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马文忠不是你的对手，所以留下来的人一定是你。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坦白说，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实际上，饭桌上剑拔弩张的场景注定了今晚对你们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夜——准确的说，生死攸关的一夜；你们的恩恩怨怨注定要在今晚做个彻底的了结。所以，在你们一前一后出门之时，我披上黑斗篷就尾随了出来；由于我就躲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所以听到了你们的全部谈话。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做是因为关心你或者是他的安危；实际上，从收到你绝情书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碎了，毫无指望地破碎了！
“虽然我知道马文忠是个混蛋，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当他叙述他们父子卑鄙肮脏的计划时，我还是不止一次差点叫出声来；我可怜的父亲呀，丽华还能再次见到你吗？为了顾全大局，我才替你解了围，然后便匆匆赶回来写了这封信；真的，爱情在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死了！我之所以救你，是为了我可怜的父亲，还有董叔叔和六十五团的弟兄们；所以，兄弟，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没有我的拖累，相信你会成为一个英雄的！张丽华
事不宜迟，我赶紧跑到马厩——全团兄弟的命某种程度上取决于我的迟速与否；果然，我和马文忠的马安静的呆在那里。
于是，我翻身上马，急如星火地往回赶。
虽然我拼命挥着马鞭，一下一下地狠狠地落在马屁股上；虽然我平生第一次这么神速地前进；虽然我顾不上吃饭，累得头昏眼花；但是，赶到菏泽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就在我灰头土脸，人马湿透——就像被水洗过一样——地冲进团部大院之时；可怜的军马一声嘶鸣便摔倒在地，然后便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猝不及防被撞倒的卫兵们赶紧聚拢上来；因为我的行动与外表说明了一切——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所以，当他们将又累又饿，且被摔得晕头转向的我抬进团部时，正在研究军情的张团长、几位营长、老董都呆住了！
由于一时还说不出话来，我急得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拼命地用后头撞击着桌面——临时的病床。看到这番情景，团长的表情在脸上僵住了！他指着我，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你你你····丽···丽华···”
我摇了摇头。不知是放心还是崩溃了，团长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了起来。
经验丰富的老董转身对着警卫员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立即快步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跑回来，手中端着一碗水；老董结过，送到我的嘴边，我一饮而尽。然后另外一个人端来一碗稀粥，团长说道：“快喝，快喝！幸亏老子昨晚急火攻心没有胃口，快喝！”
于是，我慢慢感觉身体内的涓涓细流渐渐汇聚成了强劲的能量，开口便是震惊全场的一句话：“土肥原师团，土肥原师团！”
那几个营、连级军官面面相觑，阴云布满了他们的面庞；老董点上烟袋，慢慢抽了一口，面色凝重。
忽然，团长的行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先是习惯性地摘下军帽摔在桌子上，然后大叫道：“老小子！你还是来了！”然后便哈哈大笑。
大家惶恐地看着老董，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意外的场面；确实，团长就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一样，在本该肝胆俱裂的场合却表现得兴奋过头。
老董笑了笑：“老朋友来了！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什么？老朋友？！团长和土肥原？？”我们几乎同时叫起来。
“也许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团长在东北军旅部任马夫时可是相当受旅长器重的，就像他本人对秀泽兄弟一样；据他说，当时土肥原主要职责还是一个说客，曾经无数次来劝降。有一次汉语造诣颇高的土肥原竟然和团座聊起了家常，所以，他们可是老相识了！”
“那么，这个土肥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道。
看了看周围同样期待的眼神，老董摇了摇头，说道：“土肥原贤二，生于日本一个军人世家，履历非同寻常；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成绩优异。他们家族血液中流淌着的罪恶本性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这个特务、阴谋家、高级流氓，在政治和军事方面都堪称大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陷入如此困境是拜他所赐也不为过；是他造成了东北和华北的混乱局面，为日军入侵铺平了道路。
