示,而决定该对此事如何处置。
“我相信!”小邪回答得很乾脆,“怀疑救命恩人,实在是件很没良心的事;不管什么,我都相信小青不会乱骗人!”
阿三、阿四此时已全然相信小青所言,为的只是他们对小邪深信不疑的态度,连连叫着“我也相信”,已恢复先前那股爽爽神情面对她。
倪小青一阵感激:“谢谢你们……”泪水已夺眶而出。心头那份牵挂、不安已随晶莹水亮珠儿宣泄殆尽。
小邪道:“你也别哭啦!都是自家人好说话!你爹我放他走,因为他是为了你娘,多少有点被挟持的味道,罪过也没那么重了!看在你面上,马马虎虎就结了,但是教主和任豹,一个统领天灵教,杀了不少中原武林人士,还串引也先致入中原,罪大得很。而任豹潜伏朝廷,和王山磔也干了不少坏事,还好我现在火气不大,只废了他们,就留几口气让他们去喘。”
倪小青又是感激,又是拜谢,在她心目中,小邪就如笑神似的,总让她感到那股温馨喜悦。自从小邪把她从慕容府救回来以后,她早就将小邪当作唯一知己友人,方会甘冒生命危险,数次搭救小邪脱险,以报知遇之恩。而此时此景,她又感受到那股被爱护、重视心境。
这结局太出乎她意料,却是她所喜爱和祈祷的。
小邪很快叫阿三、阿四废了教主和任豹武功,也将那条红绳给解下道:“你们走吧!天涯海角可以去,就是不要回中原!否则被人碰上,再多十颗人头都不够摘!”
教主、任豹死里逃生,不知是惊是喜?心头一片茫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嘴巴似已跳脱思维神经控制,张张缩缩,如此僵硬而木讷。
小邪瞧向小青,笑出那特有之格调,邪邪的,而又纯真的:“我要走啦!小七那么久没回来,总让人放心不下,呵呵!你留在西湖也罢!若回去瓦刺国,告诉那些信徒,要看漏斗神,就到通吃馆,呵呵!我很想念他们!拜拜!”
小邪招招手,情意绵绵式的告别,已然往左侧桂竹林掠去。
“杨少侠等等!”教主突然喝住小邪。
小邪顿了下来,愕然不解:“你还有事?”
教主稍微点头:“方才韦亦玄砍下老夫右手,他已夺走了黑血神针。”
“嘎!黑血神针又落到他手中了?”
小邪一脸惊愕。刚才他赶来之际,只听得及他们最后一句对话,对神针已转手教主一事,根本一无所知,否则他可能会弃此群人交予阿三三人对付而亲自追向韦亦玄。
教主再次肯定颔首。
小邪霎时苦笑不已,有了绿柳丝衣衫和烈火剑就够令人头痛,现在又多了那要命的神针?韦亦玄简直比武痴更厉害而可怕了!
不得已,还是要去,苦笑道:“你们等候佳音吧!拜拜!”
他和阿三、阿四这才加速追掠桂竹,以防小七遭了变故。
倪小青见及三人眨眼即将消逝,急忙高叫道:“我会回来看漏斗神的……”
“欢迎……”
人影已逝,远处传来淡淡回声,像雾在飘,渐柔、渐淡、终归于平静。
小青怅惘若失的立于该处,眼眸浮动的,全是小邪一副副奇特笑容,笑声仍是一声一声可数得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灵异掌令方唤醒她:“青儿,我们走吧!”
小青回眸,轻轻唤声:“爹……”已倚在他胸口,眼睛充满泪光。
茅屋最后一道火花闪熄时,几声长叹传出,他们也走里,回瓦刺国,中原已无他们容身之地。
小七并没将人追丢,一路搜往太行山方向,显然韦亦玄想逃往江南一带。
小邪、阿三和阿四顺着他留下记号,很快在太行山山脚下会合。
东方晨曦虽吐黯红,大地仍是一片阴黝,能见度不高。
小邪追前:“有结果了?”