“首先，作为东北王张作霖的高级军事顾问，他是享誉东北的中国通，在各派军阀之间可谓如鱼得水，进退自如。实际上，早在1924年，他便做了第一件轰动整个中国的大事；由于他在背后操纵，日本人利用停止银行兑换的手段，使得内外交困的大军阀吴佩孚手中的纸币瞬间成为废纸，结果是造成了直系军阀的直接垮台。1929年3月，张作霖喋血皇姑屯，至今政界都在流传正是他利用近水楼台的机会，出卖了张作霖，造成了东北局势的混乱，为日军制造摩擦创造了机会。九一八事变之后，由他把持的奉天特务机关一度成为指挥中心；然后，他又亲自赶到天津，将软弱无能的溥仪劫持到东北，成立了伪满傀儡政权；随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窜往华北制造分裂，妄图建立第二个满洲国；但是，由于全国人民的愤怒声讨，他遭到了失败，灰溜溜地滚回东北，晋升中将，出任第十四师团长，直到现在。”
我们都被这一番惊人的叙述镇住了，现场一片静默。
“那、那第十四师团是个什么样的团体呢？”我终于问道。
“那是一帮魔鬼，我的孩子！作为侵华日军的王牌部队，土肥原师团和板垣师团就像魔兽的两颗长长的毒牙，不停地粉碎着它们面前所有美好的一切；为了往那深不可测的血盆大口里继续输送营养，它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日军一个师团约有2万人，战争爆发后激增到2点8万；土肥原和板垣师团更是达到3万人之众，而且装备精良，战术素养极高·····”
“行了，老董！别说了！”团座挥挥手，打断了老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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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激战沙河谷（上）
更新时间2011…1…29 6：55：40 字数：2193
中午，利用吃午饭的时间，我简要讲述了马文忠父子的阴谋；营连级军官们惊诧不已，莫衷一是，老董面色安详，带着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的模样。最后，张团长推开面前一口未尝的饭碗，走到地图前，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老董点上烟袋，跟了过去，用手指指点点，似乎在和团座商量着什么。军官们赶紧凑上去，共同研究。
忽然，团座回过头来。
“孩子，你过来！”说完，他招了招手。
我赶紧抹抹嘴，来到地图前，军官们识趣地站到一边。
“你确定由董口来犯之敌是土肥原师团吗？”他指着用红笔标出的地方。
“这个我不敢下定论！但是听马文忠的口气，应该是真的。”
“好！”团座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大声喊道，“崔立成！”
“有！”侦察连长应声而入，一个立正。
“现在鬼子到什么地方了？”
“日军强大纵队强渡黄河之后，破袭郓城；稍作休整便向我靠拢；因沿途遭受兄弟部队袭扰····”
“我是问鬼子现在的准确位置！”团座突然暴怒了。那是一个连日来因饱受煎熬而导致精神高度紧张的人地歇斯底里。
崔立成浑身一颤。团座用手捂住前额，抬抬手表示歉意。
“据最新情报，已窜至什集镇附近，距我五十公里左右。”
“刻不容缓了！老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团座的眼神充满期待。
这时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团座把老董留在身边，老董又为何不肯选择晋升而是坚持和团座朝夕相处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信赖，毫无保留地信赖；遇到危机时可以以命相托的患难之交、生死之交。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老董却选择了沉默；不过，团座立刻就从他的眼神了觉察到了微妙的变化和隐藏的含义。于是，他环视了一下军官们：“你们认为呢？”
短暂的沉寂之后，三营长钱成汉开口了：“团座！卑职认为，坚守血战，誓与此城共存亡，方显军人之气节！”
团座眼眶一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够爷们！”
“只怕寡不敌众，玉石俱焚呀！”二营长王世彪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怎么，你怕了？！”张大成难言气愤。
“大成，我是那样的人吗？多年的老兄弟了，你····”
但是团座挥挥手，止住正要激烈辩驳的张大成：“人各有志嘛！世彪也有难处。”
“不，团座！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此战既然已经无法避免，而我们又决不能临阵退缩；那就应该运用策略，予敌以痛击。”
团座正要说什么，老董开口了：“团座！不如先把全团弟兄都集中起来，由您亲自训话，以观人心之所向，然后是守是攻，再作决断。”
一句话点醒了在场的人，团座挥挥手，军官们便出去准备了。
这时，老董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拉着团座来到沙盘前，指着县城附近的一片空地说：“日军素以闪电战闻名。而现在有两条路可供他们选择，一条是大路，地势平坦，难以驻守；另一条就是沙河谷，两山夹一沟；虽然凶险，却比大路近三十多里。团座，凭借对土肥原的了解，您认为他会选择那一条？”
“这支老狐狸诡计多端，一定会反常理而行之。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一定会虚张声势，故布疑兵；然后出奇兵于沙河谷，直扑县城。”
“我也这么说！”老董两眼放光，“而且日军向来骄横，又对我们的兵力虚实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一定认为我们不敢主动出击，并且将注意力如他们希望的那样集中在大路方向。而他们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出沙河谷，以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好！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沙河谷打他个措手不及！”团座的大手拍在沙盘上。
“按现在的形势，明天一早日军就会到达沙河谷。”老董说道。
“那么，我们就有时间准备了！”团座满面红光，“走，到操场！”
我活了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场面；偌大的操场上黑压压全是士兵，可谓人山人海。虽然数量如此惊人，但是现场非常安静；直到团座领着警卫班和军旗班出现在一角，现场的气氛才热烈起来。