小七颔首道:“他们逃的并不快,若不是要等你来,早就可以赶上了。”
“他们!”小邪诧然,“你是说不只韦亦玄一人?”
小七被他一问,也迷糊了:“对呀!韦亦玄不也还有手下,而且欧阳老爷也在他手中。”
小邪已停下脚步,笑得十分瘪:“韦亦玄他根本不可能偷加带减(拖家带眷)的逃,更不可能一路留下痕迹。”
被他一说,小七亦觉得有问题,跟着止步。不解道:“他独自逃了?”
“嗯!”小邪道,“以他的习性,正是如此,如果事情已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他会来个壮士断腕,以绝被拖下水的危险,前次黑巾使者江振武不也同样被他遗弃了?”
阿三道:“可是……他会放弃老头当人质?”
小邪道:“逼急了,他只好如此,设若两边都能逃逸,他仍然很快可以再寻得手下而控制老头。”
阿四道:“那我们赶快回头再追!”
小邪乾瘪的一笑:“算啦!韦亦玄贼的很,让他耍成诡计,要逮他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们还是往下追,我去逛逛,能追着就追,追不着,也好逼他暂时不敢现身而调头找你们麻烦。”
阿三道:“如果你追上了呢?那老贼现在混身都是宝。”
小邪自得的耸耸肩:“大不了逃嘛!呵呵……天下还没人追得上。”
阿三暧味笑着:“我知道,我问你的意思,就是在暗示你;如果我跟你去,就不必逃了!你懂我的暗示了没有?”
那股表情,逗得小邪都想笑。
“你那什么暗示?”小邪捉狎道,“我是懂得你在暗示!去了就不必逃,不过……”
阿三霎时满意而笑:“嘿嘿!暗示成功,以下的‘不过’不必多说,别理阿四和小七,他们反应太慢了,只能去找罗喽混了。”
也以为自己能去,小七和阿四也争着想去而增加小邪的困扰。
“不过你的头啦!”小邪狠狠掴他后脑勺,打得他往前栽,而莫名其妙。小邪才呵呵笑起:“你去了,被韦亦玄一剑穿肚,你当然不必逃了!你的暗示只能起这个作用;给我留下!省得我被你拖累了!”
阿三苦笑不已:“罢了!太高深的暗示。通常都会被人误解的。”
众人为之一笑。
小邪笑意仍浓,但也不想耽搁,已道:“你们救下老头以后,就调头摆好阵势,我若找到他,被迫急了,会往回跑。”
阿四拍拍胸脯,大打包票:“放心!我那尊红夷火炮保证轰他个稀烂!”
不敢耽搁,双方已分头追寻而去。
小邪目的只在“赶”人,以便让韦亦玄躲得更紧而使小七他们救人能顺利。另一个目的──他想试着引出韦亦玄。所以自甘以身涉险,单独往反方向搜寻。
追掠间,他不时大呼小叫,以能达到更大效果。
破晓朝阳已穿射云层,那万道金光闪闪似如盈亮晶洁利剑,毫不客气的截向丛林山峰,已然将阴沉晦暗透扫殆尽。
“天已亮了……”
在高峰如剑的小邪,望着朝阳舒活金光投在云间冉冉升起。感受一丝舒畅之余,亦觉得追得够远,该休息了。
目光扫向四处插天山峰,突又怪异的笑起:“神经病,那有人如此找法?猛撞深山?现在连身在何处都搞不清!”
自我解嘲的笑着,准备转身掠下山峰。
就在他转头之际──一尊硕大黑影已笔直立于远处凸于地面桌大圆石。黑影已昂头大笑。
“是你!韦亦玄!”
小邪内心掀起的是一阵喜悦,终究还是把他给引出来。不禁扯下腰间红绳,摆出架势,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韦亦玄狂笑过后已渐渐走近:“杨小邪你还是追来了!”
小邪奚落道:“你那些鬼把戏只能去骗三岁小孩!实在不怎么入流。”
韦亦玄狡黠奸笑几声,声音仍是平平静静:“老夫不想骗你,否则也不会来找你!”