我从没见到团座如此精神抖擞过——他目射神光；嘴唇紧抿，大步流星地走着；宛如潮水一般，弟兄们自觉地让开一条小路，热烈鼓掌。团座嘴里说个不停，似乎在叫着他们的名字；很多人流下了热泪，更多的人争着和团长握手。通往中央平台的人缝中满是伸出的手臂和张开的手掌；团长不停地和他们拍打着，以至于几十米的距离，我们竟然走了近半个小时。事实证明，似乎动员已经没有必要了。
在台上站定，团座看了看身边的军旗，忽然亲自举起，忘情地挥舞着；现场气氛达到了顶点，我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然后，团座将军旗交到老董手中，平举双手；大家慢慢安静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团座。
“弟兄们！我的好兄弟们！作为军人，保家卫国，乃是分内之事，相必不用我多说了！现在日军在我们神圣的国土之上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他们又将魔爪伸到了这里！就在两天以前，万恶的土肥原师团在董口强渡黄河，目标直指我们；而且，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我们，而是企图合围我徐州之国军主力，进而灭亡我们中华民族的种；值此危亡之际，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宁死不当亡国奴！”一个士兵突然高喊道。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死土肥原！”
“为同胞们报仇！”
“誓死保卫菏泽！”
“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浪潮，我不能自已，泪水夺眶而出；扭过头去看看老董，发现他皱纹密布的脸上早已经涕泪交流。实际上，台上的所有弟兄都在振臂高呼，热泪纵横。这就是我们的民族之魂，我们不屈不挠的民族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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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激战沙河谷（中）
更新时间2011…1…29 8：25：50 字数：2335
战前动员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弟兄们的激情被引爆了。整个下午，我们都沉浸在荡气回肠的爱国氛围之中。傍晚时候，军官们再次汇聚到团部，听取最后的命令。
团座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着；军官们面面相觑，有人掏出怀表看了又看。
终于，团座推开饭碗，警卫赶紧收拾桌子，端走空空如也的碗盘。
来到沙盘前，团座指着沙河谷，说道：“这里是土肥原师团的必经之路，我们要在这里设伏，给他们当头一记闷棍！”
现场一阵轻微的骚动，但是很快就归于沉寂。
“张大成！”
“有！”
“我命令你率领本部加新一营在这里——也就是河谷中间的东面高地上设伏，敌人到来之前谁也不许鸣放一枪一弹，违者军法论处！”
“是！”
“王成彪！”
“有！”
“命令你摔所部加新二营在张大成对面高坡上埋伏，擅自鸣枪者同样格杀勿论！”
“是！”
“钱成汉！”
“有！”
“命令你营加新三营在这里驻守，”团座指着河谷拐角的地方，“和老子一起阻击突破封锁线之敌并相机而动，增援我设伏部队！”
“让我们做总预备队？团座···”
“这是命令！我再重申一遍——这是命令！”
“是！”三营长低下了头。
老董走过来，抚摸着钱成汉的背部：“老钱呀！其实你肩上的责任一点都不比别人轻；实际上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责任重大呀！”
“明白！”老钱又高兴起来。
当我们全军赶到沙河谷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营、二营脱离我们前去设伏，我们则在正对着河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原地休息。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似乎特别难熬，周围死一般的沉寂；树木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地声音，声势浩大。
终于，就在我不住打瞌睡的时候，感觉有人碰了我的手臂一下；我转头一看，是老董。他指着天空说道：“看，月亮出来了！风越来越大，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董叔叔，几点了？”
“凌晨三点。”团座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他也一夜没有合眼。
终于，东方泛白，风也完全停了；阳光驱散最后一片乌云，眼前的景物变得闪亮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了沙河谷的样子；实际上，由于我们身在高处，整个山谷的壮丽景象都尽收眼底。
宽广平坦的河谷满是黄白色的沙石，在朝阳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与两边高坡浓密的林木比起来，整个河谷简直就是寸草不生，只有一望无际的沙石和坡底光滑陡峭的岩壁还在诉说着这条不知何年何月消失不见的宽广的黄河支流过去的荣光，往昔的繁华····
由于一夜没有合眼，面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虽然我努力抗争，意识还是逐渐浑浊起来。
突然，老董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一下子惊醒过来，问道：“董叔叔，怎么了？”
老董紧张地望着前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来了！”
我连忙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周围弟兄们已经躁动起来。
果然，在大约两公里之遥的地平线上，突然冒起一小簇白雾状的东西，就像老董吸烟时喷出的轻烟；