“噢?这么说,你有意和我较量一番?”
“不错!”韦亦玄道,“老夫近几年,几乎都在想法子对付你!如今有了万全准备,不试上一试,又怎能甘心?”
“你的万全准备就是绿帽子,烈火剑和黑血针?”
“不错!绿柳丝可以防你飞刀,烈火剑可以破你利器,黑血神针虽不能毒死你,却也可以暂时麻痹你身上被刺中的部位。”
小邪一番陶醉地笑着:“噢?我不晓得我还是这么一位难以对付的人?”
韦亦玄淡然道:“老夫并不轻敌,而你的确也有过人之处,连我自认无坚不摧的烈火剑,你都能弄个缠天七缩扣来克它,像你这种对手,实在也难找,若能杀了你,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小邪更感得意:“既然我有克你宝剑之物,你还敢来找我?”
韦亦玄道:“别忘了我又得到黑血神针,随时可以冷不防的给你扎上一记。”
小邪捏捏红绳,对黑血神针他亦感到甚为忌讳。邪邪睨了几眼:“你故意焚烧茅屋,就是想引我替你困住天灵教主而夺得神针?”
韦亦玄黠笑几声:“不错,你做得很好!”
小邪一阵瘪笑,虽然他明白韦亦玄故意遣孙鲁带走欧阳不空,以及引燃茅屋,是在引自己去对付天灵教主,来个借刀杀人。但谋夺神针一事,他可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此不明不白的被人利用,对他来说可真不容易,难怪他笑得如此瘪。
故作狡黠状,他道:“我这么做,也是想引你出来,再来个痛宰!结束你罪恶的一生!”
韦亦玄淡然一笑:“如此来说,我们是相互利用了?”
“不对!”小邪戏谑道,“只有被宰的那人才是被利用者!”挥挥手中红绳,“我就是专门宰你的人!来吧!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不急!”韦亦玄道,“既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他问,“老夫一直不解,这一切已可说天衣无缝,你为何还会怀疑到我身上?”
小邪闻言已呵呵得意直笑:“你那什么计划?简直漏洞百出!笑死人了!赔了全部家当,还自以为功夫到家?”
韦亦玄盯着他,只是淡然笑着,他来此目的,除了杀小邪,最大目的就是想弄清楚毛病出在何处,以免将来重蹈覆辙。
小邪捉狎笑够了才道:“好吧!本带主得意事不说出来,倒也心不甘情不愿!你想知道那一段?”
“就从神仙岛开始,当时你已怀疑我了?”
“当然!第一,如果你当真被困神仙岛十几年,为何我开杂货时,你见着我而会避开?
第二,你说是被黑巾里面人打昏,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哼哼!名字忘记了,也许岛上的人会告诉你,但你记忆已失,又怎能记得是黑巾里面人打了你?还知道被对方三招之内就撂倒?你的记性还蛮不错的嘛!呵呵……“
小邪笑的更是谐谑。
韦亦玄恍然大悟之余,也只能苦笑了,没想到自己以为应付得很好,还是出了纰漏。
不久他又问:“可是你却一直认为江振武是黑巾使者?至少在他活着之前,你是如此。”
“不错!”小邪道,“本来我差点被你给骗过去了。但江振武临死前却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是个放羊的人!”
“放羊的人!”韦亦玄不懂此话有何暗示。
小邪得意道:“这话就表示他想说实话都没人肯相信,而且他又说有苦衷,说了也没人会听!嘿嘿!只有我会听!你要怪就怪他要死都还扯了你一腿。”
韦亦玄情不自禁的抽动全身肌肉,绷紧紧的迸出声音:“江振武这畜牲!”
“嘿嘿……不只是他,连渡永天在跳崖之前也说了一个‘武’字,那时以为它代表着江振武!后来想想,才知道他要说的是‘武林第一大堡’那个‘武’字!这不就是飞龙堡主吗?”小邪捉狎直笑,“事情加加凑凑,任你韦亦玄多‘玄’多‘诡’,我还是照样把你揪得死死!”
韦亦玄无话可说了,他已感觉出想保密,只有深藏在心头,他人永远靠不住。他也觉得无论计划如何周详,总是会有那种意想不到的漏洞。对常人来说,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对小邪此种聪颖已然达到无可想像地步的人,漏洞简直就像挂在眼前那么清楚。
小邪说的起劲,更是狡黠:“你以为我开通吃馆是闹着没事干?告诉你!我是专门在那里等你上勾!”
“你……”
“我?我很聪明的!”小邪睨眼邪笑,“你最近不是被迫得很惨?你的手下不是被阿三、阿四打得很惨?那全是我开通吃馆的结果!”
“你早就布下了饵?”
“哪里!”小邪耸耸肩头,“你和天灵教不是为了‘玉观音’而抢得头破血流?我这么一公开玉观音武功,你们岂有不来之理?所以我暗中在门徒身上弄了一种药,就是为了准备今天追踪打狗用的!
韦亦玄整个人已不自在的再次绷紧,他一直以为小邪只是好玩,开此馆亦在于逃开武林,是以对他全然采取不惹为安的态度。而全太原城的人都差不多学了通吃馆武功,自己派人去学,根本谈不上有被拆穿之虑,那想到小邪为的不在于“拆穿”而是“追踪”,自己这个当,吃得实在咽不下喉,已噎得无话可说。
难怪小邪在欧阳不空被他逮住之际,会走得如此乾脆,原是有备而来。
小邪戏谑又道:“说真的!当初我还只是想对付天灵教,但后来才发现你和王山磔有串通,相密谋造反,所以连你也一起给揪出来。”
“你又如何知道我和王山磔有串通?”
“是因为‘南海神仙’!”小邪得意道,“当时王峰用它来暗算我,我就联想江振武与你有关,事后又在太湖江府见及此处已被飞龙堡所占据,已从怀疑而渐渐肯定;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大斗法,结果证实你并不怎么聪明,从头被我耍到现在,过瘾!过瘾!真过瘾!”
心头撞起那股怨、那股恨,那股不甘已搅得韦亦玄身躯抖颤,双目暴骇青光,当真是被人从头耍到尾。
狠厉的已迸出声音:“可惜你今天就得躺下,躺下的结果就是输──”
暴喝声起,长剑出鞘红亮剑身迎着灿灿金光,浑化成万盏绽放回旋菊花般的光轮,罩吞宇宙,劈开太极,溶于流动气层中,不见形影的暴射而去。
“奶奶的!说打就打!”
小邪一阵眼花,已猝觉剑气逼得遍体生寒,不敢怠慢,缠天索亦挥旋而起,幻成灵狡红蛇快捷的滚锁那道光轮。
啪然巨响,缠天索柔劲已扣去不少剑气,韦亦玄身形为之一窒。就在此时,他左手已翻出惨漆漆、黑森森细如牛毛之黑血神针,幻化一抹流光,戳向了小邪左腰。
小邪倒有自知之明,不敢硬接,猛扭腰际,人已惊往左侧,轻而易举的避开要命神针。
他不打了!照计划进行,想引韦亦玄去当炮灰,招招手:“拜拜!”人已往山下掠去。
“别逃!”
韦亦玄狂喝出口,蓦然掠身追前。然而只追及两个起落,十余丈远,突然止步,不再追赶。分明已识破小邪诡汁。
小邪眼见他不再追赶,亦转过身躯,呵呵笑道:“你也会怕?空有一身宝,一点都不管用,好似在收破烂的?来呀!我不跑!誓死决战到底!”
左手猛招,似在逗小狗般,非得逗火韦亦玄而后始甘心。
韦亦玄倒甚能忍:“若不想上你的当,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跟你走!”
小邪见及他如此沉着,心知再逗也是枉然,无奈的摊摊手:“你不是说非得叫我躺下?
现在怎么不追了?是不是要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